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茵看了看他的腹部，试探地问道：“快生了吧？”大概因为男人身形与女人不同的缘故，怀孕七个月的颜烈看上去更加单薄，肚子也被衬托得特别大。
颜烈一窘，虽然被这么问也很正常，但是不知为什么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他觉得格外的难堪，点点头低声道：“还有两个月。”
蓝茵哦了一声，声音像比刚才温和了许多：“知道男孩女孩了吗？”
不等颜烈回答，窝在她怀里的若铮立刻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宝宝会有一个小弟弟。”
“哦，这样啊～”蓝茵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抬起头对颜烈笑道，“这样最好。”颜烈不自然地笑笑，蓝茵突然的转变让他有些茫然。
“殊彧都跟你说了吧”蓝茵让宝宝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侧身对颜烈说，“当初我和他爸爸结婚家里人也强烈反对的，不过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颜烈暗自咽了下口水，并不是太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蓝茵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笑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的没空管你们，这样，你明白了吗？”

thanks 80

Chapter 80
“这样，你明白了吗？”面前的女人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颜烈眨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这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明白，但是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就这样轻易地被默许了吗？
“您，您是说……”颜烈怔怔地看着蓝茵，想问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蓝茵望着他茫然的表情，眉头微微一紧：那样子，就像一个身披战甲，手指剑戟却不战而胜的战士，眼望着落荒而逃的敌军，露出不甘而谨慎的神情。暗自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烈。”
“怎么写？”
“颜色的颜，热烈的烈。”
“哦”蓝茵在手心里比划了两下，又抬头看了看他，笑道，“那，以后就叫你小颜吧。”
“……”无冕影后的表情似乎都藏在了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孔后面，颜烈听着她的话，更加不解地皱起了娟细的眉头，“您，您是说，同意我们了？”
这回蓝茵是真的被击败了，叹了口气笑道：“天呐，殊彧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傻孩子？”
“……”
“是了”蓝茵终于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怕他不放心故意拖长了音调说道：“我同意了。但是，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哦。殊彧爸爸那关可没这么好过呢？”
话里尽管半含着威胁，但她却第一次在那双忧愁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感恩和愉悦，像是阴霾了许久的天空因为她的一个放纵而挣裂了一个缝隙，透出浅浅的光华。
“谢谢……”颜烈有些激动地看著她，年幼的女儿在她怀里像个快乐的小公主，腹中的孩子欢呼地跃动了一下，然后乖巧地缩成一团。蓝茵给予他温和无比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哦，对了”放下了担心的母亲伸手摸到自己的后颈，取下一根链子对宝宝说，“奶奶这回来的太仓促了，没给宝宝准备什么礼物，这个项链送给宝宝好不好？”
白金的细链染着柔和的银白，项坠是一把勾花的钥匙，镂空的手柄上一颗粉红色的宝石切割的十分精细，灯光底下闪着温润却明亮的光芒。
“啊～”甜美的孩子因这美妙的光环而惊叹地张开小嘴。“喜欢吗？”蓝茵将宝石举到孩子的眼前。“嗯，宝宝喜欢。”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且不说那颗珍贵的宝石，就是那根链子也得几千元。颜烈现在虽然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但是从小就穷惯了，对这样的奢侈品也很排斥，连忙冲孩子摆摆手。
“怎么不能收，我给我的孙女一点见面礼而已，难道你嫌太小了？”蓝茵不愧是问鼎桂冠的演员，把脸一板就把颜烈吓得不敢言语。其实她本来就不是诚心来拆散他们的，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只是逢场作戏，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分开，但是颜烈和他已经生活了三四年的时间，裴殊彧还能那么坚持，说明他是认真的，所以她的出现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颜烈的心意。
而这根链子，是裴殊旻最后的遗物，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他们为她精心设计的礼物，直到女儿的骨灰被埋进阴湿的泥土，岁月转过一轮又一轮，她都不忍丢弃。
“不要跟我那么拘谨。”蓝茵缓和了一下脸色对颜烈说，“我只是想给孩子样礼物。”
若铮却是个乖巧的孩子，看见颜烈被蓝茵喝住，连忙推推眼前的项链，说：“宝宝不要了，爸爸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蓝茵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嗯，这是对的，但是奶奶不是别人啊。宝宝不喜欢奶奶的礼物吗？”三岁的孩子为难地看了看她，又偷偷瞥了瞥颜烈，再得到父亲的认可后，甜甜地点点头：“喜欢。喜欢链链，也喜欢奶奶。”
孩子天真的笑容抚摸着多年的伤口，蓝茵动情地在她脸上吻了一记，笑道：“那奶奶给你带上好不好？”项链是为十岁的孩子量身定做的，带在自己身上嫌小，带在宝宝身上却有嫌大，一直挂到肚子上，但是宝宝却很喜欢，握着精致的钥匙来回看。
裴殊彧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匆匆走到客厅发现气氛一片融和，果然如自己所料，无论是对颜烈还是对母亲而已，让他们自己去互相观察，相互理解，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嗬，我走错门了吗？怎么这么温馨？”裴殊彧不顾颜烈的反对固执地坐到他的身边，做了一个遮掩阳光的动作说。
“那你想怎样？是不是恨不得我们打起来啊？”蓝茵知道儿子的德性，白了他一眼讽刺道。
“那可别，您老当益壮的，烈可受不起……哎呦！”话没说完，被颜烈狠狠拧了一下大腿，“他拧我。”
“该！”蓝茵骂了一句，心里又有几分喜欢上了颜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行了，我该走了。”
“怎么这么急，吃完饭再走嘛～”裴殊彧有点舍不得，毕竟很久没见过蓝茵了，却被颜烈拉了拉袖子，小声说：“还没做饭呢……”
“额……”
“行了”蓝茵放下宝宝，对有些难堪的颜烈笑笑，“你也别忙活了。我一会儿机场买点。殊彧你快送我去吧，然后早点回来。”
“真对不起”颜烈连忙跟着站起来，因为坐得有些久了，腰里酸的站不稳。
“都说了不要客气了，再说是我叫你别做的。好了好了，快走吧。”蓝茵重新抱了抱若铮，跟她约定以后再见，然后拎起包走出房门。
颜烈送到门口，裴殊彧怕他吹到夜风让他快进去。于是回到厨房里准备晚饭，可是过了七点裴殊彧还没回来，也许是要等到飞机起飞了才回回来吧。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见裴殊彧回来，宝宝趴在桌子上一个劲喊饿。
真傻，裴殊彧当然是陪蓝茵在外面吃了。颜烈拍拍自己糊涂的脑子和宝宝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到厨房收拾。
时钟又敲了一阵，已经晚上十点了，颜烈走出厨房到门外望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着急，想着应该给裴殊彧打个电话，回到房里却看见宝宝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电视里居然播着晚间新闻，一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连自己调了哪个频道都不知道。颜烈从孩子怀里抽出遥控，准备关上电视。
‘今晚十七点零三分由XX开往洛杉矶的KX147航班，在起飞后十分钟后突然发生爆炸，机组人员和乘客全部遇难，目前搜救工作还在继续……’
“啪！”颜烈头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立在电视机前，手中的遥控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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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1
沉沉地夜幕笼罩着安息的城市，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帘在地面上映出一个银白阴冷的投影，窗边的靠背沙发里，一个面色沉郁的男生深陷其中，十指交错着撑在鼻梁之上，黑暗中，只露出一双锐利而迷惘的眼睛。
“滴……滴……滴……滴……”尖锐的电话声将整个房屋震得微颤岌岌，而沉默的男人却置若罔闻。铃声终于停下来，答话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熟悉而温霭的声线：
‘喂，又不在吗？还在生我的气？呵呵，我现在在机场了，马上就回去……对了，我已经见过那孩子了……亲爱的～我们回来吧，回中国吧。难道你不想见见我们的小孙女吗？她长得实在太可爱了，简直就是殊彧的翻版……啊，好了不说了，时间到了我要上飞机了，一切等我回去……突然很想见你，不要再生气了哦～拜～哒！’
自始至终，男人一直将自己的表情深晦在宽厚的手掌之后，身旁的座钟机械地走动了一格，僵硬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颤，凌晨两点二十分……男人刚直的身影慢慢地站起来，月光如练，洒满窗格，在他脸上打上一个大大的十字，让他的眼里盛满了审判般的冷硬光辉，伸出的手指在电话答录机前徘徊了一会儿，按下了红色的删除键。
‘今晚十七点零三分由XX开往洛杉矶的KX147航班，在起飞后十分钟后突然发生爆炸，机组人员和乘客全部遇难，目前搜救工作还在继续……’
电视机前的人惊愕地站在原地，没有记错的话，蓝茵坐的应该就是七点多的这趟飞机，双手一抖，手中的遥控器啪地一声砸在脚边。颜烈快速地跑到电话旁拨通裴殊彧的号码，传来的却是一阵阵刺耳的盲音……
“爸爸……”宝宝从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坐起来，“你在干什么？”事情还没弄清楚，颜烈努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不想因此而吓到孩子，走过去坐到她的身前：“没什么，宝宝上床去睡吧。”
“嗯，刚刚宝宝梦到奶奶了。”但是孩子的一句童语却让他又一阵心慌：“梦见什么了？”
“奶奶坐在小河边上跟宝宝说拜拜。”八月的夏夜，空气里还残留着日间的温度，颜烈却觉得背上一阵冷风：“奶奶还说什么了？”
“唔唔……没了”小姑娘摇摇头，随后抱住他的胳膊问，“奶奶什么时候再来？”
难道是……真的出事了？颜烈哽咽一下，一把把懵懂的孩子揽在怀里，双臂不听使唤地打着颤，双眼惊恐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夏夜朗朗，怀里的孩子很快地再次进入了梦乡。颜烈搂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天已经朦朦发亮，时针从夜里十点转到了清晨四点，裴殊彧依旧没有回来，他便生生等了一夜，巨大的恐惧萦绕在寂静的房间，只有孩子轻微的呼吸声安抚着他惶恐的心。
宝宝睡到七点就醒了，可是等候的人依然不见踪影，居然连个电话也没有打来，颜烈心神不宁地拖起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给孩子做早餐。
电话响起的时候，切面包的刀刃划破了一截手指：“喂，殊彧！！”
回答的却是郑众紧张的声音：“我是阿众，殊彧在吗？？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了，阿姨真的上了那趟飞机吗？”
郑众的询问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提醒，一个致命的重击，颜烈强抑了一夜的不安顿时冲垮了脆弱的防线。蓝茵究竟有没有乘上那架飞机？裴殊彧在哪儿？为什么他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来？难道他也一起上了飞机？难道他也……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碾磨着一般的疼，颜烈双手抱住话筒疯狂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别着急，身体怎么样？我给你的药快去吃。你不能再有事了，知道吗！！我去找殊彧，等着我！！”
郑众快速地挂上了电话，颜烈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再给裴殊彧添麻烦，放下电话蹒跚地走回卧室，从抽屉下自制的简易夹层中拿出一个小纸袋，把白色的药片放进嘴里。苦涩的滋味顿时渗进味蕾，眼泪就像不听话的孩子，任性地涌出他酸涩的眼堤。
殊彧……

thanks 82

Chapter 82
“爸爸……”不知何时，小公主和毛毛已经悄悄地走进房间，蹲在他的身前安静地望着他，“你哭了吗？”
颜烈强忍着担忧快速地抹了抹脸上的湿痕，道：“没有，宝宝饿了吧，来，爸爸给你做早饭。”小姑娘敏感地意识到了气氛的紧张，并没有露出快乐的表情，只是默默地被他拉着手走进餐厅。颜烈魂不守舍地做了些简单的早饭，端到桌上给宝宝吃。若铮拿起一片涂满果酱的面包，又看看他说：“爸爸不吃吗？”
“爸爸不饿，宝宝先吃吧。”颜烈勉强扯扯嘴角，不自然地笑笑。宝宝低下头咬了一口面包，小声嘟囔道：“爹地怎么还不回来？”
屋子里静得像个空旷的墓室，孩子低微的声音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颜烈顿时一怔，撑在桌沿上的胳膊滑了下来，正好撞在自己耸起的肚子上。颜烈轻唤一声痛得弯下腰去。
“爸爸！！”宝宝惊恐地爬下座位抱住他的身子，三岁多的孩子终于受不了这样不安大声地哭起来。颜烈忍着疼，把她拥进怀里悄声安慰，但是孩子的哭声依旧像把刀子一样割刮着他的心肺。
就在两人抱做一团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沉重的敲门声，颜烈猛然惊醒，快速地拉开宝宝跑到门前，拉开：“阿众你找到他了！！”他以为一定是郑众找到了裴殊彧把他送回来了，却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孤单无力地半靠在门框上的瘦长身影，“殊彧……”
“殊彧……殊彧……”/“爹地……”
但是无论他和孩子怎么叫喊，怎样摇晃，门口的人始终垂着沉重的眼睑斜靠在原地，颜烈没有办法只能上前把他的双臂挂到自己肩上，用力撑住他的腋下把他拖进屋里，呆滞的裴殊彧像只没有骨头的巨熊，高大的身体几乎罩住他的视线，颜烈实在抱不住他连连向后退了两步，所幸身后玄关处的鞋箱抵住了他的后腰。
颜烈被前后的撞击挤得一阵剧痛，顿时扣紧牙齿叹了一声。神思恍惚的裴殊彧终于清醒了一些，看着他吃痛的表情，张开嘴巴似乎想要叫他，可是一张嘴却涌起一股恶心。
颜烈立刻忽略了身上的疼痛搀着他快速走进卫生间，裴殊彧来不及弯下腰，直接吐在水池里。颜烈心痛地抚着他的背脊，听着他恸哭一般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自己身上。
“……”裴殊彧吐完之后就烂泥一般瘫在地上，颜烈被他牵连着坐到冰凉的瓷砖上，小心地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纸巾轻轻为他擦拭嘴角和衣襟上的污秽。
“烈……”裴殊彧突然间抓住他的手腕，虚弱地叫他的名字。
“烈……烈……烈……”
“殊彧……你……”颜烈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从来不知道，裴殊彧的手指也会这么凉……
裴殊彧眼珠转动了一下，终于对焦在他的脸上：“烈……”颜烈颤抖着去摸他一夜之间印满青色胡渣的下巴，却被他一下子抱住，脸深深埋进他的腹间，双手用力地勒紧他的腰杆，“呜……”
裴殊彧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大哭，沾满泪水地脸在他腹间用力地摩擦：“啊……啊……烈啊……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死了啊……”
颜烈泣不成声，伸出手想要安抚他却裴殊彧胡乱挣扎的手臂一次又一次打回来，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几乎快要窒息过去：“殊，彧……”躲在门口的若铮被吓坏了扯着嗓子哭起来，连一向沉默的毛毛也发出悲鸣一般的叫声。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痛哭过后的裴殊彧开始疯狂地自责，重重地拳头接二连三地砸向自己的脑袋，“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啊……”
“殊彧！你别这样！”颜烈无法看着他这般自残，但是裴殊彧就像发狂了一样不光打自己，连阻止他的颜烈也打。颜烈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本来就发育得不是太好的胎儿立刻愤怒地暴躁起来，颜烈疼得眯起眼睛，却依旧一手撑住肚子，一手死死地拉着裴殊彧的袖口，然而，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止裴殊彧的拳头一击一击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胸口，“殊彧！！殊彧，我求求你别打了！！”
最后连宝宝也看不下去，冲到裴殊彧身后，抡着稚嫩的拳头，哭着骂他：“不要打我爸爸……坏蛋……打死你……呜呜……打死你坏蛋！！！”
走火入魔的裴殊彧终于停了下来，痴痴地跪在颜烈面前，任由孩子轻飘飘的拳头密密地敲打在自己的背上，满脸的泪水似乎将他的五官融化，裴殊彧猛地扑倒在颜烈身上，失声恸呼：“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