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朝云
朝云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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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株烂桃花!谁像你‘人尽可妻’,整天流连青楼,寻欢纵欲,沉于淫乐,小心哪一天得了花柳病,我绝不会替你掉一滴眼泪,完全不值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几乎就要掉出来了,看了有点吓人……不,是很吓人!


  “谁说的!一马不配两鞍,我现在可是只专情于丝丝姑娘一个人。”理直气壮地顶撞回去。

  他身子壮,可不代表他怕他;他嗓门大,更不代表他说不赢他!

  “现在?谁不知道你滥情,口里说着爱丝丝姑娘,心底想的是另一个,命根子念的却又是另外一个骚姑娘。专情?天底下却可笑的一件事,莫过于从你嘴巴听到专情这两个字,当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边说,还边从鼻子发出不屑的哼声。


  “你这粗俗的野男人!瞧我左右逢源,女人自动投怀送抱,所以眼红了,心底老大不爽快,难怪说出来的每个字问起来满是酸劲味。”白虎手一甩,啪,故做潇潇地煽着。


  “我眼红?对你这娘娘腔的男人眼红?”拍案站起,魁梧的身材压迫感十足,冷冷地睨着白虎。

  冷不防,一个细小的黑点蓦地扫向白虎嚣张的门面,直攻他那张尖牙利嘴。

  肩膀微微一侧,手腕灵活的转个弧,身手俐落地用扇柄挡下那小黑点,手腕再一挑,暗施力道,将东西还给原主。

  只见身穿黑衣的玄武身形一闪,黑点直直地钉在背后的墙上,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对弈用的黑棋子。

  “你好样的!我这可是香山居士——白居易生前用过的扇子,无价之宝。”白虎心疼地查看扇子有无破损,见扇子完好无缺,松了一口气,旋即,寒着一张俊脸,恶狠狠地瞪了玄武一眼。


  “没人叫你用扇子挡呀。”耸耸肩,玄武凉凉地回他一句。

  “你——”白虎恨恨地斜娣着他。

  两人一言不和,大有就地用“蛮力”解决的架势,见状,刚毅男子忙不迭地拉开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每次见面都像小孩子似地争吵不休,就不能各退一步,让咱们有片刻安宁吗?”


  “不行,天生就不对盘,再怎么说也无用,除非叫他不要出现在我眼前。”白虎指着玄武的鼻子,神色倨傲地命令。

  “你最好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瞧见。”玄武大声吼了回去。

  “够了!”一道极具威严的低沉嗓子倏地扬起。“咱们可不是来看你们吵闹的,你们两个给我安静地坐好。”眉宇间掠过一丝怒气,刚毅男子神色难看地拉长了脸。


  这两个人,真不知是哪里看对方不顾眼,许是打自娘胎开始,两人就已水火不容,非要在口舌之上争输赢,说没几句话火药味就来了,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来形容他们两人是再贴切不过了,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心底着实火了!


  “再让老子我听见你们争一句话,日后就不准你再给我上翠芳阁,你也不准回乡探望你妹子,若听懂老子说的话,就给老子点头。”黑眸进射出杀人的目光,咻地直扫白虎与玄武。


  这回,朱雀是真的生气了。一向是八风吹不动,犹如老僧入定,个性在他们之间最沉稳、理智、内敛,认为任何事用说的即可,不必动刀动武,更不应意气用事地互相辱骂。是以,很难得会看到他生气发怒的模样,更难得会从他口中听到骂人的脏话。


  而当朱雀毫不自觉地说出“老子”这两个字时,表示他已经气到犯了平时他最忌讳的原则,情况已是非常的危险。

  白虎与玄武慑于朱雀的威势之下,懦懦地点了点头,同时,将嘴巴闭得如蛤蜊一样紧。

  “青龙,你呢?”稍稍让自己冷却下来,朱雀转头问了至今仍未开口的年轻男子。

  被问的男子是落在东方的位置上,穿着一袭青衫,袖口及下摆滚着似蟒又似龙的图纹,狂肆的黑发镶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庞,濯濯的黑眸如湖水般深邃,教人摸不着边际,一身狂放不羁的气息教人难以将目光移开半分。


  “大哥忘了我还在休假吗?”青龙闲闲地咬着不知从哪来的小草,笑笑地回道。

  “休假?你已经休息了一个把月,若是再这么懒散下去,这骨头可是会愈来愈硬,你还这么年轻,对身体不好,适时的活动有助于你的身子,趁这机会,可以让你活络活络筋骨,不是很好吗?”有感于任务恐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的白虎,先发制人。


  “三哥太替小弟着想了,要活络筋骨可不只这一项,譬如——”青龙刻意顿了顿,朝白虎露出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小弟我可以上翠芳间找丝丝姑娘,好生亲热亲热一番,这不也算是一种吗!”


  这家伙摆明了是故意的!

  谁不知他自诩貌胜潘安,在女人堆中无所不利,没一个逃得过他的一双桃花眼,而翠芳阁的第一艳妓丝丝姑娘更视他为入幕嘉宾,从来都只留他一人过夜,要是……要是让那家伙去了,丝丝肯定会让他勾了魂去,那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先说明,他这可不是贬低自个儿的能力哦,而是那小子一旦认真起来,旁人是撼动不了半分,他们这些兄长可是彻底领教过了。

  别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殊不知有一次,某位富商要他们去偷县令府里的一棵白珊瑚,而那次任务正好由那小子执行,没料到,那富商为了讨好县令,竟密告县令,那小子一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幸赖那小子反应灵敏,在尚未踏入县令府里之前,就已瞧见不寻常的火光围绕了整个县令府,当下是掉头就离开。

  那小子个性虽狂妄不羁了点,长相也讨人厌了点,但,平日不惹他,倒也没什么害处,只是,他这一生最痛恨旁人骗他,这富商可能是活腻了,觉得人生没啥乐趣了,竟要命地踩到那小子的忌讳,讨死也怨不了他人,一切都是那富商咎由自取。


  不知那小子耍了何种把戏,让那富商吓得连夜举家迁移至风景好、民风善良又纯朴的好江南,还奉上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连着好几个月吃喝嫖赌了。

  说起来呢,那小子有一点最顺他的眼——就是大方,该说他有钱到没处花,还是该说他对银子一向没兴趣,总之,托那富商供奉的银子,他可是跟着那小子过上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你不是讨厌那种衣衫半敞,一身只用单薄轻纱遮体,全身抹着比隔壁王老妈子的裹脚布还臭的香味,脸上涂着跟墙壁一样厚的脂粉,嘴唇画得像是要将人吞下去的可怕,一双手白的像鬼似的,说话随时都要没气的女人吗?”白虎说得极快,像是早在心底默念几百次了。


  不过……他好像忘了一点,他现在喜欢的丝丝姑娘跟他说的那种女人好似相差不怎么远嘛!

  “可,三哥不也常劝我要多多与女子交往,我这不是听话了。”笑得无辜,青龙深邃的眼底正闪着一丝促狭。

  是没错,那也不用急在这时,等我对丝丝姑娘腻了再说呀!白虎在心底直犯着嘀咕。

  “哈。”玄武幸灾乐祸地看着白虎发窘的蠢模样。

  “没人要去,那怎生是好?”朱雀烦恼地自言自语,连他自个儿也抽不出空,他已经答应凤池要带他去天云谷游玩,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等下去。

  干脆拒绝算了!但,心思倏地一转,掌柜的都已经收下人家的银子,要他吐出来,除非天塌下来,太阳打西边出来才有可能。

  “看来这里就属小弟我最有空闲了,既然如此,这趟的任务就由小弟来执行了。”青龙霍地站起身,一脸莫测高深地宣布。

  “反正我也休息的够久了,手脚再不动就要如三哥说的,小弟我就来见识见识这名闻天下的锺家绣坊究竟是生何模样,就当做去游乐吧。”吐掉口中快嚼烂的小草,慵懒的神情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饶富兴味地勾起唇角。


  “大哥,转告掌柜的,锺家织谱一个月之后定会奉上。”朗着声,只见青衫微微一晃,下摆上的图纹在眼前闪过,青龙已不见人影。

  一个月?朱雀了然于胸地扬着笑,这里头,虽说青龙年纪最轻,却不代表他办事不牢,相反的,他对青龙最放心。

  青龙给人的感觉有点玩世不恭、随心所欲,说难听点是吊儿郎当,彷若办起事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不然。

  照他看来,老二玄武性子有些驽钝,倒不是说他笨,而是有时让人占了便宜还不知,加上办起事来不够细心,稍嫌粗枝大叶了点。

  三弟白虎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意气用事,个性不够沉稳,经不起别人一两句的挑衅,常让自己陷于后悔夸下海口的困境中。

  而青龙在他散漫的神情之下,犹如潜藏海底的蛟龙,让人毫无所察,实则你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他的眼底。精锐的目光犀利地像要将人看透,而掩饰在洒脱、漫不经心的外表之下的,是有着无比的敏锐的心思。


  青龙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很狡滑,总是摆出那种牲畜无害的模样,让人失了戒心,对他失去防备,等进一步对他掏心置腹,不自觉地说出一些秘密,然后青龙就可以从其中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再不知不觉中将东西偷走,事后,却没有人会想要去怀疑他。


  只是这锺家的织谱对他来说应是轻而易举之事,根本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想是他又要顺势在锺家混吃混喝,耍弄耍弄人家了吧。

  真是的,朱雀忍不住无奈地轻笑出声,青龙就只有玩心特重这点像小孩子,不过,他知道分寸该如何拿提,是以,还不致于让他这个大哥操心。

  一个月后,就等着他回来了。

  第二章

  说起北京城内的刺绣,就一定会提到锺家绣坊。

  刺绣历史渊源流长,一时也说不尽,总括来说,刺绣可分为四大名绣,苏州苏绣、湖南湘绣、广东粤绣、四川蜀绣,其中在内容、构图、用线、用色、针法等方面皆不尽同,而形成各自独特的风格。


  而锺家人本源自苏州,是以擅苏绣,苏绣以绣工精细、图案秀丽、色彩雅洁着称。在锺夫人的巧手之下,每一件刺绣彷若栩栩如生,生意倒也不错,只是当时京城内的绣坊何其多,流派繁衍,名手竞秀,世人喜新厌旧之心从不变,或许春分时迷恋苏绣的清雅质朴,还没到夏令时却转而着迷起粤绣的富丽堂皇。


  再者,锺夫人一连生了几个儿子,却不幸通通夭折,受此打击,锺夫人的身子日渐虚弱,精神更是不济,刺绣当然不若以往有一定的水准,甚至有下降的趋势,锺老爷见夫人如此辛苦,便将锺家编坊收了起来。


  自此,锺家便已在刺绣界中沉寂了数年。

  直到近三年,在刺绣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不仅会苏绣的“双面绣”、湘绣的“双面全里一绣”、粤绣的“芙蓉鲤鱼”、蜀绣的“百鸟朝凤”

  ,更将四绣的绣法融会贯通,一件刺绣作品上,可见苏绣清雅的花样,复见湘绣细致的针法,又见粤绣华丽的轮廓,更见蜀绣鲜艳的色彩,可谓巧夺天工。

  要知这刺绣虽是用绣针引丝线,在丝绸或棉布上刺缀运针,听来简单,可其中的学问可绝非外人能了解,要绣一件上等的绣品,不仅需要别于他人的构想,还必须擅于绘画及书法,一双手更必须如春蚕吐丝般巧妙绝伦。


  “铺针细于毫芒,下笔不忘规矩,……轮廓花纹,自然工整”,刺绣之法多达千多种,要如何将各家绣法截长补短,在一块丝绸上挥洒自如,又不能沦如不伦不类,端看个人之技巧及天份。


  富商的夫人见之,莫不爱不释手,举凡绣服、枕套、披巾、手绢、挂帐等等,每一件皆是独树一格,每一件皆是万中选一,绝不用担心跟其他夫人买到相同的刺绣品。


  是以,富商的夫人们给那人“绣花能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的美誉,渐渐地在北京城内广为流传,就连宫廷之人也闻讯前来,不论是贵族夫人纷纷指定要求特别的刺绣品,而指定其为制做官服之人亦不在数下,甚至有作品进贡至天子面前观赏。


  而那人的名字自此便在北京城内声名大噪,一夕间,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的真实身份便是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锺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锺灵。

  锺家在锺灵的带领下,重新踏进刺绣界,并取得一片天,规模也愈加庞大,而绣坊之名取为团花双蝶春风的“喜相逢”,称之为京城第一刺绣坊也不为过。是以,钟家的“喜相逢”绣坊与经商的傅家、雕刻的封家并列京城三家。


  只是,这锺灵的大名虽说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没有人见她踏出锺府一步,有人说她如芙蓉出水般貌美天仙,就连顾影自怜的杨柳见了也忍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又有人说她是因为丑得不敢见人,也有人说……,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锺灵的神秘,宛若罩了一层薄纱,隐隐约约间模糊不清,加之她将四家门派融合,直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替刺绣开创了一个新的开始,更增添了神奇的色彩,教人愈想去揭开那薄纱一探究竟。


  浓郁的香气袅袅缠绕,一道紫色人影在花期极短,仅绽放数个时辰就即凋零的雪白昙花中迎风舞剑,英气飒飒。

  紫色罗裙扎着正蓝苏绣腰带,两边系着编织彩坠,摇摇晃晃,下摆钉着小小的珍珠,五色珍珠缀成一对彩蝶相对飞舞,灵活生动,跃然纸上,彷若真有蝴蝶翩然地停在紫色罗裙摆上,清纱饰着肩头,飘飘地随着身影摇曳。


  雪白昙花在秋风的吹拂之下如雪片般徐徐落下,犹如花雨,撒了满身的香气,紫色身影在花雨中舞剑,发上、衣上、剑上沾到了雪白落花,一个轻盈的旋身刺剑,抖落一身的落花,身子略后弯,拔剑送出,剑上登时多了一排昙花,好不漂亮。


  左手两指并拢探前,右手剑柄贴着手腕,轻轻往下地一带,在胸前划了圈,霎时,剑上的落花也随之围成一个圈,不停地转着、转着……令人眼花撩乱。

  漫天飞舞,彩蝶伴着昙花;满室飞纵,长剑随着身动。

  一盏茶过后,紫色人影缓缓地收起了剑,调匀气息,让思绪开始进行运转,身后立即有人站向前,带着宠溺的老音随之响起。

  “小姐,累了吧?这是刚从山泉中取来的桂花镇茶,让您润润喉、消消暑。”瓷杯上盛着近似淡褐色的冰镇桂花茶,恍惚间,透明到几乎可以映照出一切。

  “嬷嬷,谢谢你。”一手接过,毫不扭捏地仰头饮下,淡淡的桂花香盈满口中,沁凉的滋味赶去了先前舞剑时的热气。

  “下次让我自个儿去弄就行了,山泉水太冷,嬷嬷身子不好,双手实不宜触碰如此冰凉的山泉水,万一冷气窜入身子骨里,染了风寒,那不就是我害了嬷嬷的?”略带责备的语气温温柔柔地徐缓道,实在悦耳好听。


  这冰镇桂花茶是将一整壶加了蜂蜜酿制成的桂花茶,封住瓶口,再将它浸在冰冷的山泉水中,待食用时,将其取出,打开封口,顿时,冰凉去暑的桂花茶便能立即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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