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到另一边桌子,看那首诗,却只有两句,“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显然这诗和那画均是这楼主所做,连意境都相似。略略思忖了一下,尚风提起笔来,画了起来。齐鸣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看他画得和对面那张画差不多。不同的是没有画出雨意,而是夕阳中的意境,渡船上有一个船夫,卧睡在船尾,旁边丢了一支短笛。看齐鸣有些不解,尚风说,“因为没人过渡,所以他才睡了。”
他话音没落,一个声音响起,
“齐公子真是盖世奇才,今日相见,实是三生有幸。恭喜齐公子胜出,我是这四楼楼主许荫。我不多留二位,二位请上五楼。”又来一小厮,领他们往上。两人拱手离开,尚风悄说到“这许荫是名家,当今富家都以藏有他的画作为荣。”“那你刚才直接题诗。。。”尚风白了他一眼,“不会玷污他的,我的字比他的画更难求。”齐鸣看他嘟嘴,笑了笑,忙握起了他的手。
到那五楼之上,却是不同,装饰得甚是豪华,象是到了一个大富之家的大厅,却没有前后厅。看他们进来,中央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头站了起来,说“两位公子请入座,恭喜齐公子。齐公子是我们盛会开办以来第五名胜出者。有幸做了这第五楼楼主,得以结识二位,西成真是三生有幸。”听他如此说,尚风站了起来,“刘先生乃文学泰斗,这西成一派更是冠绝天下,要说有幸,实是我们有幸。”
“齐公子过奖了。按说齐公子高才,我等竟无一人相识,甚是奇怪。不知齐公子家乡何方,师承何人。”“我和兄长玩乐江湖,路过此地,适逢盛会,才进来叨扰。”尚风转开了话题,他已经有些烦了,他进来本来就是想玩,如今节目没了,也实不想再和人缠下去,回客栈睡觉是真。想到此,遂开口,“我和兄长实是还有事要办,就不扰烦。烦请刘先生和几位楼主打声招呼,适蒙错爱,多谢各位楼主成全。在下先行告辞。”齐鸣看他站起,也忙站起。“齐公子请留步,实是还在等下面的人,并赠予礼物,还要在众人面前表象。此一举,公子可就要名扬天下了。”听他如此说,尚风更是嗤之以鼻,“我乃旅人,这身外之物是不拿的,还请先生赠予有缘人吧。”“公子还是要留步,这楼门要等全部结束之后才会开,你如今无法离开。”看阿弟生气,齐鸣悄声道,“我带你离开。”尚风不禁暗喜。两人不再理那老头,走到本是后厅的部分,推开窗户,齐鸣把下摆揶进腰间,横抱着阿弟,“搂好了。”遂跳出窗外,那老头自始至终目瞪口呆看着,太过震惊,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虽是五楼,但这楼建得却是挑檐状,因此一楼一楼望下飘,却也不费力气。那后面是河岸,倒是僻静,他们这样从天而降却没被人发现。两人施施然沿着河岸走回了客栈。却全然不理炸成了锅的状元楼。
12. 再生
两人离了那青州,一路迤俪行来。不日竟到了汜河边,家乡故地已遥遥在望了。虽是“近乡情更怯”,但齐鸣想着爹爹如今白发又添几许,想着小黑是不是胖了些,挥马的鞭儿却更急些。二人本可走水路,但尚风更喜欢两人一骑,齐鸣只是随他。一路上,两人勾勒了许多美景,先是看爹爹和小黑,然后折回临平向尚父告一声,再然后两人就放马江湖,游历山川。做一对神仙夫妻。两人眼中的柔情蜜意直直要滴出水来。尤其齐鸣,每次看到尚风的眸子,他都恨不得亲下去,每每惹得尚风窃笑不止。
这一日,赶路赶得急了,错过了投店,两人无法,只得在在江边露宿。齐鸣不顾水冷,不顾尚风生气,还是下河摸了几条鱼上来。尚风看他上来,却去搂住,要替他去暖,齐鸣忙把他推开,说他要是病了,罪过就大了。尚风却嘟着嘴,看他薄嗔轻怒,无限的风情,惹得齐鸣就要去亲,这气也就消了。烤了那鱼,香香地吃了,齐鸣把火拨得更旺些,把尚风紧紧搂在怀里,就睡了。谁知,这江边露冷,尚风竟然感了风寒。齐鸣暗悔自己贪图赶路,才落得如此,把阿弟搂到怀中,驱马许久才到了一个小镇,延医求药。这一折腾,尚风却是更病重了,竟一直昏谁不醒,把齐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此两天,齐鸣也几乎要倒了。
这日,客栈来了一个道士,说是故人。齐鸣忙忆起紫萍所说之事,忙请进房来。那道人看了看齐鸣,眼神很是奇怪,却没言语,走到床前,喃喃说“第三次了,这粒丹药能保你下世清明。想不到你一生就把两世的救命丸用尽,我和你们的缘分也尽了。你们受了如此多的苦,真能坚持到最后吗?”说完,把一粒丹药给了齐鸣,却说“你所托之事我已办完,下面就看你们自己了。”说完,扬长而去。齐鸣满心疑惑,却不明白那道士到底是何意思,听他语气,好象是旧友。看他离去,想追出去问个明白,但看看阿弟,也就作罢。把那颗药丸要给阿弟喂下去,但他却怎么也不张嘴,不得已,只得先含口中,入口却是清香至极,竟有那极品白牡丹香迎晓月的味道。把唇贴到阿弟的唇上,用舌轻轻撬开那牙齿,把那丹药送了进去。尝到了阿弟的唇的芳香,竟不舍得移开。闭上眼睛吮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感到一双胳膊盘上了自己的脖子。象是意识到了什么,齐鸣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一双亮亮的眸子。不知何时,阿弟已醒了来。而此时的齐鸣,却是已压抑不住自己,更猛烈的吻了上去。多日的担忧与疲惫如今已全消失在浓浓的柔情密意中。
那丹药确实厉害,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尚风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又休息了一天,两人开始赶路。这日黄昏,终到了那齐家镇。镇本不大,很快就找到了齐老爹的住处。外面看,是一个小院落,推门进去,一条黑影已扑了上来,是小黑。齐鸣猛然抱住,那小黑却是兴奋之极,低低的哼声似表达不出自己的高兴心意,竟大声叫了起来。齐老爹走了出来,看到二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齐鸣松开小黑,抢到齐老爹身前跪了下去,大哭起来。老爹控制不住,也哭了起来,尚风在旁边含着泪劝了起来。好一会儿,终平静下来。走到屋里,齐鸣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向齐老爹说了起来,只说到齐家之后就随师傅去学艺,学成归来,找到了阿弟一起回来云云。发生在尚风身上的事情却一句也没提,只说尚风这几年在家帮忙家里事情。老爹说搬到镇上后日子是舒服多了,因为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这几年也就这样下来了。
本来是说见过齐老爹之后,再去临平拜见尚老爷,然后两人就去逍遥江湖,但见到齐老爹两人又不想远去了。于是就先住了下来。平日里,齐鸣练练剑,尚风看看书,有时再一起弄弄花草。要不就去汜河边坐坐,去齐家村看看。一白衣,一青衫,同骑一匹马,同乘一骑舟,一起迎朝阳,送落日。有时两人也小小拌一下嘴,但最终都消融在了齐鸣宠溺的笑容,尚风如水的眼眸中。两人都认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也许终此地老天荒。这小小的齐家镇就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转眼,又到了秋天。远远近近的柿子树挂满了果实,远看去,竟象一张张红红的笑脸,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碰触。一切看来是那么祥和与宁静,但今天的齐家镇却隐隐有些不同,空气中好似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但却没人说得清是什么。谁知到了晚上,镇上齐老爹的院子竟然走了水,火势之大让人咋舌,怎么也扑不息,直到把所有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才算住了势。天亮之后,搜寻火场,除了一把剑,什么也没有。报了官,那把剑也充了公。镇上的人唏嘘之时,不禁在想齐老爹和他那两个俊俏儿子到底是到哪里去了。除了猜测外,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黄泉路上却走来了三人一犬。到了一条岔路上,那黑狗要转去另一条路。青衫之人搂着它的脖子,喃喃道“小黑,有可能,我们再续前缘。”那黑狗舔舔他的脸,跑向了岔路,原来那是畜道,和他们走得不是同条路。三人目送那黑狗消失,转身又上了路。不多久,到了那望乡台。那白衣青衫之人同时下跪,拜向那老人,“我们连累爹爹今生竟尸首也无,真不知该如何才能赎罪。”那老人把他们扶起,叹到,“能够和你们有一世父子缘分,是我的福气。唉,你们两个也许下世还要纠缠,我只愿你们能有一个好结果。我先走一步,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说吧。”那老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去。
“阿弟,你记得吗?我们回家之前,有个道士给了你一颗药丸,救了你的命,并且还说可保你来世清明,那道人不是凡人,我想那药丸说不定是让你记住今生之事。如果是真的话,你一定要来找我。喝了孟婆汤,我可能记不得今生事,但如果是你,我一定会有印象。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即使我不记得你。好吗?”
“好,我一定去找你。你等着我。”
。。。。。。。。
13. 偶认
自从多年前尚家七公子再次失踪之后,尚家已经很久没象这样喜气洋洋过。尚家大少奶奶在怀胎十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他是正室嫡孙。尚老爷开心之余,大宴宾客,道喜之人络绎不绝,甚是壮观。但他有件事没说,那就是这个孙子临盆之时,他又梦到了那条白龙。心里明白些什么。风儿,是你回来了吗?
对于那小少爷,却有更奇怪的事情,那小少爷生下之后就没哭过,接生婆猛拍屁股也没用。想想可能活不了,但抱到怀里,却看到一双亮亮的眼睛,根本不象是初生儿。到了抓周之时,他无视那些金银,算盘之类,却一把抓住了一把木剑,死也不松手。到了三岁之时,还不开口说话,就在大家怀疑他是个哑巴时,他却开了口,话却不多。但除了这些,那小少爷却很是乖巧,很少惹事,不象个孩子,倒象个大人,只是太过冷漠。尚老爷却对这个小少爷宠爱之极,大家都说那是因为这小少爷象极了七公子,老爷说他失去了个儿子,老天爷可怜他,给了他个孙子,取了名字叫尚云,因为云总是和风很亲近的。
这尚云开口之后,就要求学武。这尚家是生意之家,崇文冷武,自是一直的习惯。但对这一要求,尚老爷丝毫不加忤逆。立刻延请武师教授尚云武功,此外还多方寻求雪莲等稀有之物给他服下。这尚云冰雪聪明,学武极快,小小身体耍起剑来竟是有大家风范,令教他的师傅都咋舌不已。几年下来,师傅换了几茬,他的武功也越来越高。除了学武之外,尚云最感兴趣的就是去找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从小到大即如此,城里和他同样年龄的的少年几乎都被他找尽了。大了之后,他又开始往外去寻,但却一直失望而回。斗转星移,不觉十一年过去。尚云也满了十四岁。
这一日是尚云外公六十大寿。那大少奶奶娘家在本地是书香之家,属城内望族,拜贺之人很是不少。连平时很少外出的尚老爷也赶来贺寿,尚云自是推脱不了。看着那熙来攘往的人流,听着那咿呀的唱曲,尚云甚是不奈。找了机会,偷偷留了出来,逛向后园。找了个隐蔽处,尚云坐了下来,不觉有些悃,索性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小睡起来。朦胧中,感觉阿鸣紧紧的拥着自己,在耳边喃喃着,“我们会在一起,永远。。。”两人正温存之时,突然一把剑刺过来,两人匆忙分开,再一转身,竟然没了齐鸣的踪影,“阿鸣,你在哪里?阿鸣。。。”不禁发出了悲声,大哭起来。正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之时,尚云感到有人在推自己,勉力睁开了眼睛,却是齐鸣在看着自己,尚云一把抱住那人,再也不愿松开。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听到声音,尚云猛然松开怀里的人,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疼,不是梦。那眼前之人是真的。天,是阿鸣吗?这张脸,这张脸,就是阿鸣呀,只不过是俊俏的阿鸣。
“阿鸣,是你吗?是你吗?”盯着那双眼睛,尚云眼都不敢眨,怕眨了一下眼前的人就再也看不到了。
“我不是阿鸣,你认错人了。阿鸣是谁?你朋友吗?”
“我没认错人,我没认错。。。。”尚云喃喃着。
“我真的不是阿鸣,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他?刚才你在梦里一直哭着喊他的名字,我看你醒不过来,才推醒你的。我叫唐清。你是尚云是吧?”
“你认得我?”
“当然,你是不是有个师父李飞,他是我的师叔。他一直说你会成为天下第一。”尚云确实记得这位师父,但在前年就离开了,说是没东西可教了。原来他是阿鸣的师叔。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今天是姑爹爹六十大寿,我来贺寿。我从小出外学武,一直不在家,所以亲戚都不认识,如今因为家母身体不好才提前回来。你不知道我,我对你可是清楚得很呢。早就想和你认识,说起来我们还是表兄弟呢。”
“阿。。。唐清,你是不是重阳出生,今年十四岁?”
“你怎么会知道?”
“阿鸣,果真是你。”尚云开心之极,竟不知如何来表达,一把又把眼前的人搂入怀中,在耳边轻声说着:“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你会很惊讶,但我必须告诉你。”
“你先松开我好吗?”
“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再找不到你,我恐怕就要疯了。”
“。。。。。。。”
“阿鸣,你听好。我们前生认识,我是带着前生的记忆来到这个世间的,而唯一的目的就是来找你,从会说话起,我就开始学武,也开始了寻找,如今已经十多年了。我们前世是被人所害,是我拖累了你,所以今生我要习武,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我们前世是十四岁相遇的,今年我们也是十四岁。我很害怕,我怕找不到你,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恐怕就要疯了。我找遍了临平,找遍了齐家镇,都没有你的消息。如今你出现了,这难道不是老天的安排吗?这些话,你信吗?”
“我。。。不知道,很难接受。不过我确实是重阳出生的。你知道这点,这很奇怪。。。”
“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些很困难。但你要知道,今生,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但。。。但是,尚云,我是男的,那阿鸣肯定是女的。。。我们。。。”
“唐清,看着我。”
“恩。。。”
“阿鸣。。。。他。。。是男的。。”
“哦。。。。”
“我喜欢他,从骨子里,他也喜欢我,即使付出一切。他就是你,你知道吗?终究有一天,你会重新喜欢我的。。。不说这些了,唐清,我很开心,特别开心,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开心吗?”
“当然,你那么优秀,却说。。。,我有些不敢相信。。。”
听他嗫嚅地说着,尚云心一阵抽紧,更用力地拥住他,在耳边喃喃道“傻瓜,我再优秀也是为了你,是你让我更优秀的,懂吗?”听他如此说,唐清一阵战栗,尚云要找的那个人真地是前生的他吗?如果错了该怎么办?
14. 斗文
寿宴之后,尚风好象完成了一场转变。他的整个生活完全跟着唐清转了起来,和唐清一起习文练武,一同出外游玩。。。总之,有唐清的地方肯定有尚风。尚老爷知道尚云多年一直在找人,现在终于找到了,也替他高兴。在老爷子的心目中,他的这个孙子和自己那也许已仙去的儿子一样都不是凡人,他尊重他们,知道他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他们高兴,就足够了。因此,也不去管他。再说唐家,自己家的少爷能和尚府小公子交上朋友,委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唐家是书香之家,多应交文人,那尚府小公子是习武之人,文才可能不怎么样,倒是个缺陷。
这日,尚云如往常来到了唐家,却被告知小少爷在客厅和老爷一起会客,尚云知唐清不喜这些事,想着把他喊出来,于是让仆人进去通报。那仆人整日见他,早把他当作了半个主人,疾步走了进去通报,不一时走了出来,却说少爷请他进去,没想到,人没喊出来,倒把自己扯了进去。无法,随那仆人进了客厅。入了去,发现唐父坐于东首主位上,唐清立于旁边,西首客位却坐了一绿衣蒙面女子,虽经过多年,但尚云却一眼认出了那是在青州有过一面之缘的何清秋,却不知她如何会在这里。当即不露声色,听了唐父的介绍,说了久仰之后,在西首客位坐了下来。自始至终,唐清都是低眉顺眼地立在那里,竟一眼也没看他。尚云心中有气,想肯定是受了唐父的训斥才如此,想着怎么才能让他开心。其实唐父把他叫进来,实是想让年轻人受受熏陶,却是已不把他当作外人。把心从唐清身上收了回来,凝神听他们谈话。却是在讲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