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之第二部《云烟梦》BY 黑燿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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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快饮酒,潇洒中带点狂妄,与其它做作虚假的、自以为是的人不同,上官煜是个自在表现自我的人。

就在华苕低头视线扫过上官煜的脸庞同时,目光突然被吸引住。原来上官煜的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冒出条血液才刚凝住的伤痕,像是被锐物划过。

上官煜发现华苕没有自觉而微蹙起的眉头,将脸转向他,问道:「怎么,有何不对?」

「你那……」华苕方启口欲询问,突见自己身上披挂着,原先由上官煜所穿著的白衫,脑中猛地忆起早先醒转时面前闪过的莫名白影,两者联想在一块儿,华苕心中已有了底。

上官煜眼下的伤口,怕是被他先前发恶梦之下胡乱挥使的蜂针所伤的罢。

不假思索地,华苕掏出怀中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小盒,淡雅芳香随同盒盖开启扑鼻而来。而后华苕以灵巧的指尖一挑一抹,便在上官煜左眼下方的伤口表面敷上层薄而透明的药膏。

沁凉爽适的感觉很快化去伤处原有的刺痛感,上官煜怔住的表情显然对华苕这番举动甚感惊异,但他很快便转而轻笑道:「我竟忘了你医术精湛。」他低头闻了下药膏散出的气味,又看看那精致小盒。「这药好香,是你自己调的?」


「别乱吃,外用内服的药别要搞混了。」华苕出言阻止,但还是说得慢了些,只见上官煜很快以小指在盒内挖起些许药膏,含进嘴里。

「这么好吃,就算吃出毛病来也甘愿。」上官煜笑了笑,继续品尝口中残存的香味。

「是,可这小口却要花我个把月来调制。」华苕忍不住翻翻白眼。瞧他这么个大人,竟像三岁孩童一样津津有味地吮着自个儿的指尖。

「这么难得的药,却随意擦在我这小伤口上?」上官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若让你这『翩翩佳公子』因此破了相,岂不是我的罪过?」华苕带着玩笑意味地随口回了句,将药盒收回怀中,再抬起眼,却因发现上官煜不知何以紧盯着他不放,心口噗通跳了好大一下。


不是怀着戏谑捉弄意味的眼神,也非是冷漠疏离的眼神。

是传达彷佛关怀着包容着一切的温柔,让接收视线者深深感到周身被暖烘烘地环抱。

但,为什么?

华苕没有开口询问上官煜为何这么注视着他,只是静静地接收他的视线,然后开始察觉到自己的内在似乎产生了什么物事,正缓缓地,缓缓地填补起心口莫名空缺的那个洞。那自师尊弃世、至亲遇害后,便如同生蛆烂疮逐渐溃烂化开般生大而再也补不起来的创口。


突然之间,在旁的湛星不甘寂寞似地,朝两人嘶叫几声,华苕回过神,藉此转头过去,避开上官煜的目光。没想到在此瞬间,耳里传进逸自上官煜唇间的一句轻叹:「你的眼睛,真如镶玥湖一样美……」看着华苕的侧影,上官煜忽道:「华苕,我以『若玥』之名唤你,可好?玥乃宝石之意,正符合你那双美丽的眼睛……」


闻言华苕陡地胸口一紧,垂下眼睫,顿时将那双碧眸遮掩住。「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多个名字作啥?」他假意冷冷笑道。

哪知上官煜竟然半认真半玩笑地唤道:「若玥。」

「多事。」华苕哼了声。

上官煜不死心地再叫一次:「若玥。」

「无聊。」华苕将整个身子转过去,决意不再理会他。

哪知上官煜唤得兴起,彷佛唱起歌来。「若玥……若玥……」染着浓浓笑意的墨色眼眸亮闪闪的,好似夜空中镶了星子。

纳入眼底的是镶玥湖的美景,耳里听的又是上官煜执挠不肯罢休的叫唤,原先尚无法忘怀方才两人之间奇特的氛围的华苕此时一阵轻松,竟不由得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好笑。灿目阳光点点落下,衬着他的粲然笑容,亦映出他眸中翡翠般的绿。他笑着拨了下额前落下的发,再抬起头,却凝住了笑容。


以轻柔口吻喊着的上官煜原来一直都以如此带着深意的眼光看着自己?

华苕蓦地翻身站起,教上官煜有些措手不及,但因他正巧背对着,上官煜无法看清华苕的表情,只能跟着缓缓起身,挪近些,在他耳边轻轻呼着气,低唤:「若玥?」

虽轻颤于那耳语带来的力量,华苕却觉本已扬升的心情又再向下沉淀。

知道自己先前深受梦境所苦的姿态带给上官煜不少的震慑与疑惑,或许这也是因何上官煜会用几近于关怀呵护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华苕握了握拳头,原先心中有的一丝喜悦,逐渐消逝殆尽。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见轻微得几乎隐没在微风中,对于他而言却又沉重万分的一声叹息。


那是上官煜因他面对呼唤与询问却相应不理的响应。

自己孑然一身行走江湖,早该习惯了孤独的滋味,以及用漠然的态度面对一切。何以他现在竟然开始贪恋起那双浓眸满怀关爱的凝视?更甚者,仅是上官煜的一声轻叹,便对他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说来两人真正相识至今,不过才短短一日罢了!

(呜呜呜,没错,五万字=相识一日...Q_Q)

没教上官煜看见自己的表情,华苕本决意甩去心中那点不该存在的依恋感,也不打算让两人之间除了有关练霄楼的事情外,还有任何的联系。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之间,却又有了不同的打算。


自从了解自己身负异能之后,这些年来华苕一直努力修习着如何使之收放运用,乃臻今日随心所欲施展的地步,不再像从前无论接触何人何物,所有的过往思绪、发生的事情,彷如潮浪般向自己蜂拥而来,无以招架。


就在上官煜疑惑华苕突然转头不理的行为,伸出手尚未触及他的肩膊之时,却见华苕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下定决心的神情,然后他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阖上眼帘。

对于华苕未加解释的突然动作,上官煜满腔疑问,却因华苕似乎陷入自我沉思的世界,上官煜只好把即将出口的问话先全数咽回腹中。

才不一会儿功夫,华苕便倏地放开手,整个人朝后一震,左手紧摀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然后过了不久,彷佛已然释怀,他回复到一贯的沉静,方才一瞬间让上官煜感到惊愕与担心的神情全然褪去,丝毫不见痕迹。


「怎么了?你无恙否?」上官煜仍旧忍不住询问道。

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与眼前之人的纠缠竟会如此深刻而难以厘清。

虽他向来不批自身命,关于自己的未来,也一直都是浑沌不清的。然而,在望见这人即将走上的命运之路时,他竟也无法避免地,察觉到些许原先所捉摸不着,将来的演变。

实际上一切早已乱了。而当他看见那副身躯为他抵受猛烈袭击,不支倒地时,他已预见自己将来需要承受的,会是何般更胜刀割的痛楚。

这个人,其实早已如窜入血脉之后便无影无踪的毒素,虽无从察觉,却又在不知不觉之间,霸道地引发教他难以抵受的影响力。

「上官。」思及方才所见之景,华苕淡淡地开口唤道。

「欸?」

「允我一件事情。」

华苕突出此言,上官煜着实楞了下,但他很快笑开来,爽快答道:「三件事都允了,再多一件也无妨。」只消见到那双碧眸,什么拒绝的心思都在转瞬间化为乌有。或许他这辈子就将栽在这个别扭小子的手中,永无翻身之地了。


对于上官煜不问缘由地立即答应,华苕也忍不住叹口气。「你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上官煜的眼睛闪着星点般的亮光,朗笑着反问道:「你又是了?」若真懂得做生意的锱铢必较,凭华苕医术如此超群,即使作风古怪上门求医者仍旧不计其数,如要索求高额的报酬,只怕后院也早堆成了金山银山。


华苕只是摇摇头,而后正色说道:「我要你应允,若咱们终究必须对上练霄楼主,由我一个人来便成,你在旁绝对不可插手。」

「什么!?」华苕的要求竟是如此,上官煜不由得懊悔先前答应得太过迅速。正思索着如何才能收回先前的承诺,华苕又接下去说道:「我与练霄楼主不仅互识对方,更有些渊源,再怎么样,他都不会伤我。」为了要上官煜释然并遵守对自己的保证,华苕不惜扯谎。


尽管他深深了解,练霄楼主冷怜英是个即使面对血脉至亲,只要对方堵了他的路,便会毫不留情予以斩除的人。

「既是如此,我知道了……」

如此华苕便得到他所期望的,上官煜的承诺。

「还有一件事……若玥这样的好名字……用在我身上不太过浪费?」

这时,华苕突然转了话题。他顿了下,看见上官煜想说「不会」两字却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故意转头看向他方,而后在上官煜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蓦然迸出笑声,道:

「准你如此唤我。」

昨日蒻水成了谣言盘绕不去的地方,街头巷尾可见人人交头接耳、絮絮叨叨,版本各样,说的却都是同一件事,那便是昨日向晚时分,兰音上官煜与另一人共乘御赐宝马湛星回返城内。


这事儿乍听之下没什么特殊,可重点在于,早先蒻水城内堪称美人的翠蓉姑娘曾鼓起勇气提出坐乘湛星的要求,被上官煜以温和而坚定的口气推却后,不过两三时辰老老少少便知湛星这马儿只认主人,其它人骑上就得有跌得难看的心理准备,就算有上官煜同乘,情况亦是相同。


那么……这会儿瞧上官煜像个宝似的搂着一个人,大喇喇地奔驰进城,湛星非但没有闹脾气,反而昂首阔步,隐约露出愉悦神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们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翠蓉姑娘望见这情形后,豆大的泪珠毫不掩饰地落下,扯痛了不少爱慕者的心。

至于马上的那人是谁?仅知道他的面容生得俊,名家笔下的丹青美人都比不上他的好模样,但性儿似乎冷漠些,不像上官煜那般把每个人都笼络在一起,打成一片。听闻那人一早曾在定香楼与上官煜同桌共饮,福老甚至还特别为他提了一瓮天下第一美酒。

 

从外头回返宗宅的孟霜方进得厅内,也没注意在场有哪些人,一看见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的上官煜,三两步上前以坚实的臂膀扣住他的颈子,笑闹道:「你啊,不是不知城里人人爱说闲话,就非搞到我不过出门买个东西,便连着被十多人拦下询问的地步。」


上官煜兴味盎然地笑问道:「询问什么?」

「问与你共乘的那位美人儿是谁!」孟霜话脱出口,一旁陆晴突然收扇以袖掩面重咳几声。

咳声传入耳中,孟霜偏头看去。「晴师哥喉咙不舒服?」望见陆晴不着痕迹地往另一侧指指,孟霜转头一看。「啊--」尴尬地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顶。

就见坐在另张椅上的华苕平静地拿起盈满道地西湖龙井的茶碗就口,一丝不悦神情也没有,但孟霜大嗓门之下的话想必也听得清楚。

总算孟霜硬挤出句话给自己解围。「看来华兄弟今儿精神不错。」

「多谢关心。」华苕淡淡回道。

一旁李妍早在孟霜首句话说出同时以手摀嘴,忍着笑,一张脸胀得通红。

比起岚摆明了的不友善态度,以及岱和嵬的冷眼旁观,宗阳的其它弟子们虽没有上官煜那般热络,但对待华苕都是一视同仁的亲切,并没有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敬而远之。


就在上官煜等人讨论离开蒻水启程前往西南的日期与路线,原先在一旁聆听的陆晴说话了:「你们一行五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若此行单为查探练霄楼是否有谋逆之实,五人未免过于明目张胆、引人注意;但若确信毁去练霄楼为必须,面对拥有众多高手,实力难以捉摸的整个组织,五人又显太过单薄。依我之见,应先由一两人先作前导,查得详实。或各自分头行动,搜罗证据,再相约时地会合统整后续之行动。」


「若玥。」上官煜发现自个儿实在挺喜欢以这个名字来唤华苕。此时他倾身凑到华苕耳边,悄声说道:「晴哥所提分批前往的方式亦不错,你若不爱这么多人同行,说一声,咱们便采这法。」


华苕阖眼不语,似在沉思。

见二师弟自昨日从镶玥湖返家后,橡皮糖般黏着华苕,跟前跟后又乐得像什么似的,而华苕对他的纠缠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相当配合地让上官煜贴近身边,陆晴一旁见这情况,虽没有任何评论,可心底直纳闷镶玥湖畔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们俩才不到一天功夫,亲昵地彷佛多年老友。


只是两个大男人靠得如此近,画面看来虽然还挺协调自然,陆晴心中却老有个说不出的疙瘩在,暗自思忖了下,打定主意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起两人。

谈起了练霄楼,眼下自然有个最根本的问题需要解决。

「但不知练霄楼的方位,要如何探查证据?」岱开口问起的同时,锐利的眼神直逼华苕。

岚亦面朝华苕,不客气地直指道:「你曾答应带领咱们前往练霄楼,到底该怎么过去?」

并未因岱的眼神或岚的语气动怒,华苕仅是低头交代声,上官煜立刻起身离去。回来时将纸笔交在华苕手中,又手脚俐落地在旁备好砚墨,完全不输给灵活的小书僮。见师兄弟好友二话不说当起打杂跑腿,其余人一时都看直了眼。


就见华苕面若无事地展开张薄宣纸,提笔沾墨三两下就在纸上绘出地理路线。并在众人凑近细看同时,解释道:「练霄楼位于瓦凌山中,此山不在地理勘查的范围内,若非当地人,并不容易找到正确位置。」接着他又在几个地方标上记号,续道:「另外练霄楼外方圆百里内设有重重路障,最里层更有奇门八卦之阵,寻常人若非为路障所阻,就是身陷阵法内脱困不得。」


大伙儿听得咋舌不已,岱叹口气,道:「如此复杂,莫怪先前师父派去好些人,虽得了一些讯息,却没见谁有法子将练霄楼的完整位置与破解之法形容出来。」说着,他突然记起嵬的兄弟尚且为此下落不明,赶紧闭口不再多言。


陆晴沉吟片刻,接着问道:「练霄楼的位置如此难寻,那么里头呢?可有什么玄机?」

华苕点点头。「练霄楼本身楼高五层,除最高一层未设任何机关外,其余四层之关卡各需两人以上合作方得破解。因此……」他深吸口气,道:「众人必须轮番上阵,抑或凑得八人以上。只是此法仅在破解楼内机关,若有组织成员镇守各关,又是另当别论。」


「你们五人,加上晴哥、霜哥和我,不就正好八人?」一直在旁听着不出声的李妍这时候突地冒出句话。

孟霜扯着李妍的长辫子,笑谑道:「妳这小妮子,先秤秤自己斤两再说。」

挥手拍开孟霜的拉扯,李妍鼓起腮帮子,抗议道:「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

两人随意拍打胡闹着,却在陆晴眼光制止下乖顺地各自在椅子上坐好。

「人数是否足够还在其次。」岱敲敲桌子,直问华苕,道:「楼内机关如何破解?」

「待确定练霄楼真有谋逆之实,我会依先前承诺,据实告知。」华苕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为何你对练霄楼各机关路障设置如此明了?」嵬的话通常是一针见血。

华苕抬首望向嵬,只是沉默着并未回答他的问话。

「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岚瞇起眼睛,冷声问道。

「路障、阵法和楼内机关的安排……」华苕微垂眼睫,没什么表情,只是开口淡淡回道:「是我过去替人设计的。」

「哦。」岚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冷哼道:「说来说去,原来你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份子。」

「我与该组织无关……」华苕淡道,并将手再伸向一旁的茶碗。

「哼,若无关,又怎会为之设计机关?」岚的口气愈是咄咄逼人。

华苕将碗中浓茶一饮而尽。「当年设计机关之机缘偶然,随妳信或不信。」华苕不想再谈,放下茶碗,冷着脸就要起身,上官煜在旁忙按住他的手臂,反被华苕回瞪了一眼。

帮我还是帮她?

华苕眼中的意思,上官煜看得明白,他在心底暗自苦笑了下,开口朝其余人说道:「华兄弟答应协助咱们已是万幸,否则咱们现在仍是处在五里雾中不知该往哪儿去。各位应该也还记得在下与华兄弟的承诺。既是如此,咱们更当相信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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