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如玉,其情似水(上)————北色
北色  发于:2009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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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中带着霸道的意味,真是指使惯了人,连关心也十分霸道。
头上又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赤硫银针的毒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许多人中了毒,没有当场死亡,可事后忍不住这种非人的痛,嘶叫着,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咬成粉末也不得解脱,纷纷自尽,反倒是当即死亡的人来得痛快。

秋似水蹙紧修眉,微微颤抖着手替他抹汗,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好,我不去。包天济书房里藏书不少,我去查阅赤硫银针解药的配方,给你配剂药。”
熙元仍不放心,不肯放手。
秋似水又取出五枚白纨参心丹,暂时压制下毒性,减轻他的痛苦:“我不去,你闭目养神,我配好药,就给你送来。”费力地扳开他的手指。
他走到包天济尸体边,拔出四根银针,包好放入怀中,对护卫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关上房门,秋似水直奔影子邪而去。

据包天济的消息,近来的确有两队影子邪来到京城附近,目的不明。一队不知人数,不知带队身份;另一队八个人,由魍带队。
影子邪的地位身份分魑魅魉魍四级,以魑为首,魍为末,挨不上这四级的便只是普通影子,地位在上位的可以任意从下位挑选人手执行任务。他们的组织既可以说松散,任何地方都可能有他们的身影,却又十分严紧,有着严明的纪律。

让秋似水比较在意的是那队信息未知的影子,猜测就是偷袭他的那些人了。凭他们的武功绝对是魅以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派四个魑魅对付自己,而且他们背后还藏着个尚未动手,只冷眼旁观的人。有权利调动魑魅的,又能是何人?

可没想到偏偏惹出事的,是那队自己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影子。自己安然无恙,却让熙元差点成了针下冤魂。只要一想到,难免不寒而栗。

从外表看来,这只是普通的农庄,但却是情报中这队影子的落脚处。
急奔而至的秋似水调整一下呼吸,现身在门口两守卫面前。
“是谁?”夜间灵敏的视觉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外人。两人一身黑衣,黑色是他们一惯的颜色。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一个冰冷透凉的声音。
“你是谁?”两人被他散逸的寒冷气息吓住了,不敢大意。
“秋似水。”
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耳边嗡嗡做响,守卫惊得不知所措,互相对视。不敢得罪他:“带队的魍外出了,还没回来。”
秋似水有些意外,向他们踏近一步,对方当即向后跃出一大步。
“我要解药。”
“什么解药?”
秋似水衣袖一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一道银光飞出。
“啊!”先前提问的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赤硫银针!”
另一人慌道:“你这是干什么?”
“解药!”
那人犹豫道:“独门解药是不能随便给外人的——啊!”话没说完一根银针直钻入他左肩。
秋似水大步流星踏入屋内。
“不行!你不能进去!”两人身上的毒性尚未发作,试图拦住他,被他随手掀翻在地。
内屋三人被惊醒了。秋似水连飞出两枚银针。其中一枚中的,另一人反应出奇得快,显然武功比其他人要好,再加秋似水瞄准的并非要害,被他一扭腰躲过了,但打中了冲出来的第三个人。

未中毒针的人,一拳向秋似水挥去,惊见眼前的人没了踪迹。秋似水已移步换形,绕到了他身后,朝他的背心就是一击。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之间,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躺在地上的五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秋似水身上,他水晶般的眼眸中隐着怒意,他对躲过他飞针的那人道:“给我赤硫银针的解药。”
先中毒针的两个已痛得满地打滚。
那人被他拍了一掌,还没缓过气来,咳嗽着,扭头看他:“解药在屋里,我去给你取来。”
一只手掌罩在他天灵盖上:“跟我耍花招?太小看我秋似水了吧?把你身上的解药给我!”冰冷的话冻住了刚想挪动身体的人,杀他易如反掌。影子邪行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让如此重要的物品离身?五个人中就数他武功最高,他身上必定有解药。

“我不想出手伤人,动作快些!”
那人见被揭穿了,畏于秋似水的强大,无可奈何地摸出了盛药的小瓶。
秋似水打开嗅了嗅,确定是解药。
“你为什么要解药?”那人急问。此药被夺非同小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怎么也得问清楚,好对上头有个交待。
“你们没发现你们少了两个人吗?若想知道事情经过,我不介意送你们下去问个明白。”话闭,转身便走。
“等等……”这里还有四人中毒呢!
话尚未说出口,只听四声急响,四颗青绿色的药丸射至他面前,列成一排,嵌在了青砖地上。不见秋似水是何时射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黑夜中。

痛了一整夜的熙元虚弱地躺在床上,无名巨痛差点让他想咬舌自尽。现在虽已服了解药,可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褪去了一脸冰霜,秋似水温和地问道。
“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话,还是去找影子邪的人?”熙元眉头皱起。
“我没有啊。”秋似水矢口否认,“这解药是我在书房里配的。”
“还瞒我?既是独门暗器,其解药的配方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否则他们早在江湖上消失匿迹了,还能嚣张至此?若不是当时我痛得神志不清,我决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事已至此,也无可否认,秋似水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我不是回来了嘛,一点事都没有。”
“这次你是没事。”熙元低声道,“可下次呢?就算你武功再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我怕你吃亏。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的。答应我,下次不可以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从来没人会用宠爱的口吻来责备自己,即使养育自己的秋长老,也一向对自己严加管教,吝于言笑。而他,竟如此霸道地把这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思绪跌宕起伏,可释放在脸上只是个平静的微笑:“我答应你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你替我挨了毒针,我为你拿解药,也是应该的。”
熙元牵强地笑了笑。若那两人认准了秋似水再下手,根本伤不了他一根毫毛,说不定包天济也不用陪上性命了。这些话他放在心里,碍于自尊,没有说出口。
看到秋似水精致的脸庞残留了宿夜奔波的疲倦,熙元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黑眼圈:“一宿没合眼,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此刻他温柔的眼神与那夜倨傲的神情真的是来自同一个人吗?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秋似水心愫波动。指尖的温度透过敏感的肌肤传到心扉。
每次处理教务回来,赞美声不绝于耳:“教主武功高强!”“教主英明过人!”“教主威震武林!”“教书神机妙算!”却没人会问句:“教主,你累吗?需要休息吗?”
从来都被当做怪物一般,都以为他是不倒的铁人,没人会理会他也有与普通人一样的需要,只不过比别人顽强些,坚韧些,可他毕竟还是个正常的人。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平凡些再平凡些,这样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期待和寄托。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急于救他?一看到他痛苦地挣扎,汗流浃背,便心急如燎,恨不能为他分担;一想到他的生命正受到威胁,无名之火窜至每根血管。那日在庙中是,这日在包府中也是。难道是因为这张脸,难道靖元在自己心中的竟留有如此深刻印记?

“去睡一觉,精神就会好了。”还是想和我一起睡?
熙元见他没反应,催促他道,心里又藏了一句,嫌太过轻薄无耻,没有说出口。
“好吧,我走了。”望了他一眼,好象在说:你也一定要好好休养。
注视他的背影,人虽离去,那抹淡淡的笑容却仍在熙元眼前。

秋似水合上书卷,揉了揉眼睛,看了大半天的书,眼睛酸痛肿胀。他伸了伸懒腰,推开窗户,眺望窗外的绿色,却见熙元笑盈盈地站在他窗下。笑靥在他优美的脸上绽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说完便觉后悔,也许人家不过正好经过书房呢?

“我无所不知。”熙元得意道。
“身体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来!”他向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发出无法抗拒的邀请,“出来!”
“干什么?”
“我们去踏青。”


第四章
踩着细碎的石子,沿着山涧小溪,逆流而上,山风钻过树叶的缝隙,发出银铃般的声响,郁郁葱葱的树林,在山脚下绵延。
轻风拂面,吹绉一汪碧水。熙元把手伸入水中,冰凉的山泉透过指缝沁心的凉意,柔而不软,像爱人亲昵的吻,整个人都为之神清气爽。
“你为什么叫似水?是似水的柔情吗?”熙元冲秋似水笑着。
“你说呢?”他很好奇他怎样意会他的名字。
“水至柔而克刚,无往不前,无坚不摧;水无形而多变,时温如婉玉,时烈如戈矛;水至清而可鉴,如明镜而顾影自省。水是上天的恩赐之物,百姓的丰衣足食,全仗这点滴甘露。”熙元深深地望向秋似水,“想必为你取这名字的人,是对你寄予厚望吧。”

秋似水凛然一震:“没……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他仓皇避开,招架不住他那融化金石的炽热眼神。
曾记得秋长老庄重地把他带到无极教创教教主水教主的画像跟前,郑重地告诉他,他叫秋似水。从那天起,画中的人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一直痛恨这个阴柔无骨的名字,一直固执地认为他在别人心中不过是水教主的影子,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影。

而他却给这个名字一个全新的诠释。
似乎还从未遇到过能让自己失措至此的人呢。果然是天之骄子,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如果说靖元身上时不时流露的王者之气让人敬畏,那眼前这人言语的霸气更浓烈地无法直面。就连与他对视说话,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平时,也只有像秋似水这般一流人物,才不会被他霸气遮盖了自身的气韵,但此时他眼神中闪烁的异样光芒,却让秋似水有一丝冀望,有一丝退怯。
熙元掬起一捧水,让水缓慢地从指间流逝。秋似水静静地看着他孩子般的举动。水中倒映出他欣快的笑容,清澈明亮的双目。无法捉摸这个霸主的心思,为什么会在这么一双君王的眼中,看到似水的温柔呢?

“似水。”他突然叫他的名字。
“什么?”还在思考中的秋似水有一瞬间的呆滞,兀然一席清水迎面浇来,白玉的脸庞立刻挂满水珠。
看着眼前恶作剧的笑脸,秋似水想都没想,撩起一捧水向他甩去,笑骂道:“居然偷袭我!”
熙元一手挡着脸,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拼命泼水:“好啊,你敢泼我!”
“贼喊捉贼!是你先泼我的!”
“我看你发呆嘛!想叫你回神!”
“你才发呆呢!多大了?还玩小孩子游戏!”
“你才小孩子呢!”
要说避开熙元泼的水,对秋似水来说可谓轻而易举。可他脑子里丝毫没往那处想,拙劣地躲避,忙不迭地回泼。冷不丁被水呛了口,连连后退,熙元追上去。
秋似水才想起自己会武功这回事,灵巧地闪躲熙元每一次的扑闹,朝林子深处跑。
“你别追啦!你追不上我的!”秋似水拉开他十步的距离,像个抢了别人糖果的孩子,兴奋地喊着。
“追不上我也要追。”熙元不以为意,跟着他到处乱窜。
“都说了你追不上!”
“谁说的!追上了,你可就任凭我处置了!”
开始熙元还死命地追,忙了一阵便力不从心了,而秋似水丝毫不见喘气。
熙元悻然往树一靠:“哎哟!哎哟!”捂着肩膀,蹲下身子。
秋似水不见人追来,回头张望,忽见他痛苦地蹲在树下,心中一紧:难道他毒性又发作了?身影已飘至他跟前。
“你怎么了?”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熙元松开眉头,“……不过你有事了。”
秋似水看到他顽皮的笑容,才知道上当了,气自己火眼金金竟被如此拙劣的骗术骗倒。
熙元拉着他不依不挠道:“你说我怎么罚你好?”
“你使诈,怎么能算。”
“兵不厌诈,反正我抓住你了!”
“这不成!要重来!”
“你赖皮!”
“你也赖皮!不对!你是先赖皮的!”
熙元不跟他斗嘴,笑着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衣服湿了半边,微微带有凉意,熙元合上双眼,享受春日阳光的融融暖意。
秋似水侧头看他。清晰的五官,坚毅的轮廓,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光芒铺在他身上。他是上天的宠儿,是天神的化身。原以为他高不可攀,是烈日,不可直视,此刻他却近在咫尺。

淡到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浮在脸上。秋似水也靠在树上,闭上眼睛。
熙元睁开眼睛,可眼中的温度逐渐冷却。秋似水抱坐在身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筋骨微微凸起,这双有力的手何时会用利器刺向自己的胸膛?并没有忘记他蒙面闯进皇宫的那夜,却还是不可救药地想与他在一起。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当初听到靖元说要与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时,心中是何等的惊讶与愤怒。因为太过宠溺这个弟弟,才任其所为。现在自己深陷其中,才明白弟弟是何种难分难舍的心境。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无愧天地,无愧内心?一向果断的他竟无法做出决定。
也罢,既然时光短暂,就放纵自己,暂时沉湎于其中,乘梦还没醒,尽情享受吧。
眼中又燃起炽热的火苗,轻轻触摸他禁闭的双眼。
秋似水被他弄醒了,没有回避他的手,只是看着他。
熙元展颜一笑:“这里私藏了世上最美的宝石,我可不许它独自占有!我要让这对宝石在我面前闪耀。”
秋似水笑了,他比靖元还能说,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
“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熙元低声道。
“哦?”秋似水诧异,摇头,“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有很多东西不会,我根本和完美二字扯不上边。”
“人生苦短,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学会做?能做到你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人要有缺点才可爱。”
“那你刚才还用完美形容我?不是自相矛盾?”
那是因为你对我来说,与别人不一样,所以才说完美啊!
熙元心中轻轻道,发现他竟是个感情青涩懵懂的人,枉他其他方面那么强势,上天终究是公平的。
“真奇怪,今天竟不见宋琏和蒋中范跟着你。”
“他们不知道我出来游玩的。”
“什么?!”
“别大惊小怪,他们要是知道我外出游玩,是死活都要跟着的,有他们两个跟着岂不大煞风景,乏味至极?”
“你胆子未免太大了。”不会武功,偏爱到处乱跑,兄弟两人一个性子。
虽然知道他贵为天子,但他还不知道自己清楚他的身份,因此不便多说:“我们回去吧,他们大概要急疯了。天快黑了,会起风的。你身体刚好,小心不要着凉了。”
熙元可以想象此刻两个护卫是何种呼天抢地的模样:“嗯,回去吧。”

两人穿过林子,沿着山路而下。
可走了半个时辰,仍不到山脚,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却好象反复在绕圈子。
“为什么我们走来走去还是走到原地?难道撞见鬼了?”熙元奇道。
秋似水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机警地扫视每一棵看似平常的树,沉声道:“我们走进别人布的幻阵了。”
“幻阵?”
“仔细看这些树。”他纤长的手指点过一排树,茂密的树错落参差,“都不是自然生长的,是有人特意种的。这片树林形成了一个幻阵,一般人若误闯进来,是有进无出的。想必是有人不想别人接近某个地方,所以才布的阵局。”

“哦……你知道怎么走吗?”
秋似水脸一白:“奇门八卦之术我只略懂皮毛,而这个阵设计地十分精妙,显是精通此术的人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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