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飘零————落地藏珠
落地藏珠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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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表舅画了一夜的机关图,天一亮,整个村的人便照表舅的吩咐,忙着运着材料安装机关。
安了几日,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因为不谙机关的走法,也伤了好些人,于是大家便商量着拆了机关,改由表舅和樊烈留下来保护村子,凭他们的武功,以一挡百不成问题,一时间也没更好的办法。

机关上是上了药的,虽不致命,却使伤口好得极为缓慢,偏渔村总是缺衣少药,解药的原料又不是常备的药材,无奈之下,表舅只得在樊烈的陪同下去集市购药。本想着半天便能来回,该不会出事,只是,谁也料不到,老天最爱开玩笑,表舅前脚刚走,山贼后脚就进了村子。

“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一个猴样的男人高举着火把大叫。
真是猥琐,我转看他身后的人,一脸的胡子遮去半张脸,乍看与熊没什么两样,周围人对他必恭必敬,想来便是新上任的头了,也不是什么聪明的样子,多半只有一身蛮力。
村里的劳力都出去了,剩下的都只是些老弱妇孺,只能眼看着村子被洗劫一空,却无能为力。
我把广峪塞回屋子,两人一起做游戏,看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眼前的景象激不起我半点出手的欲望,我没有精力去保护与我无干的人。
“屋子里的人出来。”大门被一脚踢开,我叹了一口气,才修好不久呢,又得费事了。拿了饼子哄广峪乖乖地坐好,我迎了出去。
“头,是个美人。”猴子男淫邪地笑。
呵呵,总算还有点眼光,我索性抛几个媚眼给大胡子,看到美人,总给点面子吧,若是这样便走,我也省得动手,毕竟,是会累的。
“把人带回去。”大胡子发话。
好难听的声音,我皱眉,真是不时抬举。我看看周围,发现脚边有根柴枝,便拾了起来。
猴子男走过来,要拉我,我一下抽开他的手。
“不识抬举!”他抚着手上的红痕,一巴掌便想扇过来。我手腕略抖,柴枝挡在了猴爪前。不经意的,我瞥见他怀中闪出的一抹金光。
好眼熟,我不再逗他,一脚踩倒,顺手摸出他怀中的金环。
居然是林家的脚环,我本是不知道,广峪出生后小玲才告诉我,林家人在出生后都会请人打个脚环,相同的式样,不同的便是脚环上刻的名字了。我翻过来细看,总算在内壁较平滑处看见了‘绯宁’两字。

不是林光远,我暗松了口气,可立即,又紧张起来。绯宁是林光远的小妹,她在这里出现,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不及我发问,脚下的人嚷嚷起来:“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救我出来。”
罗嗦,我瞪他一眼,一脚踩脱了他的下巴,猴子痛得呜呜叫,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喽罗拿着刀杀过来,我不耐烦,举起柴枝一下戳进冲在最前的人的喉咙,随即拔出,血喷出来,我忙躲开,血渍难洗,我不想污了衣服。
后面的人都吓到了,但毕竟是多年的山贼,不往前冲,改为包抄过来,我站着不动,要闪开不难,但躲闪的功夫需要极好的内功,我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再运气,现下敌人的功夫都不强,只需用巧劲便能胜,想来,只得大开杀戒了。

小喽罗包得近了,我的脚始终没离开猴子的胸口,一个眼神,数十把大刀迎头砍来,我头一歪,抬手夺下一人的刀,举腿一踢,圈子多了个口,我急旋而出,顺手一划,失刀的喽罗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慢慢扩大,直至整个头颅落下,鲜血喷涌而出。

其余的人来不及换阵势,失了防备,我照原样夺刀,砍头,毫不费力。终于有人回神,忙退了开去,却仍不死心,站得老远观望。
或许是动得多了,胸口的气又堵起来,我可不想杀了敌后连自己都倒下,便拿起晒在墙角的鱼竿,试了试鱼钩的锋利程度,轻轻一甩。
凄厉的惨叫响起,鱼钩勾起一人的眼珠,我微微笑着,像鱼儿上钩时般一拉,眼珠带着一团血污飞出,这次却没听见惨叫,人早昏过去了。
我微微笑着,喽罗们慌了,慢慢后退,最后落荒而逃。任大胡子再怎么叫回来,也没人回头。
“你是人是鬼。”大胡子在马上,我见他的腿微微发抖,若是在地上,只怕早瘫下了。
觉着有趣,我一点一点逼近。
“你,你不要过来。”大胡子慌得连马都骑不好,身子歪了歪便落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开去。我没有追,脚环的事要紧,我还没忘。
猴子男正要逃,见被我发现,趴着不住磕头,我抓着头发拎起他的头,把环在他面前晃着。他张着嘴,呜了半天什么说不清,抬足踢了踢他的下巴,猴子男惨叫一声便不住求饶。
我差点气疯,费了这么多时间可不是为了听他求饶的,一脚把他踢翻过来,我拿着脚环又在他面前晃。
猴子男总算不太笨,顿时会意:“英雄可是要问脚环的主人。”
我点头。
“那姑娘是两天前路过山寨,或许是赶了太多路,疲惫之余失了防范,才让寨主逮住的。寨主想让她做压寨夫人,好生款待着呢。”
怕是软禁吧,我也不深究,在地上划了‘带我去’三字给他看。
猴子男连声应允,忙不迭地带我去了山寨。上了山,自然没人拦我,除了带路的,其他人都躲得老远。绯宁关在山寨一个幽静的角落,看来胡子真的是想让她做压寨夫人了,除了软禁,到真是好好的伺候着。

见了我,绯宁先是面露喜色,忽地抓过桌上的茶壶砸来:“我不要你救,你这个拐人的淫贼。”
看来,她终于知道我不是将军的侍妾,容不得她多说,我走过去一把将她扛在肩上,掉头就走,胸口已由刚才的窒闷改为隐隐作痛,再等,怕连我也走不出这个山寨。
顺手牵了一匹马,我飞奔回去。小玲与广峪在村口等着,绯宁一见,惊叫着扑过去:“跟三哥真像呢,太好了,三哥有后了。”随即又转身:“你都有了三哥的孩子居然还与人私奔,亏三哥还对你念念不忘。”

尽管与我清清白白,还是很难向绯宁解释清楚,小玲索性闭嘴不答。绯宁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等我们发问,她一个人哭哭啼啼的叫嚷着:“我真不该来的哪,像你们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三哥惦记,可他偏偏病倒了还抓着写着你们消息的纸条不放。他藏得这么好,若不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我都没发现……”

我听不下去了,失魂落魄的往村里走,表舅已经回来,正在替村人治伤,见我进来,人们的眼光是畏惧和惊恐的。
我毕竟还是外人啊,在这个世上我始终是一人。
眼前黑雾弥漫,我在昏迷前做了决定。

15
我彻夜赶路,抓着表舅给我的银子,不停地换新的马匹,旧的,已经累死在路上。两天前,在我将所有吃下去的食物连血一起吐出后,我便不再进食,水也是为了维持生命勉强灌下去的。

骄阳似火,我已经没太多感觉,正确地说,我已经忘记什么是热,什么是冷,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所有人能拥有的感觉我几乎都已失去。
我唯一担心的,只是能否在林光远死前见到他,或者,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活着赶到。
绯宁和小玲在我昏迷的时候便已出发了,她们从没有想过,林光远的个性,绝对不是会默默祝福的,若是挂念小玲,他会毫不犹豫的带她回去。不是我自恋,我知道,林光远想见的只有我。

所以我来了。
表舅送我的时候哭了,我们都知道,这一去,永不会再见,可我还是来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升日落对我已没有分别,终于赶到京城的时候,人们都像看疯子似的看我。用仅剩的一点理智,我跑到林家不远的河里去洗了个澡,我不想脏脏地去见林光远,至于周围人的眼光,我不在乎。

趴到林家后院附近的一棵树上,我静静地看林光远的房间,看他咳嗽,喝药,睡下,又咳醒。
不知过了多久,雪落下,又不知多久,雪停下,太阳出来,我一直靠坐在树上。
我周围积满雪,身上也落了厚厚一层,整个人是冷的,雪落身上丝毫没有融化。林光远看不见我吧。我的头发是全白的,皮肤已失了血色,白衣堆满了雪,与周围融在一起的颜色。
然后,我看见绯宁带着小玲冲进房间,恍惚中,我听见广峪叫爹爹的声音。
林光远,不见我,你可失望。我看着他明显憔悴的脸,自言自语着。
似乎是感应了什么,林光远转头看向我的方向,许久,他笑开了。绯宁和小玲也看向这边,却是一脸莫名其妙。
真好,这世上看着我的,只有你一个。

看见林光远向绯宁吩咐了几句,绯宁摇头,他仍一脸坚持,最后,猛烈地咳起来。拗不过,绯宁只得答应,随即出去。不久,一群人搬了躺椅到后院,小玲伸手想将林光远从床上扶起来,林光远摇头,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人终于放弃,纷纷退了出去。

林光远在床上许久没有动静,突然,他深深吐息了几次,满是病容的脸上绽放异样的光华。他向后院走来,脚步先是踉跄的,渐渐的稳实起来。走到树下,他伸开双臂,我动了动,雪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脖子里,他也不躲。我跳下,他稳稳地接住我,丝毫不像个病人。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我,又何尝不是。

我们躺在躺椅上,身体太瘦,不管怎样靠近,也免不了留下空隙,只有手,紧得没有缝隙。
我阂上眼,闻着林光远身上带着药香的气息。
“千叶,讲个故事给你听。”林光远在耳边轻声说,我向他又靠近了一些。
“有个孩子,十二岁便离开了父母与兄弟姐妹,因为父亲的权利太大,皇上不放心,便要他去做人质。为了名正言顺的扣留,皇上封他做光明候,空有地位却没有权利。但是谁也想不到,这样小的孩子,却有一身好武功,父亲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让他前来。

仗着年纪小,又有好口才,他四处拜访,竟也拉拢了不少人才。皇上做梦也想不到,原以为无害的人,将来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就在四处联络的过程中,他见到一个女孩子,很美,很聪明,也很不专心,总是在该跳舞的时候写字,该弹琴的时候唱歌,该绣花的时候习武。可是她的舞是最好看的,她的字是最精致的,她绣的花宛如活着,她唱的歌让人如痴如醉。但是她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笑,她总是不开心的。

男孩子就决定,将来自己一定要让她快乐。
女孩十三岁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男孩放心地让女孩参与了自己的计划,却惊觉,女孩的反应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他失望了,也害怕了,便狠狠地恐吓女孩子。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孩,便在女孩十五岁的时候提亲,因为这个女孩也是公主,皇上虽不满意,但也不会有太大戒心。男孩认为,这样做对他的计划也很有帮助,而且可以帮助女孩离开不快乐的皇宫,他以为他做得很对。

可是他错了,女孩背叛了他的信任,不仅带走了计划中的主角,让他怎么也找不到,而且自己也失踪了。当男孩发现新娘不是他想娶的人的时候,他几乎要疯了。
然后他就决定,再也不爱那个女孩了,太痛苦。他全心全意的喜欢自己的新娘,眼里只有她一人。
他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当找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不再心悸,不再心痛,他仅仅像看到一个熟人般招呼着。女孩活泼开朗了许多,却仍是不快乐的,他知道为什么,但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把她当作一枚棋子。

于是他们一直做着互相伤害的事——如果他们爱着对方的话。
女孩有了一个爱她,她却不爱的人,不断自暴自弃,把身体弄得越来越差。男孩一直利用她,做各种各样的事,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做的事,只是在证明自己不爱她。
然后,男孩发现,自己以为的女孩其实是个男孩。他彷徨了,仅有的勇气消失了,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却又退回对峙时的关系。
直到男孩做了决定,再赌一把,他让对方去杀他的亲哥哥,如果答应了,他就认输,承认自己的爱,如果不答应,就再也不爱了。
可是男孩错了,对方答应了,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却在过程中背叛了自己。同时,他也哑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男孩突然觉得好伤心,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他一直在等对方先说出“我爱你”,可是,永远等不到了。
结果他逃开了,对方也抓住机会走了。没有去追,是因为只有远远想念才能避免互相伤害。
但是现在,我投降了。
所以,千叶,我爱你。”

林光远不再言语,我的意识逐渐抽离。
没有睁眼,却看见雪白的一片,一个修长的背景站在前方,我赶上去。
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深邃的眼中只有我的身影。
他伸出手来,我将手放上,然后紧紧相握,再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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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请点瓶,我不怕砸,已经准备好箩筐接番茄鸡蛋了
当然,如果给点鲜花羽毛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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