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接到叔叔电话的时候，才知道欧阳非在学校的处境。他没有定点心，他从不吃午饭，他的功课跟不上，原因是疏于练习。欧阳海知道，没有吃，小非不在乎，但没有琴练，小非会在乎地要命。

是啊，再有天赋，没有实实在在的练习，那双手会僵掉，而那颗热爱音乐的心会心急火燎。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欧阳海反反复复问自己。

抽光身体里所有的血也买不起钢琴。

欧阳非回到家看到黑色光亮的施特劳斯钢琴放在小屋里的时候，他忘了呼吸。

“小非，我用光了父母留给我所有的钱，从此我们会过得更苦，你愿意么？”

“没有吃，没有穿我都愿意。海哥哥，谢谢你。”欧阳非哭了，那一刻，一个14岁的孩子觉得自己害海哥哥一无所有了，但他除了说谢谢，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欧阳非就是欧阳海的一切。

当欧阳非看到那些追债的人到酒吧找海哥哥麻烦的时候，他才知道，海哥哥为了他欠了很多钱，海哥哥父母留给他的钱早就花光了。虽然徐老板赶走了那些流氓，可欠的债是必须还的。

“海哥哥，我放弃了，我不学钢琴了，我放弃了。”欧阳非抽泣着，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感受到现实的可怕，他的梦想简直就要吞噬掉海哥哥。

“小非，如果我们现在放弃了，那之前的努力呢？你要放弃过去，再放弃未来，然后行尸走肉般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海哥哥。”

那一刻，欧阳非清楚的知道，他自己也必须做些什么。

欧阳海并不知道，欧阳非会以那种方式去赚钱。当他和金钱在许老板的帮助下赶到现场的时候，欧阳非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他好像被注射了药品，人昏昏沉沉的，那些人在他身体上留下可怕的痕迹。那一刻，欧阳海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真正令欧阳海崩溃的时刻，是欧阳非醒过来尖叫的时候，是欧阳非整夜做恶梦哭喊的时候，是欧阳非两眼空洞看着他的时候。欧阳海说，小非，你还有海哥哥。可是欧阳非依旧把自己关在那个黑暗的屋子里，让自己沉浸在那个疯狂、耻辱的夜晚。

“小非，你忘了么，你还有一个梦。一个与现在每天晚上所做的不一样的梦，它是那么金光灿灿，它是那么充满希望。你为它付出过，你为他奋斗过，你还有它，你一直拥有它，你忘了么？”欧阳海想到了，他想到了可以把欧阳非拉出地狱的方法。

那个早晨，欧阳非抱着欧阳海哭得声嘶力竭。

这个代价实在太惨痛了。

之后的日子里，欧阳非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害怕与人接触。

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

欧阳非鼓起勇气来到酒吧，告诉欧阳海和金钱，他要振作，他要重新开始。那些混蛋拿着不堪的照片来找欧阳海要钱，在看到欧阳非的时候，他们手口并用地，极尽可能地羞辱欧阳非。欧阳海彻底疯狂了，他恨不得他们都去死。他砸碎了玻璃瓶，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连命也可以不要，他恨透了这些差点毁掉小非的人。

照片散落了一地，欧阳非冲上去捡，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被打斗的人推倒，摔在了满地的玻璃渣上面。欧阳海发现的时候，欧阳非满手的血，却还是死命地捡那些照片，然后撕碎。

等到医生宣布欧阳非的左手不可能弹钢琴的时候，欧阳海觉得是他毁掉小非的，如果他没有上前去拼命，小非不会像个破碎的布偶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鲁迅先生说过，所谓悲剧，就是当着你的面把你最美好的东西生生撕碎。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出悲剧呢？

所谓大悲无泪，那以后的欧阳非即是如此。

第十三章

想知道花开是什么声音么？

只要你静静地听，只要你用心去感受，只要还有爱，你就会听到花开的声音。

“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了，紧张吧？”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不过还好，兴奋大于紧张。据说得了名次的有机会去国外进修，还是公费的。”

如果莫凡出国了，我该怎么办呢？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非儿。”

“^_^”

“我说真的啊。”

“小凡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我的希望和梦想一起飞的。”

“嗯，你相信我，我就有力量。”

“小凡哥，你说过回来要租房子。我们一起租吧。”

“？？？！！！”

“我也说真的。”

“啊，非儿，请赐给我力量吧。比赛完，我干脆直接飞回来算了。”

“嘻嘻，加油啊，小凡哥。等着你！”

“好，亲一个！！”

我想好了，海哥哥那么多年的人生全耗在我身上了，我的确不能再害他了。与其继续跟他一起生活看着他痛苦下去，不如狠狠心离开他，哪怕他骂我恨我都可以，只是希望他别再这么自我折磨下去。

人其实真的挺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地伤害别人或者能够拯救别人，其实，伤害一个人也好，拯救一个人也好，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的，就好比恨，就好比爱。只是，年轻的时候不懂，等懂了，却什么都错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跑了好几个地方，终于看中了一处房子，租金便宜，采光也好。我跟房东商量好，一周之内带室友去看，然后最终决定是否租。房东人很好，他同意等我一周。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告诉莫凡。

接着，我就准备告诉海哥哥我的决定。

那天，海哥哥不去上白天的班，他酒醒后，我告诉他，我决定搬出去跟莫凡住。海哥哥给了我一个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目光，透过他的目光我甚至能听到他心碎的声音，那种目光是那么的哀伤，那么的绝望。

“海哥哥，我会经常回来给你做饭和宵夜的，你好好吃饭，别再喝酒了好吗？”

“海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说过的吗，你要做个歌唱家的，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啊。”我只是希望海哥哥能够振作。

“海哥哥，你说句话吧。”

“小非，你希望我成为歌唱家？”海哥哥缓缓地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海哥哥，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记得小时候你唱歌哄我睡觉么？记得你吹口琴给我听么？记得你做在舞台上弹吉他么？那时的你最漂亮，最有魅力。这几年，你为了我，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我不希望这样。”我都看不下去了，我会自责死。

海哥哥再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光，许久，许久。

“非儿，第三名。”接到莫凡的电话，他就说了五个字。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对着电话哭，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我的小祖宗，别哭了，你哭的我肠子都断了。”

“那叫肝肠寸断，没文化。”我破涕为笑。

“好了，别接成语了，明天我就回来了。得奖了就是不一样，待遇提高了，我飞回来。呵呵。”

“小凡哥，你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

“我的心里开了朵花。”

“嗯，我感受一下……听到了，安静而激烈。”

^_^

莫凡没有让我去接机，他说何语谦会去接他。我有点不高兴，我是多么想快点见到他，他难道不知道么？但是，当看到莫凡下车后向我飞奔过来，而何语谦默默地看看莫凡，然后向我挥手道别的时候，我想，何语谦或许就是另一个海哥哥。

钱哥问过我，为什么海哥哥的那么多年却抵不上莫凡的几个月，为什么，为什么呢。

莫凡从北京买了一对泥人回来，做工很精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胡子老爷爷，笑眯眯的，外面有玻璃罩保护着。莫凡说，店里摆在那里的一对是一男一女，于是他便买了两对，他说我们两个要幸福地一起活到很老很老。

“那两个老奶奶呢？”

“扔了。”

-_-III

“为什么不单独买两个老爷爷？”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店员没说是一对一对卖的。傻了。”

-_-b

我把我看房子的事情告诉莫凡后，莫凡立马就陪着我去看了看，他也觉得很满意，便决定先租半年。我提出与他一起分担房租，他说，我一个人怎么承担得起嘛。莫凡有时候真的像是我肚子里的虫。

搬家的那天，海哥哥告诉我，他很少喝酒了。海哥哥叫了搬家公司，把那架钢琴搬去了我们租的房子，他说，他不希望我与钢琴说再见。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有点疲倦，但内心却雀跃不已。我和莫凡坐在琴凳上，我弹右手，他弹左手。

然后，莫凡给了我一个很深很深的吻，吻得我浑身发热，腿脚发软。莫凡挑的床很软，一扎进去就不想爬起来了。莫凡在我的锁骨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像是在亲吻，又像是在啃咬，他的手抚摸我的腰际和背部的时候，像是在我身上点着了火。分开许久的我们都有些紧张，喘息声都是急促的，激情中我情不自禁地说，“小凡哥，我爱你……”于是，迎来莫凡一阵又一阵激情。

临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幸福地想着，明天可以与莫凡一起迎接清晨第一道曙光。

住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不上班的时候，我补习完回来就会买好菜，等莫凡回家一起吃晚饭。莫凡直夸我的手艺好，是个合格的家庭煮夫。晚饭之后，莫凡会主动洗碗，但我多次发现我必须再洗一次后，还是决定不要让他参与厨房的事情了。

莫凡有许多影碟，交响乐、歌剧、电影，样样齐备。我们经常一起看电影，看《这个杀手不太冷》和《河东狮吼》的时候，我感动地湿了眼眶。

“看《杀手》你哭我还能理解，毕竟这部片子很经典。但《河东狮吼》你有什么感动的呀？”

“不觉得古天乐最后那段很感人？”

“一般吧。”

“没人情味。你肯定是A型血。”

“错，我是AB型的。”

“有一半是A。”

“你什么型的？”

“B型。”

“哦，感情用事型的。”

之后有一天，莫凡送了我一件礼物，一个MP3。莫凡说，里面有段录音，让我一定听听。我按照说明书打开录音后，发现是莫凡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要宠你，不能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会骗你、骂你，要关心你；别人欺负你时，我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时，我陪你开心；你不开心时，我会哄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帅；在我心里只有你。”

我听了很多遍，笑着笑着，我就又想掉眼泪了。嗯，我最近眼泪是太多了点，太没有男子汉的气概了，要改。

我冲上去，给了莫凡一个熊抱，就差挂他身上了。然后，我说，“小凡哥，我们做吧。”

……

第十四章

如果我能把时间存入一个瓶子，

我要作的第一件事就是，

把每一天都存下来直到永恒，

再和你一起慢慢度过。

如果我能把时间化作永恒，

如果我的愿望能一一成真，

我会把每天都像宝贝一样存起来，

再和你一起慢慢度过。

————佚名

莫凡放暑假后，除了去琴行打工，他还在老师的推荐下去电视台打工。我则为了来年的考试做着紧锣密鼓的准备。

一如往常，我会发点小烧，闹点小病，莫凡嘲笑我是东亚病夫，我愤恨地朝他扔枕头。然后，他会坐在钢琴前，任我点歌。我说，我天天生病得了。换他朝我扔枕头。

热恋期的时候，钱总是花的比较快，捉襟见肘的时候比较多。我让他体会一下生活，早上吃馒头，中午吃白饭和青菜，晚上吃早上剩下的馒头。莫凡笑着说，“原来这就是穷学生的爱情啊，”然后扑过来亲我咬我，“嗯，味道不错。”

我还是会经常回到海哥哥那，给他做饭或宵夜。有的时候，我和莫凡会去皓月听海哥哥唱歌，然后我们聊聊天。海哥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是精神很好。钱哥说，海哥哥最近很少喝酒了，倒是很勤奋地练歌写歌，他说还是我有办法。我知道海哥哥，他把自己的感情藏的很深，我想我留给他的伤害需要很久才能平复。

许老板走了，酒吧暂时归钱哥负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情绪不好。见到我就说我没良心，还总不给莫凡好脸色看。海哥哥说，许老板走后，闹事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所以钱哥有点烦躁，还让我和莫凡别常去酒吧玩了。

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我总想着要送莫凡一件礼物，一件有意义的礼物。我去了趟城隍庙，晃了很久，挑了一串漂亮的水晶手链。透过灯光看，白色的珠子里会泛出一道蓝光，猫眼一样。老板说这叫月亮石，代表爱情和希望，送给女朋友她一定喜欢。嘿嘿。

圣诞节当天，街上到处都是庆祝的情侣，连学校里也人影攒动，我和莫凡自然无处可去。所幸我提前和钱哥联系过，说是去酒吧找他和海哥哥玩。

莫凡下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天已经黑了。

我拉着莫凡去我们常去的小湖边，说要送他圣诞节礼物。把月亮石拿给莫凡的时候，莫凡说，根本看不出月光。我想起来得在有光的地方看才行，很是懊恼。

“爱情果然会使人智商下降啊。”莫凡居然还嘲笑我！

莫凡拉着我走出校园，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下，他戴上手链，迎着灯光转动着手腕，果然，那串手链泛出淡淡的蓝色月光。

“非儿，谢谢你，我很喜欢。”趁着没人注意，他把我推到光线暗的地方亲了一下。

“嘿嘿，你送我阳光，我送你月光，多好。”

只是，太阳和月亮只能相望，不能相守，当时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

我和莫凡早早的到了皓月，但是由于节日的关系，那个点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因为是圣诞节，舞台留给去酒吧玩的年轻人点歌，海哥哥反而休息了。他和钱哥，我，莫凡一起喝酒聊天。

“小非，你海哥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钱哥的样子很是得意洋洋。

“小非，今天有个公司提出跟我签约，我想我有机会出唱片了。”

太好了！

“海哥哥，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做到了。我们要好好庆祝。”

“小非，给我个拥抱吧。”

嗯，好，我点点头，上前给了海哥哥一个紧紧的拥抱。海哥哥在我耳边低低的说了声，“小非，答应你的事，我都能做到。”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然后说，“我给你们唱首歌去。”

If the hero never comes to you

If you need someone You’re feeling blue

If you wait for love and you’re alone

If you call your friends nobody’s home

You can run away but you can’t hide

Through a storm and through a lonely night

Then I’ll show you there’s a destiny

The best things in life they are free

But if you wanna cry, 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If you’re feeling sad your heart gets colder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can 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