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正要转身离开镜王府,他身后的几盏灯笼倏地灭了。
焱影回头,冷冷地笑着冲空无一人的庭院说道:“竟然装神弄鬼来糊弄我,严京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焱影的话音落下许久,依然没有人回应。
焱影轻蔑一笑,正打算前进,却猛然感到身后有人。
焱影没有立即回头,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寒意,暗暗运气后举掌疾速转身欲要重击此人。
但,在焱影看清站在他身后的人的样貌时,惊骇得整个人呆掉了。
4
通明的灯火把面前的人的脸照得清晰,焱影的脸狞青着。
此人前进一步,焱影后退一步,再进,再退——
“适儿,我的适儿,你怎么逃呢?来呀,来到我的身边……”
这个人发出凄然的声音,并向焱影展开了双臂。
“不。”焱影惶恐地不断摇头。
“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是确定还是什么,焱影大声咆哮。
“是呀,适儿,我死了,我死了——我被你用计陷害而死,我已经死了……”
“那你——你——”
此人步步逼近焱影,声音越发的凄惨苍凉:“适儿,我的适儿,我是来找你的。地府好阴冷,来陪我好不好?”
一直后退的焱影听到此话,蓦地站住脚步,森冷地笑道:“你一个在地府里就可以了,恕我不奉陪!”
焱影举掌朝此人劈去,凛冽的掌风在击到此人的前一刻,这个人倏地消失。掌风便直冲院里的假山,把厚实的假山削去了一截。
焱影冲空无一人的庭院冷哼:“原来——你根本就没死!”
“哈哈哈哈!”偌大的院子,不知而处发出的畅笑声在四处回荡。
“没错,我没死!——我怎么能死,我还要你陪我呢,适儿——”
“下辈子吧!”瞄准一个方位后,焱影运气再发掌——落空。
畅笑声突地变得低沉,继续在庭院里的某处发出:“不,适儿。不管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人!”
“适儿,你使计陷害我,夺我权位,我不跟你计较——反正到最后,连你在内,全都还是我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别人!”
“适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乱你心的人,我一定要让他死——”
焱影目光一凛,运起十成的功力双掌一挥,他面前的一座亭子顿时倾垮。
此人的声音也跟着陨灭。
焱影竭尽恨意地怒瞪倾倒的亭子,用最冷冽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敢伤他一根寒毛,我让你碎尸万段!”
“是吗?是嘛!”低沉的声音跟着变得诡谲,“适儿,看来他对你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那么重要的他,你怎么放得下心让他一个人去铭园呢?”
焱影一听,脸色骇变,他连一刻都不再多呆,飞身离开。
“适儿、适儿——”焱影疾速离开之后,一个挺拔的身躯由暗处出现,“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爱上任何一个人——”
“回到我的身边吧,我的爱。”
偌大的院落,醇厚低哑的声音依旧回荡。
一冲进房子看到韩笙,焱影便急切地抓住他问道:“烨呢?烨他人呢?!”
“主上?”从未看到焱影会这样着急的韩笙呆滞了会儿。
“烨他人呢?”急不可捺的焱影开始摇晃韩笙。
回过神的韩笙手指向房间的深处:“他还在昏迷,我把他放在床上躺着了。”
焱影听到,便转身冲进房间深处。
当他看到成烨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时,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并把他紧紧搂入怀中。
“烨,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你的,不会!”抱住尚在昏迷的人的焱影一脸坚定。
正好走进来的韩笙见到,目光一黯。
“韩笙……”韩笙本想无声转身离开,焱影却把他叫住了。
“主上?”韩笙回头。
“他没死。”视线迷茫的焱影盯着某一处的静静地说道。
“他?”韩笙没解地皱起了眉。
焱影抿嘴笑得不明所以:“七王爷,凌深。”
韩笙顿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起初我也很惊讶,他明明已经被皇帝赐死了的——可是,后来我又不奇怪了,因为他死的消息是别人告诉我的。”
“主上,您的意思是……”
焱影冷笑:“偷龙转凤,死的人不过是凌深的替身。”
“是我自己疏忽了,凌深的势力那么庞大,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去。”
“主上……”韩笙面露担忧的望着焱影。
焱影把目光移到成烨沉睡的脸上,伸手轻轻挑开粘在成烨脸上的发丝后,才继续说道:“严京本来就是他的人,很有可能,在我重用严京的同时,他也在暗中算计我。看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现在,韩笙,你马上出去点算一下,我们这里曾经是凌深的属下的,一定要剔除——我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内奸!”
说话时的焱影眼中闪过冷冽的寒意。
韩笙面容一凛,他弓身答道:“属下听令。”
“事不宜迟,马上去办吧。”
“是。”
焱影一声令下之后,韩笙便消失在房中。
当焱影确认房间里不再有其他人之后,眼神中才露出隐隐的哀愁。
他轻轻叹息后,把脸埋入成烨的胸前。
“烨……”
“烨——我其实很担心——”
“因为他毕竟,是传授我武功的人啊。”
当一进入京城,风满楼便紧紧拉住景儿的手。
在经历几次景儿差点在他眼前被淹没在人群中后,他就不再敢放开景儿的小手。
就算景儿稍有怨言,风满楼也不放手。
“景儿,京城不比其它地方。它可是全国最大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走失,要找到你很难的。”
“可是,景儿……”景儿遗憾地边看着他们走过的耍杂摊,边嘟着小嘴儿说道,“景儿第一次看到那个。”
雪团这时在景儿的肩上连连点头,附和。
风满楼怜爱地蹲下身子,柔声安慰他:“景儿,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玩。等到我们找到你爹后,我们再一起来看好不好?”
景儿把目光再投放到身后的耍杂摊后,懂事地点了点头:“好。”
“景儿真乖。”风满楼欣慰地揉揉景儿的脑袋瓜子。
已经另换装扮,现在是一位七旬老大爷的房翔装模作样地捋捋他那长长的假须,用老人家特有的沙哑声音对风满楼说道:“呵呵呵,儿子啊,咱们的宝贝乖孙女想要玩就让她玩呗,反正又不花什么时间。”
被房翔叫做儿子,一身庄稼人打扮的风满楼先是白了一眼他后,才对他说:“要是景儿在这里走失了怎么办?我们现在连身份都不能公开,怎么找景儿?”
“我们看紧他不就行了?”房翔不以为然地眯起眼。
“要是有个万一呢?”风满楼冷哼。
“总之,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想我们再有什么意外出现。现在,找烨是首要的事情。”
房翔贴着长眉毛的眼眉一挑,拉长声音对景儿哀怨的说道:“景儿哟,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爹,他竟然用这么不敬的口气对我这个老头子说话。都是不孝啊——”
“想当年,他娘在他五岁时去逝,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长大,而现在他居然这么对我!老天啊,你张开眼睛看看吧!”
风满楼弯起嘴角笑得阴险:“爹,那你要不要儿子我孝敬孝敬您老啊?”
风满楼边说边拿起景儿刚刚吃完糖葫芦后剩下的竹签,很明然,他的目的是房翔身上肉最多的地方。
房翔一见,立刻噤声,乖乖地驼着背继续向前进。
人潮中,房翔压低后变得沙嗄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而景儿,则跟雪团一块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风满楼一见,便轻笑着把景儿抱了起来,跟在房翔的身后头走着。
在漫长的行程中,房翔与风满楼类似这样的交谈不下数次。
他们没有经过商讨而出的,不约而同的举动目的只为一个,逗景儿开心。
这让景儿少了很多父亲不在身边时的伤感时间。
也让他们之间为了找寻成烨而凝结的空气得到缓和。
当夜风把灯火吹得摇曳,并把案上书籍吹开页面时,成烨才抬起头。
快入冬了,风已经变得清冷,抬头的成烨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这样的风让人变得格外清醒——一切心中的阴霾也跟着化去般,心静。
站起来,成烨来到半敞的窗前,一个伸手,推开了窗。
视线轻抬,看到了站在月辉下的人。
但在一刹那,成烨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神。
披散的黑发,素色的衣,绝尘的容颜,孤独的站在月下。
清冷的风把发与衣风得飘逸,也更让他显得轻盈。
——如若不是他那幽暗的眼睛以深沉难懂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会以为他看到的是神。
那仿佛能让自己深陷进去的黑眸令他全身轻颤。
他在害怕——但,他怕什么?
“烨,是不是我打扰了你?”悦耳的声音,夹着淡淡地歉意。
他向成烨走来,成烨反射性地后退。
一道伤在他眼中一纵即逝。
看到的成烨内心一颤——痛!
所以,“没有,只是想出来吹吹风。”话变得柔和了。
“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成烨咬紧下唇,再抬起眼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憎恨。
“不过,你的出现真让我感到憎厌!”
没错,对待仇人,不应该产生同情!
“烨……”他叹息,眼中的情感一阵复杂,最后,是一抹接近冷血的平静停驻在眼中。
“烨,就算你再憎恨我也好,你都只能呆在我身边!”
被囚禁的人冷笑着转移视线:“我的自由只有我能主宰。”
“是吗?”他倏地笑得月亮黯然失色,“那么现在是你自己想呆我身边的喽。”
“你?!”他一度的自以为是令成烨结舌。
而下一刻,他已经贴进到成烨的面前。
成烨方一惊,他火热的唇已经覆上自己的。
“唔!焱——”他偷空想咒骂,但,却连自己的呼吸都奉上。
当胶合的唇分开时,成烨一脸迷茫,而他,冰澈的眼变得低暗。
“烨……”他沉吟,“我的烨。”
他吻上成烨线条优美的颈,细细品味。
他的唇移到半敞的胸前舔舐那迷惑自己的锁骨时,渐渐清醒的成烨开始挣扎。
“烨,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呐!你越是挣扎,我越是想要你哦。”
他把他狎意十足的话连同滚热的气息吐在他敏感的耳上。
成烨全身一颤——是害怕也是情难自禁。
可是,如果任由他这样玩弄自己的身子,不就等于他是在认可他的侵犯吗?
成烨突然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样,得逞的人都只是他而已。
啊——这就是身不由己的感觉吗?
无奈头痛又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权宜之下,成烨选择了任他在自己身上留下难消的痕迹。
吻遍,抚遍——心中却始终得不到满足。
他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就是不舍得行进到下一步。
怕看到成烨眼中的恨——尽管恨已存在。
但,更怕自己玷污了他。
他忘不了自己是多么的肮脏。
曾经的他,为了得到现有的权力,用尽了所有办法——
自己的肉身就是最有用的筹码。
啊,烨,爱你,撕裂了心去爱你。
再痛又怎么样。
有了你就什么就足够。
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带走!
焱影坐在椅子上兀长的沉默着,他同遭的空气因他的沉默变得寒冷。
跪在他面前的韩笙已经感受到了,当他抬起视线,就看到了焱影眼中一闪而过的惧!
是的,惧!
惧苦苦得到的一切将烟消云散——
惧最重要的人被伤害。
终于,焱影听似平静的话在凝重的气氛中响起。
“韩笙,所有曾经凌深的属下已经都叛逃到他那边了吗?”
韩笙颔首:“是的,主上。他们还带走了不少我们栽培的属下。”
“他果然早有预谋。”焱影恨恨地说道。
“主上,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还有多少人?”
“——不到一半。”
焱影倏地举掌一拍,身边的茶几应声碎裂。
“凌深,我一定会再让你死一次!”
“不过,这次,我要亲手杀了你!”
房翔与风满楼同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刺来,便迅速让开。
当那刺来的东西钉入房间上的柱子时,他们看到的是一把小刀,而这把刀子的刀柄上绑着一张字条。
房翔与风满楼相对一望后,风满楼把景儿抱离,房翔谨慎地伸手取下小刀。
摊开字条把信中内容看完后,房翔面色诡异地把字条交给风满楼。
风满楼狐疑地接过字条一看,脸色一变:“烨他现在在城外的一座叫做铭园的地方里?!”
房翔盯着风满楼问道:“你信?”
“为什么不?”风满楼反问。
房翔侧头苦笑:“风兄,一遇上成烨的事情你就变笨了。”
“难不成,房翔你,认为其中有诈?”
房翔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呼,还好,你变得不是太笨。”
看着房翔,风满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房翔,有屁你就快放!”
“好好好,为情所困的风满楼大人,小的立刻为你解答。”
风满楼明显的生气口吻让房翔只能乖乖回答,但他此言一出,即便看到风满楼浑身一僵。
房翔不笨,他能知道风满楼会这副样子的原因。
风满楼一直深藏在心底说不出口的感情,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这么轻易的就说出来了,他一定感到有些难堪吧。
房翔故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把话题转到主题上:“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第一,为什么连我们都不知道的成烨的行踪别人会知道?”
“第二,如果真有人的知道成烨的行踪,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成烨的消息?”
“第三,我们凭什么相信,这张字条不是一个陷阱?”
“还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行踪一直是隐藏着的,这个发字条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到来?怎么知道我们在找成烨?怎么知道我们正亟想知道成烨的消息?”
“风兄,这么多的疑点摆在面前,你认为这张字条内容的可信度是多少?”
风满楼站在原地缄默。
最后,他看了身旁一直望着自己的景儿一眼后,坚决地对房翔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到铭园去一趟。是不是陷阱,我听天由命。”
房翔面部不停抽搐:现在的风满楼不但变笨了,还笨得无可救药。
啊,如果爱情会让人变成这副模样,那他宁可一辈子都不要爱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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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要到铭园一趟,那我去吧。”没有沉默太久,房翔便对风满楼说道。
“房翔?”风满楼不解地望着他。
“风兄你还要照顾景儿不是吗?”
“可是……”风满楼眉头深蹙。
“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身体。那你放心好了,成烨的医术真不是盖的,我现在的状况比没有受到重创前好得多了。”
说罢,房翔还在房间里施展了下他在多年的打探生涯中练就的绝顶轻功。
景儿见到了难免眼前一亮,不禁拍掌叫好。
房翔见状,还特意多转了几圈,逗得景儿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