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沙滩鱼
沙滩鱼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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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见一击不中,急乱之下也不及思考对方明显高于他的身手,大喝一声,振起十成功力,抡起手臂如暴风雨般侵袭而去。
但怎料,宗易只是轻挥手掌,修长的手指便已直接突破看来密不透风的臂影,优雅得仿佛拈花而行的轻风,紧紧困住不得不随风沉浮的残叶,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前,便已身不由己。

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时,他身上的几大要穴已被封住,身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大脚印——是老陈对被他踹进房里的报复。
而正对面坐着一个笑得很温和,一个笑得很阴险的人,唯一相同的是对着他的眼里都没有温度。
“说吧,到底宗府哪里得罪幽府了,需要这么赶尽杀绝?”宗易也不管黑衣人的震撼,直截了当问道。
“……”
“我知道一般情况下,江湖人总要讲点骨气什么的,要先吃番苦头才肯招。所以,老陈!”
“是,主人。”在日渐接触到他们的真面目后,连本来沉默老实的老陈都笑得阴险起来。
老陈的笑容好象的确是有那么点抽搐的内容在,在听到宗易的命令后,直接走上前,阴笑着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黑布,撕碎上衣,而后便转身去拿桌子上放的什么东西,而黑衣人胸口那幽府独有的诡异的鬼骷髅刺青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眼见老陈又回来逐渐逼近自己,黑衣人开始恐慌起来,大喊着:“要杀便杀,警告你们,大爷可不玩这套变态的玩意儿,你们要敢如此侮辱大爷,幽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到极点的,四十多了还长满痘痘的恐慌的老脸,老陈的笑容更加抽搐了,恨恨瞪了眼好象被点了笑穴似的狂笑的何卿,气势汹汹地上前,端着那杯泛着香甜诱人的香气的蜜糖水便直接往他身去泼去。

而后,万分慎重地拿出一个有隐约的沙沙声传来的油纸包,打开,已看清状况的黑衣人不禁倒抽一口气,那是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成千上万只凶猛的山蚂蚁!
“怎么样?还是坚持受刑后才吐露实情吗?”
何卿态度非常可亲地问道。见黑衣人紧紧咬着牙关,恨恨地怒瞪着他,还不屑地呸了一声,只得无奈地用仿佛怜悯众生的极度慈悲的表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一瞬间,惊讶的痛苦的惨叫声便已忍不住冲破喉咙,冲破牙关脱口而出,却又马上被点了哑穴。
那千虫钻,万虫咬的滋味可是真正尝到了,比幽府那残酷的刑法更为难熬,比起那熬不住了最多痛昏过去的刑罚,这种只是小小的却是无处不在的,想昏又昏不过去的又痛又麻又痒的感觉,那简直是小儿科了。

他奶奶的,真亏这两人竟然想得到这种手段,简直不是人,是恶魔,看着这万千蚂蚁黑压压的在人身上蠕动的惨状,竟然还笑得这么开心、悠闲……
他们绝对不是人,那眼里残酷的狠厉程度和高深莫测的身手绝对不是幽府的人能比的,究竟是什么人?幽府分明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宗老鬼也就这么个身手,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了得的深藏不露的儿子?而他身边那个笑得一脸邪气的男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这次幽府要栽在他们手里不成?混蛋,都怪自己太自大,出来也不多带几个人,后路都没有安排好,现在连个救援的人都没有了,啊……该死的蚂蚁咬到哪里去了,好难受,唔……我受不了了,好痛,好痛啊……

黑衣人终究还是熬不住了,眼珠暴突,身体已抽搐得不像样,直视着两人,乞求之色已流露出来。
“愿意说了?唉,早先爽快点不就行了,还白白受那么多苦,何苦呢?”
何卿说话间,老陈挥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眨眼间蚂蚁纷纷不动了。
“说吧,幽府怎么会盯上宗家的?”宗易摄人的目光直视着黑衣人,那眼光仿佛可以看透一切想隐瞒的秘密。
黑衣人极力不去看身上那黑压压的一片死东西,刚吁了口气,在宗易的摄人目光下,又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稍微回避开他的眼睛,嗫嚅着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呃,好象是跟宗武有关。”

“小武?他怎么会惹上幽府的?莫非是他出去闯荡江湖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听说宗武侮辱,呃……,惹到了我们头儿的宝贝妹妹,所以……”
“什么?!”

十六

“小武……侮辱了幽府主人的妹妹?”
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还是宗家理亏在先,即使人家要报复也是说得过去的。可,小武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怎么会……
“小易,镇定点。我看小武不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何卿站起身,抱住因为牵扯到弟弟而显得焦虑不安的来回踱步思考的爱人,安慰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道。

低沉的温柔的声音忽然静止了心中莫名的焦躁,使心又恢复一片清明。宗易抬眼看向那一直以来都深情凝视着自己的眼眸,柔柔地笑了,有伴如此,人生何撼?
“咳咳……”老陈出声提醒,此时还有外人楞楞看着他们呢。
回神过来的两人不禁也有点尴尬,毕竟在俘虏面前嘛。马上恢复威慑表情,好继续逼供。
“唔,那么阁下可否告诉我们,幽府打算怎么对付宗家?”
“这……”还待犹豫的黑衣人在感觉到何卿周身忽然弥漫的杀机,连忙回答(刚才还那么温柔似水的表情,真善变!),“呃,那个我们得知再过几天就是宗武的成人礼,到时会邀请众多江湖老宿,所以头儿打算在那天行动。”

“幽府野心不小啊,一石二鸟,报复宗家顺便除去以后的敌人。”
宗易一眼便看出那言辞下闪闪烁烁的意思,不禁冷笑。即使是宗家理亏,也不该牵扯到其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幽府行动的借口罢了,或者说只是一个顺势而出的导火线。
“那么到时候准备怎么动手呢,以你们的作风不可能是正面挑战的吧?”
“这,这只有头儿和旗主才知道的,我们也只能到当天才知道具体事宜。”
“哼,倒的确是冥煞的作风。”自 由 自 在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头儿的名字,还……?!你到底是谁?”黑衣人震惊地看向撇嘴冷笑的何卿,竟有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头儿的名字,而且对头儿的性情作风如此清楚,此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关于这个你就不必问了,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们,你们不杀我?”
“何必这么麻烦?反正你回去为了保全性命也不敢实话实说的吧?唔,反正你手下已经死了,你最好编个故事,就说在即将杀宗易的时候,出现了恰好路过的世外高人,你们头儿信不信就看你的本事了,明白了吗?”

“呵呵,另外说一句,你最好在行动当天找个理由推卸掉,否则,你能否长命百岁可就不能保证喽。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人,过两天可就不一定了,……清楚了吗?”
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杀人,过两天可就不一定了?心情好……?心情反复?邪里邪气?……不会吧,应该不会吧?难道……
黑衣人已不敢往下想,冷汗瞬间又被寒气吸干,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笑话,自己大好年纪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废掉?保命先!
半刻后,一道鲜血淋漓的踉跄身影跌跌撞撞跃出后院,顷刻间消失在林荫中。

清晨,晨风清爽。
宗武坐在花园边擦拭着练武后汗湿的身体,脑子却还在想着这两天宗易奇怪的行径。
自从大哥强硬地拒绝爹提议的亲事后,依然会来家里,也不做什么事,就是跟下人聊聊天,没事时整理整理花园,这也没什么奇怪,大哥平时也常常这样,可是,自从和爹吵翻后反而来得这么频繁,这也太奇怪了。

结果爹娘也别弄得很奇怪,特别是爹,自从大哥说出心里话以后,暴怒一场后反而更关注大哥,有意无意地蹭近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
他们难道没发现吗?其实就不善说心里话的倔强程度来说,他们父子是相当像的,憋了二十多年还没憋出来。唉!
“小小年纪,一大早的叹什么气呢?”
身后传来温柔的含笑的清朗声音,转头看去,大哥一身清爽的青袍,微笑的眉眼,在清晨带金的晨光中竟如飘然的仙客般,仿佛顿顿足便可翩然隐去。
不过,奇怪,自己怎么想得这么入神,连大哥什么时候来都听不到,耳力退步了呢。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要抗议:“大哥,什么小小年纪的?我已经长大了,明天就是成人礼了。”
“是啊,明天嘛。”宗易眨眼笑道。
那今天还是小孩子嘛,呵呵。岁月过得真是很快呢,仿佛眨眼的功夫,小时候一直粘着自己的胖娃娃竟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得比自己高了。
呵呵,自己也才二十六岁,却已有老人的感慨了,真是老了吗?是困在这里太久了吧,都没有了年少轻狂的傲气和傲啸天下的激情,终于该是时候重新开始自己的生命了。
“大哥,大哥,你在想什么?”
“啊,哦,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感慨,光阴真是过得快呢,想想小时候你粘着我的时候才一丁点大,大概到我膝盖吧,呵呵。”
宗武见宗易比划着高度的手势,不禁羞红了脸,粗着嗓子嘟囔着:“大哥,那是小时候嘛,当然……。”
“是啊是啊,现在都是一个翩翩少年了。怎么样,出去游历江湖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中意的人啊?”
“没有啦,一个个都花痴似的,烦死了,还是跟朋友在一切喝酒切磋痛快。”
“哦?这么受欢迎啊?”自由自在
“真的啦,尤其是一个姓冥的疯婆子,古里古怪的姓,整天缠着我,都没办法跟朋友痛快地玩,还四处害我朋友们的姐妹。哈哈,后来要不是一个朋友献计,还真甩不掉她呢。”
唔,看来就是这个正主儿了。呵呵,看来不只红颜祸水,太过英俊的男子也是祸水啊。
“小武,最近武功练得如何?”
“恩,爹的功夫我已经学了十成了,爹都已经打不过我了,还不承认,死要面子啦,哈哈。”
“那就好,父亲一向要面子的,年纪也大了,你在他面前也不要太过嚣张了。”
“这我知道啦,呵呵,老人家嘛。”
“你的武功已经不错了,只是,心计还不够,以后要是出去游历江湖的话,可要小心小人的暗算伎俩。对了,我这里有一本武功典籍,不算很高深,但你要全学会了,以后在江湖中也可以尽情打抱不平了,那世界就由得你尽情闯了。”

宗武看着宗易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籍,塞入自己手心,眼睛里全是迷惑不解。
大哥怎么会有武功秘籍?这是平时沉默寡言,一心只懂生意经的大哥吗?那眼里的神采分明是如此的飞扬,就像……,就像即将飞离牢笼的苍鹰,展翅冲向云霄的傲气。
“小武,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不要问,相信大哥,大哥会害你吗?呵呵,这不就得了!这个武功在你练成之前不要说与任何人听,包括父母。”
“唔……,也许一切疑问在明天就可以揭开了,呵呵,可能会有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等着你呢。好了,我还要到父亲那里一趟,先走了,明天再给你答案,好好练。”
宗易一脸神秘又欣慰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拐过廊亭,身影已消失在那重重假山石间。
这究竟怎么回事?

练功房。
宗狂虽已是垂垂老矣,但也还算老当益壮,壮心未灭,每天仍孜孜不倦地练功,连于雪也是一身劲装,陪他对练。
宗易悄悄走进练功房,在一旁看着夫妻俩对练。心里暗忖,也难怪父亲对雪姨痴心不改,能有一个生活上,兴趣上都一起相伴的伴侣,夫复何求?只能叹息娘与父亲的缘分如此之浅,却无可奈何啊……

“易,你怎么会过来这里?”
于雪先停手了,毕竟宗狂的年纪体力不比以前了,总得留点面子给老头子。
看到宗易在这里,不禁诧异,平时易可从不来练功房的,免得被老头子抓住臭骂,更何况还是在父子差点决裂以后。今天竟主动到这里来?莫非有什么急事?
“父亲、雪姨早。我今天过来是有些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别告诉我,你后悔拒绝这门亲事了。”宗狂倔着老脸走近,儿子终于肯主动跟他说话了,心里有一丝释然,出口的口气却还是冲冲的。
宗易暗叹,这老头子还真是倔,如果以后知道他眼中一向不中用的大儿子有个违反禁忌伦理的爱人,不知道会疯成如何?
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从容地岔开话题,道:“今天我前来是有一个紧急消息来通知父亲一下,明天小武的成人礼可能会有点小意外,请父亲关照前来的前辈们多多注意一下。”

“什么意外需要我的老朋友们特别注意?难道会是江湖上的宵小来犯事?哈哈,也好,老子很久没真刀真枪打了,刚好可以好好打一场。”
还是于雪细心,看出宗易眼中的慎重,不禁紧张地问:“是江湖上的人物吗?易你从何得知消息的?”
“哼,该不会是你那群生意上的朋友胡吹的吧?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
“雪姨请放心,我正在探察。因为明天来犯的人做事一向不择手段,所以还不能确定他们到底会出何种伎俩,但有点防备总是好的。”
“你说了半天,到底是谁不要命的敢来宗家犯事?”
“幽府。”
“……幽府?”
果不其然,宗易话一出口,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宗狂马上慎重起来,于雪更是脸色煞白,可见幽府在江湖人心中的可怕地位。
“易,你确定?”
“宗易,这消息准确不准确?你又不怎么接触江湖事的,怎么会知道……幽府?”
“如果确实如此,他们怎么会来对付宗家?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于雪和宗狂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据我所知,是冥煞的妹妹看上了小武,可小武拒绝了,她可能到冥煞那里去哭诉,当然惹来冥煞的怒气和报复。”
于雪倒抽一口气,惊讶于事情的来由,也惊讶于宗易吐出冥煞的名字如此的轻描淡写,显然是不知道冥煞这两字在江湖中代表的是什么。
“总之,目前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一切就看明天了。其他具体的事宜我会安排好的,请父亲、雪姨放心,总有办法应付的。”
“易,你不知道幽府主人的可怕之处……”于雪忧形于色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宗易打断了。
“雪姨,冥煞也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我们没有理由害怕他。”宗易只是从容的微笑,没有一丝惊慌,却不可思议地透出一股安定人心的气息,从容中又带着几许不可动摇的威仪。

“今天我说的事就不要告知下人了,免得引起惊慌而打草惊蛇。父亲,雪姨,我先告退了。”
在宗易走到门口时,沉默许久的宗狂忽然开口:“宗易,你……”
宗狂看着应声回头的宗易,却沉默了。这个儿子再也不是他所熟知的儿子了。以前虽然老是斥骂他,轻视他,可心里是笃定的,宗易还是自己的儿子,即使是懦弱无能,自己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现在自己却不能确定了,心里清楚明白宗易还是自己儿子,可那只是血缘上的联系,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已经不是自己这个父亲能知道的了。可悲的是,也许自己以前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没有主动关注过他,以至于父子的关系越来越淡漠了,是自己的失职吗?

宗易仿佛已然洞悉宗狂复杂的想法,仅是微微一笑,道:“父亲,我还是宗易,只是,不是你所知道的宗易罢了。”
“而且,这已经不重要了。”
宗易淡淡地瞥了一眼屋内惊讶的呆立着的两人,挥挥袖,头也不回走出,青袍逐渐融入仍在淡淡徘徊,若有若无地缭绕的晨雾中,直至消隐……
“我们终究还是失去易了……”于雪黯然地看向仍然呆若木鸡的老头子,道。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家一直束缚着易,在他们面前,易从来都不曾真正欢笑过,从来都没有露出他的真实表情、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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