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伏——养气人蔘
养气人蔘  发于:2010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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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他就这样跟着司徒风的镖队回到江北......
镖队回到江北,偏偏也不得其门而入,一般镖师不得随意进入司徒府,正巧适逢年关,众人分发饷钱并约好尾牙时间地点便各自返家;光传顺手将饷钱放入怀中,告别一伙镖师便自行离去。
洗去易容在江北转了几天,光传听闻司徒风的未婚妻就住在司徒家,为了一击得手,他决定潜伏那名女子房中探取司徒风的弱点。
夜间他换上一袭黑衫罩面,轻轻巧巧踏上司徒家的高墙,院中护院并未查觉他的到来,举着火把来回巡视皆是徒劳无功,根本拦不住以轻功见着的墨隐派门人。
光传不在雪地落下脚步,绕过几个院落的屋檐,持循所得情报,飞身踏上那名女子所在的屋檐,他伏身移开一片瓦,只见深沉寂夜的屋内点起一盏烛火,那名女子一身青衣坐在床沿,若有所思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正纳闷如此冷夜,女子为何还不睡下,房内女子已然起身,不发一响坐在烛火前发怔,光传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女子俨然也是一名练家子。
烛光之下,女子一张俏脸映得生辉,眼如星子眉如黛,活脱是个美人胚子。
光传看清她的面目,不由得心头一惊。
屋中女子面貌......分明就是失踪多年的韩如烟!
一想到多年来寻寻觅觅未果,如此机缘巧合偶然再见,光传忍不住心里欣喜,捉住屋檐翻身落地,光传落地极轻,偏偏落在石阶一块薄冰上,啪地一声引起屋内人注意,不等他上前喊门,屋内传来一声低喊:「是谁?」
「如烟,是我。」靠在门上,光传无心客套,更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此话一出,换来屋内一片沉默,光传不认为韩如烟听不出他的声音,所以他在等,等韩如烟主动开门。
一时半会过去,韩如烟果然开门,瞧着光传熟悉的面无表情,怯怯喊了一声:「二师弟,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不是来找你。」一步一趋随着韩如烟进房,顺手关上房门。
光传望着韩如烟成熟许多更增美艳的脸孔,年少回忆阵阵浮起,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已是种习惯,心底却为这份怀念之中出现岁怀雁身影感到心神迷乱,若非他定力十足,此时怕是不能自持流下泪水。
「那你是?」韩如烟眼神迷惑,一手扶在桌沿。
「......司徒风是我的目标物。」几番思量,光传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坦诚以告。正好藉此机会游说韩如烟回墨隐派,以韩如烟的身份,知道厉害轻重,为了未婚夫婿,应该会答应回墨隐派。
果不其然,韩如烟脸色斗然刷白,一时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来阻止他,仅是用着哀求的目光,不发一语怔怔望着他。
「师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能放过他。」
「但、但是──」
「没有但是,师父的规矩就是我的规矩,我并不想更改,司徒风必需死。」
韩如烟面色已如死白,她知道自己不是光传的对手,世上能改变他的想法的人只有师父......她心痛如绞却又无计可施,绞着两手神色慌乱。
光传见她心神大乱,自然明白她是对司徒风用了真心,想起年少时对她一片情意,心里霎时有些失落却又感到欣慰,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又想起岁怀雁,正想劝她回墨隐派继承门主之位,更改规矩方才救司徒风一命。
「除非──」
光传方要开口劝说她,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如烟来不及细想光传的话,连忙让他躲进一旁小室内,门口已传来一道男子嗓音轻道:「师姊,是我。」接着便径自推门进来。
声音虽轻,阒寂无声的夜里足以让光传听得一清二楚,略为稳重的男声,光传忆起与韩如烟一同破门的九师弟,时光飞逝,一眨眼竟是九年前的事了,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想必是个铁铮铮的好男儿。
前室韩如烟尚未开口,光传听见九师弟突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二师兄来了。」
韩如烟啊一声,嗫嚅问道:「小龙......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在。」
听出九师弟颇有同归于尽的弦外之音,光传忍不住去想,原来自己在多数师弟妹心中是毫不顾念情份的人,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倒也没什么可感伤,眼神一亮,撩开帘子,直视九师弟轻道:「话说的可真满。」
「二师兄。」九师弟拱手作揖,一眼就认出他。
「不用叫的这么好听,我与你早就不是师兄弟了。」光传不假以词色,对九师弟说话并不客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是李文泰向你通风报信?」一番话说的咬牙切齿,早先由李文泰处得知韩如烟出现于东南方的消息,如今一看明摆是李文泰故布迷阵皆为引领他们错过,若非他决定先杀司徒风,压根不可能在此遇见韩如烟。
「何必多问,你来找师姊是为了......?」
哼一声,光传当他承认,看在韩如烟的面上,他冷然说道:「我来找她回去,掌门之位本来就是她的,我无意占据。」
「就为这事儿?你找了师姊近十年光载就因为这样?!」意外地,九师弟露出哭笑不得的可怜表情。
「我有我的原则。」光传说的简洁,个中道理不须要人懂。
「那你对师姊......」这句话问得保留,光传却能明白。
光传目光一转,望着韩如烟的神情虽然柔和许多,但是年少时期的深爱绻恋已不复见。「她并不爱我,这种事勉强不来的。」
闻言,九师弟明显松一口气,他与光传以前并不熟识,只是光传一直在韩如烟身后打转,九师弟对他才有印象。不过光传说一不二的性格倒是众所皆知,光传这番话不啻是韩如烟与他的定心丸,此后韩如烟不必害怕再被光传纠缠。
突地,韩如烟扯了扯九师弟的衣袖,面带哀凄,颤抖着声音说道:「小龙......他来是为了、是为了──」
九师弟与韩如烟似乎亲如姊弟,韩如烟话未落尽,九师弟已经心领神会,扭头望着光传、颤抖着声音道:「你不能杀他──你杀了他、师姊更不会跟你回去。」
「哼,可笑。这是我的工作,也是师父订下的规矩。或许如烟一时不能接受,但日子久了,难保如烟不会谅解。」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就算伤了韩如烟的心,他还是要杀。
「规矩是人订的,师父也说过,谁是掌门谁就能改。」韩如烟急忙回话,她还记得当年被遂出师门,师父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以,你若是掌门,规矩就由你定。」光传不改主要目的,劝说韩如烟回墨隐派。
「不,我不能回去......」继承墨隐派掌门之位,注定与名门正派对立,她与司徒风的关系也形同永别,她怎么回去?
「真的没得商量?」九师弟见韩如烟伤心难过,往前一步,光传足足高他一个头,他却不能退却,「除了要师姊回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光传皱起眉间,他也不过是要韩如烟回去,真有这么为难?
他并不明白韩如烟心里的顾忌。
光传在房内来回踱步,不时瞥向韩如烟又看看九师弟,眼见两人相亲相爱,彼此依靠,韩如烟又觅得如意郎君,而他心上那个人──如今身在何方?
转念一想,他又何苦破坏韩如烟大好姻缘,就为了成就自己一场好梦?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真能残忍看着韩如烟也失去?
但是前话已尽的决意,如今推翻师父的规矩总要有个台阶可下,踌躇好一阵子,才痛下决心般说道:「好吧,门规我可以改,司徒风我也不杀了......但是!你们要替我向李文泰打听一个人。」若非李文泰防他像在防贼,而且也不差他这笔生意,他根本不需要透过韩如烟这层关系,因为韩如烟而结下的梁子真是数也数不清。
「打听谁?」韩如烟喜形于色,光传的功夫或许不算最好,但是真要打起来倒也难以应付,一个不小心被人发觉她与墨隐派有关联,那真是百辞莫辩了。
「......岁怀雁。」光传咬牙切齿给了这个名字,心底也不敢抱持太多希望。
韩如烟与九师弟同时一愣。
光传在两人脸上来回巡视,两人的出乎意料是可想见,以往他与岁怀雁关系不好,连见面都不愿意,两人一时间想不出他的理由倒也无可厚非。
「你找三师兄所为何事?」九师弟一脸猜疑望着他。
这份突如其来的猜疑,令光传心头一动,顺口道:「我和他之间的私事。」
九师弟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般回答。
「李文泰不卖情报给你吗?」
明知故问!光传眉头一拧,冷哼一声不回答。
「好,我告诉你三师兄在哪里,司徒风此事就算了结。」九师弟握拳轻道,心里一番挣扎昭然若揭。
光传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但是这番话对他真正重要,「你知道他的行踪?!」光传瞪大双眼盯着九师弟,九师弟毫不犹豫点头,再一次向光传确认,「是否真的了结?」
「好!师兄弟一场,这事就一了百了!岁怀雁藏到哪儿去了?」光传难以控制呼吸,双拳握得咯咯作响,看上去十分激动,九师弟有些错愕,他几乎没见过光传情绪起伏这么大。
「约一刻前,他从这里离开,大抵是回到北边山脚下的小村里,他的房子靠村尾右侧倒数第二间。」
光传冷哼一声,心里暗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当下再顾不得韩如烟与九师弟,即刻推门向外,流星般飞驰而去。
福兮祸伏 19
一如往常的月明星稀,下过雪的夜里总是格外宁静,一层层雪块积在脚边,岁怀雁飞驰在树林间不忘观赏月色,明明是看惯的景色,岁怀雁却十分喜欢;自从西域回来中原,业已渡过四个月馀,他藏身在北山原来的那个小村子,过着与世无争、混吃等死的大好日子。
若非日前九师弟又与他联系上,他本可再逍遥好一阵光景。
但是九师弟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上门请他调查司徒风周遭情况,嘴上说着贪财、实际上摆脱不了人情又生性多事的岁怀雁只好接连几天都在这种冰天雪地下出门。
查着查着,意外又让他发现光传居然混入司徒风的镖队,就他与李文泰往来的情报而论,他一直以为光传还在远得要命的那个港口等待某人回来──那个某人自然就是岁怀雁这个王八蛋了。
因为表面上与私底下的理由太过一致,岁怀雁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暗中跟踪光传不必心虚,不用因为光传苦苦等候他、他却很没种的躲起来而感到愧疚......
光传轻功一向不如他,一路跟着光传潜入司徒家也没让他知道,直到看见光传进了韩如烟房里......他心里感到不可理喻的刺痛,不愿再看的岁怀雁转而向九师弟通风报讯,仁至义尽地干完这份差事,他不去多想、只求尽速返家,倒头蒙在被子里痛痛快快睡一场。
所以他踢开小屋木门,也顾不上是否夜深人静、扰人安宁,反正左右两间都是空屋,不至于来人抗议,他换下外衫,两腿一伸往床板倒去,两手交叠成枕,在床上蹭来蹭去寻找舒适的位置准备睡觉。
偏偏左翻右滚,脑海里挥之不去净是光传走进韩如烟房里那一幕,惊喜的神态满是恋慕之情,岁怀雁咬紧被角,恨恨地想着:『我就知道你对如烟并未死心!先前对我说的全是漂亮话,如今两人相见,你心里哪还会想起有我这一个人!』
心里一整个气恼光传,咬的牙根又酸又痛,眼角还有些不争气滑落的泪珠。
被子盖在脸上悄悄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韩如烟已有芳心暗许的公子哥,就算光传对她不死心,她也不会理睬光传才是。
想到此处,岁怀雁不免幸灾乐祸地破涕为笑,虽然不是真正解气,心情却平复许多。
乐呵呵擦去泪痕,岁怀雁打个哈欠,一夜奔波也感到疲累了。
挟好绵被、双眼合上正想甜滋滋睡个好觉,突然「碰」一声将他惊醒,反射性看向声音来源,只见门户大开,一个高大男子气喘吁吁站在那里,长长黑影拖曳一地,鬼气森森、邪异可怖,一双血红的眼还直勾勾盯紧他,惹得岁怀雁情不自禁咽下唾沫,捏紧绵被不敢动弹。
男子一步拖着一步,慢慢走进屋内,反手一拍,将门甩上,大有断绝岁怀雁退路的意味在。
岁怀雁莫名其妙开始结巴,「那、那个~~我说光传啊~~~」
「闭嘴!」一声怒吼,光传扑上前掐住岁怀雁脖子,「你这家伙!你这该死的家伙!」
虽然掐住,却不是真正想掐死岁怀雁,光传忍住想捏断他脖子的念头,「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你这般没血没泪的人?明知道、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一把推倒岁怀雁,岁怀雁挣扎着起身,嘴里不忘解释:「你听我说──」
「不听!你这满口胡扯、从不老实的家伙,我、我怎么就爱上你这么没心没肝的男人......」
光传直视岁怀雁,一向无情的眼,居然缓缓流下泪水。
泪水究竟是因为失去又得到的欣喜多一些、还是恨这个人绝情无心多一点,他已经无法分辨。
岁怀雁怎么也没想到光传会哭,一时半会儿倒是愣住了。
两人对看一阵子,彼此情绪似乎怎么也理不清,光传不再说话,泪水直流也当做没事人,只是望着岁怀雁。
「那个我说光传啊......」感到压力,岁怀雁再不情愿也得先开口,两人僵持不下于他也太过折磨,「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躲着你啦......」犹豫一下,知道这番话太不真诚,又道:「我坐的船在半路被暴风雨打沉了,你在港口自然等不到我。待我被人救起,已经漂到靠近东方的村子,我就一路沿着陆地绕回中原。」
光传斜睨他一眼,似乎不信。
搔搔头,岁怀雁又道:「我想啊~反正也错过了,就没有特别通知你来找我......」打死也不能让光传知道,自己存的是什么心,他想大抵是老天爷在教训他,发过的誓别忘记,才让船只在半途被暴风雨打沉。
「然后呢?」
「什么然后?」岁怀雁有点懵懂。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光传冷冷笑了,泪水虽然停止,泪痕却十分刺目,「若我没有找到你,你就让我一辈子等着,不知你是死是活?不知你身在何处?让我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着你念着你?」
「呃......」岁怀雁语塞,难道让他跟光传剖明"我许了个自作自受的愿望,怕老天罚我才没敢去找你"会好一点?这种蠢事他才不干。
「你这个人......」光传摇摇头,牙一咬,「自私又无情,看似豁达却是最贪心的,每个人的感情你都想要又总是置身事外的害怕付出。」
光传眼中暴出精光,突然扑上前来掐住岁怀雁的脖子大骂:「还是让我掐死你好了!没了你,我以后的日子才能过下去,不用提心吊胆怕你逃走、怕你──永远不会爱上我......」
岁怀雁被光传掐得气滞,但是这番话也刺得他心里一阵阵发酸。
他是懦弱也贪心,明明心里想要也是若即若离,假装不在意却吊足别人胃口,等到害怕承受的时候,再慌慌张张的逃开,他就是这么卑鄙又过份的人。
被光传揭开心事却不怎么气,听着光传粗着喉咙说话,情绪是难得一见的激动,左思右想也觉得是自己不应该,是他把光传逼急了,他就是图着光传爱他,怎么也会巴巴跟着他,才东跑西藏不想面对,真被掐死算他活该。
觉得亏欠光传,他干脆连挣扎都放弃,两手往旁一摆,眼前渐渐发黑。
就在缓缓失去意识时,突然脖子上一松,冰冷空气猛烈冲进肺腔,他抚着胸前不住咳嗽,巨大的痛苦激出几滴泪水挂在眼角。
好不容易顺了气,他坐在床上发愣,奇怪自己怎么还活着,转头一看,光传就坐在一旁,低垂着头,双手掩面微微颤抖着。
岁怀雁倾身去看,扯动了脖子瘀伤让他龇牙裂嘴地退回原处。
默默爬下床,蹲在光传面前,他听见了哽在喉咙的声音。
「......光传。」
泪水溢出那双粗糙的手,岁怀雁心里一阵阵抽痛的疼。
「光传啊......」伸手去拉那双大手,不受任何抗拒,露出男人冰冷又绝望的脸。
他想,这个男人就算对他死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自觉流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突然被男人一把扯进怀里,「小三、小三,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让我害怕生命中不再有你,让我舍不下你却又不主动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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