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至于的吗?"我摸着他勃起的形状,那种坚挺和火热确实够水准,"做什
么春梦了?"
"去一边儿去,我这是兴奋的。"他低笑,"这一宿太过瘾了。"
"嗯,你说早了。"我收回手,"回家咱还有更过瘾的呢。"
"不成,我没劲儿了。"推开我,他伸了个懒腰,"回去好好泡个澡,然后接着睡。"
"你别又跟浴缸里睡着了啊。"
"我淹不死,有你救我呢。"他又傻笑。
"你吃上我了?"看了一眼最前头专心开车的司机。我问周小川。
"嗯。"可能还没睡醒,更可能是还没酒醒,他贴在我身上轻轻蹭,好像渴望得到爱抚
的,撒娇的猫。
"我没出头之日了?"
"你以为。"
"我没敢意味什么,我一奴隶,哪儿有那资格。"再次叹气,我显得特无奈。
但嘴上那么说,我心里却挺高兴,我的确挺高兴,桥复活了,而且复活的第一场演唱
会就这么成功,这是个好开头,是个好兆头,以后桥会有更好的发展,会有更大的辉
煌。
"林雪原,好名字,雪,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能上工体。"我搂住他肩膀,"咱的黄
金时代来了。"
"嗯。"他轻轻笑,"六哥给咱们带福气了。"
六哥可能真是我们的福星,在他来到"桥"之后的几年中,我们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成功
的滋味。而在那之前,以后超乎寻常的辉煌还只是我透过车窗,看着晨雾中的街道时
头脑中的幻想,我知道周小川也有这样的幻想,我也知道他的这种想法比我还强烈,
没有人比他更爱"桥",也没有人比他更期待"桥"的成功,这一点我绝对可以确定。
"建军,为了乐队,累死我,我都乐意。"目光迷离的看着窗外,他搂着我胳膊这么轻
轻对我说。
"嗯,我也是。"我点头应着。
冬日清晨的北京,被刚从浓雾中泻出光线的太阳染上了一层透明的淡金色。
特漂亮,真的。
第五部
可能有些艰难,我也感受到了这种艰难。
但当你从远远的远方回来。
我预感到了圆满,是彻彻底底的圆满。
请原谅我把时间空过了三年,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从九七年年末那场演唱会到九九年
年末的演唱会,这期间是"桥"的鼎盛期,当然,这并不时说之后"桥"走向了衰落,而
是从某种角度开始有了细微而巧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一点点积累,演变,终于造成了
后来那场大变故,但在那之前,还有二零零零年一年需要度过。
小学时候写过畅想两千年的作文,当时有种种怪异的想法,其中就包括到世纪之交我
是不是已经成家立业了的幻想,当然,这些话我没写进去,只是在脑子里稍微的那么
转悠了一下子,然后就沉入海底了,现在真到了两千年,一想也不能说不对,立业了
是真的,成家嘛,要看怎么定义,反正现在我儿子也有了,爱人也有了,应该算是成
家了吧,就某种程度而言。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再回到一开始的,我把九八年和九九年完全空过,因为这两年对
我来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挺顺利,事业也好,爱情也罢,可谓无波无澜,两千
年也空过百分之八十五,因为直到年末才发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动荡,故此,在动荡来
临之前,我们的平静与顺利还是可以列入忽略范畴的。
于是,我把时间定格在两千年十二月初,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那难得的平静开始一
点点被打破了。
事情的起因是小九。
"我交了个女朋友。"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他这么跟我说。
"啊?"我茫然,或者说,完全没反应过来。
"是在公主坟卖手机的。"他好像根本无视我的惊讶,"就南站下车往回走,有一王府
井协亨分店,知道吧?"
"知道。"机械性的回答,我熄灭手中短短的烟蒂。
"就是那儿一业务经理,估计你都忘了。"他往脸上很认真的涂抹卸装膏,"上回我手
机坏了,不就是跟那儿换的嘛,当时正好赶上促销,是她值班儿。"
"等会儿等会儿。"止住他后头的话,我半天才问了句,"你真的假的?别拿我开涮啊
。"
"我有病啊我。"他笑,"没事儿我拿这个涮你?"
"不是,那什么......"我拢了把头发,想说话却似乎不知该从何开口,"那林
强......"
"哟,嚼子,你真逗。"小就突然笑出声来,"那不是我年幼无知嘛,滚滚红尘一猛子
就扎进去了,也没考虑后果,现在一想,真够傻的。"
我愣了,到现在我才总算反应过来了一点,再回想一下刚小九说的话,我突然打了个
寒颤。
小九说他找了个女朋友,说那姑娘是在公主坟协亨通讯当业务经理的,说他一想当初
跟林强在一块儿就觉得自己特傻?我没听错吧我?
"嚼子,我知道你想什么呢,甭多想,我真不是因为恨林强才交女朋友的,我这样而
不是为了气他。"小心洗掉脸上的妆,小九边擦脸边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
泯恩仇。我跟强子......都过去了,就算再见面儿,我也不会怎么样。"
"什么叫‘不会怎么样'啊。"我皱眉。
"不会怎么样就是不会怎么样呗。"他又笑,"也就成了普通朋友吧,聊聊天儿,吃顿
饭什么的,也就这样了。"
那一刻,我完全懵了,我没想到会这样,小九居然就这么找了女朋友,居然说和林强
就这么归了零了,归零还就是挂上锁的那种,没法儿重新开始。
"九儿,你是真心的吗?"我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那还能有假,你还真逗。"小九拍了拍我肩膀,"我认真着呢,比什么时候都认真,
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我没回答他,因为脑子里实在是一团混乱了,这种混乱一直持续到跟周小川回了他家
还没能得到缓解。
"六哥真行,刚愣敢往台下跳,我当时都惊了,你看见他身上了吗?让观众抓得红一
道紫一道的。"洗了澡刚从浴室出来,周小川就跟我笑着念叨,"这幸亏他身体好,要
是我也往下跳,肯定就残了。"
"嗯,你得让人把你给拆了。"我哼了一声,"不许你也玩儿悬的啊。"
"我还真没那胆量,我没他身体好。"
"有他身体好也不成。"我瞪他,"你就乖乖跟台上呆着吧你,顶多了往台下扔扔香蕉
胡萝卜也就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扔下去。"
"成,我不扔。"好像在笑我的唠叨,周小川边笑边坐在床沿,"我也得跟六哥说说,
让他下回也别这么玩儿了,万一真摔着了怎么办。"
"你放心,摔不着,观众宁可牺牲自己也肯定抢着接他去。"我把双手枕在脑后,"你
也知道,疯迷六哥的人也多着呢。"
"那是,人家有真本事,做混音够一绝,打鼓更不在话下,人品也好,安安静静的一
点儿也不惹事,不像某些人,光说不练。"话到尾音,已经带了笑声,好像怕让我看
见他上扬的脸部线条,周小川还没说完就别过头去。
"谁呀?谁光说不练了?啊?"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说谁呢你?"
"你激动什么呀,我说你了?我指名点姓说你裴建军了?"他一脸无辜。
"......对,对,你没说我,我捡什么不成非得捡骂。"叹着气,我从他手里拽过毛巾
,帮他轻轻擦着头发,"我知道,你说小九呢,没说我。"
"去,人家九儿又招你了?"终于笑出声来,周小川回手又从我手里拿回毛巾,话锋一
转到了我不愿涉及的敏感话题上,"对了,九儿跟你说了吧......他找女朋友那事儿
。"
"啊。"我条件反射应了一声,"说了。"
"你说......他还在乎林强吗?"
"这事儿......"我表情有点僵硬,周小川问题提得够尖锐,也够突然,让我一下子又
想起了他说自己有了女朋友时的那种神情。
有点儿幸福,有点儿无奈,有点儿逃避,剩下的,就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可能就算在乎,也淡化了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我轻轻搂住周小川,
嗅着他身上浴液的味道。
"那你说......我赶林强走......"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及时阻止,"这就别再提了,九儿已经找了女朋友,要再知
道当初的事儿......"
"那林强早晚会跟他说吧。"
"不会,你放心,强子决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我无言了。关于林强的为人,我实在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他从外在看起来有点儿傻
,虽然帅,虽然酷,但总让人觉得他时不时的会冒傻气,同样时不时显露的还有股二
百五劲儿,九儿说他人来疯,但他从没疯过头,而且仔细想一下,他还是个很有说话
技巧的人,在大众面前,他从没显示出什么破绽或者弱点,也许他藏得太深,也许他
的弱点就是小九。
我就想啊,林强对九二是真动真格的了,要不他也就不会那么大的事儿一人扛下来,
救了桥的是他,救了小九的是他,可惜他的承担周小川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秘密究
竟会被隐藏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小九一交女朋友他们就从此天涯末路没有再见的可能
了?我没法儿确定。
"想什么呢?"周小川问我。
"没什么,我又神游呢。"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我偷偷把手探进他衣襟。
"你说......林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咱们混了那么多年,我愣没琢磨透他。"
在被轻轻爱抚时舒服的往我身上靠,他又问。
"他啊......他......"我吻上那漂亮的脖颈,享受着那种细腻光滑的同时含糊的念叨
,"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
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不知道当时我都胡说八道什么呢,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当年全中国人民都能背的滚
瓜烂熟的那段话,出处是《纪念白求恩》,作者是毛泽东,我无法直接口述这个伟大
的名字,在我们这代人眼中,似乎这个名字已经至高无上了,他老人家一句话,中国
天翻地覆了整整十年,那时候的人都太单纯,就像根儿干干净净一丁点儿潮乎气儿都
没沾上的劈柴,你划根火柴去点,立刻腾的烧起来,一捆这样的劈柴放一块儿,点起
来火苗子上窜下跳煮海燎原。
我知道那个年代的疯狂,但我怀念他的纯粹,因为现世太肮脏。
"川川......有时间,咱回右安门看看去吧。"我在他耳边低语。
"哪儿有那个时间啊。"他笑,"年底在工体还有一场呢。"
"那就开完了这场,回去看看。"
"......你还挺念旧。"他轻叹,"成,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
事实上,那年我们并没有回右安门去,就像周小川说的,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但挤掉
了这些时间的,却并不仅仅是年终的演唱会。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演唱会的前一天,会接到林强的电话。
"裴哥,我今年回北京过年。"他很自然的说。
"啊,成啊,挺好,回来吧,你爸妈呢?"我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也回去,今年我爷爷八十大寿,难得一家子聚聚。"
"哟,是吗,那用不用我去给咱爷爷磕个头啊?"我轻轻笑。
"不用了,没那么多客套。"林强笑,然后说,"我是今儿晚上的火车,明天上午就能
到了。"
"那正好,晚上给我们捧场来吧。"
"......看情况吧,我怕我睡过头。"
我能听出他的本意,他不想来,他不想见小九,也不想见我们。
"那......成,要是有时间,咱出去吃一顿,我请客。"
"没问题,到时候手机联络吧,我把我的新号给你。"
那天,我记下了他的新手机号,然后又聊了两句别的就挂了电话,我心里直扑腾,我
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事儿要发生,这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开场子之前
......是,我不迷信,可这回我是真觉得玄乎了。
林强到北京,我没接站,我们在后台休息,调整状态准备晚上玩儿命。时间一点点过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林强的短信。
"裴哥,快开场了吧?我在电视前头等着看现场直播呢。祝你们演出成功。"
我皱了皱眉,然后回讯息给他。
"多谢捧场了,托你的福,待会儿看我给你秀一个。"
"裴哥,可别在台上乱跑了,你还记得有一年你摔那大跟头吧?吉他差点儿断了。"
"你小子别揭我短了!留神散场我敲你去。"
"不敢不敢,我错了。"
休息室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周小川终于开口:"嚼子,咱给调成震动成吗?"
"哦。"我应着,关掉了响铃,然后迟疑了片刻,然后在突然有个问题窜进了脑子里时
抬起了头,我看了一眼背对着我的周小川,又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翻杂志的小九和把
玩着一个小手鼓的六哥,在手机里输入了一行字:
"强子,还在意那事儿吗?你呆会儿会用什么眼光看电视上的我们?我、川川、小九
,还有六哥?"
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可能我着了魔,可能我中了邪,可能我就是脑子一
热,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我叹了口气。闭上眼,我等他回音,可我等了好久,手
机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
"完了,惹毛了。"心里这样念叨,我从沙发里站起来,交待了一句"去厕所"就离开了
休息室,我当时犯了个大错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机扔在休息室桌子上,等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我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小九的声音。
"看看,快看看是谁,川儿,你可不能让他有外遇。"那声调故意透出一种精明,还带
着笑,"你瞅瞅他刚才又皱眉又叹气的,肯定不是给一般人儿发短信呢!快看看是不
是情敌,要是,我替你打他。"
我当时就懵了。
我听见周小川无奈的说"你别抽疯了",我听见六哥无奈的笑声,这些淡淡的无奈并不
能盖过小九玩儿坏的兴致,也不能盖过我猛然涌起的恐慌,我知道那条短信他绝不能
看到,可当我推门冲进休息室......好像一切都晚了。
小九站在屋子当间儿,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屏幕的背景灯还没有灭。他看见我进来,
慢慢将怔愣的眼神转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