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亚登
亚登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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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用心干。」

不知想起了什么的禾学序垂低头,恰巧风吹过,把他的睫毛都吹得颤颤的。

澄六牙偷瞄着禾学序,纵然有理想的男性身高,但单薄的衬衫始终把纤细的身体线条暴露了出来,加上他有意无意地垂着头的这种姿态,就更加像个女模特儿,有气质又脆弱得犹如蝴蝶的翅膀,教人好想、好想搂近。

我又在乱想什么……

发现今天的自己,由跟对方碰面起就没有停止过遐想的澄六牙,唯有把罪咎都归于血气方刚的十八岁身体。

此时,禾学序西装袋中的手机响起,他没怎么迟疑的跑去接,甚至好像有点过份紧张的。

一直盯着他的背的澄六牙,听见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与月一方对话,是机密得连这个最亲密「?」的卧底也不能听的么?说起来,那些「域联」私藏军火的情报是打哪来的?

澄六牙不知是吃醋还是什么的越想越多,但倏地破「扮装蛉蛭」的曲子打断了。

「喂?」

「臭小子!现在才开手机!」是沙腾。

「才不是,我已经开了九分钟以上。」他是进房门前一秒才记起的。

「你快回来耶,直哥找你!」

「他有说一定要我马上去吗?」

「你白痴啊?!迷女人迷昏了?男人当然事业为重啦,直哥要是器重你,要什么女人你没有?」

从某个角度来说,禾学序也实任应该期待澄六牙被琉亨直器重。

「好了啦,现在就回来。」

「要多久?」

「最快也要半小时。」

「出租车!直接坐出租车回来!车资我付!」

「……神经病。你别啰唆了,我二十分钟后回来好了吧?」

「快哟!」

澄六牙受不了的挂线。

虽然有时候那家伙是唠叨和窝囊了点,但其实澄六牙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沙腾就像「域联」的立允哲。也许不够正气,也没啥伟人的人生目标,但沙腾跟立允哲关心他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相比起来,反而他痴恋着的禾学序平目的表现更冷淡些,可是……他身上偏偏就是有那种令澄六牙欲罢不能的气质。缘份,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为自己过份爱情文艺的想法而偷笑,刚好来得及敛起若被看见就难以解释的笑容,禾学序就挂了电话向这边走来。

「我刚好有事,今天就这样。」

「啊,好的……我也刚刚有事要做。」

澄六牙坦白地跟自己承认,他有些许失望。纵然自己也确实有事要先走,但他本还想抢先提出,然后看看禾学序脸上是否有自己期盼中的失落。虽然,这怎么想都是一个妄想。

每次的碰面都想永远持续下去、总是一个劲地期待着对方对自己的反应、对方的每个小动作都能掀起心里极大的迴响……这种种心情,禾学序一定不会理解吧?澄六牙无从抱怨,反正单恋着别人的是他,这就是单恋者的命运。

「你没有别的话说了么?」

「嗄?什么?」

澄六牙不明所以地看着禾学序,那张宛如在晚上被月华映着般白的脸,甚至有点半透明的晶莹感觉,却一点也透视不到背后的想法,令他更加茫然。

但见禾学序一直维持着那张缥缈的睑,抱一抱紧西装,一步又一步的靠近,直到可以把澄六牙夹在他与栏栅之间不能动弹的距离才停下来。而澄六牙眼睁睁看着难得的大特写,连发问的时间也没有就听到柔软的声音传来:

「你忘了吗?」

「忘、忘了什么?」

「……今天是你生日。」

咦!

他还真的把它给忘了!反正每年送他礼物的就只有禾学序,没有对方的话,他可真记不住这有的没的。

「是喔……」就像发现一件别人的事般,澄六牙没太大感触地「恍然大悟」。

禾学序没好气地摇摇头,嘴边的醉人微笑诱发幽香。

「祝桃源最出色的卧底,十九岁生日快乐。」

他恭贺着,然后以魔术师般的手,从西装中抽出了一份看来颇贵重的礼物。难怪对方今天难得地把西装脱下挂在椅子上而没穿着,一定是怕礼物穿帮了吧。

「谢谢桃源最优秀的副总警司。」澄六牙有牙没眼地在笑着。

禾学序稍稍把视线抬高,发觉对望十七岁时已经比他高的澄六牙的仰视角又大了。对方究竟会长高到几岁呢?

他可真是……一直一直看着澄六牙成长。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在我离开后十二分钟才走。」

「等一下!」

情急地拉了禾学序的手一下,又在触电间感到腼腆的放下……澄六牙摸着手中变得沉甸甸的礼物,不想让禾学序走。那是单纯、强烈,义来得太早的思念之故。禾学序似能看穿一切的、清澈却无底的眼睛,眨了眨在看着澄六牙,似是非常漠然,其实目光中充溢了体谅。

「你还有事想跟我说吗?」

「……我可否再讨一份礼物?」

「嗯?」禾学序露出难以言喻的漂亮表情,「真是贪心不足。你还想要什么?」

「你的一个答案。」

瞬间就从暧昧的要求中,探出了似有还无的大概,禾学序的心仿佛换了一种节拍来跳动,脸像正要盛放的花苞般……有了轻微得难以察觉的颤动。

「……你想问我什么?」

澄六牙突然昂起头,银发换了个角度折射阳光之后,竟变得异样地璀璨,是教人睁不开眼睛的眩目,又是令人挪不开目光的华丽。

「我究竟有没有机会……让你爱上我?」

积压在心中多时的疑问,在胸膛的某个缺口迸发出来。他一直深信,自己所付出的都没有白费过,有些什么是不断在进展着的,只是很慢、很慢,比植物的生长更难实时察觉。可是他对禾学序感情的滋长,却没有配合着关系的进展,只是一个劲的在一马当先,好像那颗能通到巨人家的怪豆,一夜之间就长到云层去了。

单恋的感情及禾学序,似各扯着澄六牙心脏的一边,感情不住使力,但禾学序一动不动。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制造」一点进展,结果只会是心脏都破扯开了,还只看得见一脸冰冷的美丽。

而禾学序听得很明白,亦了解那片破扯着的心脏,可是……

「……我不知道。」

澄六牙听到了这个残忍的答案,眉头苦恼地皱起。禾学序装作没看见,接着非常潇洒地把西装用一只手指勾在肩上。

他向后退一步,仿佛要跟澄六牙保持一个安全距离,但突然……无瑕的脸上竟浮起一丝蚀骨融心、穷于琢磨的情愫。

「目前我最在意的,还是和平,并没有仔细想过别的事。不过我想……最真诚地对待我的人,我是早晚也招架不住的。」

然后,好像早知澄六牙会楞在那儿的,禾学序趁这空隙以小溪流水的步伐徐徐离开。

到澄六牙恢复活动能力时,他的手脚已经软了,就像刚做完一场剧烈运动一般。一下子掉进地狱,一下子飞上云端,任心脏再强的人也支持不住。澄六牙甜人心扉的笑着的同时,也恨透那个最会折磨下属的上司,恨透那种模棱两可、总令人不安份地有所期待的答案。

也不知他陶醉了多久,直至手机再响起,他竟然不谨慎地接听了--

「喂?」

「还喂什么喂!!你知不知已过了多久?!」

噢,又是沙腾。

 

「咦?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匆匆赶回来的澄六牙,竟然得到琉亨直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反应。

「那……那是沙腾找我回来的,直哥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是,不过也不急的,我听沙腾说你约会去了,还说别打扰,等你玩完回来再说。」

「是啊……」--沙腾!看我今晚把你的皮煎出来!

「我是否扫了你和女朋友的兴?」琉亨直幽幽一笑。

「不是女朋友……还不是。」澄六牙的笑意从嘴角泄出。

「噢,是桃源人吗?」

「嗄?」

「是桃源人吗?」

为了让澄六牙确定他没有听错,琉亨直一字不换地重复。

「是……

「真的吗?」

「……」澄六牙敏感地重新调整了呼吸,「是啊,直哥怎么要怀疑?」

「因为我一直以为乌托邦女孩比较适合你。」

琉亨直暧昧的地说。澄六牙的心跃动又跃动。

这句话有别的理解方法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为调查我跟乌托邦的关系而来」。这样想是否是太牵强附会了?

「怎么啦,我的意思只是听闻乌托邦的女孩比较辣,并没有要反对你的意思哦。」

「嗯。」澄六牙尴尬一笑……其实,那是心虚一笑。

「对了,六牙,还记得很久以前,我说你所怀着的那个大秘密吗?」

「开玩笑吧,直哥,我哪有什么秘--」

「那个条件到现在还生效啊。」琉亨直正经地笑着打断,整个表情散发着难言的暧昧感,「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会以我的秘密交换。」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呀……

澄六牙总感到黑暗中的危机已经咬住了他的衣角。

在同一时间的另一个空间--禾学序的家,他本人正面对着个人计算机,阅读着一个重要又神秘的电子邮件。

「……再联络。」读到差不多尾声,他看见最尾有一段p.s.……

眼睛轻轻在那一句起两句止的文字中一转--下一秒,他脸色大变,像有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发生了!

一双眼眸本诱人如水晶世界的小窗口,而且有着让人沉迷的平静,但刻下却只留下可怕的震撼。他用力地看着显示屏,可是就算把它看穿了,还是没办法从那一小串文字中解读出另一种意思。

顷刻,本轻柔地摸着鼠标的手换成捏着,而且捏得指骨发红也没法停下来--痛心、气愤、怨恨、恐怖……全都扭杂在自己那反映于显示屏的脸上,形成可怕旋涡。

 

今天是特殊的约会,竟然用短讯来传呼他,为什么呢?

跟之前的会面一样打扮到直至自己为自己打满分的澄六牙,边走边用左手转着耳垂上的银耳环。这只粒状的纯银耳环,正是禾学序给他的十九岁生日礼物,盒中除了紫色丝绒上的这时尚银饰,还有一小张浅蓝色的迷你贺卡,写着--「我最讨厌戴耳环的男生,不过既然耳洞都穿了,一直空着更不好看。」

剎那间,澄六牙还感动到差点哭出来。不久前,他就是因禾学序说不喜欢才拿掉进「域联」后就一直戴着的耳环的,但现在……对方却反而赋予了自己这个特权。

搞不好是已经爱上我了,今天的见面也是表白的借口?

痴心妄想令他自己也不禁嘲笑自己一下。一定是因为公事吧?难道是有危急的状况了?他不禁想起琉亨直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暧昧态度,真的不能不怀疑对方开始有疑心了,也许这状况跟禾学序报备一下比较恰当。

不一会他就来到1346号房,又是一如以往的迟到了一点,大口吸入空气,他正为等下又要看见的绝美风景做心理准备。

「嚓--」

门被小心翼翼地开了。但里面竟然没有人?每次准时在约定的五分钟前到达的禾学序竟然也迟到?难道是等澄六牙等惯了,要施点下马威?

澄六牙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着等对方一次也无妨,也许能看见另一种美。于是就跨进房内,更毫无戒心地带上门--

下一瞬间,他的后脑已破冰冷的枪口抵着。

「……什么人?」是黑道还是白道?他是两方也可能开罪的夹心人。

「桃源卫警总部现任副总警司禾学序。」

「嗄?!你开什么玩笑?」

「别动!」

当澄六牙转过来,瞧见那上了膛的手枪,和禾学序恍惚间散发寒气的冷艳容颜,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玩笑。

「发生什么事?」

「你隐藏的秘密,是要自己说出来,还是我代劳?」禾学序残酷地笑开了。

「什么秘密?一个个都追着我来讨秘密!我的秘密还不是--」

理直气壮的男低音戛然而止,那从来都让人想永远听不完的磁性嗓音,现下一声难发。

他的秘密……只有当卧底这一个吗?不,还有一个……一个更重大的秘密。

那一个秘密,并非有心隐瞒,只是他早就想着要将之尘封,要把它在历史中剔除,当成没有发生过的事,是他面对自己时也要严守着的秘密!怎么会……怎么会被最不应该知道的人揭发它?

澄六牙纵然水气汪汪也会有晴天颜色的瞳仁,发出凄惨的光,他哀求着,哀求着禾学序放下枪,跟他说:「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自己不想说?」可惜事与愿违,禾副总警司悠悠把枪口贴近了澄六牙的额头,甘甜的嗓子流畅地说着:「我可以替你说。」

澄六牙摇头,他拚命摇头,但皮肤磨擦到枪口的冰冷感觉告诉他,愤怒的大天使不打算轻易终止审判。

「或许我该负点责任,我早该揭发这件事。是的,我怎可能不知道呢?一看就能分辨,你当学警时那一头黑发,才是染成的吧?不然,你染发后怎会连眉毛都成了银色的呢?把黑发染成银色,只为掩饰你那不断生长出来的,浑然天色的银蓝头发!也就是你作为乌托邦贵族,想清除出清除下去的生理象征。」

禾学序冷酷的目光像刀直刺入澄六牙的喉咙。前者的一句句说话,都让后者有被雷电击中背脊的神经麻痹。

「乌托邦的贵族,最低级的也能被封为伯爵,我且称阁下为伯爵,若有委屈了阁下的话,请多包涵。」禾学序刺耳的官腔,令澄六牙想扭碎眉头般把它皱起。

眼前这个以枪指着他的男人,不久之前才幽幽笑着送他戴着的银耳环,现在和那时的表情……落差大得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但澄六牙没有生气,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也许让他知道原来禾学序是与杀他父母的人一党的,并且一直对他刻意欺瞒着自己的真正身份,他发的疯会比禾学序更厉害一千倍。

「伯爵,你知否你已犯了本国虚报资料的罪名?据我所知,阁下在填报卫警学园的申请表时,并没如实填写乌托邦的国籍。」

「……我不想回乌托邦。而且我不都已经成为你的卧底了吗?我有多忠心,你还不清楚吗?」

「阁下到底是桃源的卧底,还是乌托邦的卧底,仍是一个很重大的疑问。」

禾学序的冷笑,纵然是再合理的表现,也始终彻底挑衅了澄六牙。

「疑问?!你到现在还对我有怀疑?」

「是阁下刻意隐瞒背景的行为令你自己变得可疑。」

「禾学序!」澄六牙注定被看为异族的蔚蓝眼睛,狠狠瞪着不合表情的禾学序,「出生在乌托邦难道是我自己的意志吗?你为什么要为一件我无法控制的事而责怪我?!」

禾学序没拿枪的事头不着痕迹地攥紧了。他的剑眉还是一丝不动,但到底心里起了什么样的波动呢?

「如果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我负责到底!除了离开那个冷血的国家之外,还是我自愿的事,就只有当卫警、当卧底,还有爱上你而已!」澄六牙提起手,斗胆地抓住了绿眸中起了涟漪的禾学序的手。

然而禾学序反射动作一般的重重甩开。他隐约地打了个寒颤,细微得差点就捕捉不到,但澄六牙还是看见了……

「……废话。你到底为什么会离开乌托邦来到桃源?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已经清楚地划分了界线,明确得会让人淌血地告诉澄六牙:我们在对立的阵线,壁垒分明,完全没有重迭的立场。

「我是为了你父母也受害的那一次大屠杀,才离开那个无情的国度。」

「……别跟我说什么你极力反对进行大屠杀的鬼话,当年,你不过是个十岁的小鬼。」而他自己,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十六岁少年。禾学序瞇瞇眼睛,仿佛是一个泪水要滴出来的动作,但他青翠的眸子是干涩的。

「当年我的确没有跪在皇座前说过任何话,抗议的是我叔父,然后我看着他一家大小被斩首示众。」澄六牙肩头一震,目光像是无法分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噩梦的延续般恐惧,「就在叔父的头颅滚下来的一刻,我知道那个不再是我可以待下去的家。所以我走,离开了那个除了名字,没有一点与真正的乌托邦相近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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