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朝云
朝云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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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一抹光亮攫住了他的目光,尉非寻着光亮,轻手轻脚地走到亭子内,步上前,原来是一把悬挂在亭子梁柱的剑柄所反射出的亮光。

  轻轻抽出,顿时闪耀的光芒自剑身上发出,是把好剑,而且还有在用,只是这儿只有锺灵一人居住,莫非这把剑是她在用?

  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愈是了解她,愈发现更多的惊奇。千金小姐竟会使剑,他倒很想瞧瞧看会是怎生的模样?如凌波仙子般飘逸绝尘?抑或是如江湖侠女般英姿勃发?


  拾阶而上,门扉是关上的,只是这窗棂却不小心开了个缝,尉非一钻而入,伸手不见五指,静立了半晌,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尉非开始打量这房间。

  一整排的书柜,挂了几幅行书当做摆饰,书案上还有摊到一半的书本,文房四宝一样不缺,要不是他早知道这儿是锺灵的房间,他还真以为自己闯进一名男子的房间了。


  往右走去,里头还有间内室,原来是将一间大房间隔成了书房和卧房,尉非熟练地将书柜上的书拿起来察看,又将下方的柜子抽出检查,连书柜上头也不放过,却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脑子一闪,将行书翻过,察看有无机关,令他失望的什么也没有。他所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莫是她将织谱藏在身旁?

  走进卧房,令人惊讶的是,床上并没有人!尉非快速地摸索了一遍,枕头下、床铺下,仍旧一无所获,那就只剩下编房了。

  只是她人不在卧房,会跑到哪儿睡了?这答案在他推开未上锁,瞧见全身毫无防备地趴在桌上深睡的人影时自动揭晓。

  看她编到一半的绣品,那猫只绣了一对圆滚滚的猫眼珠,手上还握着针线,就不怕睡梦中戳到自己吗?看着她,尉非忍不住莞尔。

  沉睡中的她,有点像小孩子,看起来更加柔和,彷若受到蛊惑,尉非轻步走到她的身侧,细细端详起那面容,瞧见那形状漂亮的双唇半启着,右手下意识地探前,怕弄醒她地轻轻滑过,登时,一股骚动自体内蔓延。


  他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扯了扯唇角,有些犹豫,更有太多的抗拒。

  忽地,眼角瞄到她的左手心上一条条的伤痕,大小不一,有新的伤口,也有旧伤口留下的淡淡疤痕。

  心思一转,许是刺绣时不小心留下的,只是,她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笨拙到不小心刺到自己的手?心底泛过一丝心疼、不舍,不知怎地,胸口泛滥了某种悸动,令他忍不住想将她紧抱在怀中!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吓到的尉非,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时,锺灵的身子动了一下,外衣顿时从背上悄然滑落,单薄衣衫让人禁不住担心,是否会着了凉?

  弯身拾起外衣,跨出脚步,尉非正要帮她套上之际,黑眸视到了从衣衫露出的一小截象牙颈背,在月光穿透窗棂照射下来,发出了淡淡的温润光泽,彷若丝绸般的触感,诱魅人心。


  自下腹传来的灼热感唤回了尉非已然迷乱的理智,然,体内的火却是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沸腾的血液似乎正在呐喊……呐喊着,他想要她?

  几乎是狼狈的,尉非敏捷地将外衣覆在锺灵身上,将寻找织谱的任务抛在脑后,倏地转身,在月色中落荒而逃。

  第五章

  大红的帕子如此显眼,大大的摊在眼前,教人想不去注意都不行,锺灵头痛地死盯着那张帖子,真希望方才没让下人拿来,而是中途不小心掉落在别处,再也找不到该有多好!


  该如何是好?要回绝吗?还是赴约?陷入沉思的她,并没有听见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就连人已站在她身后了,还是没能回过神。

  “灵儿?你在看什么?”锺夫人好奇地问道。

  “——娘?”倏然回神的锺灵慌乱地阉上帖子,一脸惊喜地转向锺夫人。“娘,怎么今儿个想到孩子这儿来了?身子好点了吗?”平日,都是她到娘那儿问安,娘因身子弱,走没几步就会觉得身子不适了。


  “嗯,多亏刘师傅,娘最近身子比起从前是好太多了。”锺夫人笑吟吟地坐下来。“娘看今儿个天气不错,又想到好久没自个儿走来灵儿的房间瞧瞧了,想看看能不能自己走来,顺便瞧瞧你。”


  “娘,还是要让佣人陪着,别太勉强了,娘的身子若要完全好,不是一两天就成的事,娘应该要好好休养才是。”

  “娘会量力而为的,只不过太久没出来走走,何况刘师傅也鼓励娘多走动走动,以免骨头松了,想走也不行了。对了,方才你在看什么?专心到娘走到你身后了还没察觉!”


  啊!才想含混过去,没想到娘又提起了。“没什么,只是个不重要的东西罢了。”锺灵言简意赅,意图敷衍了事。

  “不重要?要是不重要,怎会让你看得出神?”一听就大有问题,锺夫人趁其不备,一把将那帖子抢在手中。

  “娘!”没想到娘的手脚那么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娘就已经将那帖子翻开,读起里头的内容了。

  “段王府的福晋邀你今晚的中秋夜过府赏月?这事你怎么没让娘知道,还想骗娘说什么不重要的事!”锺夫人蹙起两道柳眉,轻声斥责。

  事情的起因还不是因为那天段天慈邀她去城门那儿瞧庆典,没想到没见着,还负伤回来,段王府的福晋知晓后,忙不迭地派人送礼陪不是,过了两天,又派人送帖子过来,说是要亲自当面跟她道歉,特地邀她到段王府一叙,共同赏月。


  “本想这小王爷性子还不够稳重,竟让你跛着脚回来,娘原本对他的好印象顿时减了许多。不过,福晋这么有心,慎重其事地让人送帖子邀你过府聊聊,完全没有瞧不起咱们的意思,想是个气度宽宏的女子!”


  “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应是不错,或许这小王爷磨练个几年,就能成为有担富的好王爷,娘这样想来,灵儿与小王爷倒不失为一对金童玉女呢。”锺夫人迳自说着。


  “娘——!您在说什么呀?”闻言,锺灵简直是哭笑不得地瞪着锺夫人。

  “娘这样想不对吗?那小王爷不是对你有意思吗?加上福晋不是很喜欢你?明眼人一瞧,也知道他们有意让灵儿你做段王府的少福晋,娘最希望你能嫁个如意郎君,这段王府不论哪方面都比咱们锺家还好,人家不嫌弃咱们已是偷笑了,何况人家还想让你当他们的媳妇儿,咱们应该好好把握机会!”


  愈说愈离谱了,方才真该一把火烧了那张帖子的。瞧娘说得口沫横飞,让人怀疑这亲事她说了便算,完全不顾段王府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娘!说不定福晋并没有那种意思,您别想得这么好,再说,我对段天慈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呀!”就算有,她也万万不可能会“嫁”给他。

  “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养的,娘和你爹还不是只见了一次面,就定了亲,我看这小王爷人品不错,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娘,对于段天慈,孩儿只拿他当弟弟看待,我们两人是绝对不可能!”锺灵一脸坚决地驳回,急欲打破锺夫人的幻想。

  看出了锺灵不是玩笑的神情,锺夫人叹了口气。“总之,娘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灵儿好,既然你不喜欢小王爷,娘也不勉强你,只是福晋约你至段王府这事可不能混为一谈,人家礼数都已到了,要是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


  “嗯?”还在犹豫,因为她怕一去,又会让段天慈误会自己对他有意。

  “你就去吧!中秋佳夜,娘和你爹正好可以两个人步上楼顶,一起赏月。”锺夫人一脸害羞样。

  “原来娘打的是这种如意算盘,莫怪直叫孩儿去赴约,没了我在一旁碍眼,您和爹就可以单独相处,好不快乐!”锺灵打趣地笑道。

  “呵呵呵,你知道就好。”锺夫人笑得如小女孩子般的可人。

  从未见过娘笑得那般开怀,锺灵终是答应了。“是,孩儿会闪得远远的。”

  “啊!糟了,你爹才差人来说,等会要拿东西给我瞧瞧,娘一时忘了,跑来你这儿。”锺夫人急忙地撩起裙摆,起身就要走了。

  突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锺夫人又转过头来。“灵儿,要是有心仪之人,可要让娘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厉害,能打动了灵儿的心!”

  “娘,您还不快去,爹一定等得心急如焚了。”勾着浅笑,催促锺夫人。

  就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愈行愈远,锺灵却是沉了脸,不知为何娘说到心仪之人时,脑海蓦地掠过一抹身影,而身影的主人不是尉非,却是谁!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北宋 晏殊 中秋月

  嫦娥奔月的传说流传已久,时光轮转,人们几乎要忘了嫦娥为何要奔月,忘了嫦娥被留在冷清的月宫里是何等的寂寞。

  划破寂静的缤纷火花腾上蓝黑的天空,差一点就能传到月宫上的嫦娥那儿,让她知道世人正庆祝着她服下不死药而毅然奔月的那一天。不知看在嫦娥的眼底,究竟有何感触?


  “尉非,灵儿就让你看着了,可别再让她受伤回来了。”锺老爷牵着夫人的手,笑盈盈地看着锺灵坐上段王府派来的轿子。

  对于尉非,他是愈来愈感到满意,不仅把绣坊的帐册写得有条有理,让人一目了然,而且还将以前福怕不小心遗漏下来的帐款问题一一解决,他的眼光果真没错。

  “是的,尉非会小心。”勾着完美的笑,尉非尽力扮演好角色。

  轿夫齐吆喝一声,稳固地将轿子顶在肩膀上,缓缓地朝段王府的方向而去。

  虽说轿里舒适,但,对锺灵来说,她宁愿自个儿用双脚走路,只是碍于身份,她只能端坐在轿子里,彷若大家闺秀似的,禁不得一丁点的苦行。

  微风凉爽,拂开了窗框上的布幔,锺灵瞧见了尉非面无表情的侧脸,似乎在想着什么不悦的事情,以致于浓眉紧紧地锁住。

  “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去段王府的话,就回去吧!就告诉爹是我的意思,爹就不会责怪你了。”锺灵幽幽地说道,语调里藏着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失落。

  原本每天要让她看过一遍的帐本都是由他亲自送来的,在她翻阅帐本察看时,他总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两人虽没有交谈,但,一股特别祥和的感觉却是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彷佛烦躁的心瞬间就能得到平静似的。


  或许是自从他治好了她的脚伤,她对他的观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

  然而,直到近日,帐册却变由下人拿给她,等她看完,再拿回去交给尉非时,她敏锐地感觉到他在躲着她,不知道原因,只是他躲避她的模样让她心底有些揪痛。

  呵呵!她在想什么,她又不是真正的“女子”,怎会为个男人患得患失?怎么可以呢?

  见他不回答,锺灵又续道:“回去时,段王府的人自会送我回去,难得的中秋月,或许你有喜欢的姑娘家,趁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机会,跟她一同赏月去吧,不用陪我去段王府了。”锺灵以着她自认平静的口吻调侃,刻意忽略心底那一闪即纵的苦涩。


  “……”尉非沉默不语,只是那眉头缓缓松了。

  他知道锺灵在等他的回答,只是他想不出该如何说,一向能言善辩的青龙竟然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难道要他说,他没有喜欢的姑娘家;难道要他说,这几日,他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她!


  他躲着她,是因为见着了她,他就会想起她那让人悸动的颈背,接着身子就会窜起一股燥热,他可不想当众出糗。

  他想了许多,终于摸清了他对她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终于看透了为何自己那么在意她,为何一开始就对她有兴趣,虽然他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他似乎是爱上了她!


  难道就这么栽在她的手中?

  微侧过头,正好将她沉思中的面容纳入眼底,不知为何,此刻的她看来有些无助、有些落寞,心中的骚动宜示着想将她拥入怀中,替她抹去眉间的忧愁,让她再露出生气时的俏模样。


  嗯……或许爱上她这件事不是那么值得抗拒的事,更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通了以后,心情变得豁然开朗,唇角跟着上扬,眼底流露炯炯的光芒,那种势在必得的精光,没错,他青龙想要的东西从没要不到手,一旦让他认真了,他可是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耐心的。


  至于织谱……他心中自有另一番打算。

  “虽然尉非自认还长得一表人材,谈吐不俗,可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个姑娘家看上我,想是她们眼睛长到了头顶,我这样好的人竟也不入她们的眼,自然中秋月落得一人孤单。”苦着脸,状似委屈。


  这一听也清楚是玩笑话,只是他那有趣的表情让锺灵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彷若春风拂过心湖上,带起了一阵阵名叫心动的涟漪,而那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扯动了他心头上名叫依恋的弦。

  怎么看都不腻!不论是生气的脸,或是方才的笑脸,都一点一滴地收进他的内心。

  “嫦娥在月宫里看着,你可别乱说话,免得被惩罚!”或许是感染到了尉非轻松的情绪,锺灵一扫眉间的愁云,语带威吓地同他开起玩笑。

  “怎么?尉非说得是实情,而且嫦娥见到找长得这样俊,定是不忍心惩罚尉非的。”挑着眉,噙着邪笑。

  “你——真是自大!”

  “不,这叫谦虚,尉非自幼在书上学到一句‘虚怀若谷’,喻人要如山谷般虚心,而尉非只说了自个儿面貌不凡这点,没再说别的,是以,不能算是自大。”摇了头,尉非义正言辞地反驳回去。


  锺灵闻言,也忍不住要折服在他的利嘴下,嘴角漾着柔柔的笑意,双眸摺摺,煞是迷人。“你简直是强词夺理,说不过你了。”

  皎洁的圆月高挂,圣洁般的光晕映照在两人脸上,谈笑的耳语声不断持续着,这一刻,牵绊两人间的某种东西缓缓松落了……

  无远弗届的月光,照得白洋淀水天一色,好似浸没在一种透明的液体里,宽阔的湖面,银光耀眼,端坐在望湖楼上,放眼一望,赞叹不绝。

  不愧是段王府,成群的粉黛,轻歌曼舞,成山的珍馐美味,四处飘香,任是段王爷好大的面子,不少朝中之人捧着礼纷纷前来庆贺,把中秋夜弄得有声有色。

  “怎么?东西不合胃口?还是觉得太吵了?”如沐煦风的轻柔嗓音带着关切之意询问还未动到一口的锺灵。

  “不,多谢福晋的关心,东西很好吃,只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锺灵仓促地摇了摇头。

  “嗯,对了,脚伤已经完全好了吗?不要紧吧?”

  “已经不要紧了。”勾着浅笑,眼神却不受控制地搜寻某个人的身影。

  “天慈那孩子真是的,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幸亏你只是受个小伤,要是有个万一,看他怎么赔得起你们。”语毕,福晋还瞪了瞪斜坐在她们前方的段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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