第十二夜 第一、二集 死亡之兰万灵节之死(出书版)BY 璇儿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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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辰轩提起了几分兴趣,道:「也好,我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凶手。」

程启思失笑道:「看?」

钟辰轩笑而不语,最后道:「人是很愚蠢的动物,内心所想往往就突破自己的意志而流露在表情、语言和肢体动作之中。

用你的眼睛,好好观察,用你的头脑,好好思考。」

程启思把一份卷宗丢在了他面前。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我们现有的资料,验尸报告出来了,我把这几具尸体的报告都汇总了一下,一起看吧。」

他在卷宗上指点着,「身体器官都是用手术刀之类切下的,凶手手法娴熟,干净利落。」

钟辰轩说:「死因都一样,勒死的。」

「不错,很简单,太简单,勒死的,用的都是死者身上的物品,凶手很懂得随手取用。除了勒死秦颜的凶器没被发现之外,卓嫣是被她自己的腰带勒死的,卢雪则是用她的发带,纪婉儿则是被她自己的长发勒杀的,手法很专业,都几乎

没有什么挣扎。」

钟辰轩翻着报告,道:「没有别的发现?太少了。」

忽然,他呵了一声:「最近的那一位死者,纪婉儿,她的头发真漂亮,难怪被凶手连同头皮一起揭走了。」

程启思叹道:「是啊,长及脚踝。若非如此,那凶手也不会选上她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钟辰轩道:「凶手既自信又好炫耀,他告诉我们,他的犯罪是唯美的。

「我奇怪的只是,为什么在『头发』这个案子的时候,死者身边放的是一朵黑色、一朵白色的花?那明显暗示的是『眼睛』,……

而不是头发,在『耳朵』、『手』、『鼻子』的时候,放的都是与之相关的暗示品。」

程启思往椅子上一靠,头一仰说:「『耳朵』他放了一对贝壳,『手』他放了一张『巴尔札克』像的仿制品照片,『鼻子』……

他放了个小爱神复制品雕像。

「确实,为什么他不放一把头发或者别的什么,而要放两朵花?他不会想暗示白头发跟黑头发吧?」

钟辰轩说:「不会,我一看就觉得暗示的是眼睛,黑花象征瞳仁,而白花是象征眼白。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犯这么一个错误,而且还是有意为之的错误?」他摇摇头,「不说这些抽象的东西了,你从验尸报告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程启思用笔敲着桌面,道:「让我们总结一下:第一,这个人应该有一定的外科手术的能力。不一定要医生,护士或者杀猪的都可以,至少也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否则他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如何保存?」

钟辰轩道:「那也不一定,或者他是故布疑阵。也许他根本就已经把那些东西丢掉了,一把火不就烧了?」

程启思笑道:「你这就是在说外行话了。他在哪里烧?一点痕迹都会检验出来的。」

钟辰轩道:「我只是举例,再不扔进海也不错?那些东西,要长在人身上才美,割下来不就是死的了,还有什么保存的价值?当然,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程启思说:「第二,这个人应该有一定的艺术修养。不,应该是相当的艺术修养,那鼻子的比喻,像普西克就挺冷门的,我可不相信他为了制造相似度,而专门去翻查有关普西克的事,一定是平时就很熟悉的。」

钟辰轩接过了话头:「第三,便是动机。」

程启思道:「第一个可能性,他确实是在收集美丽的东西,他是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第二个可能性,凶手不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他想杀的,大概只是其中一个女孩子。

「把针藏在哪里不容易被人找到?当然是一堆针里。所以,他不停地杀人……为的是隐藏动机,如果是这个可能性,我们就得加大力度,调查一下这几个女孩子周围的朋友。」

钟辰轩一摊手,道:「无外乎便是那几个动机,金钱,感情,仇恨。如果按照第二个可能性,这是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杀人案,我觉得不太像情杀案,太冷静了,冷静过头了。

「我只能看出藏在后面的凶手的一种沾沾自喜的情绪,以及他那种好炫耀的特点。他喜欢华丽灿烂的事物,时时喜欢玩点小花样来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从来没想过凶手是个女人。直觉吧?」

钟辰轩摇摇头,「不,不是直觉,直觉是由很多事实和经验堆积起来的。你想想,好几个案子都是发生在深夜,而且是一些情侣爱去的地方,一个女人半夜约另一个女人去海滩散步吹风,恐怕没几个女人愿意去吧。」

程启思笑了起来。「那这个凶手岂不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才会约得出来这么多个女人?」

钟辰轩还是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凶手是不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我不确定,也许是。他没有自卑的心态流露,这也说明他本人应该不会是个糟糕的人。

「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跟这些女人都有过频繁的接触,我们没有理由调查不到。

「或者,一个两个,凶手会很顺利地逃脱,但是,四个,还是没有线索,就很出奇了。不管凶手是以什么理由去接近这些受害者的,都不应该丝毫没有线索,这本来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也是破绽。」

程启思无精打采地说:「我知道,但是我看不出来破绽在哪里。」

钟辰轩笑道:「你说我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泉都帮你把事做完了。调查跑腿的事,不都是他在做?」

程启思有点狼狈地咳嗽了一声。

「我手头的案子又不止这一桩。我比较忙啊……」

钟辰轩的笑容更浓,「借口而已,你不就是不想在外面东奔西跑?你总说我不敬业,我看,我们是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我是真想快点找出杀秦颜的凶手,但是……这么久了,我也有点灰心。难道,真的会变成一桩无头悬案?」程启思的表情很沮丧。

钟辰轩安慰说:「只要凶手一直做下去,就一定会露出马脚。你不用担这个心。」

程启思叹着气,「已经第四起了,一年都快过了。如果再破不了这个案子,我看我索性辞职算了。」

「你辞了职也饿不死,你父母给你留的遗产不少吧。」钟辰轩不经意地说:「你放心,凶手不可能一直好运下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难道就没想过,凶手为什么会这样一直好运?每次都找不到他的任何线索,任何破绽?」

程启思愣了一下。

钟辰轩说:「也许,这就是破案的关键。」

晚上,钟辰轩却有点后悔来到了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

很久不曾到这么气氛糟糕的地方来了,那种吵闹让他烦躁不安。依稀恍惚地记起了那个夜晚……跟她……的婚宴上……

钟辰轩使劲按住太阳穴,头又开始痛,痛得像针刺一般剧烈,他摸索着抓过桌上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有人自身后拍了拍他肩头,钟辰轩回过头去,程启思放大的脸就在半寸远的地方,倒吓了他一跳。

「你来了?」

程启思坐下,道:「明泉这家伙,自己约了人,还不准时。」

看桌上的红酒已经被钟辰轩喝得七七八八了,他奇怪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喝酒?怎么今天一个劲地在灌?」

钟辰轩闭了眼睛道:「我头痛。」

程启思盯了他一眼,去吧台要了杯冰水,递给他道:「别喝了,越喝头越痛。怎么,你不喜欢这种地方?难道会让你头晕?」

钟辰轩端过冰水,一口倒了下去。

程启思暗暗摇头,他喝水的模样倒像是在喝酒。

「以前,我也在这样人多的地方,举行过婚宴……」

程启思有些惊奇,他从未听钟辰轩讲过自己的私事。

钟辰轩似乎是醉了,又接着说了下去:「她真美……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我还记得她穿着一身白纱的模样,美得就像是仙子……」

程启思看到钟辰轩虽然醉了,却依然痴痴迷迷的眼神,有些惊奇,他从来没见过钟辰轩有这种表情。

「那真是你的福气。」

他刚说完,就发现钟辰轩的脸色大变。

「不,她跟我的婚宴,就不是她的福气了。」

程启思问道:「为什么?」

钟辰轩拿起酒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就着瓶口倒进了咽喉。「她死了。」

「……病故的?」

钟辰轩摇摇头。

「就在婚宴上,被人杀死的。」

程启思默默地注视着他,这次没有阻拦他把那瓶酒一饮而尽。看着殷红的酒液自钟辰轩唇角缓缓流下,当他对上钟辰轩的眼睛时,他惊讶地发现钟辰轩眼中竟然有泪光闪动。

钟辰轩又去倒酒,程启思伸手拦他,轻声道:「你酒量不好,别喝得这样急,对身体不好。」

钟辰轩不理他,只是一杯杯地喝,间或夹杂着模糊的低喃:「若兰,若兰。」

程启思环顾了一下身边的灯红酒绿,有点恍惚地想象,当年钟辰轩穿着礼服,挽着一身白纱的新娘。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会笑得阳光灿烂,用宠溺的目光看着身旁的新娘?

「抓到凶手了吗?」程启思知道这句话问得不合时宜,但职业习惯还是让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钟辰轩骤然眼中一寒,肌肉也绷紧了,在接触到程启思温柔而真挚的眼神之后,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凶手死了。」

程启思更是好奇,想问又不好问。

钟辰轩道:「我很想亲手杀了他,但他却比我快了一步。」他冷冷一笑,道,「把他自己连同研究所一起烧了,什么机会也不留给我。」

「研究所?!」

钟辰轩似乎后悔说多了,转过头,不再说下去,正好林明泉伙同一票人说说笑笑地过来,程启思也只能闭嘴不问了。

有时候看钟辰轩,总觉得他眼角有种淡淡的落寞,是为了他那死去的未婚妻吗?程启思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钟辰轩。

他注意到他刚才过来之前,钟辰轩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看,一看到他就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程启思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

钟辰轩手里隐隐露出一根红色的丝线,是他第一次遇上钟辰轩的时候,对方拿在手里把玩的那朵玉雕的兰花。

若兰。

刚才钟辰轩轻轻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那么,这朵兰花就是他送给未婚妻的礼物了?

程启思深思地看着晕乎乎靠在椅背上的钟辰轩,他满腮通红,显然是有点醉了。今天找他一起查案子似乎是不可能了,程启思站起身,去找那个跟卓嫣有关的经理。

郭永诚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程启思,他很不安。

「我没有杀卓嫣。」

程启思注意到他十指放在桌面上,绞来绞去。面部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角的肌肉在微微牵动。

这个人在害怕?怕什么?

程启思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可以断定,面前这个人不会是凶手。这几桩案子的凶手好虚荣、好炫耀,甚至是以诱导和戏弄警方为乐,而郭永诚,却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在害怕。

「我跟她只是玩玩,她也不会当真,我也不会当真。我犯不着杀她。」

程启思道:「那是你说的。」

停了停,他又道:「在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也逃不了嫌疑的,所以请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们,这样对大家都好。」

郭永诚摊开手,道:「我对她并不了解,如果不是她妹妹来拿她的遗物,办理一些事宜,我根本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我说过……我们只是玩玩,大家都不会认真,对对方的情况也不会太关心,更不会刻意去留意。」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道:「这话说出来不太好听,但是在这里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我在这圈子混得太久,什么都看得清楚,绝不会跟这些女人较真的。

「卓嫣也一样,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个熟透了的人,跟我也不过是周旋周旋,一旦有了更好的主儿,她会迫不及待靠上去的。」

程启思盯着他,目光并不锋利,只是一直盯着他看,直看得郭永诚头上冒汗。

「那你为什么害怕?」

郭永诚整个人一颤,抬起头来,嘴唇有些哆嗦。程启思探了半个身子到他桌前,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什么?你看到了凶手?」

郭永诚浑身猛地痉挛了一下,用力摇手,连同头一起摇,摇得汗水都溅到了程启思脸上。「不,不,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程启思有点不耐烦,道:「你可以说你没看见,不过,凶手是很敏感的,他会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了。这是个聪明的凶手,他就会顺藤摸瓜,最后找到你,然后……」

郭永诚跳了起来。

「你在吓唬我?」

程启思好笑地瞅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没底气的样子。

「我没心情跟你废话,我告诉你,那凶手还在杀人,鼻子、耳朵、手、头发,一样一样的割,他是不会停下来的,会一直继续下去。」

他心中记挂着醉了的钟辰轩,懒得再说,便朝门外走去。

「是那面镜子!」

程启思回过头:「镜子?」

「你们应该到她家调查过,也应该注意到了那面镜子,那是古董,非常名贵,据说曾经是法国宫廷用的东西。这种东西,卓嫣是买不起的,她也不会花这个闲钱去买,她喜欢的是衣服、珠宝,和金钱。」

「那面镜子很贵?」

「是的,很贵,所以如果有人送给她,她会欣然收下,但是是因为这镜子本身的价值,而不是从个人喜好的观点出发。」

程启思有点玩味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看,道:「你很了解她。」

郭永诚苦笑道:「不是了解她,是了解她们这一类人。」

他向门外做了个手势,道:「这里的女人,大抵如此。卓嫣的学历很高,也出过国,但一样会被金钱迷住了眼睛。即使具有比较高的品味和知识程度,她们也会把这些作为自己吸引男人的工具。」

程启思道:「继续说。」

「我跟她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也常常到她家去,见着这面镜子,我就觉得好奇,于是问她从哪里弄来的。她说是一个朋友送她的,问我漂亮吗?我自然回答漂亮,但我也没有把这镜子的价值告诉她。」

「因为你清楚这面镜子的价值,你也想在有机会的时候,以低价据为己有。」

「我承认我贪心,尤其是面对一个根本不知道它价值的女人。程警官,你不会认为我为了一面镜子而杀了她吧?」

程启思盯着面前的人看。忽然身后有个略微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如此务实的人,是想不出那么唯美而残酷的杀人方法的。」

程启思回过头,看到是钟辰轩,他的脸色还泛着红,但眼睛已经明亮清澈,只是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了些。

「就算你曾经有过想杀死她的欲望,你也没有这样的想象力。除非……有人替你想,而由你来做。」

郭永诚一张脸刷白,叫道:「你是谁?」

程启思道:「我搭档,跟我一同来的。」

「你诬蔑我!」

钟辰轩道:「我说你顶多是有这个欲望,我有诬蔑你吗?郭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不能对外人告知的愿望,你也不例外。至于你究竟有没有杀她,或者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们。这个凶手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他不在乎再多杀一个,虽然,他或许会觉得,杀你是破坏了他完美的杀人计划。」

他瞟着郭永诚,道:「你不必否认,你有很高的学历,专长就是古董鉴赏。所以,那面镜子的价值,她不清楚,你清楚。」

「我不会为了一面镜子杀人!」

「你是不会,不过,你是适合做帮凶的人。」

郭永诚气得发抖,指着钟辰轩,一句诬蔑却说不出口。程启思也觉得钟辰轩说过分了,这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警官该有的,但既然他话已出口,自己再说什么也是不给钟辰轩面子,他说不定还会跟自己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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