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你远去了————mobba的老婆
mobba的老婆  发于:2009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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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太贪心了?被他放任得越来越不知轻重?

  可我受不了。

FROM叶川:

  江宁还在介意我与家里的关系。对他的提问我选择短暂的沉默,又不得不开始把

答案完整地交还过去。

  “基本上没有多少联系,互相的情况要靠叶苓来传递。”

  “即使我不在也无法改善?”

  “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哟。”我笑道。

  江宁垂下眼睛,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般为难地咬起嘴唇。

  “江宁?”

  “什么都没发生,是一样……什么都发生了,还是一样;早知道我就不让你走了

。”他淡淡道。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什么呐!我走?不是你走掉的吗?”

  “是你啊!”他好象要胡搅蛮缠到底了,“手一松你丫就跑得谁都够不着……”

  “那句话是谁说的?”我打断他,闻到自己的嗓子眼里一股火药味。

  江宁插起手靠着椅子,神色看起来很落寞。我把碗盘摞到一处送进厨房,他依旧

淡然的声音追过来:

  “如果我说分手,你就分手么?”

  “如果你希望分手的话,我就分手。”我回答道,飞快拧开水龙头。

  看不到他,却能听见房间里两种挣扎不已的呼吸。说得那么容易,结果我们谁也

做不到。

  我用湿漉漉的手擦擦眼睛,洗着有彩色圈边的盘子。

  我不想做唠叨的老妈子,但,如果他真这么希望--只要提出要求,我都答应。因

为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做……

  江宁,我只会用这种方式来说明我爱你。

  你会笑话我笨吧?

  我帮江宁铺好床,自己抱着被子去客厅。

  “干吗?”他拦住问。

  “睡觉啊。”

  没等他后面的话,我抢先说出来:“你爸妈的那张床就算了。”

  “有什么的,你要是嫌床太大我陪你睡。”江宁似笑非笑。

  “小宁,有谁会没事到满床铺报纸,铺塑料布的?”我说,“我喜欢你家沙发,

跟大蛋卷似的,很舒服。”

  他不看我,把自己的枕头朝里挪了挪:“……那就这儿吧。咱俩也不是没有一起

睡过单人床。”

  “我怕你睡不好。”

  “我还怕你睡不好呢--”江宁从我怀中拿走被子,“挤倒是不会挤,一根钢筋占

不了多少地方;你还是躺里面,免得我晚上吵到你。”

  晚上如他所说,也如过去一样。江宁悄悄起身去卫生间,我听到回来的脚步声,

就拉开灯。

  “要紧吗?”

  他摇摇头,钻进被窝握住我的耳朵,极满足地说:

  “真好。”

  “明天我想给珞珞打个电话。北京那帮人都伸着脖子等我的信儿呢。”

  “哎?”

  “说是要我过一夜后再报平安,否则就不算货真价实。”

  江宁笑了。

  “什么时候能再来北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提心吊胆地问。

  “我可刚找到新工作……”

  我不说话,关上灯。

  隔着窗帘有隐隐的昏暗光芒,闹钟滴答滴答走得没有半分迟疑。我摸摸江宁握在

耳朵上的手,把它挪至胸前。手指安静地维持着原来的形状,却似乎已经渗进我的体

内轻轻捧住一颗心脏。
  “等稳定下来再商量吧。”江宁说,“现在还不行,你有信心,我没有……”

  “到你有信心的时候我都该退休了。”

  “那更好啊。”

  我合上眼,将那句心里翻腾许久的话挖了出来。

  “天有不测风云;明天,万一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他吸一口气,揪紧我的衣服:

  “明天如果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这一夜我们好象始终都是抱在一起睡的。江宁没有再起夜,我也没有做噩梦。早

上闹钟嘟嘟狂响时,江宁抬手就把它关了,然后任我迷迷糊糊地一边嘟囔一边翻个身

,把头埋进他怀里。
  像那样的话,我和他没有彼此追问过第二次。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需要了……

28

FROM叶川:

  我知道他害怕。但这是江宁必须克服的一个障碍。

  “要知道,癌症患者的心理多少都会与得病前发生相当大的反差。所以在治疗中

,除去常说到的那些手段外,心理治疗也非常重要……”某个专家在电视座谈中这样

讲过。
  江宁讨厌有人说他变了,但确实许多时候他变得比小孩还任性,无理取闹,爱发

脾气。雨子和方凛也曾因为言语上的一点失当而被他骂得狗血喷头。我无法预测这样

的情况会维持多久,好在自己是个橡胶性子,即便他说出再伤人的话,慢慢地也可以

习惯了。他或许不喜欢这样,很多场合里我甚至觉得他特别希望我会发火,会争吵,

会做出点违背常理的事。我搞不清具体原因,只能统统归结到他的病上。
  五一节我在哈尔滨住了四天,几乎天天都有不和谐的状况发生。一句话,一个眼

神,一个动作,迫使各自在天堂和地狱里无休止地穿梭。我们寻找着摆脱这种恶性循

环的方法,却在每次努力过后不得不重新承认自己的失败。
  再次吵架后的晚上,江宁用几近窒息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怎么办呐叶川?该怎么办?我实在受不了了……”

  怎么办?

  我紧紧抱住他,突然很渴望就这样两个人一起死去。或许,幸福正在不归路的尽

头等着我们。

  然而,我对江宁说:“拼命活下去……就这么办……”

  临上火车的那天下午,收拾东西的我看到江宁在厨房里煎药。尽管并非第一次目

睹这景象,但不知怎么的,我真想把那些纸包抓起来全扔出窗外。他慢慢做完应做的

手续,最后端起碗一气儿喝下去,脸都皱了。门口的月历留白处划有不少“正”字,

江宁抬手又添上一道,随后数了数,站在那里默默地端详。
  我好象懂了。

  他是那么的,不想失去我;那么的,那么的,希望能活着……

  而我,能做些什么?

FROM江宁:

  送叶川回北京之前,我带他去了一趟地下酒吧。那还是大学刚毕业时上网找到的

,人感觉无所适从的时候就会特别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对我来说,这个酒吧更像

个收容所,因为身处其间的所有人都是一样,我也一样。而今天,我想借此机会跟叶

川好好说些事,我的,以及他的未来。
  “很熟吗?”叶川问。

  “以前……现在除老板外我连这儿的服务生都不认得。原先的那些全走了。”

  我来回转动椅子,看他慢慢喝酒。“其实即便到这里压力也不会有多少减轻,但

如果当时不过来,我觉得脑筋早晚会不正常。”

  “干吗自己吓自己?!”

  “不知道——至少待在这儿,比一个人要强。”

  今天的客人不算太多,整个房间都浸泡在舒缓的音乐里,断断续续的人声,门口

偶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服务生利落地喊着欢迎光临。

  “新单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么?”

  “我没说。”我老实承认,“怕拖后腿,现在找份好工作不那么容易,况且刚开

始试用期。”

  “也是啊……”叶川笑得有点勉强。

  “你不爱听我还得讲,叶川,我必须这样。必须。你懂吗?我要和你站到相同的

一点上,要对等的——”

  他打断我的话。“你的自卑感太重。”

  “这跟是不是自卑没关系。我的脾气就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谁能说我

的病不会再复发?你敢打包票吗?”

  “不回去就是怕拖累我?”

  我烦恼地按住太阳穴,他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到这个问题上就爱钻牛角尖呢?

  死攥住他的手,真恨不能把心掏出来摆到桌上当众展示:

  “再说一遍,我留在这儿没有父母阻止的关系。他们现在整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只要提到病的事我妈就会没完没了的哭。我想如今我说要回去他们大概提不出多少反

对意见,仅仅是担忧看不到儿子自己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所有的原因都在我!我

承认有怕拖累你的想法在,不光是你,眼下我靠自己爹妈照顾养活,你知道我是什么

心情吗?除非中国真的承认同性恋了,咱俩真的结婚了;否则用你的钱去治病,我不

能接受;但即便到那个时候,我依旧没办法心安理得。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甚

至两家人的!不知道哪天会开始,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结束!你认定我会忍受得了吗?


  “你必须忍受。”他短促而小声地说,“就像现在我必须忍受你这些疯话一样。

  “叶川……”

  “今天随便你说,任何话我都原谅。”他还是没看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

  “不是?”

  “我需要有自己的一点天地;从毕业到现在我拥有了什么?要事业没事业,要工

作没工作,要钱没钱,光是生病!生病……叶川,你有工作,你也爱自己的工作。难

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个男人啊,我——”
  他垂了半天眼睛,终于把视线落向我。

  “那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也是个男人啊……”

  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戳透身体。

  “我知道。”我咬着牙说。

  “是么?”叶川笑了笑,“那就没啥可讲的了。”

  “春天你来北京时,说怕想以后;可我想过,以后我们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越

是不容易就越珍惜——我以为你我在这点上是相同的。”他说道,神色很平静。

  应该是相同的,其实,一直是相同的。我说不出口,呆坐在对面。

  叶川淡然地注视着我,“想怎样便怎样吧,我不会再劝你回北京了。”

  “不担心?”

  “担心啊!担心得要死。可你不是一件东西,随便什么时候,让我带在身上跑遍

全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自由,如今的你比谁都有这个权力,好好计划未来……”
  他托住脑袋说:“我啊,常常觉得前世肯定欠了你什么,而且是那种最重要的东

西。”

  “怎么讲?”我也笑着问。

  “不然便只能说你是妖怪下凡了。小时侯淘气常被外婆骂:‘作死的小鬼哟,真

真是个天魔星!’今天放到你身上也挺合适。”

  “你认命了?”

  叶川还是那么安静地答道:“对。正因为我认命,所以……我会还的。”

  “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

  我好象被谁兜头浇过一盆冷水,瞬间又坠进熊熊火炉。似乎长久都如此期待,然

而事到眼前,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门,终于被他关上了。从今以后,我们只剩下彼此。

29

FROM叶川:

  “爱情是什么?那是在吃喝不愁、有房住、有钱花、毫无后顾之忧的时候,才会

蹦出来消耗你剩余精力跟感情的东西。假使上述条件中有一项达不到要求,你就根本

无权谈论这个。因为你所面临的最重要问题是让自己如何活下去——是生存!而不是

谈情说爱!小上海,有空好好把我的话想一想吧,够你琢磨二十年的。”
  被周围人称做老大哥的朋友在一次聚会中专门把我拉到角落里说出这番话,并且

重重地拍我的肩膀。

  “谢谢,我跟江宁有分寸。”我说。

  他用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盯住我半晌,最后哼一声说:“雨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

个稀罕物件儿。”

  “是吗?”我笑笑。

  我独自在北京生活。单位的工作越来越忙,朋友们时常过来看望,次数相当频密

。我猜出是谁拜托过他们,后来果然在珞珞口中得到验证。

  “江宁说的?你还真听他话。”

  “因为这话有道理,况且即便人家不提我们也会这么做的。”珞珞说。汤圆跟她

在饭桌旁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我简直要怀疑家里养了两只猫。

  “其实啊——雨子要有你一半好我就该乐死了。”她半是自语半是对我,“方凛

也不会那么辛苦。”

  我心里一动,问:“你觉得方凛倒霉吗?”

  “一点儿也不!我认识的臭小子里面没一个倒霉蛋,江宁也不是。恋爱就是恋爱,

要有认输的准备;光想着天天遇好事儿只会害自己。”珞珞说完拿起DV拍汤圆,偶尔

抬头瞧瞧我。
  “珞珞,你觉得我和江宁是在恋爱么?”我弯下腰问她。

  她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是过日子!”

  “为什么?”

  “我啊,一直都这么认为——你和江宁,还有我哥他们,都像是连体儿。真的,

特像。”珞珞慢吞吞地说。

  “不过呢,雨子跟方凛仅仅身体相连,内脏器官还是各用各的,就算分开了,受

到严重损伤,时间长了,仍是一个赛着比一个活得好;但你和江宁,大概会共有一颗

心脏吧。”
  “一颗?”

  “不是面对面,就是背靠背。前者呢,互相可以说话、安慰、吵架、帮对方看身

后的风景;后者呢,目标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矛盾便多些。”

  她把DV凑到我面前,“虽然能活,也将比别人吃更多苦头;若硬要分离的话,除

非……”

  我望着她,一时间似乎无法搞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真巴不得自己活在月亮上,

把全部生活过得像一场梦。短暂地恍惚中,珞珞已经起身应声去开门了。雨子带着外

面阳光的暖意冲进来,一手抱一个西瓜:
  “珞珞去把刀拿来!赶紧吃!”

  切下去的声音很脆,红红的沙瓤。兄妹俩连带一只猫挤坐在阳台门口的台阶上,

边说笑边吃瓜。

  的确很暖和。其实,这样的场景也是种幸福吧……

  我想着,看刚才珞珞所拍东西的回放,看自己那双叹息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问题越来越多,让我根本无暇再考虑其它。得知江宁出现便血的事后

,我二度来到哈尔滨。尽管之前他已经电话通知是药物的关系,但我还是坚决要过来

亲眼看一下才放心。请假,收拾行李直奔车站,买张站台票先蹭上去,随后补票,在

硬卧车厢的过道里坐到终点。途中稍微睡了一会儿,其余时间便面对窗外黑漆漆的夜

出神,想了许多许多事。
  从上学时起就不是有任何雄心壮志的人,最大的企图也仅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安然

平淡地生活。对某些目标,某些境界的渴望和追求,似乎是在工作之后才慢慢形成的

。江宁应该也有相同的情况出现吧,他在对自己人生的补充中,是否与我想到过一样

的问题呢?
  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可以舍弃的?什么才是拼尽全力也要留下的?

  出了哈尔滨站,我背着包按照前次的记忆往江宁家走去。天气挺好,没有风的踪

迹。街市还是那么热闹,人们快捷地迈动双腿,波浪般在四周涌动不停。或许是这场

景太普通平常又太过熟悉,以至于坐在车中的我打从内心里升腾起刻骨的寂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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