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风云
风云  发于:2009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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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过他的面颊,却见漆漆眼眸满是慌乱,映著日光的脸色异样的苍白。
“沧海!!你…你…”
唤著那人的名字,却是再也无语。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面对著他,竟是有口难言??
好一会儿,两人就这样纠缠著,呆立在毒辣的日头下,愣愣对望,却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仰望著男人,渐渐地,只觉阳光灼得眼睛发疼。眨眨眼,不行,受不了了,要快走…
用力挣扎著,谁知对方的手如铁箍般,箝得手臂发疼。
“沧海,别走…我…我…”
不想听,什麽都不想听!!不,别说!什麽都别说!!…
            ………
“…是我不对…那天…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我…不该为了一点儿药,就乱发脾气…我…混蛋!!”
“沧海!!你打我吧!要不,你骂我,狠狠地骂我!”
“你别…再躲著我…”
药??…
谁会这般小气,为这个无聊地自怨自艾??

            我为的…是我的心…
            你怎麽…不明白…
望入那黑得发亮的眸子,不自觉地低头。
想亲他,想狠狠地亲他,有多久,没亲过他了…
            ………
太阳好烫,心里好闷,头很昏,眼睛很疼…
啊…这人做什麽??靠这麽近…
不要靠过来,每次你靠过来,我就看不清…

            看不清你的面孔…看不清你的心…
“嗯!”
沈沈的痛呼,破损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渍。
“沧海!!”
“你别过来!!”瞪著男人,不断後退。

            倔强的眼眸里闪闪的光亮是什麽…
            一步…两步…远点…再远点…
不对,现在和这个人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对…
要躲开他,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沧海!!──”
看著急奔而去的身影,男人挪了挪脚步,最终颓然停下。
这两天有多少次了,都是这样,总是这样…
每次抓到他,看著他的眼睛,自己就羞愧难当…
尝试著告诉他自己的心情,尝试著为自己辩解,但是…
错了,都错了…既然错了,还有什麽好辩解的??
自做虐不可活!!巫行云…是你自己活该!!
望著那人逃离的方向,茫然站著,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像这样…又有多少次了??…
            ………
“少堡主!”
听到呼唤,男人缓缓回头,看著匆匆走近的奴仆。
“少堡主,博郡牧场的统领送来拜贴,关於军晌…呃…”
张了张口,话语突然顿住。走近了才看清楚,男人那木无表情的俊颜,削薄紧抿的嘴角竟渗著丝血迹。少…少堡主怎麽啦??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看著这样的少堡主,竟如对著噬血的修罗魔鬼般可怕!!拿著拜贴的手开始发颤,不自觉地倒退两步。

“滚!”
狠戾的修罗终於开口,冰冷残酷得如置人死地。
“呃…”
“给我滚!!”
“啊!!是!!”转身仓皇逃窜,这个男人太恐怖…
            ………
“站住!!”
“啊!!是!!”奔出的脚步急急收住,额际已汗涔涔下。承安突然很後悔,自己干麻要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偏偏在半路截下白总管,想讨好地帮他传贴带话,谁知道如今…唉…真真是自讨苦吃,苦不堪言…

“你是西园的?”
“呃,是!”
“西园里…可有个叫锦绣的?”
“是!”
“哼!你去把西园里管事的,都叫到书院里来!尤其那个锦绣!”
            ………
坐在湖岸边,惘然看著树荫投下的光影。手中的柳枝无意识地撩拨著水面,带起一片跳动不定的碎金。

            还是逃了…
            一切又回到从前了啊…
从前自己也是这般害怕著他,拼命地逃开他的…
虽然很想见到他,但是…见到了又如何??
            自己竟然不敢面对他…
不…或者是,不敢面对自己吧…
还有那个人,那个不断死而复生的人…
自己还真笨呢,笨到为他担心为他难过…
其实,那个人为了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啊…
            ………
书院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因为他每天都会在那儿办一会儿事的。今天,也不例外吧…

            那麽…自己能到哪儿去呢…
            …沁芳园没有地方去了啊…
或者这里本就不该是自己呆的地方??…
“亚海!亚海!”远远地,跑来一个人影,边跑边急呼著。
“鹦哥?”这鹦哥本是书院里负责打扫的一个小厮,却不知他慌慌张张地做什麽?
“你怎麽在这里,让我好找!!”
“怎麽啦?”
“少爷要在书院行家法,你快回去吧!!”
什麽!?行家法!?从来没听说过!
虽然那人做事甚是严厉,但从未见他在园中动过刑具,何况是在书院??而且…沁芳园的仆从们,哪个侍奉主人不是兢兢业业、忠诚勤恳的??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第三十二章 惩心
什麽!?行家法!?从来没听说过!
虽然那人做事甚是严厉,但从未见他在园中动过刑具,何况是在书院??而且…沁芳园的仆从们,哪个侍奉主人不是兢兢业业、忠诚勤恳的??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犹豫著,该不该回书院?刚从那人身边跳走,现在又一头撞上去,岂不是自讨无趣?但是…他要行家法…行家法!?难不成…
急忙跑回艺兰斋,果见院门外不同寻常地站著几个刑事房的执事。一色绑腿护腕,对襟短褂,虽未执分寸器械,但个个身形魁伟,面相凶煞。统共不过四人,正抱臂於胸,门神般矗立在院前;而护院的仆从竟全吓得不知所踪,至於跟在身後的鹦哥也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刑事房的人,沧海也只是在手刃仇人时见过,此外,从无接触。然而沧海知道他们不比普通守园护卫,因为这些人是……刽子手。──本来巫家堡发家,便脱离不了匪盗一路。

…巫大少爷用起家法,却原来如狼似虎…
略停了停,咬咬牙,硬著头皮走过去。…不想见那人,可是…
正迟疑著,却听院内一声尖叫,伴随清脆的鞭笞声响,夹杂著令人惊悚的哭求和哀告。
果然是锦绣!!心下大惊,顾不得许多,急闯内院;而守门的执事木无表情站著,居然并不阻拦。
甫进院门,就见两个彪形大汉耸立庭中,其一更金刚怒目,手执长鞭。而匍匐在地的少女,不断抽搐著,肩背衣物碎裂,一条丑陋的血痕触目惊心!!特制的熟牛皮鞭,便是成年壮汉亦抵不过五鞭,而这人…这人竟然对纤纤弱女子动此酷刑!!心内无名火腾地高窜,早已看不见满院站著的十来个仆从,两三步抢上,伸手便抓。

“住手!!”
扣紧那正要举起的第二鞭,愤然望向端坐於高阶上的男人。远远地,男人的面貌有些模糊,巍然安坐的身影,却是毫不动容。──好个严酷冷血的“家长”!!

“少爷!!…为何要打锦绣!?…”
满院奴仆,有认识沧海的,亦有从未见过的。但见一个下人居然敢当面喝斥少堡主──况且在这般情况下──不论知或不知,人人都已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院内鸦雀无声…

“…她罪有应得。”似乎隔了许久,男人才缓缓开口,平静的话语,只是在阐述某个事实。
“罪!?…她有什麽罪!!”
“她都认了。”
心内一窒:没错!这种阵仗,还有谁敢不忏悔谢罪!?就算锦绣不认,也会有大票人马主动邀功,争相“献策”的。越想越气闷,早已忘了端坐高处的男人,是自己方才避之唯恐不及的家夥。

“…既是认了,难道…就不能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虽是不愤,语气终究还是软了。
“改过的机会…”徐徐站起,男人突然解了外衣,扔在椅上,跨步走下台阶。
“如果是我…”在庭中站定,男人低头望住惶惶不安、眼神游移的青年,“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听著当众说出的骇人莫名的话语,只感到纷纷投来的惊疑的目光,脸上顿时一阵躁热。
──这人,这人到底想做什麽!!
看著对方忽红忽白的面容,感到空气异样的紧崩和沈闷。男人知道不好“逼人太甚”,否则必将适得其反,前功尽弃。轻不可闻地叹息,一挥手:  “带她下去,用最好的药。”

立即有人应声上前,扯起瘫软在地的少女。
惘然愣站著,看著少女被拖了出去。当回眼与那人视线交错时,却是悻悻地转了头,就想跟著离开。
“等等!”抓紧欲逃之人的手臂,“我给了她机会,那你呢?”
讶然瞪著对方。这人说什麽!?什麽机会!?──原来这人是有预谋的!亦不怕当著这麽多人作戏!心中愤怒,狠咬牙,用力甩开男人箝制,直往外走。

看著倔强的背影,只觉心里阵阵抽紧。不能让他走!他已经逃了太多次了,这种状况,一次也再难忍受!
“站住!!”
头也不回的人影,继续向前。而尽忠职守的“门神”,立即堵住了出路。青年终於停下,挺直的背影悄然,既不前行亦不後退。
“何必急著要走呢?”一片静默中,盯住青年背影,男人淡然开口,抬手去解贴身的内褂,“你既不肯给我机会,那就该给我惩罚。”
“我知道你不屑,你亦不必费神,自然有人替你代劳。”
随手扔了衣褂,男人矮身屈膝,神色间云淡风清。
“来吧,动手。”
动手!?动什麽手!?谁动手!?手执长鞭的大汉呆若木鸡,瞪著铜铃大眼,愣愣看住精赤上身,挺跪於前的少堡主;至於周遭的仆从早已是傻了眼。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少堡主的话什麽意思!?没人能明白,只是院内的气氛异样地古怪甚至恐慌起来。

“你再不动手,就把手切了!”
大汉猛醒,原来少堡主是在叫自己。执鞭的右手不自觉地抖动,双股颤粟著,倒是後退了半步。
“把这废物拿下,就地杖脊!”片刻肃静後,立即有人上来按住大汉,掀翻在地。院中顿时一阵吆喝与笞挞声,夹带著刻意压制的痛苦呻吟。
“够了!”一直背向的青年倏然转身,大睁著双眼,盯住庭中热闹的戏码,紧崩的表情复杂而难懂。
“你说够便够。”男人微微一笑,一挥左手,看众人拖走了“废物”,这才指住另一名壮汉道,“你来。”
听见少堡主使唤,壮汉愣了愣,急忙弯腰拾起长鞭,硬著头皮靠前。
“动手吧。”
话音甫落,壮汉抖著长鞭,果然抽下。
劈啪!!──清脆的鞭响,伴随庭院四周传出的隐隐抽气声。男人光裸的肩背出现一道血痕,但显然未尽全力,皮肉并未破损。
“这每鞭若少一分力,便多加十鞭。”男人冷静的话音,似乎在为不相关的人量刑。
            ………
劈啪!!──第二下  劈啪!!──第三下
            ………
壮汉觉得行刑以来从没有过的痛苦,只觉每一鞭都以十倍的力量抽回在自己身上。至於院内一干侍从早已有人转开头去,竟然不敢直面以对。
…喘著粗气,汗透重衣,抖擞著再举臂…
“住手!!”
执鞭之手被人捉牢,壮汉立时懈了气,哪还能再挥动分毫。
低头看著,避过灼灼的目光。只见那原本光洁完美的肌肤,已是皮翻肉卷,污血淋漓;狰狞可怖的创口,让人看了直欲作呕…
──这人,这人是故意的!!说什麽家法,说什麽惩罚,他偏要在人前“作戏”!!他知道自己会心软,知道自己会阻止,所以他不运功抵御!!所以他有恃无恐!!他是个骗子!!骗子!!不要相信他!!千万不要相信他!!…

“…混蛋!…”

            眼内一片模糊…
“你是…混蛋!!──”
哑声嘶喊著,已顾不得他人异样的眼光。把抓在手中的长鞭用力掷下,急转身向院外冲去!!
“沧海!!──”
前面的人影急纵而去,竟是用上了浑身解数。巫行云逾看逾心惊,难道自己又做错了!?方才分明看到他的眼睛…
咬咬牙,一狠心,提气加劲!──就算错了,也不能再让他逃开半步!
两个腾挪,矫健的身躯如大鹏展翅,瞬间已扑上在末路狂奔的人…
“沧海!!”……
“嗯!!”闷哼著,硬生生受下冲胸而来的一拳。
虬结的浓眉,闪烁的眸光,看著背对日色,面目模糊的男人,青年的眼眶已是尽红…
“沧海…”心里一阵绞痛。捉紧对方腕处,虽然感到不住的颤抖,却是越箝越紧…
用力过份了,是吧?他在疼呢,要不怎麽会发抖?可是,不能放手!这一放手,将来必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疼…
疼什麽!!曾沧海!!
难道在这人面前,你就只会像个女子般哀哀戚戚哭哭啼啼!?
我为你感到可鄙!!…
卯起劲,用力挣扎,只觉得腕骨几乎被拗断。
喘著气,闭闭眼…
            …还是好疼…
有一只手摸索过来,去抚眼角鬓梢。
触了电般,激凛著,毫不犹豫抬手──  “啪!!──”

            蝉鸣依旧聒噪…
高举的左手,凝然半空…
定格相望的身影,如泥塑木雕。
…痴了?傻了?…
茫茫寂寂的天地间,谁还能找得到迷失的心神?…
“…你如果觉得疼,就动手吧…”
“…只该让我来受,我罪有应得…”
“…动手吧,不要停…”
把眼睛阖上,把心灵的窗户掩蔽,如果那样…

            我还能感受得到你的心你的魂…
            感受得到身体里喘不过气的疼…
那才是我活该,活该受罪,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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