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批宝藏?」
先皇曾赏赐给应昊天一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使应昊天一跃成为南方的第一大户。听说那些宝物都是邻国所贡,产量稀少,珍奇异宝自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听闻应昊天死後,家里被搜括一空,徒剩四壁,那宝物应是被贼人盗去了。想不到,今日竟又重现江湖,这意味著什麽?
「可他们为何要辛苦运到江北去?更何况江北是皇室的势力范围不是?难道他们不怕被发现?」
「不是不怕,只是一赌。江北除了皇室以外,便是傲龙堡的势力最为庞大了。若将宝物运到江北去,再做些手脚,当年的应家惨案便能嫁祸到傲龙堡上,依先皇和应昊天友好之程度,皇室不会坐视不理,必会为应昊天讨回公道。到时,皇室和傲龙堡的战争必然少不了,那麽坐等渔翁之利的便是他们了。你想想,到时皇室与傲龙堡两败俱伤,那皇位不就岌岌可危了?」
「他们之中有人想做皇帝?!」听明白了,苍主瞪大双眼。这可不是小事啊,从小小的宝物已经关系到整个国家的未来了!「这麽说血海盟是他们设下的陷阱了……难怪他们偏要将宝物送到江北而不自个儿享用,也难怪血海盟为何是设在那离他们遥远的江北了。」
「幸好我们先他们一步看破了他们的诡计,所以我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皇室那边知道了吗?」
「我已经知会他们了,傲龙堡也待他们通知。」
「嗯,小四那边叫他盯紧点,若有机会,试探看看是否箱内真是当年的那一批宝物。还有血海盟那边,派人探进去一瞧一二。」
「嗯。」白衣男人领了命,微笑离去。
「接下来,就等澄澄那边了。」
希望这布了这麽久的局会成功啊……
这年头,百姓安居乐业,著实不适合再有动乱了。
黑衣人落在一道小门前,其中一人上前敲了三短两长的暗号,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迎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老人,穿著中等质料的衣裳,脸上凹凸不平,皱纹满布,脸色蜡黄。
「没被人跟著吧?」老人问,一双眼无情的很。但眼神在看见黑衣人手中抱著的美丽人儿时,闪过了一丝满意。
「没有。」其中一名黑衣人冷淡地回答。
另一名黑衣人听见这样的回答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和不解,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老人又开口了。
「没有就好,进来吧。」
老人让开了一条路让黑衣人进入,自己则在外面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作贼心虚似的关起小门。
老人锁了门,然後领著黑衣人往一处亮著晕黄灯光的房子走去。
黑衣人紧跟在後,其中一人发了言。
「兄弟,你说这人儿可真美是不?」
另一人僵硬的点点头,以示赞同。
「要是我的不知有多好,虽然是男的……」
另一人瞄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多话。
「不过主人到底要我们抓他回来做什麽?不会是看上了他的美色了吧?」
另一人夺过他手中的可人儿,似乎有些忿怒。
「喂!你这麽气冲冲的干啥?」多话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然後暧昧地说道:「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他恶狠狠的瞪了多话的黑衣人一眼,杀意腾腾。那多话的黑衣人连忙说道:「嘿!我只是开开玩笑,你别生气。」
他佯装没听见,迳自以温柔的眼神凝视著怀中昏迷不醒的丽颜。
「到了,将人带进去,明日主人自会打赏。」老人说著,一面推开门,里边是个简朴的房间。他交给黑衣人一道锁後就走了。「还有,要留下看著人。」
寡言的黑衣人将人抱了进去,而另一名黑衣人则在门外等著。
将可人儿安置好,寡言的黑衣人走了出来,睨著多话的黑衣人。
「来吧,锁上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多话的黑衣人将锁交给寡言的黑衣人,然後坐在门前准备梦周公去了。
寡言的黑衣人鬼异一笑,将锁锁上,然後也在门前必上眼歇息。
半柱香後,寡言的黑衣人蓦地睁开双眼,那漾著水光的眼在黑暗中显得明亮,彷佛是一颗夜明珠。
见多话的黑衣人已经睡去,伸手快速在其身上点了点,多话的黑衣人的身子颓软倒地。
他笑了,然後起身用内力扯开了锁,推门而入,迎入眼前的是一双水眸,此时漾著柔柔的感情。
「澄澄!」他快步走向了前。
「伊,辛苦你了。」柔柔的嗓音令人听来舒服,如流水,如轻风。
「身子要不要紧?」伊在澄澄面前蹲下,仔细的,带著一丝忧心的望著那还有些苍白的面容。他有些恨刚才为何手不下重些。
伸出柔荑握著那双担忧的手,轻声安抚:「我没事。倒是门外的人怎麽样了?」
在黑衣人带自己奔跑几里後,伊就赶上了,并以不惊动另一人的手法将其中一人替换成他。
至於那被替换掉的人,其下场可想而知了。
这是免除後患的唯一方法。
「点了穴,废了武功,终身残疾。」
他幽幽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不,只要是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做!」反手握住那柔荑,伊深情地凝视著他。
这人啊,是他心中的光啊……这人是多麽的温柔洁白,就这双温软的手也……
伊垂首望著那交缠的手,却发现了一个滑稽的事。
「你的手怎麽了?」
澄澄闻言脸轰地一红,连忙收回自己的手,躲避伊询问的眼神。
「没、没什麽……」
澄澄的态度可疑,让伊十分不悦,进而直接与那人联想起来。
「是他?」
「不!」澄澄慌忙地否认,可坚决的态度却反而为他说出了答案,他的脸儿更红了,也羞愧的抬不起头。「……是我自己弄的。」
伊的眼光紧紧抓著澄澄,那薄唇紧紧抿住,不悦极了。
场面沉静。
直到一盏茶後,澄澄才抬眼看伊。
「对不起……」那樱色唇瓣轻轻吐出这句话,却更打击伊的心,撒了满地的心之碎片,名为心碎。
过了好久,伊才艰难的吐出:「……早知就不让你接近他了。」
「伊……」
不愿再听,伊站起身,抱起那仍有些虚弱的身子,对澄澄说道:「我带你上屋顶,再去探探这院落。」
将双手环绕著伊的颈子,澄澄安安份份的待在伊的怀中,又见伊不愿多言,识相的沉默。
跨出了门,门外没人,瞄了被点穴而醒不过来的黑衣人一眼,伊冷冷笑了声,然後将人用脚劲踢了进房,恰好落在床铺上,芙蓉帐也跟著动作落了下来,桌上烛火一灭,掩饰了屋里人已被掉包的一切,之後他脚尖一蹬跃上屋顶。
「你先待著,我去去就回来。」说著,一面将澄澄放下。「你身上的迷药药力一会便清除,小心别再这之前让人发现了你。」
「嗯。」应了一声,澄澄望著伊转身欲离去,忽又想起什麽猛而拉住了伊的手。伊不解的回过头,但心里也十分窃喜这甜蜜的小动作。
「你要小心点,别勉强。」澄澄说,握了握伊的手。
伊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弯下身在澄澄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後迅速离开了。
澄澄来不及反应,直愣著,直到伊离去之後。
「伊……」喃喃唤著,澄澄的眼黯了下来。
这样的伊……唉……为难啊……
另一个猎人现身了,锁定那美丽的蝴蝶,准备排除万难,一举网罗……
第七章
应天擎与李广奔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杜门。
这之中他与李广不曾谈过一句话,只是直赶路著。而李广那著急赶路的模样让他心生不解,但又想或许是主命难为,想早点回去交了差,他便也不再多作猜测了。
跟著李广进了杜门,发现杜门果然不愧为武林正派。
个个守卫刚正的表情,尽忠职守、毫不懈怠地守在门外,就连他与李广通过时的问好声也响亮如洪,彷佛那正义之声就可以此上达天听一般。
而杜门内的院落可说是别致极了。
假山、小桥、流水、凉亭、飞檐等都看得出来经过精心的布置,那刻工那技术也都看得出是一流师傅所建造的。
经过厅前的小花园,李广已领著他来到大厅外了。
「应庄主请进。主人已等候多时。」李广笑著作揖,应天擎道了声谢,便大方俐落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主位上一个白衣的中年男人和其身旁两位面无表情的青年。
「在下是天微庄的应天擎,想必阁下便是杜掌门了。」应天擎双手抱拳,微微弯身作了个揖,十分恭敬。
杜实面带微笑,连忙要应天擎不必如此客气,让他在右方的座位上坐下。
「传闻应庄主风流倜傥,俊逸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杜实笑开了,话里净是赞美。
应天擎只是微微一笑,这些都只是表面话,不用太在意。
「好说好说。不知杜掌门有何事要与天擎相议?」
「在下最近得到消息,那武林上的邪门绝情庄看上了应庄主手中的武林秘笈─昊天剑法。那绝情庄於武林上为恶许久,现今他们准备出手夺取昊天剑法,必会为武林带来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战。在下为了天微庄中的安全著想,也为了将绝情庄一网打尽,特邀应庄主前来共商灭敌大计。」
闻言,应天擎的眼冷了下来。
为什麽他们会知道他手中有昊天剑法?
当初他父亲被杀,几乎一家全被灭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应家的人,更不会有人知道昊天剑法在他手中。
如今这杜实区区一个外人,怎麽会知道这秘密的?
见应天擎的眼神瞬间转变,杜实心里慌张了起来,但仍是面带微笑的解释。
「应庄主,我们没有恶意。能知道你是应家人,并且知道昊天剑法在你手上的当然不会是我们,我们只是透过某个人口中得知的。」
「谁?」应天擎仍著冷著眼神,显然杜实的话他仍然存疑。
「你知道你父亲还有个兄弟吗?」
「不知。」爹的兄弟?从来没听爹提过啊!应天擎心想。
杜实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爹是还有个兄长,叫应庆秉。」
「我从来没听我爹提过还有个伯父。」
「这……说来话长。等你见到他之後再好好跟他谈谈吧。」
应天擎眼中一亮。
「他在这里?」
「是啊,我已经传人唤他过来,应该就到。」
果不其然,杜实话才落下,传去的人已到门外。
「掌门,人已带来了。」
杜实望著厅外,一脸欣喜。而应天擎顺著他的眼光看去,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外。
老人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应天擎仍是看得出来那张老脸果真和他的父亲有几分相象。
和蔼的脸庞,彷佛是他的父亲还在眼前一般……
胸中不知名的情谊猛地升起,热烫热烫的,又酸又涩的,像是要撕裂了自己的心一样……
应天擎站起,缓缓朝那老者走去。
「伯……父……?」应天擎轻轻地、视探地唤了一声,生怕这眼前之景只是个幻影。
多少年来,他孤身一人,夜夜恶梦夜夜惊醒,多希望有个亲人陪在自己的身旁,只是……依然可惜又可怜的,每次梦醒仍是只有自己一人。
他早已觉悟了应家只剩他一人的事实了。
然而,今日所听,今日所见,莫不让他的心升起了一股喜悦,一种莫名的感动,让他知道……这天地中,他仍是有亲人陪伴,他不是孤独一人!
「天擎啊……你长大了……」老者喑哑的声音诉说了岁月的沧桑,眼中同应天擎一般布满了漾著亮光的泪水。他伸出些微颤抖的手,想好好抱抱这迟来的天伦之乐,而应天擎也不让他失望的,一个箭步抱住了比自己瘦小又年老的老人。
「伯父……」应天擎喃喃唤著。
天啊!那满满的感动和喜悦快要撑破他的心了!可他却甘之如饴。
「天擎啊……真是抱歉……对於昊天、对於你,我著实亏欠啊……」老泪纵横,老人话里满是心酸。
「不!天擎命是如此,今日能见到伯父一面,天擎已相当满足了。」应天擎放开了老人,转而扶著他往厅内移动。杜实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亲人重逢的感人画面。
「唉…要怪只能怪我当年在外经商,得到消息赶回去时已经是满目疮痍了……」
「不!真的不怪您,要怪只能怪那贼人柳真!他是杀人凶手!」
说到柳真,应天擎腹中的努火和恨意又燃烧了起来。也是到这时他才发现:他有多久没想起柳真那贼人了?他有多久不再做恶梦了?他……到底有多久把这恨意抛诸脑後了?
悔恨就是现在这般心情吧!
应天擎抿唇,脸色苍白。
他竟然忘了那血海深仇!竟然忘了那贼人柳真!竟然忘了那他早已打定主意的报复!
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到柳凌非的身上了!
那张美丽单纯的脸孔时时让自己迷失了心智!
该死!他怎麽能忘了家仇大恨!
「天擎……怎麽了?」
如梦大醒般,应天擎回过神看著眼前的老人,那张担忧的脸让他不舍。
这才是他最想要的不是?
一个亲人,一个能时时刻刻陪伴身旁的亲人。
「应庄主,人既然到了,是否可继续我们的正题了?」杜实张著一张笑脸,唤人来给应庆秉添了茶。
「杜掌门想如何做?」
「一起联手,网罗绝情庄。」
夜风徐徐送来,吹动了屋顶上两人的衣袂。
「……事情就是如此。」探风回来的伊环著澄澄的手更紧了些。这夜风搀了些许水气,吹了澄澄的身子可是会害他伤风的。
澄澄倒也不拒绝,顺势依进伊的怀中,轻声出口:「应昊天有大哥?这我倒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过,不过方才看了看那老人的脸,真有几分像应天擎,想来应该不假。」伊的眼神在谈到应天擎时冷了几分,不过澄澄倒没注意,只专心在应昊天是否有大哥这件事上。
「连应天擎都不知他的父亲有大哥了,也许这应庆秉是易容的。」澄澄的目光在提起应天擎时是不同於伊的温柔,似乎还透露出丝丝的爱意。
「无论是不是易容,应天擎都相信那个应庆秉是他伯父了。」
「嗯,这事交给『芳』去处理了。那可有探出昊天剑法的藏处?」
「没有。」
「也对,那武林秘笈是不会那麽容易露面的。」澄澄抬头对伊笑了笑,「辛苦你了,昊天剑法我自会探出它的所在之处。」
欣然收下这个美丽灿然的笑容,伊深情地凝视他。
「回去?」
「好,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澄澄站起了身,迷药的效力已完全退去,现在的他屹立风中,飘逸动人,完全看不出方才迷药在身的苍白虚软的姿态。
伊一双眼迷恋的在澄澄身上打转,舍不得离去。
「澄澄,等事告一段落之後,与我在一起可好?」
「伊!」澄澄旋过身,不去看他,幽幽吐出:「别为难我好吗?」
听出澄澄话里的拒绝,伊沉下了目光,咬牙。
「是他?你是为了他?」
澄澄沉默,像是默认了伊的话。
伊也无语,他是被气到无语。
嫉妒、恼怒、悔恨充斥於心,像是要把他逼疯了一般……
沉静的黑色空间中,夜风有逐渐加大的趋势,凝望著澄澄那单薄的身影,伊放弃了这一回的争议,心疼的将澄澄搂入怀中,轻柔的抚著那冰凉的脸颊。
「我暂不逼你,让你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