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右安门外 下——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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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等死,不死等什么呢?
当时,我这么自嘲,但是除了自嘲我没想过别的,尤其是在僵局究竟会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上,我琢磨着顶多也就几个月吧,可没料到这一僵就是两年半,我这锅汤在
厨房里熬得基本上已经不剩什么了,再悬点儿连锅都快熬化了,可盼着等到听见厨房
门那撂吊儿声响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虽然中途也好几次差点儿绝了望。
在难耐的挣扎当中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我仍旧一有空闲就想着法儿的和周小川联
系,当时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就想非得跟他面对面谈一次不可,我宁可他打我
一顿,骂我一顿,也不想他这么悬着我,悬太久了,我头晕,我脑淤血。
终于跟他取得联系是个特偶然的机会,那天都快半夜了,我习惯性的拿起电话拨通了
他家里的号码,本以为会仍旧没人接,可电话铃响到第五六声时却突然传来了接通的
声音,我喜出望外,但回应我这种喜出望外的却是兜头一盆冷水。
"您好,请问找哪位?"一个甜美细腻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当时就懵了,对方连问了几声,我才缓过神儿来,结结巴巴说了句:"找......周
小川。"
"稍等。"说罢,那女声似乎和听筒拉开了距离,然后懒洋洋的不知冲何方叫了一声,
"找周小川的,周小川先生电话。"
"谁呀?"回应的声音传来。
"一女的,说想你了。"带着笑音的打趣,我听着周小川也同样笑着说了句"你别闹了
,还不赶紧睡觉去",听筒中便传来了一句"喂"?
"......川川,是我。"半天,我才开口。
"......哟,你呀。"也是半天,他才应了一声,然后紧跟着问了句,"最近忙坏了吧
?还有工夫给我打电话?"
"啊......不忙。"我相当不适应他那种腔调,好像根本就只是普通朋友的玩笑。
"不忙?不是吧,你现在不是鼓捣你那新月队呢吗?我可感觉你忙得要死。"
"没有没有,还成吧。"我摇头,然后半天才问了句,"那什么......川川,最近有时
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什么呀。"他问,可在我回答之前就开口说,"未必有时间,我正写新曲子呢
,最近公司没假。"
"哦......"应了一声之后,我仍旧不死心,"那忙过这阵儿呢?"
"不知道,可能该去外地巡回了,大江南北转悠一圈。"他语调很轻松,"有空再说吧
,你也先忙你的。"
"......"又没话可说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和他通电话竟然也会有不知该说什么
好的时候,我沉默,他也沉默,这种折磨比什么都难受,"那......刚才接电话那是
谁啊?"
我有病,我病得不轻,我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问这句话,但凡我忍住了不问,也就
不会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我女朋友啊。"
连犹豫都没犹豫,他的回答相当直接,也相当轻松,我觉得我脑袋里嘎奔儿一声,有
个电门让人给关了,一团漆黑伸手不见六指,我说我点根儿蜡,黑灯瞎火的又找不着
,我说我拿打火机照个亮儿,摸遍全身也没有打火机的影儿,我说干脆我出去吧,月
亮地儿比屋里强,结果刚一出门就一脚蹬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我脑袋撞在垃圾道的
铁盖子上,直磕的我是七荤八素五迷三道,我眼冒金星,这时候听见身后头有人乐,
我一看,果不其然,是周小川,他跟我说:磕着了吧?该,磕死你丫挺的,磕死你,
我都不心疼。
我捂着太阳穴直唉哟,缓了半天神儿才明白过来,哦,我在我家呢,周小川在电话那
头呢,我没从楼上骨碌下去,可我这脑袋怎么这么疼啊,比磕垃圾道那铁盖子上可疼
多了。
"你......怎么交女朋友了?"我结结巴巴的问。
"哟,这话说的,许你结婚就不许我交女朋友啊?"
他话说的特流利,我听得傻了眼,然后,我听见刚才接电话的那女的催他去看电视,
他应了一声之后说。
"我得挂了,回头再聊吧。"
后头的事儿,我就浑浑噩噩了,就记得稀里糊涂挂了电话,然后扑倒在床蒙头大睡,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这一宿噩梦就没停,一会儿是在海上遇水匪,一会儿是在山
中遇野兽,我拼死逃脱,光着脚丫子在沙漠里狂奔,烈日当头我气喘如狗,我跑着跑
着就不成了,摔在一沙丘跟前儿,身后的追兵把我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穿着阿拉伯
服饰的男人,他走到我面前,那双眼睛在我身上打量,等打量够了,他轻轻笑了一声
,冲我说了句:"小子,没地儿跑了吧?"然后,他又回身冲那帮随从说:"来人,给
我拉下去熬汤!"
我脑子嗡嗡的,耳边都是咕嘟咕嘟的声响,我一瞅,发现自己跟一锅里呢,上头盖着
盖儿,下头点*,我就在锅里头干熬,熬到最后一点儿水汽儿也没了,我这个火烧火
燎啊......我这个难受啊......我就想,这是谁要至我于死地呀?谁呀谁呀谁呀这是
?我仔细回忆每个细节,然后才恍然大悟,这人就是周小川,除了他没别人,想那我
熬汤的也就他了,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因为我理亏。
那一宿下来,我出汗出的连床单都湿了,一睁眼,听见屋里只有钟表嘀嗒声,二咪子
窜上床来,窝到我枕头边儿往我脖子上蹭,我说宝贝儿你就别蹭了,我一脖子汗全沾
你那小脑袋瓜儿上了。费劲巴拉爬起来,我给二咪子做饭,做好之后看它吃上了我就
洗了个凉水澡,然后我刚从浴室里出来时门铃就响了起来。
一开门,外头站着的是林强。
"哟,裴哥,你耍什么单儿呢?今儿连十度都不到。"看见我就围着一条浴巾,他挺不
可思议。
"刚起,洗了个澡。"我边关门边打哈欠。
"刚起?真成,比我还能犯低血压?"他跟着我走进屋,坐在沙发上,抱起跑过来在他
腿上轻轻蹭的二咪子。
"我没低血压,昨儿晚上睡晚了。"抹了把脸,我也走到沙发旁坐下,从茶几上抓起遥
控打开空调,我从林强怀里抓过撒娇的小猫,"咪子,乖,先去吃饭去。"
"裴哥,今天就该跟那贝斯手会面儿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吧。"林强提醒着我,然后又
问,"对了,那小孩儿叫什么来着?"
"叫那个那个......章......"我皱着眉头这个那个了半天,才终于想起了贝斯手的名
字,"章京徽。"
那天是和这个叫章京徽的小子碰面的日子,我们就约在了距离他家最近的香格里拉饭
店,在一层的餐厅里等,没一会儿他就出现了。
跟我们简单打了招呼,他坐在对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晚了多长时间?"
"没有没有,早了十分钟呢。"林强摇头,"我们也来早了。"
"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挺憨厚的笑,"那就好。"
那天,我们聊到挺晚,从音乐到乐队今后的计划,再到无关紧要的琐碎,一个下午的
时间也真商量出了不少成果。
首先就是乐队的定名,"叫北京杂种。"我说,他们俩一愣,说怎么叫这么个名儿啊,
我说这怎么了?不好听?林强说北京杂种不是那电影的名儿吗?咱直接给拿过来用怕
不合适,我说咳,这你就错了,张元拍这片子又没把名字给申请专利,既然没申请专
利,那就可以拿来用,再说这名儿多有个性,除了咱,再没别人干这么称呼自己队伍
了,林强说可不嘛,您这儿都骂上了,人家谁还跟您争啊,我说这叫骂吗?这叫自我
认同,杂种怎么了?杂种聪明,杂种漂亮,你没见那些混血儿一个个都这么有模有样
的?
这样一番争论下来,自然是我获胜,乐队定了名,下一步是针对贝斯手的称呼问题。
"总不能张嘴闭嘴都叫你小章吧,听着跟在办公室里一样。"我喝了口半凉的咖啡,然
后问他。
"别别,那我也觉着郁闷。"他傻笑,"您二位叫我‘二徽'就成。"
"二徽?你在家排行老二?"林强问。
"嗯,我上头还有一哥,现在在安徽老家呢。"他挺简单的回答。
对于二徽着孩子的了解就是从那天起,他在家是老末,有个哥哥叫章京安,他们俩的
妈是安徽人,爸是北京人,于是才给他们取了这样有深意的名字。但在他们还很小的
时候父母就分手了,他留在了父亲身边儿,从小学习各种乐器,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神
童。
"那今儿先这样吧,赶明儿咱好好切磋切磋,磨合磨合,看看配合要没什么问题就准
备录音。"很轻松的说着,我站起身,"你先回去吧,天儿也不早了。"
"成,那我走了裴哥。"二徽站起来,跟我和林强道别之后离开了饭店,我们也跟着结
账出门,外头天的确黑下来了,小凉风嗖嗖的有点儿钻骨头。
"北京什么都好,就是这风太要命了。"林强边说边立起衣服领子。
"你跟南方呆得都不耐寒了吧?"我笑。
"没准儿。"他点头,然后问,"咱还坐车回去?我倒是近,从这儿回东四用不了多一
会儿,你呢?"
"我不着急呢。"掏出烟点上,我摇头,"我跟这儿溜达溜达。"
"......那我也溜达溜达吧。"也掏出烟,林强这么说。
那天晚上我们俩好像吃饱了出来遛弯儿的老头儿,从香格里拉经过四六六医院,沿昆
玉河一路走了下去,夜风挺冷,吹在脸上好像小刀子刮。
"强子,你跟小九还有联系吗?"我突然问。
"啊,有。这不上礼拜嘛,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语调还算轻松,但吐字不够流畅。
"打电话了?"我挺惊讶,"叫你啥事儿?"
"哦,也没别的,就上他们家吃了顿饭。"
"见着他老婆了?"
"嗯。"
"唉......你还真行。"我抬手搭住他肩膀,"还真能扛得住。"
"裴哥瞅你说的,我不扛着还怎么着。"他笑了两声,"这顿饭,就算给从前画句号了
。"
"不给以后画冒号?"我吐出烟雾的同时叹气。
"谁知道。"
"他看见你,眼泪没掉下来?"
"没有,看着挺高兴的。"林强苦笑,言语中满是无奈,"倒是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
"你们俩都一样。"我说,"谁心里都好受不了,唉......九儿要不结婚,不找女朋友
,多好。"
"说了也没用。"他摇头,"反正都这样了。"
"也是。"我轻轻应着。
"......对了,裴哥,川儿还是不见你?"他试探性的问,却一下子正戳我胸口上。
"可不嘛。"我点了点头,"人家......交女朋友了。"
"啊?"他抬高了音量,一脸不可思议。
"甭‘啊',是真的,昨儿打电话给他,是他女朋友接的。"我尽量让声调平和,"说实
话,当时我就懵了。"
"这也太邪乎了吧?这刚几天哪?"
"几天?都分开俩月了,这俩月我一面儿也没见着他,他交个女朋友我自然也不可能
知道。"
"可这......川儿不会是骗你吧?"他猜测,"说不定是故意气你。"
"哎哟我的林强同志,你没明白,我昨天半夜给他打的电话,你说,都半夜了还在他
们家呆着......那你说,你说......"
我说不下去了,我不想说了,到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周小川有了女朋友,我让人家
给甩了。
他这是报复我呢,不见我,是报复我的欺骗,交女朋友,是报复我当年的背叛,我开
始害怕,我怕早晚有一天我会见到他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走上红毯,到那时候估计我
当时就能心肌梗死,我终于明白了我结婚时他的心情,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裴哥,你别不说话,你犯什么愣哪?"林强推了我一把。
"我、我没犯愣。"我摇头。
"没犯愣你眼都直了。"他揭穿我,"心里不痛快就唠叨唠叨,再不成还能唱呢,你这
眼瞅就该上台当主唱了。"
"当......主唱,那我现在就练练?"
"练练。"
"练练。"我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抬头看着漆黑中透出一种腥黄的天
际,"......那西北上天,可就起了大风,说大的风,好大的风,十个人见了九个人
惊......"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好像淡定了。
关于周小川交女朋友的事,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见不到他的面,心里也就不是那么堵
得慌,我仍旧会按时打开电视看关于他的访谈节目,关于他的综艺娱乐,然后小心录
下来,再小心保存好,走在大街上,我会特别留意音像店是不是在放他的新曲子,逛
商场,看见有出售他的周边产品的柜台就会停下来看看,林强说"裴哥,你都成追星
族了。"我说我也这么觉得。
当收集关于他的东西成了一种习惯,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月,我一直没和他取得联系
,给他打电话又恢复到最初的样子,死活没人接,我就想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那
天我没撒呓挣啊,难道我和他打过的那个电话压根儿就没有过?他说他交女朋友了是
我做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我心里胡乱猜测,还没想出该怎么办时却接到了我姐的电话。
"老二,我过两天出差,慕慕你先抱走成吗?"
"成成成,我到时候接他去。"连忙答应,我和我姐约定了时间之后挂了电话。
"你儿子?"林强挺随便的问。
"嗯,我姐要出差。"我答道,"儿子也挺长时间没见着我了,怪想的。"
"宝贝儿多大了?"
"三岁多。"
"该上幼儿园了吧?"
"不上。"我当即摇头,"上幼儿园只能上全托的,照顾肯定不好,还不如在我姐家,
跟他表哥在一块儿玩儿呢。"
"也是。"点了点头,他又问,"你姐那孩子多大了?"
"九岁,特懂事儿,知道慕慕小,得让着他。我那臭小子你是不知道,要多疯有多疯
。"
"随你呗。"林强笑着说。
"嗯,这你算说对了。"我点头,"我小时候什么坏事儿都干过,七六年,建安里搭地
震棚,我还拽着周小川偷过人家木头呢。"
"哟,没让人家逮着?"
"逮着了,让我爸臭骂一顿又给人送回去了。"
"那川儿呢?"
"甭提了。"我哼了一声,"一句骂也没挨,你不知道,小时候不管我们俩和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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