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聂严哲接听了过来,却是阮恒舟微有些兴奋的语音,“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你才刚出院,连病假也没休完出门做什麽?”聂严哲虽在数落不过仍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在公司後街的花店……”
“我知道,那家花店的名字是‘花榭流桦’,曾经在那儿买过花送朋友。呐,就这样,几分锺之後见!”
送花给什麽朋友?聂严哲微有点不满地嘀咕著,不过他也觉诧异:阮恒舟很少有这样的表现,究竟发生什麽让他开心的事了?
思忖间,一辆银白的Xsara就停在了他的眼前。阮恒舟打开车门走下来时,脚步已经完全恢复矫健,然而聂严哲的脸色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这辆DC7201 2.0i怎麽样?手动的很带劲!自它03年上市,我就一直想买了。”阮恒舟没有察觉出聂严哲神色的变化,仍然浸在目标实现的喜悦中。
“你……”
“很意外吧?我本来以为我也要明年才可以买下来。”阮恒舟拍拍车前盖大笑著,“谁料到刚刚接到妈妈电话,她在超市大甩卖购物中居然抽得二等奖,小妹的治疗费已经不成问题了。”
“所以你就发疯跑去付了首期款?”
“或许有点吧。”阮恒舟也不介意聂严哲形容他突然行动的口气,“我可以三次付完全额车款,不到15万,很合算……”
“我不许你开这辆车!”聂严哲阴沈著脸打断阮恒舟的话,这辆让他碍眼的车很轻易地在他脑海刺激出一副血淋淋的场面。他绝不允许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阮恒舟微微眯起了眼睛,发觉这一点的聂严哲很快就调整了他的情绪。先前由於赵森的影响,加上此时再看到这辆车他有些失控。
“我觉得它的性能不太安全。”聂严哲给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我对自己的驾驭技术绝对有信心!”阮恒舟犀利的目光稍稍放软。
“放弃这辆车,我另送你一辆……”聂严哲见著阮恒舟脸色稍沈,立即变软变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不放心。要不,换成自动的罢我替你挑一辆,总之不要这一部……”
“我就喜欢这种手动档的感觉,很遗憾,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不过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喜好。”阮恒舟压下他的怒火,说服他自己聂严哲其实并没有拿钱来压制他这个意思。
聂严哲再一次折服於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真。同时他也明白再争下去,结果一定非他所希望,只要历史不重演……
想以这里,聂严哲心里微惊,这一次回到过去他觉得有些事不同,可有些事仍按著记忆中的渠道前行,到现在他真的意思到:他无法完全把握三年以後那件意外。
“不谈这个,先去用餐吧。送你的花,恭喜你恢复健康。”聂严哲有些心神不定地说著。
“谢谢。”两人都短暂地沈默了一下,最後阮恒舟接过蝴蝶兰,然後和聂严哲坐上了这辆新车,慢慢发动了它。
“恒舟,你觉得人可以穿越时空吗?”聂严哲打破这个不大不小的僵局问道。
“理论上我不相信。”开车的人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有时想想也希望可以经历一次,因为也挺有趣的。”
“如果我们回到了过去,你认为将来会有所改变吗?”
“嗯,没想过。我想如果回到过去我一定抄下这几年以来所有的彩票号码。”阮恒舟笑了笑,言语上轻松了起来,让聂严哲听得在心里也不禁松了口气。
“只不过……”阮恒舟转了一个弯,却没有说下去。
“什麽?”
“如果我回到过去,有些事按著历史发展,可能真的不能更改!”阮恒舟没有察觉到聂严哲有些发白的脸色,自顾说著,“如果我回到日本偷袭珍珠港那一年,你认为我告诉美军就可以避免这一场战争了吗?凭美方当时在军事上的实力,他们一定不会相信日本敢主动出兵袭击他们──事态仍是照旧发展。所以我想就算人可以奇迹般地穿越时空,可是历史就是历史,是不可能轻易发生改变的……”
“够了!一定可以的!”聂严哲闷著头部大喝一声,倒让开车的人觉得意外。
“怎麽了……”
“一定可以改变的!”聂严哲紧紧地盯著调头用眼神关怀著他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恐慌,而他的眼睛就更是把这种情绪暴露无遗。
“你?发生什麽事?”从未见聂严哲如此急躁,阮恒舟真的有些不放心。
“……”聂严哲没说话,只恨不得现在就紧紧地抱住阮恒舟确定一下,三年之後,这个男人会不会平安地呆在他身旁。
“唉,好吧。如果你这麽在意这种虚无的事,换个思维考虑也可以。回到过去,如果我们本身改变的话,说不定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真的也可以跟著发生某些局部变化!”阮恒舟淡淡地再次开口,他说得不全是安慰的话,“其实我小时候也曾想过,只是没有求证过的事,谁知道会怎样呢?”
“你说得对!结局一定会有所不同的!”聂严哲想是从阮恒舟的话里得到了力量,心神稍定,立刻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沈著。
“还有一件事,那个赵森……不简单,最好和他保持距离。”聂严哲很严肃地转到这个话题,却看见阮恒舟的眼角似笑非笑,不由脱口问道,“怎麽?”
“可以理解为你在妒忌?”阮恒舟瞥向聂严哲。
“就算是吧!”聂严哲半真半假地笑道,“可以为了我不与他来往吗?”
“我本来也不打算与他深交。”阮恒舟停好车,“只要把大提琴拿回来就成。不过,上次的事,我也应该向他道谢。”
“……”聂严哲硬生生地把再买一把大提琴的话咽下去,下车之後发现他们站在一家大型超市外面。
“买菜,回家做饭。”阮恒舟锁好车门,没有必要的话他喜欢在家用餐。
“今天你兴致不错?”
“明天你就要滚去瑞士,我的心情当然不错!”阮恒舟轻笑道。
“真心话?”聂严哲摇著头跟随男人进入超市,伸手推过一辆购物小车。
阮恒舟没有回答,径直走入冷藏区,从冰柜里拿出两包精制的牛肉,然後再随便挑了些新鲜的蔬菜就打算去结帐。反倒是原本旁观的聂严哲在途中又捡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车里。
现在所干的事倒真像恋人们常做的,还有之前在车内莫明其妙的紧张,聂严哲为他突然感受到的东西而到好笑。他也不大清楚左右一个人的游戏怎麽会慢慢演变成如今这种烫手的局面?
14
阮恒舟修完最後一天病假,回到乐团那天,就接到了下场演出的通知。与此同时,他的乐器亦突然间被精心包裹,随著一个巨大的花蓝送到了他手中。阮恒舟看著篮里的那些布列别致的唐菖蒲、鸢尾还有六出花与白玫瑰,一时间对这赵森挑选花束的眼光也不得不有些佩服。先不管前面三样植物代表的健康问候,那束夹杂其间的白玫瑰倒是意味著:我尊敬你。
那小子似乎很擅长捉摸别人的心思。不过这些东西来得这麽巧也让阮恒舟微有些意外,他猜测赵森一定在某处地方看著他的一举一动,有这样一双眼睛窥视著他的生活,他实在对这种尊敬有些啼笑皆非……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恭喜恢复健康。”
“赵先生?”
“还真让人激动,阮舟居然记得我的声音呐。”赵森调笑的语气依旧让阮恒舟觉得刺耳。
阮恒舟皱皱眉,正想开口电话那边的男人又说话了:
“今天晚上可以赏脸与我共进晚餐吗?”
“……”
“七点,西亚饭店,我来接你……”
“不用。在那里见吧!”
“哦?真让人意外,我以为恒舟你会一口回绝我。”
“即如此,那你还约我?”阮恒舟跟著再说了句再见,轻轻挂断了电话。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方面的事他决定来个一次了断顺便还一个人情给赵森。
所以七点的时候,赵森如愿以偿等到了阮恒舟。
他们用餐的地点是饭店的顶层,厅门外并没有高挂包场的牌子,可是客人却似乎只有他们两位。阮恒舟这才大略知道聂严哲说赵森不简单是怎麽回事。
“今天这里的主菜是龙虾,恒舟喜欢海鲜吗?”
“随便,你喜欢就好。”阮恒舟淡淡地这样说,使得赵森看上去有些开心。
“再开瓶红酒如何?恒舟你喜欢多少年份的?”
“你拿主意。”阮恒舟顿了顿,看著赵森吩咐好侍者转过头时,忽然开口,“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
“不用客气,可以为你效劳是非常荣幸的一件事。”赵森笑得很窝心的样子,眼睛里却精光充溢。老实说被这样一双极有魅力的眼睛牢牢盯罩,便会让被它们看住的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他今生唯一的挚爱。
“所以这一顿我请。”阮恒舟却对这种目光免疫,他看见赵森挑了一下眉头,立即又开口劫住对方的话头,“不要和我抢著买单,要知道我很少来这种地方出回血。”
“原来你答应和我吃饭,什麽也让我说了算也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赵森的话音里隐隐透著失望,但在阮恒舟耳朵里听来却敏锐地捕捉到几丝故作的委屈。餐厅柔和的灯光打在微侧的脸庞上,同时衬出他眼睛真实的色彩。没有错,和上次一样绝对是紫灰色的。
“呵呵,你注意到了?其实我身体里有一半俄国人的血统,所以眼睛的底色才是这样。”
阮恒舟没有接赵森这个话题,“我相信你几次三番打电话约我出来,并不是只为了一顿饭吧?”
“哦?”
“你想在我身上套出有关他的什麽事吗?”
“哈哈哈,恒舟你果然厉害!”赵森自然知道阮恒舟口中的‘他’指是是聂严哲,他不由自主凑近神色淡漠的大提琴家,望著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好像感觉现在真的有些被你迷住了!”
“少扯废话了,有什麽事请快讲!”阮恒舟不温不火的态度显得极为成熟冷静,终於让赵森打消了玩笑。
“很简单,我们只不过很想与聂氏携手合作一笔生意,顺利的话,可以长期发展!这里面的利润……”
这个时候,制作精美的菜色被一道道端上来,暂时阻隔了两人原本交流的视线。
“对不起,商场上的事我完全不拿手。如果赵先生说的事真的那麽有吸引力,我想他不会放弃这麽好的机会。”阮恒舟平淡地开口,心里却知道聂严哲一定是给予拒绝的回复,所以赵森希望做为情人的他去吹吹聂严哲的枕边风。
这种发现真的让阮恒舟极为反感,在对方眼里,他似乎就是一个用身体左右男人的女人一样。而且赵森并不是他熟悉的朋友,对於这种无礼的要求阮恒自然是一口回绝。
好在赵森并没有再说到这方面,不露痕迹地转开话题与他谈笑起来,弄得脸色变得有些不快的阮恒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几分锺这後,阮恒舟发觉和赵森说话的确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对方的知识面极为广阔,音乐方面的造诣也颇深,许多见解也与他不谋而合。阮恒舟很快就打消了先前的不快,偶尔间还甚至想,或许日後可以与赵森做个普通朋友。
最後结帐时,赵森没有抢过帐单,因为阮恒舟眼里的执著太过强烈。
同时他也明白阮恒舟已经完全避免目前他特意制造的暧昧局面,聂严哲看上的人果然也这麽难缠。
聂严哲此时却在无聊地倒瑞士星级酒店的套房客床上左右翻滚。凭他的能力,不花多少时间便谈下那个企业在中国的独家广告代理权限,若按照往日的习惯,怎麽也会在这个国家稍稍逗留一两日。然而他才离开阮恒舟没超过四十八小时,就开始怀念他的味道,怀念他的体温,怀念他的身体,甚至他那间小小的公寓也让无聊之极的聂严哲开始锺意了起来。
抬眼看看手表,瑞士的时间才三点过,时差比中国晚七小时,阮恒舟那里应该是十点过了吧?若在平时自己显得焦躁的这个时候,阮恒舟多半会冲好一小杯牛奶红茶递到他手里。接著,他就会很自然地亲吻阮恒舟的嘴唇,没有深入,只是相互胶贴轻吮著软软的唇瓣,浅浅而温存地──接触、分开……分开、再接触;几下之後他便会起身拉过阮恒舟的脸颊,把一个热吻送到那里,然後再顺著那优美的颈部曲线向下连连用嘴唇碰触对方的脖子,最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亲吻的时候没有什麽杂念,亦没有性欲,仿佛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指使他作出这样的行为。聂严哲从来没有料到,他在做这样的事时,竟然会感到特别温暖,还有一股让人舒适的、深沈浓厚的归属感。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发觉他想念阮恒舟。非常想、非常想!恨不能立即就把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一把抓到身边来,再次贴到他那两张薄薄的唇上。
不知道恒舟此刻在干什麽?聂严哲拿出电话拨打了公寓的电话,突然间奇怪他对数字竟然敏感起来。
嘟嘟,电话响了七、八声之後,聂严哲才听到一个熟悉的语音,“你好,我是阮恒舟。”
说了很多次让他去申请一下来电显示,结果现在也没有办好。聂严哲有些别扭地听著阮恒舟生分的口气,同时也为他这种情绪感到好笑。
“刚刚不在客厅麽?这麽久才接电话。”
“嗯,才回来。为别人的晚餐买单去了,是赵森。”阮恒舟听到电话那边的人不快地哼了一声,眼里禁不住泛起些笑容,“还他一个人情,以後就没事了。”
“这还差不多!”聂严哲轻轻地嘀咕。
“什麽?”
“没事。我订的明天的机票。”
“哦,事情很顺利?”
“恒舟,你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
“没有你做的那些面条,我还谢天谢地呐。”阮恒舟清爽的笑声从电话线里传递进耳里,接著又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让聂严哲刹那间回想起拥抱这个男人时,他喉咙里激出的旖旎低沈语音。
“呼,恒舟……”聂严哲有些像是呻吟地开口,到後来他自己也不知想说什麽。
“你怎麽啦?不舒服麽?”
“没事。回去,再谈……”聂严哲近乎艰难地挂上电话,颓然跌坐在一旁。
身体之中离奇高升的热度烧得他非常难受,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话都被压迫在了心里。为什麽只是听到阮恒舟的声音就那麽想要他?想他漆黑的发,想他清澈的眸,想他强壮漂亮的身子,想他甜美悦耳的喘息……
啊,恒舟……聂严哲近乎低喃的呻吟,手掌来到他燥动得不安份的胯下,大力地揉捏著,借次来摆脱情欲给他的痛楚。
“啊……哈!!!”最终在高亢深沈的呐喊里,让一切的欲望都得到解脱。
聂严哲再次躺倒在床上大大地吸了几口气,抬眼看著雕著天使图案的天花板,突然间开始发笑,直至眼泪都生生地笑逼了出来。
他总算明白:现在深深跌进这个游戏中去的,似乎正是他自己!
他总算接受:一个不知道珍惜现实的人,将会永远地活在可悲的过去。
或许这对於他与阮恒舟来说:真的是一个转机!
回到聂氏,刚好下午两点,那一天可巧阮恒舟的时间空著半天,原本打算回家好好补瞌睡却不料程晨兴致很高,软磨硬磨拉他来到聂严哲的办公室磨菇。由於前些天一直练习到深夜的恶果,谈不了几句,阮恒舟就依在聂亚哲办公室里间的沙发床上闭著眼休息,过不了一会居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