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之第二部《云烟梦》BY 黑燿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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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煜的言语明显偏向华苕这方,岚仅是喃喃说了些字,却没有再在这话题上作文章。


便在这当儿,于婆端了以粗陶制成的锅,内盛具有补益作用的食疗甜莲肉粥,准备放上厅房中央的木桌,给正专注讨论的众人。由于于婆本身亦具有武功底子,走路无声,行到李妍后方,并未让她察觉。哪知李妍突地回身,正巧撞上于婆臂膀,一个不留神,那锅也给撞了出去。


除了来不及反应的李妍外,离得最近的陆晴与上官煜见状,一个拿扇,一个用手,便要接去,却没料到叮铮两声,本要翻过去的陶锅顿时移正,而后顺势推向木桌,并稳当当地停妥在桌子的正中央。


于婆还当自己见着变戏法的,眼睛睁个老大。陆晴面露惊异神色,持扇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更别说在场其它如李妍、岚、岱等人都哑口无言,目光停留在那个像是自己生了翅膀的锅。

众人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方才是什么东西将那陶锅送上桌的?

上官煜轻叹口气,转身对看似悠闲斜倚着木椅扶手,轻啜龙井的华苕说道:「你还真把银针练得炉火纯青,连动身子都不必。」

华苕仅是轻轻将手中茶碗放下,品茗口里残香。

「用银针?」

眼见华苕不语,显然默认,众人直是惊愕不已。

这时李妍看见地上有个物事闪闪发亮,便弯身捡起,果然是根细巧的蜂针。

原来方才华苕在瞬间以指弹出两针,一针擦过陶锅底部,将锅连同尚未脱离的锅盖扶正,较后头射出的那根针则在此时打中锅侧,力度恰到好处,使顺势推出的粥锅最后得以停于桌子中央。


「这么说来,当日生死道上,万人悲的大刀之所以断裂,也是你以银针所破?」想起这些天一直抱存的疑问,岱终忍不住问道。

「银针碎刀?」无缘见到当日情景的孟霜闻言,不敢相信地问道。

「万人悲用刀不得法,上头早已缺损连连,我不过是在脆弱的部分多施点力。」华苕看了上官煜一眼,有些责怪他的多言,累他还得多加解释。上官煜则面露愉悦地替他斟上茶。

「啊呀啊呀!原来你这孩子的功夫这般厉害。」于婆弄清始末后,欣喜不已。也不知为何,她一见到华苕,打心底就想要好好保护、照顾他,但此时见他内功底子打得好,银针使得精妙,外表又是俊雅,虽非她所想的文弱,却更教她高兴地合不拢嘴。


由于于婆拿手甜品上桌,引得众人嘴馋难耐,胃口大开,讨论的事情也就草草结束。

到底是应陆晴意见,分散众人各自行动,查探详实后再作整合,抑或朝练霄楼同行,以集中力量,由于午后于婆端出了味道甜而不腻,爽口退火的莲肉粥,中断大伙儿的讨论,这事儿该如何决定,也就被暂时放在一旁。


是夜,因着胸口一阵莫名异感,华苕自床上惊起,发现自己竟已一身冷汗涔涔。并未被常年恶梦所侵扰,华苕正不明白自己这番心悸所为何来,突觉房门口冷风泄进,华苕绷紧神经,面朝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黑影,抿着嘴,并未开口说出任何话语。


那不是--真正的「他」吧?

虽然体型,以及散发的那股傲气一如往昔地熟悉。只是,更添邪意以及些许并不张扬的恶意。

「夜闯他人的房舍,不合礼数吧?」由于对方终不见任何进一步的举动或言语,华苕终于先行启口淡道。

响应的,是一串和冷凝的身形一般清冷无温度的话音,轻轻笑着。「就和你一样,你何尝见过我在意那些繁琐的礼教了?」

「但我并未心胸开阔到,能够坦然让人瞧见我的衣衫不整。」华苕看见自窗口射进的月光穿过那身影的一角,落在地上。剎时间呈现半透明的形影,是力量未臻完全的表现。

笑声再起,却陡地煞住。「但你却不在意被『他』看见?」话语中带着以往未曾针对华苕而来的讥讽。

微变脸色,华苕翻开被单踩下床去,夜半的寒意从赤足窜上,亦从单薄的衣衫渗入。「你的来意?」他不打算再与恍若变了个人,不复当年两人相识模样的身影继续扯着没有边际的谈话,单刀直入问道。


想是先前被云层遮掩的月娘已逐渐脱出笼覆,更为明亮的光华落下,那副身影似已再也支撑不住,自足部开始缓缓化为无数暗黑的颗粒。面对华苕的质问,「他」在消逝之前,用带有几许威吓的、以及安抚的语气,道:「莫要多管闲事,我不欲与你为敌……」


室内一片明亮,彷若白日,原先的暗气未有任何残存。华苕瞪着先前身影所在的位置,默然良久,而后,轻道:「但你这番举动,却更让我下定了决心。」

那是欲盖弥彰的行为啊,打破了他心中原有的怀疑与犹豫。

就当月光再度消失,他随手抓起披挂在椅上的长衫裹住身躯,走上前,推开半掩的窗看出去,只见厚重的云层层叠叠,从天际的这一端延伸至另一端,尽管此时遮住了月娘的脸,却仍可见几许赭色的光凸显出起伏层叠的云朵。


华苕将手抚上胸口,感受那隐隐的痛楚与不安。

天象如此,天意如此,他早该看清楚,却总以为与自己没有干系,即便苍生将逢灾厄。

那诡谲气势滚滚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蠢蠢欲动的不只是西南方,就连关中和西疆也都连成一气了。

华苕微凝眉,而后舒展开来。

他到底在迟疑什么?拥有的这番能力,不正代表他能够选择不踏上老天既定的路。若一切早成定局,无法挽回,何以「他」还特地前来吓阻自己?

脑中突然间浮现替自己取了昵名,如同个大孩子般,笑着呼唤千遍也丝毫不感厌烦的青年,华苕不由得心情一阵轻松。


***


隔日清晨,前来寻华苕一道前往饭厅用早膳的上官煜踏进房内,愉悦的表情倏地一凝,彷佛被冰冻住了。

察觉上官煜的异状,华苕开口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回过神来,上官煜皱着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低道:「不知怎地,总觉得这房内,有些古怪……和以前有点不同……」

是因为「他」还有少许气息停留于此吗?但术法早已退去,寻常人又哪里会感觉到任何异常?对于上官煜的敏锐,华苕深感讶异。

「这是你住惯了的老家,古不古怪,你该比我清楚才是。」华苕轻描淡写,并未打算引起上官煜的疑虑。

「说得也是。」上官煜一笑,由于弄不清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便决定暂时置之不理。「走吧,瞧瞧于婆今晨又会弄出什么好东西。」

两人并肩走过宅内长廊,还未来到饭厅,就听得前院传来嘈杂声响,掺杂着惊呼声。上官煜与华苕对望一眼,转而朝前院行去。

到得前院,发现陆晴、岱、嵬已在现场,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李妍一身凌乱,衣衫沾满尘土彷佛在地上打滚过。一见上官煜来到,李妍的眼中盈着泪光,上前扯住上官煜的衣角,急道:「二师哥,二师哥,快点,快去救救岚姊姊罢!」


岚出事了?上官煜心中一凛,反问道:「发生何事?」

想来李妍心中过于害怕,说话颠三倒四,毫无章法,众人心中着急,但听了好半晌,却只听出个大概,似乎有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围住外出替于婆采购物品的岚和李妍,并将两人挟往城外,用意尚且不明,岚便冲动地与对方大打出手,并趁乱要李妍前来求援。


「我离开时……岚姊姊的手臂正被划了一刀……好多血……」李妍边哆嗦边哽咽着。即使身怀武艺,但因甚少实际经历如此恶斗,让李妍心惊不已。

「在何处打斗?」本在旁没有发话的华苕,这时开口道。

「呃,在西边城外约二、三里处……」

李妍话音未落,华苕与上官煜互望,心灵相通,足尖轻点,顿如箭般离去,岱和嵬也赶紧跟上。停留原地的陆晴则招来才到达现场,尚弄不清发生何事的孟霜,一道安抚仍旧颤抖着的李妍。


尚未来到李妍所述的打斗地点,便听兵器铿锵互击之声,不绝于耳。远远见着数名身着黑服的怪客连番上阵攻击臂膀受创,身形已显狼狈的岚,上官煜一方面加快脚步,一方面却也庆幸虽呈现败势,却还暂且支撑住的岚平时即有随身携带护身兵刃的习惯。


正当岚手掌虎口一痛,长剑被重力震飞出去,心感大势已去之际,上官煜与华苕及时落入阵内,上官煜格手替岚挡去对方杀下来的大刀,另边华苕伸指弹出细针,这时才到现场的岱和嵬正巧再次亲见华苕那手以针碎刀的功夫。


即使手中兵刃遭到毁坏,几名黑衣人的攻势却未受阻,有人自腰间抬出双棍,另几人则徒手攻上。

由于黑衣人人数上较己方多了一倍有余,上官煜等人一面保护几乎脱力无法自保的岚,一边各自应付着两三个对手。由于对方不但身份成谜,招式更是特异,不似中原武术,几人愈打愈感心疑。


趁暇斜觑侧边,发现上官煜对付黑衣人犹然顺手,毋须协助,华苕决意先行解决面前对手,鹞子翻身闪避花样繁复的掌式之后,纤指疾出,将一人脸上罩着的黑布扯下。

模糊的脸……没有五官……!?

以为自己一时眼花,华苕再将其余两人脸上黑巾拉下同时,定睛细看,胸口却猛地一震。

怎可能?那三人竟全有相同的面貌,细长凤眼冷光迸射,邪气横生的脸上带着笑。眼见三人行动一致,一模一样的三张嘴同时开阖,说道:「交出玉珏。」华苕心神恍惚,竟未及察觉当胸而来的掌势。


耳里听得砰地一声,上官煜回头看去,差点没吓得心跳停止,只见华苕中掌,势如断线风筝,仰面朝后飞倒。

「若玥!」惊呼同时,上官煜将保护岚的责任交给岱、嵬两人,格开身边攻击,朝华苕冲去,揽住华苕腰身,躲过另一番格杀,退得较为远些,便赶忙低头询问华苕状况。

「怎么样了?」上官煜语音急促,不掩心中忧虑。

太大意了!在方才一瞬间受到的震慑已然褪去,此刻华苕只感到腹中一股怒火攀沿而上。他竟然白费了一番功夫,去对付那几个不是人的人。

「无妨,你先退开。」低语的同时,华苕将上官煜扶撑着他的大手推开,踏前一步,迎面对上被扯下面巾的黑衣人。他倏地松开左手袖口,露出腕部,在上官煜震惊的注视下,华苕以右手指尖轻划破左腕,口中念出一串奇特的短咒,当指尖血珠弹上黑衣人的脸部,便听得几声惨嚎,几人竟在瞬时之间化成颗粒状,飘散空中直至消逝无踪。


没作半点停留,华苕来到岱和嵬所对付的黑衣人前,故技重施,没三两下工夫,危机解除,但阵风拂过,却无法带走众人心底那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你会术法!?」回过神来质问华苕的岱语气是既惊且怒。

面对带着怒气的岱,华苕只是淡淡回道:「钻研不深,仅知简单的解法。」

这时上官煜来到华苕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岱的双亲在多年前是被不明的术法所害。」他轻声解释岱的这番反应。

华苕点点头,改道:「让我看看那女人。」

「什么是『那女人』?」听见华苕的话,岚怒声说话,却又因此牵动身上伤口,不由倒抽口气。眼见华苕靠近,不打算接受他施恩的岚正想抬手挥开,却正巧让华苕擒住手腕,眨眼间点穴止血,简单包扎,而后华苕指压岚的手腕,探起她的脉象。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当岚注视着近在眼前,长睫微阖,专注探脉的华苕时,自她的心口缓缓升起。压抑着猛地怦咚跳动的心,岚看似不在意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探这么久?」

这时华苕放开手,面对上官煜等人询问的眼光,道:「你们先送她回去罢,我上药铺抓个药。」

语罢,华苕边整身上衣衫,边迈开步伐离去。

对岱等人交代声,上官煜也赶紧转身,尽快跟上华苕的行动。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走在华苕身侧,上官煜想起方才情景,不由好奇问道。

「并非很清楚。不过……」这时华苕停下脚步,当身旁上官煜也同样停步之时,他开口续道:「上官,有关前往练霄楼一事,我有不同的打算。」

想必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华苕的决定,上官煜点头回问道:「那莫你的想法是?」

「其余几人可以依先前计画,朝练霄楼前去,在附近查探会否有谋逆的计画。无论要分批进行,抑或一道前去,我都没有意见,也可事先绘出地形路线交由他们携带。」顿了一顿,华苕又道:「但要烦你先陪我往另一个地方去,同样也在西南方,然距离练霄楼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是什么样的地方?」

「环幽谷,位在陈粱旧址。」华苕说话同时,又再举步前行。

乍听之下,上官煜在原地怔楞了半晌。然后他猛然惊觉,加快脚程又来到华苕身边。「你是说……那个陈粱村?」上官煜的声音有些迟疑,好似不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地名。

「正是。」

既然对方战帖都下了,华苕自然不打算回避。虽不知施用咒术以假人攻击的人到底是谁,但确定并非是「那个人」,「他」并非喜用偷袭招数之人,尽管假人脸上有着和「他」一样的面貌。


虽说如此,施术者必与「他」有着某种关连,因为假人消逝时的那股气息,与昨夜出现房内的感觉极为相似。

但令华苕不解的是,对方的目的之一竟是那对玉珏--那对作用不明,却自久远以前就引起重重贪念杀机的玉珏。会有谁知道那对惊世之玉落在他手中?由于多年前逢家变之后,为免行走江湖带在身上造成困扰,华苕便将母亲当初留给自己的龙凤玉珏藏于老家左近的环幽谷中,再布上承自师尊的独门阵法。


说起来,他从未认真研究过何以那对玉珏会引起这么多人的贪图。或许正如古久前隐约听过的传言,那玉珏中真藏有什么机密,会改变时势演变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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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要感谢lang的鼓励,
其实我真的很担心这篇小说里头人物太多剧情太复杂会让人看了难过,
不过还是一直有得到鼓励,
很高兴,当然也更有动力继续努力下去…
这一篇其实我光是开头前前后后就修改了不下四次,
在这儿贴出的已经算是第四个版本了,
似乎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我预计先贴到第二部的结束
(总共有四部,不过也才写到第二部)
大概还剩个十来回左右吧…

当日城外一战,让岚疼得好似死过一回,却又撑着不愿喊疼的刀伤,由于华苕每日定时换药,也不知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方子,头一天药膏敷上伤处便凉爽爽地退了大半的疼痛,隔日解下绷带换药时,深刻的刀创已然收口,到得第五日上,结痂之后的伤几乎不留多少痛感,更丝毫没有对手臂的行动上造成任何阻碍。

见华苕几天来总以俐落手法换药上药,却也总是沉默不作多言,这一天,又到了同一时间,岚注视解着自己臂上绷条的华苕,终忍不住开口,随便找个话题说道:「我真不明白,当日咱们对付的明明不是真的人,何以刀仍能伤人?」


在旁协助端热水准备药草的李妍闻言也点点头。

抬头看了眼问了问题之后却又故意看向他方的岚,华苕不着痕迹地牵了下唇角,回道:「该咒术以无形化有形,既是有形的东西,自然也有伤人的力量。」

「听二师哥说,当日你也身中一掌,没有关系么?」李妍这时提问道。

这话让岚心中一凛,想起当时情景,眼光也不由得调回到华苕身上。

「只是小伤,调息之后便已无碍。」轻描淡写回答的华苕只是径自继续手中的换药动作。

趁着李妍将一盆水端出替换之际,岚思索半晌,终于压低声音,对面无表情的华苕提出藏在心中多日的疑问。「欸,你不是普通人罢?」

这话问得古怪,话里意思随不同听者则有不同解释,华苕手中动作只是极为短暂地停顿了下。「何出此言?」将调成膏状的新药抹在未用过的白布块上,华苕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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