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念离(独揽清华)——携弈
携弈  发于:2010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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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沉幕低垂迟,又秋凉菊瘦。

恹恹敛眸思睡,愁绪不知归。

又何必,自寻恼,上心眉。

若捻余香,若忘冬来,若多些时。

二十三、猜疑

到了秋末,天教的事似乎多了起来,常常不见赵情和殊凌。赵情想我尽量避免和天教有瓜葛,就让我留在城中。

殊凌不在,张诗茗反而不来缠我,看来不太有精神,我也乐得清净,只是有时不免念起赵情,有些寂寞。

赵情来了也住不久,似有心事,想是为教中事烦恼。

每次来总是很热切的渴求,彻夜欢爱,狂热得好象要在我身上每一处烙下他不灭的印记,让我永生难忘他的感觉、他的气味;深情得仿佛要将我的每一丝每一寸镶进他的灵魂里,让他得以拥有我的全部。

他是很有精神,却弄得我筋疲力尽,既期待又害怕他回来。

大概是每次都分开太久的缘故。

这样想就不忍也不舍拒绝他,再累也配合着他,有时还故意挑逗,惹得他愈加疯狂,拉着我和他一起堕落在欲望的极乐与地狱间。

转眼入冬,南方的湿冷是透骨的寒。

赵情怕我冻坏,叫崖儿从山里拿珍贵保暖的紫貂皮大衣和虎皮,又添置了些个厚实衣物和炭盆。

未收到意料之中的轻蔑,崖儿只是有时露出不经意的笑,竟带着幸灾乐祸的同情。

他得意什么?有什么值得他得意的?!

难道说……不可能,赵情他向我许过承诺,他不会背誓,他知道后果……

可想着他种种行为,怎么也压制不下心里的猜疑。

赵情,你可别背弃自己许过的诺言啊,别逼得我永远离开你……

这样的猜疑困扰着我,想拿过去那套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来应付,却无法成功,正应了那句“此情无计可消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1)

情之一物果然害人,想我看尽千帆过的人,在它面前,仍是无可奈何。

那日殊凌很难得的回来,张诗茗又故技重施,在他的注视之下拿孔孟之说和我讨论。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很是不奈,更何况谈的是儒学,心下一阵烦躁。

冷冷地说:“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嘴。孔孟?仁者之道?哼,尚孔孟者,善批君王无道,常说民生疾苦,旦得用而乐忘己言,胁君压民惟恐不及,顶仁义之圣名行治标忘本、欺世盗名之好事。古之为圣,当得为在民,而失行于己,以正名在民,而有枉则己。望今,无者。匿物凡己,大当无为,责不任,过不识,罪不敢,罚不至。唯其能者,惑真论辩争鸣局限偏狭之言也;实其欲者,世俗名利贪恋欲求卑微之念也。自以是修世善民,其实倒行逆施,将进而退,愈求愈失,病世也。……”

“住口!你没看到他吓坏了吗?!李寇崎,你实在和我当初估计的一样。你是个表面温和、实际冷酷到不行的人。主上也是冷漠之人,但他对在乎的人、喜欢的人却是有情有义。而你,仿若一个不该存在于当世的游魂,戴着云淡风清、温文无害的面具,冷着一双眼嘲笑这世间一切。你实际上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伤害任何人,甚至你自己,你可以毫不在乎地拉着别人和你一起坠入地狱摔得粉身碎骨!你……”

“殊凌!你给我闭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连他一块杀!”不知何时进来的赵情指着殊凌和窝在他怀里发抖的人吼。

“你去哪儿?”他撇下不敢作声的两人,拉住转身欲走的我。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房。”

“你别恼,他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没什么,或许他说的都是事实。”

“寇崎!”

“好了,既是胡言就别理他了。”

搂过他,将头低下埋在他颈间,闭上眼,贪婪着他的梅花体香。

“赵情,你可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啊……”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反将我紧紧抱住。

该来的终究要来……

只是,赵情,你别逼我……

二十四、相见

或许是天气太冷,或许是无忧太久,在烦愁困扰下竟病了起来。

久不病的人病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人事不知地昏了三日,仿佛看见赵情拉着我的手满脸关切地守在一旁,颇是欣慰;仿佛曾晨站床边,看我时的神色凄然;仿佛崖子焦急地对赵情说什么,赵情别过脸不理。迷迷糊糊地好象意识到什么,又想不起来,时梦时醒。像是回到小时侯,和她坐小船荡在江上,纵情欢笑,原来我也是可以那样笑的,身体随波沉沉浮浮,夕阳温暖。

却总有赵情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她说,你去吧。

清醒过来,赵情果然在身边,形容憔悴:“我还以为你再不会醒了……”

说着抱住我,紧紧的。

想安慰地拍拍他,发现没有力气,只好作罢。

又在房里养了七八日,他仍伴在左右,问他这样方便吗?他说不放心我,这次实在太吓人了。

闷了那么久,央他陪着去外面晒晒太阳,他缠不过,扶我出去,拣了日好无风的地处,备了盖着垫子和虎皮的躺椅,才让被包严实了的我坐下。

冬季的阳光才更见其暖处,手被赵情握着,很是惬意,想起那句“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不由渐渐合上眼睛。

恍惚间见有熟悉的身影进来,脑中灵光一闪,睁开眼。

那是个料到会出现,却料不到是在此时此刻在此种情景出现。

莞砉!

仍是温雅如玉的俊颜,王者之风的霸气,浑然天成的高贵。

一双眼弯弯的笑着,全身漾着笑意,即使在严冬里,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看我时,笑,未至眼底。

手上一凉,才发现赵情已放开我的手,起身迎了上去。

怔怔的看着被独自留下的手,脑中浮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是讽刺,以前每日和他拉着手,从未念起这句话,今日他放开,反倒想起来了。低头苦笑。

“四皇叔,久未见了,莞砉可挂念您呢。听说前些个大病了一场,现可大好了?”

赵情在一旁似想拦住莞砉,终还是作罢。

“劳莞砉费心,已无大碍。只是太子殿下怎放着国家大事不管,屈驾来此?”

“哪来的屈驾,这悠华城可比得上皇都啊。四皇叔果然会享受,呆在这儿舍不得回去。所以我也难得来舒服一下。”

“莞砉来了有些日子了吧,现在才舍得来看我。”

“一直以为您有所不便。是来了好些日子,冬初……”

“十儿!好了,寇……你四叔大病初愈,不宜过劳,还是让他回房歇着,有话以后慢慢谈。来人,扶爷回房。”

不想再看他们,任几个丫鬟拥着我进屋。

赵情,你到底还是背弃了对我的承诺!

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恨得下心……?!

你果真不怕失去我?!

赵情,不会原谅你,绝对。

这样想着反而冷静下来。

屋外两人越说越大声,到后来竟仿佛是吵了起来,到激烈处没了音,一会才又有藕藕细语。

斜倚在塌上,觉得很累,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渐渐闭眼睡去了……

再醒来已是夜里,一睁眼便对上赵情凝在我脸上的视线。

双眼相系了一阵,移开,懒懒起身,

“你现在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从来都是这样看你。”

“……不想和你废话,我问你,可还记得对我的承诺?”

“记得。”

“可还记得我说过违诺的后果?”

“记得。”

“我现在是不是该和你说永别?”

“不。”

“他都跑来了,你难道还舍得推开他?”

“……不舍。”

“那我……”

“不许你走,我要你伴我左右。”

“赵情,你若没有瞒我,或许你说这话,我真会留下。但,你置承诺于不顾……”

他忽然向前抱住我,“我怕说了你会离开,所以即便明白一旦拆穿你必不原谅我,也是多留一刻是一刻。其实,当初答应你时,便已决意如此了。”

“那你还答应?!”

“可我当时觉得若我不答应,你好象就会立即消失在我面前。”

“赵情,你……这不像你,你不会做这种傻事,你不该是这样的……”

“我也这么觉得,可没办法,没办法……”

“你不正常了。我也不正常,我本该已走了。我们俩,都不正常……”

为什么冬天过了,还要有春天呢?

二十五、天下

“四皇叔,不知今日特意找我来这茶室有何事相谈?”

“太子。”

“四皇叔,怎么忽然叫得如此生分?”

“只因知道今日要赵情的是‘太子’,而非‘十儿’。只因希望今日和我谈的是‘太子’,而非‘莞砉’。我也不是‘四皇叔’,而是当年江南桥上的寇崎。”

“好,寇兄——不知寇兄为何认定今日要赵情的是太子?”

“因为十儿深爱赵情,不忍将来两人以恋人身份兵戎相向,不会以自己的爱相要挟,以他对自己的情相逼,逼得他烦恼,逼得他远离幸福。但太子会,太子允许两人分开,但不允许赵情的心离开,现下天教势力过大,太子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也没有十成把握一旦天教反了,可以抵抗住,所以天教教主赵情的爱恋是你手中压制天教最大的筹码,有天教相助,何愁天下不稳!”

他深深地看着我。

“寇兄,看来过去是我估错了,你是揣着明白看着糊涂啊。难怪他会待你不同。”

“太子无须为失误而自责。过去我是看都懒得看,想更懒得想,所以无所谓什么‘揣得明白’。只是想一问,他过去也有许多情人,太子都不管,何以这次要大动干戈?”

“哼,寇兄太低估自己了,以前那些他都玩玩就丢了,加起来也比不上寇兄的一分一毫,。在你之前,除了我,他从未让人陪在身边超过一年,你怕有四年了吧?四年——他还恋恋地抓紧了不肯放。记得过去收了个孩子,被我碰见,我只无意淡淡说了句‘怎么看着不顺呢?’,他立刻一挥了结了那孩子。而现在,我来书叫他送你走,却拖三阻四。寇兄,你可了不起啊!更何况你还留着一手没露,我怎么敢放你们在这儿不管?”

“太子大可不必忧心,他心里最喜欢的那个始终是你,所以只是拖延,而非拒绝。至于您所说的‘一手’,我是绝不会露的,我不想用那栓住他的心。他爱便爱,不爱便不爱,那是他的事,我绝不会有任何多余行为。”

“那寇兄找我为何?”

“只是想说个明白。”

“现在说明白了,你……”

“我会离开他。”

“爽快。只怕他不肯放你走。”

“只要让他在我面前亲口说选择你,他便不好再留我。”

“这倒是,不错的法子。不过,你怎么肯定他会说?”

“只要你逼他,他自然会说。一个天下加一个十儿,我李寇崎又算什么?!”

“……寇兄,你也真狠得下心。”

“太子又何尝不是。”

……

莞砉站起身走出去,临出门,回头说:“四皇叔,对不起。”

“不,莞砉,你没有错。是我对不起自己。罢了,你去吧。”

“四皇叔,自己多加保重。”

掩上了门。

坐在静谧里,茶香四溢。

窗外晴空万里,人群熙攘,

天下,锦绣天下,好美的锦绣天下……

醉阳边城草,衣薄酒最好。古来英豪谁人当,自是,一骑飞虹天下了。

驸马穿花潮,独过奈何桥。纵然江山侠踪飘,何妨,月下怀中玉人笑。

断江残云雪飘山门风吹少,逐鹿忙,影萧萧,乱剑狂刀碎幽芳。

雄心未锈志难消,仍向风雨长。

可怜那,心中人,怎经得,夜夜空房守,影长相牵无人晓,魂断不归路。

万世河山终成握,人却空空身漠漠,冷塌午夜梦回,问何处?

可再寻,当年月夜如水清华貌。

二十六、选择

回到宅中天已全黑,一进门就被人抱住,不用看,也知是赵情,想想以后要抱也没机会了,便也紧紧抱住他。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动用天教的人去找了!”

“哪里至于,不过在城里转了转。”

“那你也该带个人一块儿,出了事怎么办!”

“我素不喜一堆人跟着,也不知你何时有空。”

“那你好坏该告诉我你去了哪儿。”

“随便走的,哪里知道会去哪儿。倒是你,不是今早才出城有事吗?怎么那么快跑回来了?”

“一听说你出去一早上还没回来,就赶回来了,又等了你一下午。”

“我又不是没晃在外面一天过,从没见你紧张成这样,怎么了?”

说着,松开他,捧起他的脱俗俏脸。

他微微低着头,斜开眼不看我,咬着下唇。

半晌,才开口,用像孩子丢了心爱玩具的神情和声音,满是委屈地说:“我,我以为你走了。”

赵情啊,赵情,你少害我不成吗?

吻上他的唇,侵入花瓣间的空隙,席卷梅花香的气味,贪掠那幽谷中的芳泽。吻得两人意乱情迷,才放开他,调整着气息,浅吻他魅惑的眼,轻叹:“情啊……”

他身体一颤,一把将我压在墙上,撞得我生疼,“呀”的轻叫。

引得他当下不顾一切扯开我的衣衫,到处舔舐嘶咬。

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与其说是说,不如说是低吟:“别,大门口的。”

“没是,有人守。”

不会吧?!

想问谁,可他已不给我机会,拉着我和他一起坠入情欲的泥泽中,难以自拔。

灵巧的舌添过每一处敏感,惹起阵阵颤愫和欲望。

感觉那激荡的爱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探向深处,随着一次次狂热的律动,撞向我的灵魂。

弓起身体,淹没在翻腾欲海中,向后仰着头,像脱了水的鱼般无望地喘息、呻吟,任他在腿间肆意妄为。

来自他的热流纠缠住我的心,带我疾翱向青宇。

刹时,忘了天地,忘了万物,忘了自己……

几日来,莞砉都没有什么动静,反是赵情天天陪着,好像怕我跑了一样,决口不提莞砉。

这种状况令我想起死犯刑前的那餐。

横竖要死,吃了再说。

一日夜里醒来,发现身边一双闪亮的眼睛看着我,翻身搂过他,将他的头贴在胸口,揉着他绸般的细发。

“怎么了?睡不着吗?”

“我刚才梦见你在悬崖上,一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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