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朝云
朝云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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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那娇怒的万般风姿,无法克制的欲火如同她眼底的怒焰,不断燃起。“就像现在,我想吻你,灵儿。”语一休,深沉幽暗的黑眸凝娣着她。

  锺灵闻言,先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然后变成错愕,再是让羞赧的神色袭卷上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娇颜。“谁听你在那胡言乱语!

  ”冷着声低叱回去。

  蓦地,脑海里浮现了她与尉非在河畔时拥吻的情景,忆起他是如何吻着她……不自在的神情立即染上了她的眸子,变得闪烁不定,变得飘忽不定。

  见状,尉非似是了然于胸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不愠不火地逗弄道:“灵儿现在是否在想着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嗯?”

  “不正经!谁说我在想了!”锺灵像被人看穿心事的一脸羞惭,忙不迭地否认。

  只是见她垂着眸子心虚的可爱模样,一点说服力也没有,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态。

  尉非没回答,却是用着嗳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而锺灵则像是赌气地偏过头,无视他投射而来的炙热目光,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各怀心事的两人,度过了最后平静的一天,因为,锺府将掀起一阵风波,而风波却是由谁引起呢?静观其变吧!

  第七章

  天空灰蒙蒙的,北京城内的人们还窝在被子里,一片静悄悄,除了叶子上的露水因过重而滴落地面的声音,还有那秋风吹来萧瑟的气息。直到远处一声声响亮的鸡啼冲破云霄,传进每户人家,而像是有默契似的,灰蒙的天际探出了一抹泛白,照亮了大街上的一隅,人们才从那被子钻出,开始一天的工作。


  早市的面店,传来木棍杆着面团,然后拍打在桌上的清脆声音,老伯有着不输年轻人的体力,精神抖擞地继续着杆面的动作,一旁的铁黑炉子上头滚着一大锅的开水,噗滋噗滋地冒着热泡,烫人的白烟袅袅上升。


  外头虽有凉风解闷,但热气熏天的炉火源源袭来,老伯已是挥汗如雨,湿了额头滴成河,串串浸透了里衣,然而老伯仍是奋战不懈杆着愈来愈薄的面团。

  不远处,卖着白嫩嫩又香喷喷豆腐脑的年轻小夥子费力地挑着担子,一步一步走来,捡了面店斜前方的空地,将担子放下,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爽朗地跟面店的老伯打了声招呼后,便将盖子掀起,随之飘起了一阵香味。


  不多会,令人为之清醒的吆喝声从老伯微扬的唇角流泄,扯着喉咙叫卖,左邻右舍的各种食铺也已开始做生意,原是稀稀落落的大街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赶着做事的人低头用着早膳,而在家相夫教子的妇人上街买生活所需的东西,形形色色之人穿梭在街头巷尾间,将整个北京城彻底唤醒。

  有些刺眼的阳光落在如龙伸出五爪的屋檐上,才过了一刻钟,街上的人已变少,面店老伯炉子上的水已降了热度,而年轻小夥子也早已将东西卖完,扛着轻盈的担子离开了。


  突地,马啼声窜进老伯的耳中,好奇地抬起了头,一列队伍护着一座轿子缓缓行来,气派的模样一看便知不是王孙贵族,便是富贾商人。

  “那是谁的轿子呀?”老伯不识字,不知轿子顶的旗帜上写此仟么。

  “那是段王府的轿子。”一旁尚在街上闲逛的人好心地告诉老伯。

  “段王府?大清早的,他们要去哪呀?”休息了,老伯自然有力气与人闲话家常。

  “谁知,那些王孙贵族做事没个准,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只有他们自个儿懂,反正他们没来扰乱咱们就好,管他们要去哪。”

  “说得也是,咱们还是做好自个儿的事,不过,昨儿个我听隔街的王老妈子说……”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老伯他们的谈话声也听不见,最后,队伍在镶着细致花鸟绘的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队伍最前面的小厮上前用力拍打那扇门,力道之大,似要将门打出个洞来。


  “开门!里头的人快开门!”

  喊了两声,门立即吱的一声被推开,一名老者探出了身子。

  就见小厮同老者说了几句话,下一刻,就见老者的身子如闪电般飞腾起来,半晌,老者毕恭毕敬地将队伍请进府内,轿子停在花厅前的庭园,从里头走出了一位打扮华丽、架势不凡的妇人,莲步轻移,款款地走进花厅。


  贵客临门,主人慎重起身迎接,下人们立即端上茶、糕点,丝毫也不敢懈怠。

  “福晋今儿个来锺家,想是有重要之事吧!”锺老爷开门见山的问道。

  “锺老爷好爽快,免了客套,倒也顺了我的意,今儿来确实是有事要与锺老爷商量商量,只是这——”福晋似乎面有难色地停顿下来。

  “福晋会亲自上门,料是非常紧急,老夫一向不拐弯抹角,请福晋但说无妨。”

  “还不是为了小儿天慈的事烦心!这孩子是段王府的独生子,自幼倍受宠爱,旁人对他的要求莫不是尽力去办,要什么自有人帮他拿到,平平顺顺,从未有任何不如意之事,以致他现下一遇到挫折,便一蹶不振,尤其又是被他喜欢的人拒绝!”语末,福晋还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儿,锺老爷已摸清了六分底。“是小王爷和灵儿的事吗?”

  “可不是,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天慈这孩子喜对灵儿真是喜欢得紧,我也很喜欢灵儿。天慈自中秋那夜起,整个人便失魂落魄,提不起劲来,看在眼底,着实令人感到心疼,相信锺老爷亦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才是!”


  “嗯。”锺老爷颇有感触地点头。

  “我见那孩子即便受了伤也不跟他自个儿的额娘说,心底不舍,便瞒着他到你们锺府来,本是想堂堂正正提亲来,但怕太过唐突,吓着了你们,才打消主意。锺老爷,就请你看在我疼儿的一片苦心上,能不能将灵儿嫁来王府?”福晋字字诚恳,令人一时无法断然拒绝。


  “这——”支着下巴,锺老爷一脸头痛的模样。“有关灵儿的婚姻大事,还须问过她的意见后,我才好决定呀!倘若灵儿不愿,老夫即是说破了嘴,也拿她那坚毅的性子没法,福晋这么说,岂非是要为难老夫?”


  “不为难!要是锺老爷苦口婆心地向灵儿说天慈这孩子是多么地为她伤神,感情之事可以让小俩口在婚后慢慢培养,还有嫁过来之后所有的人绝对会将她当少福晋一样侍奉,不用担心有人会瞧不起她的身份,就连我这个福晋也会将她当女儿看待,依灵儿的善解人意,定会答应这桩婚事。”福晋真是为了孩子,煞费苦心。


  唉,这事要如何办,才不会坏了两家的友谊?“福晋,这事且让我问过灵儿她娘再说吧!”唯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直到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也好,还盼锺老爷能捎来好消息,让两家能结成亲家。”深知不能逼人太急的福晋缓缓站起。

  “就让老夫送福晋出门吧。”锺老爷连忙跟着站起,将福晋送上轿子,看着队伍踏出锺家的大门,逐渐远去。

  才正转身走进花厅,锺夫人已从内室翩然出现。“老爷,为何不答应福晋的要求呢?这可是咱们锺家求三生三世也求不来的天大福份,灵儿若是嫁去段王府该是见多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总算能找到好的归宿。”


  锺老爷闻言,眉头苦闷地皱了起来,原是打定主意不让夫人知道,想暗中跟灵儿商讨对策,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半点也不漏,反是当事人灵儿还不知道这消息。

  “夫人呀,灵儿想是有跟你提过,她不想嫁给段王府的小王爷吧?这样的话,你还要不顾她的意愿,非要逼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吗?非要让她怨恨咱们吗?”这是其一,最重要的理由就是灵儿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家,怎能嫁人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说来都还要怪他多事,当初夫人怀了灵儿,不知是怎地,她竟口口声声地说要生个女孩子,不要男孩子,还说要是生下男孩子,就要将他送给别人。他多少知道,夫人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实是因为之前的儿子无缘与他们长伴,一个一个不幸夭折,以致让她认定男孩子会养不活,要是女孩子,就不会如此了。


  他本是抱着一线希望,千万别生了个男孩子,可天命不能违,夫人又生了个男主,抱着刚出生的灵儿,她那誓誓旦旦要将男孩子送人的坚决话语犹在耳边,看了眼怀中可爱的娃儿,心中充满了怜爱,怎能将他送人呢?万万不行呀!


  当下,他就瞒骗了夫人说是生了个漂亮的女娃儿,自此就让灵儿以女孩子的装扮长大成人。

  他真是惭愧,原想等灵儿长大后,将事实告诉夫人她的,可,一见夫人已完完全全将灵儿当女儿看待,一脸欣慰地高兴刺绣的技巧由灵儿发扬光大,加上身子又见好转,他不知告诉她这件事时她能否接受,是以,常常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一延再延。


  而说起灵儿,他是他最对不起的人,对于这事儿,灵儿虽有些小小抱怨,却为了他娘的身子着想,委屈地扮成女孩子,这一扮就是十八年头。

  或许是身份上的差别,灵儿不能像个男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要像个大家合秀似的谨慎言行,要温柔婉约,天知道硬要一个男孩子学女孩子那般是多么痛苦的事,但灵儿却默默承受,而且做得比女孩子家还要好,让他娘倍感骄傲。


  然而,这谎言已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锺老爷彷佛下定了决心,将那事实全盘托出之际,一旁的锺夫人已经泪湿了眼眶。“老爷,我知道灵儿不喜欢,但福晋也说了,小俩口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的,我身子好不容易好多了,我多希望能亲眼见到灵儿嫁人,老爷你是知道的呀!”


  “是是是,我都知道。”但——灵儿是个男孩子呀!

  “那你就帮我劝劝灵儿嘛,老爷。”锺老爷最看不得夫人哭着一张脸,最禁不起夫人这样苦苦哀求。

  “好好,我跟灵儿说看看,夫人就别哭了,要是哭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锺老爷边千万小心地扶着夫人,边安抚着她。

  唉唉唉!连叹了三口沉重的气,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教他究竟该拿这棘手的事如何?但,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告诉灵儿知道才行听。

  “荒唐!真是荒唐!这事万万不能答应。”锺灵寒着脸,口气不佳地低咆。

  锺老爷苦着一张脸,早就知道灵儿会有这样的反应。

  “要回绝福晋那边倒是比较简单,问题是你娘那儿,要怎么跟她说?”他已经六神无主了,脑子里挤不出个解决的办法。

  “坦白跟娘说了吧!”锺灵颓然地往后躺,眉心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如今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总不能真让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嫁给段天兹心吧?

  “这——”不确定的语调,带出了锺老爷心中的踟蹰。

  “爹!难道你真要瞒骗娘一辈子?要孩儿一生扮着女子?还是你要孩儿嫁给段天慈?”锺灵压抑不住满心的委屈逼问锺老爷。

  “当然不!只是我担心你娘的身子承受不了。”

  抿着唇,锺灵自是有顾虑到娘的身子问题,但,这事已不单是含混过去就行了,这次拒绝了段王府的提亲,难保下次不会有另个段天慈出现!

  这事意早说明愈好,已经迟了太久,已经让他受了太多委屈,他想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以前还顺着爹的意,多半是为了娘,或许这件事是个好契机,让他能趁此摆脱谎言的束缚,做回他原本的自己,一这么想,心意更加坚定。

  这回,锺灵是吃了秤铊铁了心。

  “刘师傅说娘的身子已经不用咱们担心了,爹若说不出,就由孩子来告诉娘,至于段王府那边,就有劳爹多费心了。”话一歇,锺灵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旋身离开。


  踏在回廊上的桧木地板上,步下阶梯,冷风袭面,刷过锺灵两边的面颊,一片桂花的纯白花瓣悄然落下,衣袖陡地轻挥,已将那花瓣卷入掌中,端详着,神情若有所思。


  愈来愈多的桂花花瓣迎面飘来,见衣袖再扬起,更多的花瓣纳入手心,抬起头,已走到了拱门之处,踩着坚定的脚步跨进石墙内的阁楼,走到了小径的尽头,娘就在里头,蓦地,锺灵松开了拳头,霎时桂花花瓣坠落地面。


  彷若为了放松紧窒的心绪似地,锺灵叹了口气,推开了镂空的木雕门,原本专心地在刺绣的锺夫人听见声音,将头转过,见来人是锺灵,便露出了个笑容。

  一抹身影飞纵在回廊间,最后停在锺灵的房门,未经敲门就迳自地推开。

  “嗯,跑哪儿去了?怎么人不在房里?”尉非将锺灵的房间当自个儿房间地大方坐在椅子上,喃喃低语。

  “就在这儿等灵儿回来吧。”

  今儿个一早,他就到编坊转了一个圈子,见没事了才回来。

  瞧,他现下几乎真的快变成锺家的人了,若是让白虎瞧见他这模样,莫不将他当三个月来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他亦可以想见,他们会露出多么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要得到想要的人,不耍些手段是不行的,他可得要让他的灵儿慢慢对他有好感,首先就是要将工作做好才行——虽说他没那个必要,毕竟他当初可是意图不轨地混进锺家,可没打算要做个称职的下人,更没打算要爱上某个人。


  想起她,心底涌上一股情意,他发觉自己愈来愈不能忍受看到她却不能抱她、吻她,就像此刻,不见她的人,内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突地,忆及前几日在这儿时,她被迫教导他帐务上的事时,一脸的不悦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就忍不住笑出声,他也真是的,就爱逗她生气。

  怎么还不回来?尉非有些不耐烦地想着,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定是一脸怨夫样,谁叫他已陷入泥沼,爬不起身来了。

  勾起一抹苦笑,这样焦躁的自己还真不像原本的他,瞧他为了灵儿做了多少改变,而她却还欲拒还迎、若即若离的样子,搔得他这颗忍耐力十足的心开始有了此动摇。


  他能确定,灵儿不讨厌他,而且远比那段天慈那小子还让她看得更顺眼,意思就是,灵儿有一点在喜欢他,甚至差一点就快被他迷住,虽然她想掩饰掉,他却清楚地察觉到。


  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在快表露她内心真正情意的那一刹那,莫名地停下来,就像突如其来地扯住手中的缰绳,让马儿不再前进。

  她在抗拒什么?抗拒爱上他?抑或是别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他会知道的,而那时,她就不能再躲避他的炙热攻势,她终会臣服。

  站起身,尉非决定不在这儿枯等,他想赶快见到她,心思一动,尉非奔出的身子转向了锺灵最常去的地方——锺夫人的合楼。

  她人不在房里,想是去找她娘了,尉非勾着笑,一眨眼,已来到石墙外,在浮动的空气中嗅到了灵儿身上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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