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族Ⅰ黑暗饲养者(出书版)上 by FOX^^
  发于:2010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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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他这才注意到夏夫,他朝那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你没事吧,夏芙,没想到你房间里会有这种东西,吓到你了吗?」

夏夫慢慢摇头,把手不着声色地背到身后,紧盯着克利兰。如果帕克斯勒是在一个成年人身上看到这种表情,它会说那是一个危险的、敌意十足的眼神,但出现在夏夫这样的孩子身上,看上去却并不可怕,克利兰肯定以为他是吓坏了。

它咳嗽一声,「那个,刚才听说你要找我们……」

「哦,是的,不过我们还是先吃完午饭再说吧。」克利兰说,换了个明朗的表情,好像刚才诡异的事情从不存在,只是在离开时小声吩咐下人给夏芙小姐换一间卧室。

「你干了什么?」蝙蝠小声问。

夏夫慢慢摇头,紧咬着下唇,一副闹别扭小孩的模样。

「刚才房间里突然黑了……」帕克斯勒说,夏夫迅速打断他,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带着杀气。「我怕了。」他说。

蝙蝠停下问话,看着他,夏夫轻轻说了下面一句,他说得如此轻,更像一个在心里发出的保证,如果不是帕克斯勒是只龙它肯定听不见。夏夫说:「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说完,朝外面走去,他清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种耻辱正啃噬着他的心脏——在克利兰的剑碰到蛇的一瞬间,他害怕了,他把它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希望躲过攻击,他并没想到房子会黑下来。

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在心里头发誓,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他至少要做出一次攻击,即使落得立刻身死的下场。

蝙蝠小心观察着夏夫脸上的神色,这种神色它很久很久以前还是蛮熟悉的。「你最好不要带着这副表情上餐桌。」它小声建议。

男孩气呼呼地停下了脚步。

「你手上的血怎么办?」它又问。夏夫伸出手,帕克斯勒张大眼睛,血已经止住了,皮肉在迅速愈合,昭示着这个家族强到可怕的恢复能力。

一些血仍溢在外面。「你要吗?」夏夫把手张开,对着帕克斯勒。蝙蝠一愣,「哦,你不怕我是只吸血蝙蝠,会把你吸成木乃伊吗?」它龇了龇獠牙,做出恐怖的样子,试图轻松一下气氛。

「可是吸血蝙蝠都很酷呀,」男孩张大圆圆的眼睛,「你不是只龙吗?」

「龙更酷!」蝙蝠大声说。

「是吗?」夏夫说。

「你那是什么语气!你随便问哪个考古专家、吟游诗人、研究学者,龙都是非常非常酷的生物!」

「可是,你不是龙吗?」

帕克斯勒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它愤怒地扑扇着翅膀:「我是龙和龙很酷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吗?!」

「可是,你是龙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你,我唯一的同伴,我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男孩柔声说,把手张开,鲜血在他白皙的手上越发怵目,「要一些血吗?」

帕克斯勒静了几秒,轻轻落在他的掌心里,温柔得跟采花的蝴蝶一样。「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是巴尔贝雷特家的孩子时,我也很高兴。」它小声嘀咕,「很多年前我被留下时,我并不讨厌人界,觉得这无关紧要,当然,现在我也不讨厌它,但我终于发现,被留下来很糟糕。」

它紫色的眼睛第一次显得有些忧郁,「游历的地方再好,也不是家乡。我很高兴你在这里,虽然你还是个小孩子,但是终于有人和我一起分享同一样东西——我们的家乡——是件愉快的事。」

夏夫轻轻笑了,当你看着他这会儿的笑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曾干过的事以及他将来可能去干的事。蝙蝠想,即使血脉如此黑暗,他仍是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鲜血一沾上蝙蝠身体便慢慢被吸收,男孩的手上变得如此干净,好像从没受过伤似的,除了那划过掌心的伤口,但它已经不再流血了,并且很快会愈合。

「痛吗?」蝙蝠问。

男孩笑起来,「可别那副表情,施林,像只有恐血症的龙似的!这点儿疼比起在实验室里,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他有些得意地说,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怕疼。

「夏夫,你只是个小男孩,感到疼痛可以大哭也可以撒娇,这是你的权力,不要让自己像毫无知觉的钢铠一样。」帕克斯勒说。

夏夫呆了几秒,然后像突然想到了特别伤心的事一样,情绪低落下来。「施林,琪卡奶奶肯定在到处找我吧?她一定很担心。」他边说边咬着唇,一副想哭的样子。

帕克斯勒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一个它一直想问的问题:「夏夫,你准备去找你的家人吗?你的母亲,照华恩的说法,她显然还活着。」

它的话还没说完,餐厅已经到了,他们停止了交谈,但它清楚地看到夏夫的眼睛亮了一下。

第八章第二次刺杀

夏夫的伤看上去完全不耽误他吃饭,可能因为他的忍耐力特别强。而且也根本没人有工夫去观察他的手上是不是受了伤。

他们给贵客帕克斯勒精心准备了一盘椒盐小牛肉,配上雕花的玉盘,让它在夏夫旁边吃饭。

「我真不能想象,杰安科家真是每天都有新鲜玩意儿,不过怎么总是爬行动物呢,我不记得操纵魔物还得选和主人同一品种的。」克利兰用有点嘲讽的语气说。

雪莉咳嗽一声,「鱼不是爬行动物,克利兰,你说这种话生物老师会哭的。」

「但它们的行动模式都一样呀,比如它们都特别喜欢夏芙。也许你能抽空告诉你的未婚夫,雪莉,叫他至少让它们别找小孩子的麻烦了。虽然我从不认为华恩品味高尚,但和那种人在一起会学得更坏的。」克利兰说,看样子他们是确定华恩和另一些人混在一起了。

「斯维德品味比你好多了,至少他知道吃饭时不要谈论『爬行动物』之类的东西。」雪莉说。

克利兰摇摇头,一副「爱情真是让人头脑不清醒」的表情。「那我宁愿相信华恩是被人绑架了,而不是他做梦都想和夏普家撇清关系。他真不该当什么该死的法师,影响兄弟感情不说,我好几次想把他砍了,却老因为他手无缚鸡之力而不好意思。」

帕克斯勒咳嗽了一下,「介意我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老掉牙的谋杀证人事件,最近卡威拉城天天在谈论这些事,真是审美品味的堕落。」克利兰边说边慢吞吞地吃他的午餐,对贵族们来说,用餐是个聊天的好时段。

「知道上个月王子遇刺的事件吗?那家伙只带了两个护卫就跑去花街找乐子,碰到这种倒霉事实在怨不得人,简直像在身上挂着『请刺客们尽快来领取酬金』的广告牌一样。现在整个大陆都嚷嚷着要把杀死王子殿下的『劫匪』正法,殊不知他们可能早被碎尸万段,丢到某位大人物的池子里,喂他的宠物金鱼了。」

「你是说有人指使劫匪,刺杀王子?」蝙蝠问。

「不,我是说从头到尾就没有劫匪,只有一堆身手高超的刺客。」克利兰说,长长叹了口气,「可惜计划这玩意儿总会有疏漏,在这个计划里,疏漏就是我,一个护卫队军官。当晚在那条贫民区的街道上盘查时,我不幸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神秘兮兮的大人物。现在嘛,有些人很希望知道他是谁,并让我在法庭上做证,另一些人则一点也不想知道,希望我能永远闭嘴。」

他用一副吟游诗人的口气说道:「那么,结果是什么呢?各位看官,我们现在正在这出闹剧当中哪。」

雪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的哥哥开始哼着歌来吃饭,从这会儿看来,这两兄妹相处倒是够孩子气的。

女孩哼了一声,「你还忘了说,站在英雄克利兰对立面的,他邪恶的、软弱的弟弟,轻信法师协会的谗言,劝告他不要出去做证,于是他俩正式决裂,弟弟离家出走吧。」她说。

不知道这家子以前是怎么相处的,帕克斯勒想,华恩的失踪没引起任何不安,一班人甚至在拿他打趣儿。

「不,不,」克利兰摇摇手指,「邪恶和软弱不能同时用来形容一个人,软弱的灵魂太蒙昧,够不上邪恶这称呼。他是个脑袋不清醒的白痴。」

雪莉不屑地说道:「你没当吟游诗人或者是词典编纂者可真是整个大陆的损失。」

「能听到一向矜持严厉的雪莉小姐的称赞,我不枉此生。」克利兰说,如果不是正在吃饭,他一定会优雅地欠一下身。

显然,夏普伯爵不在,这个家庭里缺少对他们两个说「够了」的人,帕克斯勒想。至于这个家里另一个应该担此责任的人——凯瑟琳·夏普——在一年前改姓了齐维特,剩下的两个孩子还远没有学会如何像大人一样相处。

「怎么了,夏芙?」克利兰突然问。

夏夫和帕克斯勒同时吓了一跳,「什么?」他俩一起问。

克利兰笑起来:「你一直盯着我,我怎么了吗?」

「说明你受欢迎,很多人被表面现象迷惑。」雪莉翻白眼。

帕克斯勒责备地看着夏夫,它当然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他就在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看着克利兰。男孩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位年轻剑士,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的剑是什么剑?」他鼓起勇气问。

克利兰愣了一下,摸摸腰间的剑——他从影蜥出现后就一直和这东西焦不离孟,「哦,很少有小姑娘对兵器感兴趣呢。她叫粹银,是夏普家很久以前留传下来的。」

夏夫注意到他的用词:「她是女性吗?」

克利兰笑起来:「差不多吧,她就像我的妻子一样,是生命的一部分,一直到死。对于一个剑士来说就是如此。」

夏夫紧盯着那把剑,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别管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了,夏芙,那可不适合你。」雪莉好心地说,「我想给你订些衣服,下午你得去量一下尺寸,我本来昨天就想带你去,可克利兰一定要你早点睡,说你都累坏了,我不懂体贴。」

夏夫快把脸埋到盘子里去了,帕克斯勒同情地看着他,觉得这孩子的肢体动作清楚地写着「我们在试衣服前逃走吧」。

「为什么不该感兴趣?」克利兰说,「粹银那么漂亮,她喜欢她是很正常的。」

雪莉吐吐舌头,一副懒得跟你吵的样子。

「看,她很美吧,那个女人根本不懂得欣赏!」克利兰说着,把剑解下来,剑鞘古朴优雅,镶着的银饰上有一种陈旧的尊贵。他把剑递给夏夫,像是想让这个懂得欣赏他「妻子」美好的孩子摸一下。

他猛地握紧了剑身,从夏夫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粹银在靠近他的一瞬间,急速地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她从没这么不安过!」克利兰惊呼,他清楚感觉到剑身紧张地震颤,让他手心发麻。

夏夫沉默地盯着那把剑,双瞳深不见底,像在看着一个了不得的敌人。

回到房间后,帕克斯勒问夏夫:「你好像对那个克利兰敌意十足?」

夏夫扬扬下巴,「施林,这宅子里只有一样东西值得让我『敌意十足』,那就是粹银,和克利兰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这么说着,张开手,帕克斯勒看到他的掌心仍有一道黑色的伤疤,接着,它看到那黑色的伤口慢慢变形,一只通体漆黑的蝎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那是什么!」它惊呼道,「是那只……骷髅手吗?它不是被克利兰弄死了吗?」他说。

「只是被击退。」夏夫不高兴地说,蝎子慢慢变成了一只蜿蜒的小蛇,顺着他纤细的指尖缓慢爬动,「粹银很锐利,太锐利了,她根本不能真正摧毁任何东西。她还可以做得更好。」他说。

「但我想你承认了他是你的敌人。」帕克斯勒说。

「嘿,是『她』,不是『他』,克利兰还不到一个对手的份儿上。」夏夫强调。

「在你还这么弱的时候?我确定你一点儿不漏地遗传了巴尔贝雷特家的傲慢了。」帕克斯勒哼了一声。

「粹银的专长是锐利轻巧,克利兰往同样的方向再努力,也超越不了剑本身。他根本是在做无用功,浪费他『妻子』的才华。」夏夫愤愤地说,手里的黑蛇变成了一只小蝙蝠的样子,他朝帕克斯勒吐了吐舌头,「蝙蝠都喜欢没用的男人吗?」——他手中的小蝙蝠挑衅地扇了扇翅膀,帕克斯勒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掐死。

「不要模仿我的形象!」它严厉地说。

「可是你说我傲慢。」夏夫说,手里的蝙蝠一副教授模样歪头歪脑,像在训话,「我是仁慈伟大的蝙蝠教授吗?」末了,他手上的蝙蝠还跃起了两三寸,做出强调的样子,有些像在跳芭蕾舞。

帕克斯勒这会儿总算意识到了人类所说的,这个岁数的男孩是世界上最让人想杀死的生物的说法了,他们集所有的恶行于一身,调皮得恐怖。早些时候,夏夫处于一个糟糕的境地,他沉默厌世,以至于自己根本没发现这些可恶的因子,而随着生活的平稳和安定,它们开始慢慢暴露出来。

「听着,别和我这么说话!」帕克斯勒严厉地说,「我可不是你的父母,可以让你这样撒娇——」

它气得停下来,夏夫手中的拷贝蝙蝠正学着说话的样子,晃头晃脑。这让它几乎准备飞个圈儿加速,然后一头撞到夏夫的脑袋上了!

「你觉得,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施林。」夏夫说,虽然还是那副欠揍的德性,可是他的声音小了一点。

「我可不知道,肯定和你一样……」帕克斯勒说,咽下那个「讨厌」。「为了防止血统变得稀薄,巴尔贝雷特家采取了某种措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打那以后你们拥有后代的机率变得很低,但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强者。你母亲肯定盼你出生盼了很久。」

「你觉得,施林……」夏夫小心翼翼地说,「我妈妈对我……会像琪卡对加安那样吗?」

帕克斯勒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说一些「巴尔贝雷特家人的亲情出了名的淡薄」之类的话,所以它只是说:「我不知道,但她肯定很想见你,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放心拥抱的人了。」

夏夫轻轻把下巴放到桌子上,手里调皮的小蝙蝠消失了,帕克斯勒等着他说些什么,可是有些意外的,夏夫什么也没说。

他就这么呆呆出着神,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经过多灾多难的一天,新的清晨再次到来。

不论过程多么糟糕——比如一堆的新裙子和帽子——时间还是顺顺利利地滑了过去,于是,夏夫再次无法阻止地站在了那片黑暗前,向它们伸出手。等到夏夫醒来,帕克斯勒兴奋地凑过去:「这次你找到了什么?」

男孩郁闷地看了它一眼,从被褥下面拿出一根骨头,然后从枕头下拿出另外一根,把尾端连接在一起——完美的一对儿。

「变成一整根手臂的骨头了。」帕克斯勒干巴巴地说,「看上去像小孩子的骨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夏夫哼了一声,「为什么黑暗里头会有骨头?」

「也许最后你会拿出个骷髅兵来,还是童工的骷髅兵。」帕克斯勒说。

夏夫长长叹了口气,「听上去不太吸引人。」

他说完,大大打了个呵欠,还有点困。这会儿天还没亮,他这么早醒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早——雪莉逼他量了老半天的尺寸,后来又弄了成堆的衣服让他试穿,说是要寻找最适合他的样式,最后夏夫只好推说头疼逃走。

帕克斯勒倒是很佩服他无论什么时间,一上床就能睡着,不过它也不太确定他是真睡了还是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

男孩手中的骨头慢慢化为一条黑蛇,比白天那条大不了多少,但看上去更为强壮。它慢慢蜷成一团,然后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蝙蝠,夏夫把它放进睡衣的口袋。

「你不能换个造型吗?!」帕克斯勒叫道。

「不是很可爱吗?可以冒充玩偶。」夏夫说完,跳下床,准备出门。「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说是我特地做的你的玩偶,因为我们感情太好了。」他毫无诚意地说,赤着脚走出去。

「你要干吗?」帕克斯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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