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等闲山庄的一封请柬,两位庄主──石青与凌天风的婚宴,这逆天的喜事,为的
是情投意合还是巧计排布?
除非残剑再塑、断臂重生,否则此生不见……
六年前的深谷,血修罗与多情剑的相遇,
是阴谋的起点,也是另一段纠葛的开始……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多情剑碎,等的是天外之物接续。
多情人离,等的,又是怎样的契机?
碰!
久经风霜的木头门摇了几摇,眼看要不支倒地。
凌天风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后,就一眨不眨的瞪着那门。
不要!我命令你千万别倒!如今里面囊中羞涩,外面寒风凄凉……
但是,显然老天爷一点都没听到,轰隆!经历了如许风雨,门还是倒下了。
凌天风长叹一声,终于把目光移向了踢门的人,不出意料之外,最爱的小豆子气
势汹汹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怎么了?”天风小心翼翼的问,不能怪他胆小,是人见了豆儿这模样都要拼命
的握着心脏仔细反省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你自己看!骗子!”
随着大叫,一张请柬当头掷来。
还没等凌天风回过神,豆子已经跺跺脚,跑得没影了。
“搞什么,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从脸上扯下请柬,当他读到里面的内容时,
饶是总是被人形容为“稳如泰山、沉稳多智、气度雍容”的凌天风也呆立当场,只觉
脑袋一声轰鸣,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一柱香的功夫才发出了困兽似的怒吼。
膝盖上搁着条状的匣子,石青懒洋洋地坐在洞口那棵桂花树下,一双眸子半瞇半
睁。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在脸颊上随着风和阴影舞动跳跃,浓郁的桂花香里有不
知名的鸟儿啾啾鸣唱,这一幅春暖花开的情景任谁也想不到天时已近繁秋。
依稀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石青微微将眸子张开,远远就看到结义弟弟凌天风
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石青动了动唇角,拉起一道弧度。
走近的凌天风,脸上挂着两个明显而深刻的熊猫眼。
说起等闲山庄,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混江湖的人只要心中还存着点良知正义,提
起它来总是要竖起大拇指表示一下佩服和尊敬。
等闲山庄有个信物,形状如一朵盛放的桂花,用黄金锻铸。不知情的话,它很容
易被当作姑娘的头饰。但持这枚桂花令行走江湖,能令黑道销声匿迹,白道景仰臣服
。
武林盟主是谁可能有人不知道,但手持等闲山庄的桂花令,绝对比武林盟主亲临
还要来得有效。
江湖是个讲究强权的社会,空有满腔热血没有手段也只能在江湖中沉没。等闲山
庄自崛起能在短短六年里有如此声誉,和两个人分不开。
大庄主石青。
二庄主凌天风。
凌天风,人称天蝉剑,本是两淮黄龙庄的主人,不晓得为什么六年前突然创立等
闲山庄,手下好手如云,背后财力雄厚,顿时名扬江湖,隐隐成为武林一统的人物。
更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庄主石青坐镇——此人据说六年前打败当时的天下第一人熄
心道长,一战成名,武功深不可测。
这两人将等闲山庄建立在江淮的一座无名山里,那里密林重生,道路崎岖,慕名
而去之人多是失败而归,平白为等闲山庄增添几分神秘诡异。
而今若有人见到凌天风那狼狈的模样,定会为等闲山庄的将来产生几分杞人忧天
式的担心。
石青憋住一肚子笑意,道:“来,天风,过来歇歇,瞧你那可怜的样子,谁又惹
你生气了?”
凌天风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石青,他的结义大哥。凶狠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
到,说不定会开始怀疑等闲山庄是不是要上演一出兄弟阋墙、血腥夺位的戏码。
石青拉拉衣裳,又摸摸脸。眼珠子一转,明了了几分。招手让身边服侍的人端来
几盘点心和茶水,亲手摆在气喘吁吁的凌天风面前道:“这里有今年刚酿好的桂花甜
酒和桂花糕,味道好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尝尝看。”
凌天风一听,洋洋得意的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是自然,我家豆儿的手艺,我会
不知道?”
话一出口,才发现上当,再想把脸拉下来,已经来不及了。
石青呵呵一笑道:“你自然知道,这两个熊猫眼,想必滋味极好。”
凌天风瞪着石青道:“不错,这滋味的确不同一般!实话告诉你,他打了我之后
,我不但不生气,还担心我这把骨头会弄疼他的手。”
石青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天风,打是情骂是爱,做大哥的着实羡慕。”
凌天风继续发挥凶狠的神色道:“我不生气是因为当我知道豆儿生气的原因时,
连我都想打自己两巴掌。”
凌天风一扬手,一张红纸丢在石青的面前。
“那个……老大……”即使气得要命,凌天风在面对他那结义大哥石青的时候还
是轻言细语没有丝毫的不尊敬显露。
“怎么?”
“那个……”,凌天风看着手里的请柬,再一次的确认了一次,确定不是自己的
眼睛出了问题,才鼓起勇气说:“老大几时决定成亲的?小弟我怎么都不知道。”
“喔,是这件事啊”,石青掩手打了个呵欠说:“没什么,昨天晚上,更深露重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石青的语调有了几分慵懒惆怅。
“江湖风浪数十年,唯有孤影伴我眠。无边的寂寞让我开始深思多年来为着江湖
虚名荒废青春年华,这样的做法到底值不值得。”
凌天风瞪大了眼睛望着石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呸!到底是谁为了这个“等闲山庄”做牛做马,荒废青春?事到如今,他居然
说得出这样的话,到底还要脸不要脸!六年来,他逍遥天下,行踪无定,每年回来呆
上两个月做大爷就叫做荒废青春???天啊!你到底长了眼睛没有啊?难道就完全不
怜惜他凌天风多年来流的血汗?
当然,以上只属于腹诽,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石青继续用着无比哀怨的语气说:“锦衾寒重,孤灯难眠,遥望中秋明月,我突
然怀念起家庭的温暖,贤弟你不妨想象一下儿女承欢膝下,夜读红袖添香。贤弟你难
道不希望大哥我日子过得幸福么?”
儿女承欢?红袖添香?
凌天风擦了擦头上疯流的冷汗,道:“我明白老大欲求……咳……寂寞难耐,所
以想成亲找个人陪伴。按理说,大哥今年二十六了,成亲也无可厚非。问题是……。
”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吧。”石青不耐烦的说。
凌天风再也忍不住的大叫起来:“问题是为什么请柬上新娘的名字是我,是我,
身为堂堂男儿身,而且已经有了相亲相爱的伴侣的我——凌天风的名字!”
“深呼吸!吸气!呼气!好——再来一次——好,平静下来了吧。”石青眼皮也
没眨一下,反而教起凌天风自创的‘克制不可抗拒性爆发’的方法来。
“我要解释!”凌天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大声的说。
这可是原则问题,就算一直在这个大哥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凌天风堂堂男子汉也
不能莫名其妙的就‘嫁’了人。
“解释?”石青突然起来,一双妙眸含着泪光瞪着凌天风,活象‘解释’这两个
字犯了他的什么禁忌。
“虽然清宵寂寞,但我石青是那种随便的人吗?我能够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成亲吗
?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明明知道我心中一直只有那一个人。可是……那个狠心短命
的,把我一扔就是六年。六年啊,漫长的岁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道吗?你向我
要解释,我又向谁去要解释啊?”
凌天风浑身一抖,心里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老大他……眼圈红红的,
似乎要哭出来了。转念又一想:他把你扔下是我的错吗?难道你就要叫我也不得安宁
。豆儿啊,我该怎么去挽回你?
一想到自己那个可爱的恋人,凌天风顿时收起了自己泛滥的同情心。
石青继续道:“残剑再塑,断臂重生。留下这两句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命
怎么这么苦……!”
连接着听了石青的几声哀叫,凌天风偷偷用袖子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大哥呀,
你看看周围仆役们呆滞的样子好不好,你不想要脸,拜托~~作兄弟的我还想要!
足足等石青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凌天风才开口道:“老大,既然你无法忘记那
个人,更应该守身如玉的等着他,又为什么弄出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婚礼来呢?”
石青一听,抹抹眼泪,抬起头来连瞪凌天风数眼,直瞪得凌天风心里发悚。
石青道:“你这个做兄弟的还有脸说,明明知道大哥我想要什么,不想想办法为
我达成心愿,只知道在山庄里做米虫,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大哥一日一日的继续清减
下去吗?”
听了这话,凌天风几乎要破口大骂起来。
这边石青一看他脸色铁青,知道自己惹得他已忍不住要爆发了,忙用着无比凄凉
的眼神看着凌天风开口道:“天风……我知道我说的话太任性。可是,看着你每日和
豆儿在山庄卿卿我我,大哥我看着心里难受。他走的时候说了,除非残剑再塑,断臂
重生,否则绝不与我见面。六年来,我走访大江南北,找了多少医师,请了多少煅铸
师,你心里最清楚。我那么一心一意的盼着他,他却视我如蔽履。可恨这残剑难再塑
,断臂难再生啊!难道我只能这样等着他吗?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石青边说边挤出几滴泪水来,故意拉长‘断臂’两字,还特意把断掉的右手臂在
凌天风面前显摆了一阵。
果然,凌天风本来已经愠怒的眼神渐渐的平缓下来,愧疚之色渐盛。
那条手臂……对于凌天风来说也是个噩梦啊!
石青心里略感抱歉,暗自想,为了重新见着那人,只好挑挑你的伤口了,对不起
啊,天风。以后,大哥一定向你赔罪。
凌天风一叹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事到如今,做兄弟的也只有帮大哥演这
场戏到底了。”
石青顿时展颜一笑,拍着凌天风道:“好!好!真是我的好兄弟。你放心,这件
事情我会跟小豆子解释。和你成亲只为激他出现。不会影响到你的幸福的!呵呵!呵
呵!”
凌天风心里到底不爽,忍不住泼着冷水道:“大哥可曾想过,如果他不出现怎么
办?”
石青一听,惨然一笑道:“那我也死心了。总比现在不上不下的来得好。”
凌天风又道:“此柬一出江湖,我‘等闲山庄’从此必成笑柄,这个大哥也可曾
想过?”
石青正色道:“我以私人之事,连累山庄,事后无论成败,石青必会亲自向门下
弟子道歉。”
凌天风见话已说到这份上,石青心意已绝,自己做兄弟的,也只有支持到底。开
口道:“我们一帮兄弟都是生死与共过来的。我相信大家不会责怪大哥。”
石青纵声一笑道:“我石青一生随心所欲,做事一向惊世骇俗。就算对个男人明
媒正娶又如何?就算有个男妻又如何?只要得到你们的支持,我倒想看看全江湖有谁
敢对我说三道四,心存不满。”
凌天风听了,嘿嘿一笑道:“虽然我答应了大哥助你夺回所爱。但有件事情一定
要说清楚。”
“有何要求天风但说无妨。”
“很简单,要我和大哥成亲可以。但是,我一定要是上面的那个。”
石青脸色一变道:“我请柬都已经印好了。”
凌天风道:“大哥不用操心,此事交给夫君来处理。毕竟是凌某人的新婚啊,做
新郎的又怎么能坐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
话音刚落,长笑数声,也不看石青的脸色,转身出门找豆儿不提。
再说石青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虽是觉得脸上有点下不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让那个人以为自己完完全全属于别人,或许更能让他出现。
石青走到洞里,打开那个黑色的匣子。一打开,寒气逼人,里面赫然是一截断臂
。
凝视着断臂,石青再也忍不住泪洒衣襟。
一霎灯前醉不醒,恨如春梦畏分明。澹月澹云窗外雨,一声声。人到情多情转薄
,而今真个不多情。又听鹧鸪啼遍了,短长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我心中的人啊,你是否还记得我?
你又怎么忍心让我孤零零的漂泊在这个人吃人的江湖?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事情起因于一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斗。
那年,石青挟着一套“多情剑法”和一把“多情剑”席卷江湖。北上挑了北方巨
头“落梅山庄”;南下铲平称霸一方的“红手党人”。两场大拼斗,赢得江湖上人人
交口称赞,武林正道谁人不夸他少年英雄。谁想到他如日中天之时,莫名其妙的连连
挑战江湖各大名门正派,不分白道黑道,惹得天妒人怨,最后竟然杀了人人公认的白
道魁首——莲花门的门主。一时间,江湖上人人自危,赞誉之词全部走样,都道他喜
恶随心,不知所谓,日后必成祸端。
石青从江南一路挑战到了河北,名门正派在他手下受辱不下数十家,于是纷纷联
名请出“江湖第一剑”——受心观主熄心道长,意欲挫其锐气,打其锋芒,为全天下
武林人争口气。
石青本就年少气盛,生平目标就是打败全天下使剑高手,更何况此战还涉及私怨
,早就试图与熄心一战,又怎会拒绝?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次挑战。
那一日,红日初升,冷风乍起。
多年无人迹的西风古道成为决斗战场。
他故意去晚了一个时辰,没想到隐然有江湖第一人之称的熄心居然没有丝毫怒色
。
熄心一身黄色布衣道袍,面如满月,身如渊岳,慈眉善目,气度泱泱。
石青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道:“道长乃武林泰斗,身边竟然没有带个跟班,
未免太轻忽大意了吧?”
熄心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不怒反笑道:“石少侠的战贴写的是老朽一人之名。”
石青又道:“日前晚辈给道长开了个玩笑,道长是君子,想必不会责怪晚辈才是
。”
熄心道:“石少侠用野牛送贴倒也别具一格。”
原来,石青蓄意激怒熄心,在野牛的尾巴上系上战贴放进受心观,寓意“牛鼻子
老道”的意思,帖子上还故意将“受心”写做“兽心”。原以为熄心必然勃然大怒,
万没料到对方竟然涵养功夫到家,倒弄得石青自己心浮气燥起来。
石青暗自凝神,两人又客套了几句。
熄心道长道:“你既然尊我声前辈,我又岂能以大欺小。老朽比少侠痴长几岁,
请少侠先出招。”
石青微微一笑道:“早闻道长以君子之名享誉武林,果然是名不虚传。石某来此
为家父一洗十年前败北之耻辱,但请公平决斗,还望前辈不要剑下留情。”
熄心双手背负其后,长笑一声道:“好个公平决斗!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朽身
在江湖数十年,少见如少侠般光明磊落之人。此战心甚期待,必不叫少侠失望。”
两人议定石青先出手。
石青擅长快剑,当即拳脚飞扬,动若脱兔,暴风雨般向熄心挥洒而下。
所谓一出手知深浅,熄心没有退后也没有闪避,他身形飘摇,步伐鬼魅竟在石青
这一轮的急攻中安然无恙。
石青立即明白自己遇见了真正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