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宴会一点都没有掩去他的光彩,传统长袍和无拘随性的举止交织成一幅足以迷死人的画面,放肆招摇着危险的引诱气息,瞬时引发了现场女宾的哗然。
“那个男人是谁?好帅哦!”无论是王室姻亲还是大臣家眷,只要是女性都开始围绕迷样的男人议论起来。
“你不知道吗?他是前几天国王亲授的宫廷御医。”
“还是个东方人呢!”
“就是他接榜医治好王上突如其来的恶疾吗?”
“是啊!忽然间就头痛呕吐,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查不出来。病情持续了两天后陛下便昏睡不起,二王弟和三王弟都急得赶赴临国求医呢!但他给陛下一把脉就查清了病因对症下药,陛下不到一天就恢复健康了……”
“真厉害!”
“医术高明,人又长得……呀,我真找不出可以形容他魅力的词汇。”
“跟他说话的女人是谁?又是内莉吗?”
“好讨厌,每次看见顺眼的男人就迫不及待……”
“整个身子都快贴上去了。”
感受到那些嫉妒的视线,内莉·维那芙朝聚成一圈的女宾看了一眼,高扬下巴的态度挑衅十足。转首以扇遮面,轻蔑的目光瞬间变得柔情万千。
“莫尔先生,我可是承受着被目光杀死的威胁站在这里和您说话哟!”
“维那芙小姐想换个场所继续我们的话题吗?”媚惑的眼梢含着露骨的邀约,“我的房间,还是你的寝宫?”
“真讨厌!”女人扭腰娇笑,丰满的身躯又往前靠了靠。“今天的舞会是为庆祝陛下康复举办的,陛下一定也想借此机会宣布您担任宫廷御医的事,还会给您介绍很多王室成员和大臣幕僚,您可是舞会的另一个主角!如果现在玩失踪可不行哟!”
“听着都累人。”莫祈故意头疼地摇头,看着内莉的眼神优雅也轻浮,“如果介绍给我认识的人都像维那芙小姐这般迷人就好了!”
“好甜的嘴!”女人遮嘴咯咯笑起来。“不过听说今晚教皇都会来呢!三位下任教皇后选人一定也会随侍陪同的。”
“教皇候选人?”天主教里不是在现任教皇翘辫子后才指定下任的吗?万俟禹给他的资料里怎么没有这方面的说明?
不过,这应该不难知道就是了。
“是怎样的人呢?维那芙小姐小姐认识吗?”莫祈虚心地欠身请教,心里则开始琢磨起这意外出现的变故会不会给他的任务造成麻烦。
“王叔的长子埃文斯、陛下的两个弟弟狄亚和莱希尔。埃文斯温文儒雅很有人缘,不过好象不怎么知道变通;二王弟狄亚总是绷着脸冷冷的,在王室里一直不讨人喜欢,传闻陛下面具下的伤疤就是在他五岁时为救他而留下来的,可是两人的关系很僵;莱希尔是圣菲尔斯公认的第一美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我得承认他真的很美,不光是女人,连很多男人都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女人不服气地咬齿,“他从出生以来就是王室的宠儿,尤其是陛下,简直像疼爱宝贝似的疼这个么弟!”
第一美人吗?薄唇扯出兴致盎然的弧度。不急,呆会儿就能见到!“候选人全是王室成员,不怕遭人非议?”
“这是教皇亲自选的。”
“王室精英汇璀,陛下一定很欣慰。”
女人装模做样地叹气,“陛下正为这事为难呢!”
“为什么?”
“因为下任教皇的最终决定权在陛下手里啊……啊,教皇来了——舞会结束后等我哦!”丢下一个妩媚的眼神,这位立法大臣的女儿摇摆着身子离开。
整个宫厅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宾客按照性别恭敬地分成两排让出中间的宽道,国王邀请莫祈侍侯他身旁,以主人之姿站立在人群的尽头迎接贵宾。手持权仗的老教皇身穿传统的红长袍缓缓进入宫厅,沉稳的步调和令人敬畏的表情都显示出他身为一国精神领袖的神圣和尊贵。跟随其后的是塞尔宫的十二位神官。走在教皇和神官之间的想必就是内莉口中的教皇候选人了,只是除了她描述的三个人之外还多了名神秘的“骑士”,高壮的身形和面无表情的冷淡让人不敢靠近,一看便知决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是护卫那位美得像搪瓷娃娃般的三王弟吧?微卷的金色长发,白皙到透明的无暇肌肤,水蓝色的晶莹眼眸和玫瑰花瓣的嘴唇,这么美丽的小可人暗中觊觎的人一定不少,不配一位强有力的保护者,的确很容易出事。
莫祈的唇角弯成勾人的弧度。国王对他的么弟果然宠爱有加,为他配置了那样的护花使者,有非份之想的人也只能停留在“想”的阶段了。可是,这一法则好象并不适合每个人。
小美人身旁的修长身影忽然闯进了他的视野。面罩寒霜的俊美脸孔写着拒人千里的傲气,及臀的长发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散发出冰冷的银灰色泽。虽然身处人群之中,他那明显的疏离感却强烈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惑人的眼闪过邪佞狂妄的残忍,像嗜血的兽捕捉住难驯的猎物后思考该从哪里下口才最快意一般,矛盾中得意和咆哮肆虐在每根血管。
犀利的视线,兽的眼神,像春蚕吐丝将猎物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越来越近了!教皇所经之处宾客一致屈身垂首,兽的眼更加肆无忌惮。
跟随国王上前施礼,抬首的瞬间,狩猎者和被捕者的视线首次交会了。
“好久不见,小妖精!”轻到第三个人听不到的低哑男中音。
犹如被震天惊雷慑住,被捕的猎物褪去血色,冷艳面容上的寒霜刹那间支离破碎。
“是你……”
邪恶的笑容优雅绽开,斩钉截铁地释放出他要传达的讯息——
“是的,就是我!你跑不掉了,小妖精!”
[墨]
第二章
以不舒服为由,在没有陪送教皇回宫的失礼情况下,狄亚·德雷顿在“那个男人”讥笑的目光中几乎是逃跑回自己的寝宫。
一路小跑,不时回头张望他有没有跟上来,模样狼狈到连自己都厌恶。
气喘吁吁地倚停在一根石柱旁,他靠着柱子坐了下来,脑子却依然无法从乍见到他的震惊中平复。
怎么会是——他?
以为只是生命里堕落糟乱中的一个过客。自最后一晚的淫乱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而且每次去他也尽量利用光影掩饰自己的容貌,为什么煌亮的人潮中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犀利的眸子、热切的耳语,自信到绝对的肯定让他在睽睽众目中无所遁形。
有位东方人在全国良医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治愈了王兄的怪病!身在临国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简直难以用言辞来形容当时欣喜的心情,再怎么不知人情的自己也预备向这位新御封的宫廷医师郑重道谢,但是没想到……
有点疲惫地闭眼,那罪恶之源的一晚如同走场般晃动在眼前。
是的,一切的起源都是从那晚开始的,当他得知自己被提名为教皇候选人时,在别人仰慕崇敬的目光下,他却只有无奈和不甘。不甘慢慢转为埋怨,埋怨渐渐变成怨恨,怨恨到最后猛然惊觉自己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于是带着点自暴自弃,那一晚,他十九年来第一次没有侍卫随从的陪同走出了皇宫。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者说根本不明白该怎么做才能发泄出胸中的苦闷。也许只是想离开皇宫出去透透气,也许只是想消失一会让王兄担心一下。通过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秘道来到圣·米克勒教堂,在面对夜深里教堂大门紧闭的那一刻,郁卒、不满、埋怨,刹那间堆积至顶都演化成了无尽的愤恨和委屈。
捏到快出血的拳头,就在欲伸出击在门庭的瞬间——
“嗨,宝贝儿,要我陪吗?”
轻浮的男声,在空寂的大教堂发出了回响。
微愣一下回首,过道边长椅上斜坐的一个男人。长腿放肆地翘起;未上扣的深色上衣招摇地袒露一片胸膛;月光打在他脸上,清晰地映出他诱惑轻浮的眼梢和邪肆俊美的笑容;右手指间的烟头在暗中隐闪亮点,和本人映衬一般闪现着妖冶的蛊惑。
他着魔似的走近他,慢慢拿过烟头,生平第一次吸了起来。
很辣!
忍不住轻咳几下,他将烟还给那个男人。
伸出了手,男人没有拿烟,而是将他拉跌入自己的怀中。
相同辛辣的气息袭来,他知道唇被掠夺了。
和男人做爱吗?粗糙肆虐在自己的身上,撩拨起阵阵陌生疼痛的情欲。
为什么不呢?嘴角扬起难以捉摸的微笑,他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敞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每次做爱后的高度清醒都带给他片刻的懊恼,撒泼地发泄在他身上,但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却像中了毒需要解毒一样悄悄赶赴幽会的地点。周而复始的循环让他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下定决心再也不去赴约,那一晚却辗转忐忑总不能入眠,他告诉自己这仅是因为放人鸽子的歉疚,在过了半夜时间后最终还是去看看情况……
身体莫名地浮躁起来,他忆起那晚他是用怎样火热的方式惩罚他,像只饥渴的肉食性动物一次又一次侵犯他到他虚脱在他怀里,甚至于回来后明明身体累得要死却因为“那里”的火辣疼痛睡不着。
他就是这样一个报复心极为强烈的人!
狄亚忽然惊跳起来,难道说他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王兄突然患病到他被封为御医都是他的布局?如此精心安排都只为报复他那晚之后的消失?!
犹如抓住狩猎已久的猎物时的得意和松手再次捕获时的戏谑,在宴宾云集的大厅里对上他的视线时,除了他那惯有的神色,他没有忽略掉他眼神里报复的锐利和冷酷。
他会把他们的事公开,他会在王兄和王弟面前说他和一个男人半夜在教廷教堂怎样交媾,他会详细描述他在他身下淫荡承欢的模样,他会绘声绘色地讲他被肉欲逼得哭着求欢……不,他不会一开始就摊开底牌,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抖落控制他的筹码!他会以此要挟他,让他不得不屈服于他,说不定今晚就会潜进他的寝宫谈条件——以他性子,他会的!他绝对会的!
无论那个男人使用哪种方法,他知道迎接他的命运都会很惨。
当时为什么要招惹他呢?
狄亚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寝宫,明白现在再怎么后悔根本于事无补。
他今晚一定会来的……
“你跑不掉了,小妖精--”伴随着憎恶邪肆的低语,一只粗糙的大手撕裂了他的衣袍。
“不要--”
狄亚尖叫着直起上身,揪着领口的手恐慌地发颤。
只是梦!
他调整呼吸,拭手擦净额上细密的汗珠,这才发觉自己是倚在床边睡觉的。昨晚提心吊胆地等待他的闯入,但一直快到凌晨他都没有出现,放松警惕的自己熬不过困倦,最后竟然坐在地毯上靠床睡着了。
起身走到镜子旁,看着里面疲乏得有点神经质的人,刚才梦境里的一幕幕又闪现在脑海里,他不由抱紧了身子。
他今后的日子是不是都要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度过?
昨晚没来,却松不下一口气。是故意的吧?拖延谈判的时间以此加深他的紧张感,而他则享受般地看着他如何在他面前惊慌失措丑态百出。
如有可能,他真的希望那些淫秽的夜晚只是一场梦,可既然自己丢掉信仰抛弃主的堕落灵魂品尝过肉欲的欢娱已成事实,那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王兄知道这件事!
为此他会甘愿接受那个男人的任何条件!
有了这样的认知反而轻松起来,他不能那么轻易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虽然他现在掌握着他的秘密要害,但至少他该维持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狄亚抬起了银灰色的眼睛,散发冰冷质感的眼眸恢复了一惯的冷漠和高傲。
理了理冰冷的长发,他随即唤来贴身侍官服侍他盥洗。着理得当后便径直前往前宫大门。
昨晚留宿的宾客,除了有久留的打算外,一般都在此时忙着离开。虽然在送行中极有可能与那个男人碰面,但是身为主人之一的自己,于情于礼都该去露下面,重要的是王兄一定也会在的。
一路上尽可能保持着平常的表情,但是他总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了他的秘密似的,矗立的卫兵护卫、经由身边的侍女,甚至连宫廷内的花花草草都鄙视地看着他,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狄亚逃也似地加快了脚,不知不觉中到达前宫,迎面延伸出可同时容纳一万人的大广场,广场上有序地停驻着各式装饰精美的正在等候主人的马车,马车旁随侍着马夫和仆人。圣菲尔斯是不允许使用现代交通工具的,这么多豪华马车云集的阵势极易使人产生逆溯至中世纪的错觉,但这对狄亚来说早就见惯不怪了。
很自然地在三两成群的广场中搜寻王兄的身影,逡巡一圈没有找到,视线却被一对抢眼的男女吸引住了。而当他发现那个高硕的男人是谁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他条件反射地别开眼。
“莫尔大夫和内莉小姐好象特别投缘。” 离别的低语融成一片喧哗,但侍女的咬耳朵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鼓。
“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不觉得呀!莫尔大夫对每位女士都很绅士,对我们也很温柔啊!上次我端饮料过去时不小心弄翻了杯子,他不仅没有责怪我,还替我向夏利大人求情呢。”
“迷上他了?少做梦了!昨天晚上我领客人回房后经过莫尔大夫的房间时,亲眼看见内莉小姐从他房里走出来的。”
“也许、也许只是去道声晚安而已……”
“太天真了,道晚安需要赶到房间里去说吗?昨晚的宴会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啊,好过分……听说昨晚半夜里闹贼,是真的吗?”
“谁知道,侍卫长说看见了一个黑影,客人那么多又不好搜,我看多半是他眼花了……”
声音渐渐远去,狄亚也没心思继续听下去,脑子早就被“那个人”的事搅了心神。
怪不得昨晚没有出现,原来是温香软玉在怀无暇理会他。
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吧?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圣·米克勒里的几晚对自己而言只是发泄,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玩笑,连游戏都算不上。诸多事会聚在一起构成的荒唐而已,揭榜治愈王兄或许也只是个巧合,紧抓住那段不堪不放的只是自己吧。
这么想着心情也轻松很多,但是他又觉得哪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狄亚无表情的面容上蹙起了双眉。
“二王兄也来给客人送行吗?”莱希尔和他的贴身护卫伊格忽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金发碧眸,红腮润唇,他永远那么美丽可人的弟弟。
狄亚直觉地就想避开,可是此时情况下已容不得他那么唐突转身。“王兄呢?”硬着头皮招呼过后,狄亚直接问。
“刚送走埃文斯和王叔,正和莫尔大夫聊着。二王兄的身体好些了吗?”莱希尔的睁大着美丽的绿眸,仿佛很关切地问。
“……嗯。”
“看样子也是,比昨天精神多了。不过昨晚王兄很不开心哦。二王兄你没等教皇退席就先行离开了,原本打算向你好好介绍莫尔大夫的最后也只好也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