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你远去了————mobba的老婆
mobba的老婆  发于:2009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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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是彻头彻尾的一·个·人。
  无论肉体,精神,或是其他有形无形的触觉、感受,这里,那里,哈尔滨,北京

,上海,天涯,海角……

  没有一处可以让我容身的。普通的,日常的生活中,没有一处。

  我将头靠在窗上,听着汽车行驶的声音,暗暗祈祷着它能永远这么奔跑下去,把

我带到一切的尽头,离那些汹涌而来的孤独,越远越好。

  江宁开门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啦……”

  是他习惯了么?听得我鼻子发酸。

  家里稍微有些零乱,新买的一个书柜乍眼地摆在客厅中间,显然还没有具体落实

它今后的位置。我扔掉包,二话不说开始帮他们干活,虽是初次见面,但有了以前频

繁的电话接触,江宁的父母对我的反应显得极为平静。疙瘩还是有的,但至少表面上

相当和睦。
  “单位把我辞了。”终于两个人单独相处时,他对我说。“病假太多,让他们意

见很大。”

  “先把身体好好养一阵,到秋天再说工作的事如何?”

  他注意地凝视半晌,放在我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我是不是很像个废物?”江宁说。

  我失笑道:“你值钱着呐,怎么会是废物?”

  他看起来很难受,不断地咬嘴唇。

  “叶川,你离我太远了……真的。即便你只是站在那里等,对我而言也太远了。

  “才几个星期不见,你就认输了?”我诧异地问,“是谁跟我说要做这个做那个

,要有自己的天地?难不成你连曾经说过的话都忘了?”

  “我好高骛远啊——”他苦笑。

  再说多少也无益,我只能与他肩挨肩坐在一起,听着门外电视里热闹的相声。

  早饭后我帮江宁母亲收拾,她一连几次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你去歇着吧。

  我说没关系,拿起抹布去擦桌子。重回厨房时,看到的又是同昨晚如出一辙的场

景——满是消毒液的盆里,泡着一副碗筷。

  阿姨,我……很脏吗?

  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离开。江宁还在睡,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翻捡自己的行李

,顺便多个心眼儿没有按在北京的习惯关上门。他的父母就在外面,还是不要让人家

想太多。
  我真是累……

  他醒了,揉着眼睛:“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我把椅子朝床边挪了挪,凑到江宁近前说,“我想待会儿去车站

买票,既然阿姨都说你已经没事了,我也就——”

  他嘟嘟囔囔地说:“随便。我想睡觉……”

  整整一天江宁显得蔫头耷脑。我告诉他已经买好后天的票,他仅仅啊了一声,不

见多大反应。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躺在沙发上说。

  “没有?”我注意到他陷下去的眼睛,“睡了十几个小时怎么眼睛还会抠搂?”

  他笑着捏我的脸,“我睡觉的质量能和你一样吗?别抬举人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留了意。中午量体温时三十六度七,晚上便成了三十八度,到

了半夜,不得不打电话找急救车。

  医生说留院观察,我主动提出守夜。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几个病人均匀而高低

不同的呼吸和鼾声。这些天一直过得紧紧张张,即便在江家的沙发上也没能睡塌实。

我实在困得不行,便侧身在床尾靠住栏杆眯一会儿,手还抓着江宁的脚踝。
  好象做了许多怪梦,但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有他贴在我腿侧的双脚,温暖而具有

实感。

30

FROM江宁:

  凌晨时分一下子醒了,昏暗中我茫然四顾,如同尚在梦中。叶川蜷得像只虾靠在

床尾,那种姿势想必不会太舒服。我想翻身起来,却猛然发觉脚踝正被他握在手里。
  我屏息而坐,除去脚踝周身刹那间冰凉一片。

  “——那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他的话一针针毫不迟疑刺在我每根神经上,痉挛般地痛楚。我默默躺下去,满怀

期盼睡意再度覆盖意识,即便能够短暂逃离半分钟;清醒的思绪却像雷雨将临前的乌

云,不断地压下来,几乎令人透不过气。
  别把感情变成负担。在安宁平和的情况下,任何人不会触及危险边缘一步;但失

去平衡后,我们该各自背负多少才不会让对方遭受到伤害?我可以为叶川做什么?我

还能够做些什么?
  他愈是像现在这样对我,我就愈无法忍受。

我是不是已经走到悬崖了?

  真想死……

  打算出院,其他人却众口一词坚决反对。我只好继续泡在病房里,下午天气好的

时候就满医院晃悠。叶川留在我身边,再怎么赶他回去也无济于事。

  “这儿塌实。”他说。

  “噢,随便,随便。”

  全病房的人都夸叶川这个护工敬岗爱业,照顾病人无微不至。我不知道该拿何种

表情来面对,于是只有假笑。叶川则丝毫不介意,每每到这样的场合,他就会变得非

常迟钝。
  虽然早晚相伴,真正可以卸下一身防备说说话的时间却几乎没有多少。他努力找

活干,不打算让自己闲下来。我努力睡觉,即便百分之百清醒也不愿睁开眼睛;但偶

尔地还是会冷不丁寻到彼此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差不多快要绞断了。
  晚上他照旧睡在床尾,几天来始终如此。可能是因为姿势的不舒服,中间我感觉

叶川小心地挪动过三四次。

  “把腿放上来吧。”我低声说,侧过身去。

  大概有数分钟没有声息,随即,黑暗中他慢慢凑过来。外面开始下雨了,排水管

混沌地响着。

  不久,我发现叶川有了白发。

  “多吗?”他好象一点儿也不吃惊。

  “不算多。”我说,却不敢再看了。

  感觉自己正在和一片浓重的黑夜相对,无论怎样竭尽全力,还是摆脱不掉。我要

的不是什么夺目的成功,只需把被现实切割至破碎不堪的身体重新拼合起来;用有限

的那一点点力量去细细构造自己将来的生活。可心已经一落千丈,在坚持和妥协里,

被时间打磨成一把粉末。
  “你不要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叶川。”雨子在电话里忍无可忍地说。

  我说:“谁不是这样?你不是么?”

  “你丫说话时能不能别抬杠、跑题啊?!”他乒乒乓乓地嚷,“人家够对得起你

了!还想怎样?非把他吃进肚子里去才放心?”

  “……可能吧……”

  “怕叶川甩了你吗?他真有这打算还会坚持到今天?”

  体内的力气被周息雨几句话抽得干干净净,我倚住墙却还忍不住要弯下腰去,那

种刺骨的寒冷又来了,心抽搐的声音惊雷一般。

  “我就是怕他坚持。”我勉强地说,眼前一片黑。“明明盼着他说再见,可……

  “为什么不是你主动说?有本事你这就跟叶川说去!要毁大家一起毁好了!”

  “那个孩子得的是骨癌。”

  坐在病区大楼外的椅子上,我让叶川看远处一个正和护士说话的小孩,他只有一

条左腿。

  “听说左腿里也转移了……”

  叶川沉默地望着,漆黑的眼神。

  “那是夫妻俩吧?”他指着另外一对晒太阳的老人。

  “废话。”

  “——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他慢吞吞地说。

  树叶哗啦哗啦一阵乱响,地面上的影子瞬时破碎摇晃不定。我抬头看看天,蓝得

隐隐作痛。

  “叶川,我会死吗?”

  叶川没有回答,突然紧紧攥住我的胳膊。我扭脸对他笑,想着他的白发,想着形

同刽子手的自己。

  “原先我总在想,等我彻底好了,就回去,风风光光地回去;”我说,“看样子

行不通,于是我就又想,等病稳定下来,隔三岔五地回北京看看你;如今,好象走投

无路了——”
  他还没有松手,也不看我。

  “你还愿意吗?爱个连时间都说不定要弃他而去的男人?然后,或许有一天,我

脑袋一热就又会把你赶走……”

  叶川打断我问:“你爱我吗?”

  我点点头。

  “那么你记好喽,我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人。所以你让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见棺材也不落泪?!”

  “真的。”

  “真的?”我笑着反问。

  他也笑了,骂了一句道:“这辈子可能就会为你哭。真他妈的衰!你何时能为我

嚎啕一回啊……”

  “不可能的。”我说,“绝对。我都已经坐着了,难道你还要我趴下?”

  “江宁,你先同家里人仔细谈清楚了。”叶川望着远处淡淡的风景说,“我这边

一切都好说。有信儿就先打个电话来,不管是好是坏……”

  “行。”

  我将手贴在他的背上,很久都舍不得挪开。

  ——讲到这里,想告诉你在那个时候,我心里便已经有回北京的打算了。没有马

上成行除去还需要和父母沟通之外,剩下就只是我个人的顾虑作祟。我不敢给叶川太

多希望……对自己也是如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牵扯羁绊呢?两个人相识,相恋,到

现在难分难离,真得是件可以庆幸的事吗?
  我们真的没有在互相毁掉对方一生吗?

  你能告诉我吗?

FROM叶川:

  珞珞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恋人两地分隔,彼此只能靠通信相互传递思念。一个在信中说:“我在独自悲泣

。”另一个便闪电般回信:“我在这里也一样!”

  就像两只互相啼唤以求得安慰的鸟,短暂地依靠便可以心满意足。

  “平淡的生活最折磨人,当然也可以是最幸福的。”她说。

  六月,北京到处能嗅见夏的味道。在短暂地春天之后,漫长的,不见一点吝啬的

炽热阳光开始稳固地占据自己的位置。

  雨子和方凛并没有回到一起。他们的关系微妙到纵使最亲密的朋友也猜不透。

  “蠢!这还有什么难想的?想做的时候见个面,平常大家各过各的!”周息雨打

着哈欠说。

  家里洗衣机坏了,他便跑来借我的。一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架势,脏衣服里

还捎带着床单被罩甚至窗帘。

  “方凛他没出去玩?”我不太放心。

  雨子好像没听见。我踢他的腿:“问你呐!”

  “你那位还想不想回来了?”他避而不谈。

  “谢谢挂念。”我说,在冰箱里找到啤酒扔过去。他又开始玩弹拉环的游戏,啪

啪地响个不停。酒凉得透心,或许应该算是这个慵懒下午最好的陪伴。我坐到周息雨

身边,抽一口他递过来的烟。
  “间接接吻。”雨子笑着说。

  我也笑了:“有本事动真格的。”

  他扬起眉,“这是你说的!我要来喽!”

  “来啊来啊。”我弄不清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只一个劲地起哄。他坐直身子瞧我

,不确定地问:

  “说真的?”

  我眯起眼睛笑,“你丫到底来不来?”

  周息雨的表情似乎是在空气瞬间被抽空后罐头里的沙丁鱼。他张张嘴,慢慢俯到

我面前。

  “方凛会疯的。”他说。

  那双眼睛并不像撒谎。我靠着沙发笑一笑,没动。雨子审视般将我看了很久,突

然语气和缓地说:“有时间把头发染一下吧。”

  “算了,江宁说不多。”

  “我操你妈!他的话是圣旨还是啥?”他照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赶紧找镜

子照照去!你才多大点儿,顶一脑袋白毛好看啊?!”

  我们停止交谈,开始看电视。洗衣机低沉地嗡嗡声单调而无休止,陪着两个男人

一只猫。

  “你知道江宁怕什么?”雨子问我。

  “二分之一因为病的关系,剩下二分之一和方凛一样。其实大家都是,你或者,

我……”

  他准备抽第四根烟,想了想说:“的确。因为我们没有‘明天’啊。”

  我看着烟头上的火亮。

  “有现在就足够了。每个‘明天’,都会变成现在的……”

31

FROM江宁:

  我罕有地收到方凛写来的一封信。诧异地凝视信封上的几行字,我迟疑半晌,取

出里面那张单薄的纸。

  “……你以前说过想活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但我们很清楚这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梦。只是麻烦也分许多种,相对于你同叶川,那或许是非常难以逾越的障碍。可也仅

仅是或许,换种思考方式,说它是推动力也未尝不可。
  “你也曾说过我和雨子会坚持得比你们长久。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即便现在分

开生活,需要的时候仍会首先想到对方。是我顾虑过多了吧?这样不也挺好么?做他

的4友,可能会比我满心期待的那种身份将来所得到的下场好些。我目前能做的便是拼

命改变,真是又可笑又可怜。但就在今天,我发现自己失败了,一塌糊涂。他只不过

打来个电话,我竟马上哭出来。骗雨子说得了感冒,可我想一定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找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仅是他的声音。百感交集吧,情绪太复杂了……”
  我重新折好信,拨通方凛的手机。

  “收到你的信了。”我说。

  “哦。”

  我调换一下支撑身体的脚,透过半掩的窗帘看外面的天空。

  “听着方凛,到底哪种方式最适合你我真的不知道。可我希望你不要再走过去自

毁自灭的老路。大家跟头把式地过到现在,你可别随便一个回头就把这些年的辛苦全

白费了。”
  “我没那个力气了。”他说。“你怎么样?身体。”

  “我打算回北京,不过日期还没定。”

  “回来吧。想必以后还会有罪受,可比现在这样强些。”

  “你自己都做不到还用这话教育别人?”

  他在对面笑一声。

  “如果我做到了,只会给雨子凭添负担;你不同。”

  你和我完全不同的——

  再次说服父母时没有出现我所预想的困难。他们想了一天两夜,表示同意。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父亲说,整句话听来如同一个惊叹号。

  收拾好行李,打电话给叶川,告诉他自己可以回去了。他说话的声音好象在做梦

,飘忽而不敢确定。

  对他说我爱你。得到的回答一如往常。

  ——我知道。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变了。我们虽已成为大人,却也为所谓的成熟付出代价

。庆幸的是性格中的那种顽强似乎没有被现实消磨,于是,我隐隐觉得,或许有一条

新的路在等待自己走上去。
  “你就那么喜欢他?”母亲说的不无吃力,刻意回避那个字。

 “像奇迹一样。”我笑笑。

  第二天早上我在大街上走了很长时间,累了就坐在路边看人来车往。鲜明的近乎

梦境的晨光洋洋洒洒铺满城市,融和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和声音,交汇奔流。

  好象有谁在弹吉他,紧凑干净的旋律旋转着冲上天空。没有一点犹豫,尽管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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