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by 绝小娃娃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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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所以无论怎么苦,都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到幸福的那一天。"
  "胡伯伯,谢谢你!"云舒将一块银子放到胡瞎子手里。
  看着云舒远去了,胡瞎子睁开了眼睛,老鸨从巷子后转了出来,接过胡瞎子手里的钱,然后分了几个零钱给他。
  "照我说的教给他了?"老鸨问道。每当馆里的孩子破身之后,胡瞎子经常要演上这么一出,一个是将孩子们那点可怜的卖身钱再扒上一层皮,再一个就是让他们死心,安心地为馆里卖命,断了念想。
  "是啊,都教了。"喜欢云舒这孩子为人厚道,经常会给穷苦的他赏点饽饽,胡瞎子并未像往日般只劝他消极地认命,而是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这些,他当然像老鸨瞒下了。
  "这孩子漂亮,将来大起来就是馆里的台柱子,是我的摇钱树,你帮我说下他,我以后亏不了你。"老鸨说完,扭着腰身走了,胡瞎子叹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装瞎。
  "我是天生的富贵命,你是我的心头肉,我是你的掌中宝,鸿飞,你虽然现在还撑着不承认爱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我等着哪!"发了一阵呆,又自言自语地为自己鼓了鼓劲,云舒站起来,揭开锅盖,看锅里煮得糯糯的粥,就熄了火,盛到碗里。
  拿了个小勺子,又将锅盖好,云舒端了碗就朝筱文住的瑷文居走去。
  走进典雅清净的小院子,云舒看到鸿飞正在和筱文说话。
  "燕窝粥煮好了,筱文公子,趁热吃吧。"看着他们俩亲热的样子,云舒心里酸酸的。
  "什么东西啊......我现在吃不下。"筱文厌烦地扭过头。
  "端过来。"鸿飞吩咐道。云舒走近去,鸿飞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又用嘴唇尝了尝凉热,然后举到筱文眼前:"我都对你举案齐眉了,好歹吃一口吧。"
  筱文笑了起来:"哥你折杀我了。"说着,筱文回过头来,开口将那一勺粥吃了下去。
  云舒呆呆站在旁边看着,鸿飞一口一口地喂着筱文,他的心一丝一丝地冒出血来。
  "再吃一碗吧。"见碗见了底,鸿飞建议道。
  "云舒的手艺真是不错呢,这粥煮的真好吃,鸿飞哥你也吃一碗吧。"
  "你再吃一碗,我陪你吃。"说着,鸿飞示意云舒去盛。
  云舒撅起嘴来,不是说留一碗给他喝么?他们都喝完了,让他喝风去啊......想到这,云舒一阵嫉妒:"筱文公子,这是血燕粥,是帮主特意给你补身子的。"
  "血燕?"筱文皱起了眉头。
  鸿飞急忙道:"云舒啊,快快下去盛粥,少在这多嘴。"
  "慢着,你可能告诉我,血燕是什么东西么?"
  云舒抢着说:"就是金丝燕的窝,这窝是雌雄燕子为了产育后代而建,呕出自身的精华,用自己的鲜血建成的......"
  筱文忽然扑到旁边,吐了起来。云舒本是想出口气,但见筱文瞬间惨白了脸,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
  "筱文!"鸿飞赶忙扶住筱文,让他进屋歇着,云舒被扔在了天井,他讪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收拾好院子,退了出来。
  再回到小厨房,云舒看着血燕粥,也没有了胃口,他满眼都是鸿飞紧张的表情,想起来自己也颇为泄气。那才是看心头宝贝的眼神啊,可惜这眼神不是给他的。
  云舒觉得肚子有点疼,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他也幻想着鸿飞可以盛碗粥,然后一口一口地吹着喂给他吃。这样想着,云舒拿了个碗幻想着刚才鸿飞的神态,哄着自己:"云舒啊,来吃一口......我不吃,现在吃不下......来吃吧,我都对你举案齐眉了呢......"说到这里,云舒却说不下去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都喘不过来。他不再学鸿飞说话,也再没有心情喝粥,他将燕窝粥放在了灶台上。
  这时,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鸿飞走进屋子,满脸都是怒气。
  "盼云舒,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他有恐血症,听到一个血字都会敏感得受不了,你故意拿那些话去刺激他的是不是?"
  "他有哪些富贵病我又怎么记得清楚?"
  "盼云舒!"鸿飞看着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涌起一股怒火,他一把揪住云舒的领子,"你,别把清远阁的那些无耻手段带到我家里来!"
  云舒心里一阵刺痛:"我就是从那出来的,看不起我也不用想着利用我了。我就是出门就死了,也不把这颗心留给你们!"
  提到这颗心,鸿飞松开了手。云舒脾气也上来了,他将那碗粥推到鸿飞面前:"喂我喝!"
  鸿飞皱起眉头:"盼云舒,你明知道我的心不在你这,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意思。"云舒抬起漂亮的大眼睛,"你爱我,不爱我,又能怎么样呢?你为什么让我留在这里,我也清楚得很。如果我不骗骗自己,如果我不让自己有些错觉,我会撑不住的。你对我的那些所谓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当我觉得撑不住的时候,会有力气继续活下去。帮主,将来要有那么一天,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不光是为我义父赎罪,你也知道我......我是喜欢你的。你就是不爱我这个人,也总还爱着我这颗心呢......"说到最后,云舒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纵是鸿飞再怎么不待见他,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叹了一声,端起碗来,舀了一勺粥,送到云舒嘴巴前。
  云舒笑了:"就知道你对我好......"一颗泪珠却掉到了碗里。
  鸿飞一勺一勺地喂,云舒一勺一勺地吞。终于,燕窝粥见了底。鸿飞无声地放下了碗,转身向门外走去。
  "帮主!今天晚上......您过来吗?"云舒期待地问。
  "筱文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晚上会留在他那,不过来了。"鸿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舒看着鸿飞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反胃,他撑在灶台边,吐了起来。
  天黑后,点起一个灯笼,云舒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小草庐。帮众们都住在前山,因为筱文喜欢安静,他们才搬到这后山来的。云舒知道后山的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到山下。
  红衣绣坊的姑娘们,云舒还在清远阁做小倌的时候,就已经和她们认识了。那里的姑娘脾气温柔,手艺又好,对清远阁的小倌也充满同情。有好几个小倌年老之后,就娶了绣坊的姑娘,这也算是得了善终。云舒还有几个颇为熟识的姑娘,他知道谁的手艺好,谁的手艺差,所以他花最少的钱,总能得到最好的活。
  这日他过来,是有要紧事和姑娘们商量的,因为云舒姿容绝美,虽然只是个身份微末的小倌,姑娘们也有很多是喜欢爱慕着他的。
  "云舒来了啊,快进来。"浅痕姑娘第一个看见云舒,将他迎了进来。
  "生意不错吧。"云舒颇为外场,与姑娘们的关系倒好。
  "还不就是辛苦钱嘛,穷人家的女儿混口饭吃。"浅痕说着,已经又有几个姑娘凑了上来。
  "云舒今天想绣什么呀?是衫子还是帕子?我们可学了个好花样呢......"
  "要是衫子云舒还是适合穿白的,倒是什么都不用绣更好,我只给你做几个水纹,穿上像文生公子的......"
  听着姑娘们唧唧喳喳的说话,云舒微笑道:"姐姐们,云舒今日想绣的东西可要姐姐们为难了。云舒就这几个体己钱,打算全花到这上头。现在我也没有主张,想请姐姐们拿个主意的。"
  "云舒啊,你上次说飞鸿帮的帮主喜欢你是真的吗?我见过那人,长得好俊的,要真是那样,云舒可就找到个好靠山了。"
  云舒咬住嘴唇。
  浅痕见了,急忙打圆场道:"你这妮子怎么这么不晓事,云舒在讲生意呢,你这么一插嘴,不耽误了云舒的正事。"
  云舒感激地看了浅痕一眼,道:"云舒这次来,是劳烦姐妹们给参谋着,想......想做件寿衣......"
  寿衣在绣坊里属于白活,红活白活无论给谁做都是要有彩钱的,云舒见绣坊的姐妹忽然都噤了声,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众位姐姐,谁做这个活钱我不会少给的,只是想做得好些。"
  "云舒......那正主是谁呀?"一个姑娘小心地问了出来。
  "我是......想给自己做。"
  浅痕皱起眉头:"云舒你怎么了?干吗没事做这个劳什子!"
  "反正是快要用上的,我不想草草了事,他们做的肯定不合我心。我还想要风光一把的,想提前自己做件好的,我最信服姐姐们的手意,现在先下个定礼,哪位姐姐手艺好接了这个活,我身后也没有什么人了,我的钱就全花在这里......"
  因为和云舒交情甚好,几个姑娘已经哭了起来,浅痕问道:"怎么?那什么帮主对你不好么?不好咱就离了他,干吗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啊!"
  "姐姐不知道,我是有苦衷的,浅痕姐姐,你可愿意帮云舒做上一身?"
  浅痕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云舒的眼睛,良久才道:"过年时你留意些,扯块好些的料子,咱不做白的了,什么宝蓝墨绿你只管去买,花样绣工就交给我,保证让你......"浅痕却再说不下去,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如此云舒谢过姐姐了......"云舒倒身拜了下去,浅痕扶住他道:"云舒,姐妹们没法让你过好日子,但让你风光一把总是成的。这定金你收起来吧,活做好了,再付工钱就是了。"
  云舒从红衣绣坊出来,已经入夜了。他打了壶小酒,知道这漫漫寒夜又是孤枕一人,如果不把自己灌醉,又怎么睡得着呢?
  云舒想起很久以前胡瞎子说的话,自己是富贵命呢,也许用不上这东西的。但过了年就二十岁了,自己也跟鸿飞混了两年了,明年就是药人炼成的时候了,鸿飞还一点也没有在喜欢自己......纵是能时常自我催眠,但总有清醒的那一刻。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来不及准备,可就不能风光地在他面前走了。做就做一件吧,冲冲喜......过年时帮里会买衣服料子,云舒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弄身好的。
  一个人拎了酒回来,却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云舒打开房门,见鸿飞坐在桌旁。见他回来了,鸿飞起身道:"你上哪去了?"
  "我去打酒了。怎么,想我了?"云舒微笑起来。
  "谁让你随便跑出去的?筱文的心病又发作了,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负得起这责任么?"鸿飞说着拉过云舒的手,拿出小刀割破他指尖,鲜血流进茶杯里。云舒呆呆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忽然感觉一阵晕眩。他摇晃了一下,鸿飞下意识地接住了他。
  "怎么了?"这一声问候充满了关切。
  "有点恶心......怎么这么关心我啊?"云舒妩媚地笑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有些刺眼。
  鸿飞松开手道:"不舒服就睡吧。"说完,他拿了杯子出了屋子,应该是用那药血给筱文煎药去了。云舒心里难受,随便扯过一块布把手包上,然后走到厨房。果然,筱文的药鸿飞是亲自煎的,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云舒,鸿飞不让任何人接近筱文和筱文的东西。自己毕竟还是有点不同的吧,云舒又开始习惯性地自我催眠。
  "我来吧?"云舒试探道。
  "你不是不舒服么,去睡吧。"鸿飞的脸上有点焦急。
  "想跟你呆会儿呢......"云舒抱住膝盖坐在柴火堆上,他拿出刚打的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然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将酒凑到鸿飞唇边,"你喝口吧。"
  鸿飞没有接他的酒,摇头道:"我不想喝。"
  "哦......"云舒有些失望地将手收回来,继续喝他的酒。两个人这么坐了一会儿,云舒看着炉火前的鸿飞,他试探着问,"今年过年的布料子都买了么?这都过了腊八了。"
  "怎么?想穿新衣服了?你这清远阁带出来的习惯还没改啊?一个男人,本用不着这么打扮的。"
  "你就不能不打击我啊?"云舒亲昵地朝鸿飞的肩膀上搡去,鸿飞却躲开了。
  鸿飞不愿再多跟云舒说话,见药煎好了,他拿了小箅子滤药渣滓,却听云舒道:"纵是喜欢穿怕也穿不了多少了,明年不就三年了么......"
  鸿飞手一抖,药洒了出来,他急忙稳住心神,滤好了药,低声道:"过几天衣服料子就进来了。"说完,鸿飞端了药去给筱文送去了。云舒呆呆地坐在柴房里,他忽然举起手里的酒,朝喉咙里灌去......
  说起来,云舒已经帮会里度过了若干个年头,自从认盼承重为义父后,每年春节都是在帮里度过的,打年糕,做新衣,不论是老帮主在世时,还是鸿飞继任帮主之后,春节总是气氛喜庆让人开心的。
  除了对自己冷淡,鸿飞在帮众面前就变得分外成熟大气。看着他潇洒样子,云舒总是会陶醉。
  每年分布料子的时候,都是在腊八后,帮派收了年租,为大家分衣服分用品。因为年夜饭都是统一吃的,所以酒肉并不用分,只是小年以后就天天都有鱼有肉有好吃的了。
  云舒本来就是极爱美的,再加上心里有事,就想着今年已经要早早地去,选上它几块好的,拿去给浅痕裁度。
  分布料的时候,云舒却看到筱文正站在兄弟们中间。
  "大家先挑吧,不用管我的,我随便有一件就成。"筱文面含微笑,他笑起来让人觉得仿佛有春风吹到人脸上。
  "二帮主先挑吧,大帮主吩咐了,要您挑完,别人才能选的。"
  "哪有这个道理啊?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筱文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其他兄弟也大声笑着附和。
  云舒并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好笑,他专心地看着布料,只等一说开始选,就能把看上的抢到怀里,免得被人拿去。
  "说什么哪这么开心?"鸿飞的声音响了起来。
  "鸿飞哥!"
  "大帮主!"
  云舒并没有理他,只垂着眼睛看料子。
  "筱文,看上哪块了?"鸿飞走过来,站在筱文身侧。
  "我都说了我就不选了,又没有什么出去的机会......"想到自己的病体,筱文心里有些难过。
  "说什么哪!还记得么?筱文今年就十九啦,什么都可以好的,过了这个年,不就能治好了么?等你好了,众兄弟给你好好庆贺一场,到时候骑马喝酒,我陪你疯三天三夜,什么都依着你!"鸿飞说得颇为豪爽深情,云舒心口却狠狠一疼,他终究还是打算给筱文治病的,他终究还是会剖了自己这颗心......这样想着,泪在眼前凝成一层雾,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也看不清眼前的布料子了。
  在众多料子里,云舒还真看上了一块,明黄地子,聚宝盆的暗纹,亮亮的丝缎面,看起来又干净又透亮,而且那料看起来就好,云舒偷偷蹭过去摸了摸,果然沉沉地压手,云舒心里喜欢,只等着说开始选了,就拿那块。
  谁知道筱文看了看那堆料子道:"既是如此说,那就那块黄的吧,而且我书桌上也想要这么一块台布,看着就干净喜欢......"
  云舒心里的火"腾"就起来了,本来是他看上做装裹衣服的啊,那人不仅要抢了去,还要拿这么好的东西做台布?鸿飞却笑呵呵地拿了那块布,抱在怀里道:"筱文就是有眼光,这一大堆料子就这块漂亮,做台布也好啊,不过要是能给我也挤出一块来,我也做上那么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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