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宗易真的开始头痛了,父亲如果十句话里面不贬他九句,大概就会很不舒服,而且对一件事倔强起来的时候,怎么讲都会纠缠不清,绝对搅不清楚。
唔,再等几个月,等小武成人了,他真的该起程尽情游历父亲眼中最潇洒的江湖了,憋在这里的确很腻了,也很闷……
“宗易!”
宗狂真的要发狂了,今天这个宗易是这么了,不仅前所未有的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命令,还光明正大的神游九天之外?
“宗易,今天我说的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就这么决定了。”
“父亲,我说过了,我还不想成家,也不想误了那姑娘的终身,这件事过几年再说,可以吗?”
宗易的口气在隐隐约约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父亲不是就是由于祖父母的强硬而不喜欢娘的吗?现在却又来重复他最恨的父母的做法!
“再等几年?再几年,还有人肯嫁给你?”
“瞧瞧你,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好,跟那早死的病泱泱的女人有什么分别?那女人当年还有勇气来算计我,你却连成亲这一点勇气都没有?哼哼,反正你这一辈子是打算窝囊过了,我看你都忘记你是姓什么的了?”
“……”自 由 自 在
宗易沉默下来,看着宗狂,眼里流转着意味不名的思绪,不发一言,书房陷入一阵莫名的尴尬和沉静中。
沉静中却又莫名的有一种沉重的压力,仿佛无声的风轻轻吹来,丝丝袅袅围绕着你,层层压下来,却挣拖不开,也逃脱不了。
终于,宗易开口了,却使几人再度沉默下来:“……有些女人总是不得不从于强硬者的安排,即使她不想这么做。”
“父亲,你一直恨着母亲,也不喜欢我,不就是因为她是祖父母硬塞给你的?既然这样,又何必让我重蹈覆辙?”
“你……”
宗狂、于雪震惊地看着宗易,而宗武则震惊地看着忽然面色大变的父母,和异于平时的大哥,第一次听到大哥用这种口气跟爹说话,而且说出了他从来都不是很清楚的事。
难道,爹一直不喜欢大哥,而死去的大娘在这个家也是讳莫如深的禁忌的原因就是这个?这,这,一家人有必要这样吗?
“父亲,你甚至怀疑过,这么懦弱无能的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是吗?我想,如果当年不是滴血认亲过,恐怕娘亲和我已经被你逐出家门了吧?毕竟这样的我绝对不可能是宗家的人,说不定只是某个不知名的野种,莫名其妙进了宗家的门,是吗?”
宗易忽然淡笑出声,嘴角几丝嘲讽,一向没有多余表情的眼睛更显得淡漠,眼神却比平时更清亮,说不清那里面缭绕的思绪是悲哀,是恨,是嘲讽,还是云淡风轻,亦或什么都不是?
说不清,是什么忽然改变了,但,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宗易不是平时的宗易,在宗狂面前一向那么“软弱的沉默的”宗易怎么会有这样深沉的感觉,这样飘然的气息?
“易,你……”
宗狂、于雪怔怔看着他,不能成言。怎么了,难道这个不是宗易?可是,这的确是宗易没错啊。难道说,以前的易一直都是假装的吗?难道说,以前的易都是用那张面具对着家人吗?易……
“父亲,我意已决,反正成亲这件事,就以后再说吧。”宗易沉默半响,忽然转换话题,坚定的不容质疑的口气说明一切,说完便抬步走向门口。
抬手正欲开门,忽然顿了一下,回头微笑着道:“再几天就是小武成人冠礼仪式,我已经邀请到了父亲的知交好友,还有小武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父亲可以放心。”
说完,打开房门,抬步走出,迎面一股凉风,不禁深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微笑。
原以为自己是看得开的,所以对何卿说起此事的时候也是一派云淡风轻,可是,原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是件这么舒服的事。
现在,虽然还没能对父亲完全说开,但在离家前还是把一切说清楚的比较好,不管父母会怎么看,那都是他离开以后的事了。
回去吧,何卿前两天刚从财狼那里逃回来,一边喊着无聊,一边缠着他,呵呵,回去又要抱怨几句了吧,这男人,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宗易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沉思着走向大门,温暖的笑容。
恩?耳边忽然闪过几声府里下人没有的轻快的属于武人的隐隐脚步飞掠声,有外人入侵?
宗易惊疑间,依然不动声色,一边微笑着随手捻花而行,一边不易察觉地观察四周。
果然,没错。在他似乎无意的回眸中,一道身着下人服饰的身影快速闪过,隐入拐角不见,动作灵活迅速,武人身手。
装做不察地继续前走,但感觉得到身后隐隐约约总有一道无形的气息窥探着他。
宗府退隐已久,应该也没什么仇家,怎么会……?
脑子快速地转着,脚步却不停,仿若无事般走回商行。
希望能在他离家前解决这桩莫名其妙的事,唉,真是麻烦啊……
十二
天!宗易进门后,不禁开始抚头苦叹。
这什么世界,在宗府受烦人的吵闹还不算,回家了,还要面对这种场面!
这何卿也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使人闻风丧胆的邪魔!竟然能跟老陈吵那么长时间,从他去宗府到现在回来,竟然还……
唔,实际上,只是一个人在吵,一个人在……闭目养神。
“喂,喂,老陈,好歹我也算是一个人物,给点面子嘛。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好不好?”自 由 自 在
“恩……”拖长音的傲慢鼻腔。
啊,没听到,没听到,“我知道,其实老陈你绝对是个大好人,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带特产过来给我啦,对不对?哈哈。”
“给主人的。”
好,自动忽略。“嘿嘿,何必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看看,我已经退让了很多步了,老陈你也退几步,如何?”
“……好吧,一步?”
“半步?”
“你!”何卿正待横眉怒瞪,却被老陈眼帘里透出的阴光给瞪住了,“呃,呵呵,我,其实,呵呵,老陈你说的那个事,能不能……”
“不能。”
“你,你,你……”
终于,宗易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僵持,笑道:“好了,好了,怎么了,老陈你又出了什么难题?”
“啊,小易你终于回来了!快教训,呃,‘调和’一下老陈的脾气,不然,不然我死给你看!呜呜呜呜……”何卿如见大救星般飞扑上前,一把抱住宗易,哀哀假哭,哪见得一代恶魔的酷样。
“小……卿!你的搞笑能力越来越出色了,智力也退化很多,看来是达不成能吓倒襁褓小儿的目标了。”
“喂……”过分了吧,竟然这么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凶残恶霸的邪魔?虽然说最近是……呃,平易近人了一点,恶人本性还是在的嘛。
何卿幽怨有加地瞪着带着宠溺的微笑的宗易,一边抱怨一边揽紧爱人的腰,磨蹭着。
“好了好了,说吧,老陈又出了什么难题了?”宗易只有无奈叹息,这两年何卿是年龄越大,智力越退化了,他不仅要做爱人,还要兼职做保姆啊,唉!
“啊,说起来,你说老陈是不是很过分?明明知道我做不到,还要我做这走那的!”
“哦,天下还有你做不到的事?”
“……除了老陈说的事。”何卿闻言抬头,严肃地澄清事实,欲重振形象,可惜啊,眼底的惊惶和不甘泄露了他目前的困境。
怎么了,究竟什么要求会让何卿这么惊惶,这么为难?
“老陈他,他,他要我扮女人!”何卿忍不住开始大吼大叫,羞愤难耐。
宗易沉默片刻,问道:“……然后?”
“然后去满春楼。”
“……然后?”
“勾引王大胡。”
“你……”
“喂,小易,尊重我一下,好不好?”
何卿不禁抗议了。因为听了他的诉苦后,宗易的确没有打击他脆弱的心,没有嘲笑他,只是煞有其事地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细地打量起来。
唔,的确,何卿是长得不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用来勾女人的;俊挺的英眉,斜斜一挑时是勾人心魄,勾女人心魄;性感的薄唇,无论是在轻笑还是嘲笑人时,都魅力十足,唔,吻起来感觉也不错;高大、修长的身形,流线般的肌肉,练得恰到好处……
总体来说,都很不错,但总归一句,都是用来勾引女人的(当然,现在只是用来勾引他)。
要勾引王大胡,可就……,咦,王大胡是谁?
迎着宗易疑问的眼神,沉默已久的老陈开口了:“今天,傍晚时分,商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出现,一直窥视着这里,我知道其中一个是蛇头王大胡的二把子,我听一个朋友说王大胡出现在这里,最近几天一直住在满春楼里花天酒地。”
“只是一个江湖混混吧?我没听说过这个人。”拜何卿这帮朋友所赐而荣升情报总部头头的宗易,现在对江湖上的人物可是熟悉的很,可是这个王大胡可真的没听过,江湖二流子而已吧。
“是的,不过听说,前不久他跟幽府有密切接触。今天来监视的人里面那个黑衣的应该就是幽府的人。”
“确定?”
“当然,小易,你怀疑我的眼睛吗?”
“别打诨。”宗易直截了当开口,打断何卿即将开演的眼里充足的水气。
“唔……,好吧,以前幽府的一个混小子犯到过我,他的领口内有一条淡银色蛇线,今天那个也有。”
“所以,老陈要你去套消息?”
“是啊,小易你要替我做主啊,像我这么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的昂藏好几尺男儿,怎么可以做女儿之态,去勾引那粗俗之辈?!”
“哼,物尽其用。”一旁老陈冷眼道。
用脚趾想也知道,他老陈只是一介平庸粗鲁武夫,做不来刺探套话这等心计深重的事,而主人只是一个“平凡”的商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整天除了吃莲雾冻糕、纠缠主人以外没事干,但面对敌人是可以绝对心计深重又凶残的人,也就是邪魔何卿,最合适了。
“喂,老陈,你就看我不顺眼,是吧?”
“废话。”
“你……”
“好了,何卿,老陈,暂时停战。”终于看不下去两人像小孩那样吵个不停的宗易开口阻止,道,“不想知道我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吗?”
成功的,两人一齐停口,同同望着宗易,除了好奇还是好奇——两个小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啊?”
“不过,我从宗府出来时,好象有人偷偷跟踪我,身手好象还可以。”
“也就是说,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宗府来的。”
“小易你有得罪什么人吗?”
“你说呢?”
何卿话刚问出口就知道白问了,像宗易这么“懦弱”这么“无能”的人会得罪什么人呢。
“那么,是宗府的人有仇家了?而且还是结了幽府的仇?”
“唔,我想有可能是小武的原因。父亲和雪姨退隐已久,下人也只是普通的镇里人。”
“因为小武刚从外面游历回来?”何卿终于正经起来,皱眉问道。
心里不禁开始烦恼,再几天结束宗武的成人式后,他就可以同小易一起游遍天下,再也不用因为该死的任务而几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聚会一次(当然,他省略了自己不时偷溜来会爱人的记录)。
现在,却因为这该死的幽府而增添不少不该有的麻烦!该死的幽府!
同样的,宗易也感觉相当的烦恼,麻烦是他一直都努力避免的,尤其是那种牵扯上江湖恩怨的麻烦。现在,它却自动找上了他。
想到这里,不禁头疼地抚抚眉心,道:“想不明白的是小武怎么会跟幽府扯上关系?”
“别想这个了,现在重要的是解决它,一次性做掉这个麻烦。”何卿轻轻揽过宗易,轻柔地抚顺他的发丝,笑道,“我可以做你的得力助手,免费让你靠,绝对舒服哦。”
心里明白,小易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的,也没有做出多少表面业绩什么的,实际上却总是在为那个家操心劳力,经济上、日常生活上一直支撑着家里的一切。自 由 自 在
那两个老家伙却什么都不管,还对小易指手画脚,不满这不满那的,尤其那个狂妄自大的鬼老头子,什么都不了解却仗着身份任意辱骂小易,要不是小易罩着,早就一掌劈了。
现在好了,不管是谁,反正是宗家人,惹上麻烦了,爱操心的小易又要烦恼了,即使是一丁点大的麻烦,牵扯到小武就不行。真是恋弟情结!(好象有好几缸醋溢出来了……)
“你在自怨自艾些什么啊?”耳边忽然一阵揪痛,随即传来宗易恼怒的声音。
啊?……好象不知不觉在自言自语呢,惨了,说小易恋弟情结,还当着别人的面,惨了惨了惨了,死了死了……
“呃,呵呵……呵呵,我是说我们应该一起分担麻烦,你不喜欢的,我替你解决。”
何卿笑得嘴角抽搐,迅速伸手揽紧宗易,用最诱惑的磁性的语音,采取甜言蜜语攻势,化解危机。
可惜爱人不领情,狠狠推开,笑斥道:“得了,我的耳朵还没衰老。”
“呵呵, 好了啦,先不说这些个麻烦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吧,今天晚上你父亲怎么说?”
“我还以为你丝毫不以为意呢。”宗易微笑,示意老陈出去,呵呵,接下来是情人时间了。
他这番话当下就激起何卿极大反应:“哦,小易,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地无视我的一片真心?呜呜……”
“是啊是啊,都是我无情无义。”宗易翻了个白眼,早已习惯他时常的发癫,笑着反抱住何卿,好象想起什么,忽然笑的很有意味。
“笑什么,这么好笑?“
“呵呵,我忽然想到,你的真心话好象常常用这种方式说的。我们也从来没有像一般的爱人那样常说甜言蜜语。”
“唔,好象是这样。大家都是男人嘛,常说甜言蜜语太肉麻了。”
“你这样就不肉麻?呵呵。”宗易指的是何卿那时常发癫状的爱的表白。
“呵呵,反正,你知道,我也知道,不就行了?”何卿低笑着,脸贴近宗易,摩挲着,轻语。
“但是,有时候也要说的,是不是?”何卿的唇吐着诱人的气息,渐渐朝目标移过去。
“说什么?”宗易有点装傻。
“呵呵,易,我们起先都是爱女人的,不是吗?我以前一直习惯流连于女人的怀抱,永不安定,我也以为自己一生就这么过了。可是,我们相遇了,相识了,在那种情况下。”何卿柔若清风的声音在脸上游移着,包含着浓浓的深情。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甚至爱上一个男人,到现在仍然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自己这么的情不自禁,而且永远没有厌倦的感觉。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不会让自己后悔,不会让自己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对子孙说悔不当初的话。”
“我想,我们不会有子孙了。”宗易笑得眉眼弯弯,反手抱住他的腰,语里一半叹息一半情意。
“是啊……。不过无所谓,如果我成亲了,生个不肖子孙,岂不悔死?”
“先见之明。”宗易侧头,轻啄面前那透着迷人微笑的唇角,嘉奖道。
“幸亏你我性格相似,对世俗之见同样会视若无睹,不然,我们的情路恐怕要辛苦很多了。”
“呵呵,同感。……不过,你知道,我对感情不是很了解,所以如果当初你不主动的话,也许我会永远把它当作暧昧的友情而持续下去,那么结局可能就是怅然神伤了。”
“所以……我,”何卿忽然甚是紧张地添添唇角,慎重凝视着宗易,道,“易,我爱你。不知道下一生会是如何,但是,这一生我是爱定你了,也缠定你了。我们是朋友,是知己,但最重要的是,我们是爱人。”
“我只说一次的哦。”何卿郑重地,难得表情严肃地一口气说完,却感觉自己的脸已是一片烧红。
“我知道,我也是。卿,我爱你……”余下的话语淹没在凑近的双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