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飘零————落地藏珠
落地藏珠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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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姨。”我兴奋的扑到来人的身上,“我好烦,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一皇子是你下的手吧。”
“没有。”我矢口否认,尽管我知道我去过的痕迹那么明显,潘淑妃不可能没有发现。
“你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要留下。”冰冷的眼神刺过来,黑暗中仍然刺痛我的心,我知道,她生气了。
“母亲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我不想让她受苦。”
过惯了奢华的生活,想当然会有很多舍不下的东西。
“两个傻瓜!”潘淑妃激动了:“林光远根本靠不住,嫁给了他,你还能瞒得住什么?难道你想在这里坐以待毙,让你的母亲为你陪葬?”
“他们抓不住我的。”我淡然道。“即便有人为我牺牲,大不了我替他们报仇就是了。”
“你除了杀人还会做什么?”潘淑妃怒喝:“蟠龙剑法本是仁义之剑,你却用它造了多少杀孽,既然这样,不如现在一剑杀了你干脆。”她手中的剑一紧,剑气逼人。
我身子向后翻,避开剑风,同时脚一勾,身下的椅子腾空而起,砸开了潘淑妃手中的剑,发出沉重的响声,笑话,我怎么可以这样就死。
“你们在干什么。”被吵醒的母亲推开门,睡眼惺忪地说:“好晚了,还不睡。”
母亲提灯进来,映出我脸上的无奈和潘淑妃脸上的愣怔。
“母亲,你回去睡吧,没事的。”我推母亲出门。
母亲看似天真糊涂,其实什么都明白,但我不想明说。
最不愿的,就是让母亲看见我嗜血而无情的一面。
只是,十五年来,我哪次沾了血回来不是母亲帮忙处理的?
“秦愈颖,如果你还有理智,就不要让你儿子以你为借口。”我看见母亲的身体一僵,不再搭理潘淑妃,拉着母亲就往出走。母亲走得很慢,仿佛在思考什么,我顾不上,我只想离开房间,越远越好。

跟着母亲走进了她的房间,我疲累在凳子上坐下。做什么都不会对的,我的出生便是个诅咒,如正常人一般生活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母亲打开了首饰盒,揭开底层的丝绒,倒出她珍藏的钥匙。那把钥匙我曾经偷偷的看过几次,从不见它的使用。
“把这个枕头拆了。”母亲扔过来她用了十五年的破枕头,命令我。虽然有些奇怪,我还是乖乖的拆了,里面翻滚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盒子,母亲把钥匙插进上面隐蔽的小孔,轻轻地扭动着。

我心情激动的看着母亲的动作,上次准备走时,母亲并没有带着这个枕头,也许,这里有着万不得已时才需要的东西吧。
半晌,母亲突然抬起头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我:“锁孔锈住了,怎么办?”
“里面是什么?”我问。
“我忘了,只知道很重要的。”
我无语。
母亲笑着推推我的手:“开嘛开嘛。”
这还笑得出来?我不耐烦的拿起盒子使出内力轻轻一捏,锁断了,盒子啪的一声弹开,一阵白烟随之升起。我赶紧屏住呼吸,可是多少还是吸了一点进去。然后我突然觉得四肢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什么?”我不解,能造成这种效果的,应该是比较强力的麻药,为了保护里面的物品而在盒子里放上麻药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像母亲这样迷糊的人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身边那就很奇怪了。

母亲笑而不答,只是打开窗,一个人影跳了进来。
“颖姐,这样真的好吗?”温柔的男声传来,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子出现在房里,虽然没见过,我还是一下就猜到他便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表舅。
“我不知道。”母亲幽幽的叹息,“我只知道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他,但孩子,是必须走的。”
“他也许早就不记得你了,可是你还年轻,你才三十出头,今后的日子还很长,难道你要守在这个他不会再来的房间,眼睁睁看着他去宠幸其他的妃子?”
“至少这里曾经有他的气息,至少我还有机会亲眼看到他一切安好的消息,这样已经够了。没有他的地方,再长的生命也是一种折磨。”
该死的,我怎么不知道母亲也可以说出这么深情的话,眼睛里开始溢出蒙蒙的水气,不能抬手,沿着脸颊就这么一路滑了下来。
母亲,你不要我了吗?我想问,却失了勇气,答案太明显了,也许她重视我胜于自己的生命,当年才能不惜欺君将我拌成女孩,但始终,我还是比不上他心目中的夫君——当今的皇上,哪怕他是如何的残暴,如何的昏庸,在这个世界上,他仍是母亲的唯一。

所以母亲还是决定留下,我不知道她是最后一刻才决定还是早就如此打算,我也不想知道。
表舅抱起我,我没有挣扎,我也无力挣扎。几个起伏后,我们来到了宫外,没有惊动任何人。
深夜的街极其冷清,风吹来,我的皮肤冷得像冰快。麻药使得我的身体比平时更冷,表舅似乎察觉到我的不适,飞奔的脚步停了。他轻轻放下我,脱去外衣披在我的身上。衣服带着一丝丝的体温,暖暖地包裹着我,细细的闻着,有母亲的味道。趁着星光,我仔细的打量他,他很年轻,眉眼都极细长,身材也较一般男子纤弱。因而他抱着我跑了这一段,气息已有些粗重。

“我们要去哪里?”我倚着墙角问,麻药的药效不长,我的双腿开始恢复知觉,母亲的事我着实难过,但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去百鸟居。”回答得很简单,表舅似乎不愿多说。
“你家?”我追问。
“差不多。”还是简单的几个字。我也不再问,缓缓动着僵硬的双腿,努力的向前迈,可惜事与愿违,脚一崴,我就坐倒在地上。看着渐渐红肿的脚脖子,我连痛都不怎么觉得。
“果然还是得你抱我。”我伸手勾住表舅的脖子,也许是亲人的关系,虽然才第一次见面,却已经懂得了撒娇。
“真是个孩子。”他笑着叹息,乖乖的抱起我。
“你几岁了。”听着他的笑,我有些不服,我已年满十五,不再是孩子了。
“二十四。”也不老嘛,我暗想。
“成亲没?”
“还没。”他轻声回答,我偷笑,“是有了意中人吧,介绍一下看。”
表舅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潮,撇开头不看我。
“百鸟居是什么地方?”知道表舅是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了,我对将来的容身之处有了兴趣。
犹豫了半天,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是妓院。”
“啊!”我大叫一声,难以置信的看他:“你把妓院当家,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居然如此自甘堕落。现在竟然还要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住在那种地方。”
“你是姑娘家?”他挑眉。
“你看我的脸,我的声音,我的心,哪里不是姑娘了?”我半开玩笑的大叫。
表舅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你吃了药了?”
虽然说得很不清,我知道他指的是让我变声的那贴药。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会是现在的声音?”我嘟起嘴,拌作一个赌气的小姑娘。
“我不怀疑,不过想确定罢了,毕竟是我开的药,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会有什么事。”我毫不担心,每次我发烧生病,母亲是不敢让御医看的,总是拿了表舅的方子让我胡乱吃了,虽然省了切脉看诊,方子还是很有效。“我现在不是好得很。”
“平时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不能长时间说话,也不要唱歌。那药是伤了你的喉咙,用太多我怕会哑啊。”
“啊!”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怎么了。”表舅一阵紧张。
“我原来还想若是你虐待我,还可以在外面卖唱讨生活的,现在这样,我岂不是一辈子逃不过你的魔掌了。”
“傻小子,你连我都信不过。”知道我是玩笑,表舅紧张的表情开始缓和,“你母亲把你托给我,我就算没饭吃,也不会让你去卖唱的。”
表舅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身上披了衣服,觉不出一丝寒意。跑了大半夜,也出了城门,我们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虽然简朴,里面却很舒服,表舅赶着车,车身一晃一晃地,我的眼皮也渐渐的重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问着表舅:
“表舅,你叫什么名字。”
“沈扬。”
“百鸟居在哪里?”
回答我没有听见,因为我已经安心地睡着了。

04
“醒醒,到了。”睡得正香,就被一双手摇醒。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也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老板,哪里找来的漂亮姑娘,你这么做不是让我们无地自容?”娇媚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打了个哆嗦,瞌睡全醒了。
“别胡说。”表舅板起脸教训:“她可不是来这里当花娘的,她是我的,我的……”
不用猜也知道,表舅一定是不知道该说我是他的外甥还是外甥女。
我挽上表舅的胳膊,亲密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故作神秘的说:“他可是除了我父母兄弟外这世上最亲的人了。”表舅一脸惊讶的看我。我向他挤挤眼睛:“不是吗?”表舅才高八斗,与人辩驳却不是强项。

“难道你是老板的……”吞下了妻子两个字,娇媚的声音在看见我害羞的表情后自动销声匿迹。
“你别说出来嘛,我会不好意思的。”我终于看到发声的人,一张俏脸被脂粉污染到不见本色,粉色的薄纱下露出鹅黄的贴身小褂,是花街中最寻常的打扮,不俗气,但也不见什么特色。特意的用暧昧不明的话误导她们,我的心里早就笑翻了。能在花街生存的女子必然不笨,但太聪明,反应太快,有时反而会上当。

“千叶,我知道你聪明,虽然安这里安全,但多少收敛一点。”表舅在耳边警告,我只是笑,他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会让一边的人有怎样的遐想。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打断了表舅的低语,来人的脾气不好,我下意识的判断。抬头看表舅,意外的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不寻常的尴尬。
似乎是很重要的人呢,我回头,见到的是一张刀削斧砍般刚毅的脸,配上低沉的声音真是恰倒好处。他的身形高大,表舅不矮,他却还要高出一个头,周围更是围绕着一股霸者之气。这样的人在宫里是绝对见不到了,我仔细打量他,对今后的生活开始期待起来。

“你不是说要去接你的表外甥,这位姑娘是?”那人有些紧张的问,看得出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彬彬有礼的说着话,却压抑不了声音中的嫉妒。是嫉妒,我绝对没有听错,宫里嫔妃争宠的场面我见得多了,哪次不是冷嘲热讽,不骂得对方体无完肤绝不松口,没见过这么有礼的,我从没有被别人嫉妒过,今日初尝,滋味果然不错。

“他就是我的……”
“未婚妻。是家人定的。”不待表舅说完,我抢着回答。实在是两人的表情太有趣,我不禁想开玩笑。既然已出了宫,便不需要再掩藏我的本性,我本就顽劣,现在更加变本加厉。
“想不到你有了未婚妻了,真是恭喜。”声音中的嫉妒与愤怒连聋子都能听得出来,说完就直冲进百鸟居,头也不回地甩上门,声音大到在所有的客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樊烈。”表舅追上去大喊。我吃了一惊,樊烈不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据说为人耿直正派,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表舅跑得快,我被他丢在一旁,也不太在意,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是不行的。百鸟居不大,却很雅致,大厅焚着淡淡的檀香,有脂粉味,不过都偏淡雅,不刺鼻。花娘各有各的风情,或妩媚或清纯,打扮也各不相同,总觉得不太像普通的妓院,不过我从没逛过,说不定其他的也一样。

转着转着就来到了顶楼,在最边角的房间,表舅正在拼命的拍门:“樊烈,他真的不是我的未婚妻,你听我说啊。”
半天没有动静,正在我看得不耐烦的时候,门开了。
“说清楚。”樊烈沉着脸说,我透过两人的间隙看去,房间像是遭劫了般,里面的家具全都死无全尸,散乱的堆在地上。
好大的脾气,果然是有趣的人。我走上前去,亲昵的靠在表舅身上:“樊大侠,可是我们招呼不周惹您生气了。”我欠了欠身,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樊烈稍霁的脸色立即转阴,“砰”地又合上门。

“你害惨我了。”表舅一脸苦相,于是我开始笑,先是低低的笑,然后是狂笑,记忆中从没有如此笑过,一次笑个够还真过瘾。直笑到全身无力而瘫软在地上,樊烈又打开了门,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俩。

“你这人还真好骗。”笑到岔了气,捂着胸口还是不停的笑,我第一次失去节制。
“别笑了!”有人厉声喝止我,想不到瘦弱的表舅也能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纤细的手搀在我的两腋,我很想自己站起来,但是做不到。
“你到底做了什么,真气乱得不像话。”
“没什么啊。”难得心情放松,旧伤却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又跑了出来。“只不过小的时候不懂事,不明白有些内功心法是不能一起练的,就像螃蟹和柿子是不能一起吃的那样。”这次乱跑的真气应该是寒玉掌和红褐针的心法吧,身体半边热半边冷,果然很不舒服,胸口闷闷地,突然重重的抽痛了一下,血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似的自己从嘴里跑了出来,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血可以喷得多这么远,怎么擦,还是不停的流下,红红的到处都是,可惜了我的衣裳。

眼前的红色渐渐的被黑色代替,争大了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一股暖流从背后传来,好舒服,我什么都不想,慢慢地睡去。
耳朵边好象有虫子在叫,我挥挥手,却力不从心。
“小子,还不醒。”嗡嗡声听出了端倪,有人好象已经不耐烦了。
“我醒了。”努力发出似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眼皮还是很重,怎么也睁不开,不过床边的人立刻有了动作,我被扶了起来,温热的湿气来到嘴边,好苦,我立即知道他们在喂我喝药,不过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的我只能让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却没有半点办法。

“小子,你要再让药流下来,等你好了我非给你好看。”樊烈的大嗓门又在耳边嗡嗡叫着。
“樊烈,你要再多说一句,我这个月都不会再跟你说你半个字。”没什么力气的威胁,却以外的有效,樊烈果真没再开口,我感到他坐到了我的后面,粗糙的大手贴在了我的背后,还没明白他在干什么,暖意已经从背后流转到四肢百骸,原来先前的人是他。

好一会儿,我终于能勉强地吞下药,我回头,樊烈的脸色有些苍白,想必是耗了太多真气。
“谢谢。”我由衷的说。
“我只不过不想让小扬辛苦熬的药就这么浪费了。”
小扬?这个称呼很普通,不过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同的意味,回头看表舅,却只看见头顶,虽然浑身没力,我还是努力挪了挪重的不象话的脑袋。表舅的脸红得像喝了好几坛酒,果然有问题,我不禁偷笑出声。

“表舅,你的脸红了。”
“啊,我……他……不是……”口齿伶俐的表舅舌头打了好几个弯,半天也没说清。
“我累了。”我真的觉得疲倦,也不想再打趣,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好好休息。”表舅替我掖上被子,拉着樊烈出去,似乎有什么事要商量。
好困,没想到才刚到就出了这样的事,过去不敢看太医,很多时候只能咬牙坚持,现在出来了,一放松,问题也都来了,真不知道是好是坏。没有力气想太多事,我又沉沉睡去。
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表舅在床边笑:“千叶,我和樊烈商量了,你的真气混乱,最好是跟着他修习樊家独门的内功心法。”
樊烈笑笑的看我,表情好象在说,小子,等跟了我,有你好受的。
“不要。”我大叫一声扑在表舅身上,“我现在身边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千万不要丢下我啊,我刚才和樊大侠开玩笑,他一定会报复的。”
“不会的,樊烈是武林盟主,不是这么计较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亲兄弟都会自相残杀,更何况他是外人。”鼻涕眼泪一起上,演戏还不简单,反正我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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