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秋霜+续 青霜筵————mercuryco
mercuryco  发于:2009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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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妖异出色,也是个警员,而我到底是个真正的杀手。
我击落他的枪,将他逼到无路可退。米特静静地凝视着我们。我知道他不准备插手。
那一瞬月蓝光华陡然荡起,我落下的刀锋被冷冷格开。我飞快后退,那是一击不中的本能反应。然后我瞪大了眼睛。面前骤然出现的人令我有些迷惑。
那个同我一样将长发束成马尾的女子。她身材修长,容颜如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阴影中闪烁,那光华仿佛清脆琴声铮铮作响。
我听见米特低低地噫了一声。我的小王子,难道他清楚什么。这时我看清了格开我一击的是什么。那个美女拦在颜猎身前,下垂的右手里紧握一柄波斯弯刀。
她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只慢慢抬起手来。刀尖直指。我突然发觉这个姿势并非向我而来。
我听不见米特的脚步声。我们都听不见。那是鬼魅特有的能力。然而他已经到了我面前,直面那个骤然现身的美人。
我困惑地眯起眼睛。情节诡异不是我所能判断。颜猎,他的出现我毫不意外。可是他老婆突然冒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她的姿态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美女。一个前超级模特儿。一个联邦探员的妻子。一个年轻的温柔妇人。
我面前的素衣女子,她的身上布满令我寒颤的妖气。
我听见米特细微的呼唤或是陈述。那语气冷静得同样教我不安。他轻轻地念出一个名字:
“夜之狩姬。”
她轻柔地点了一下头。
颜猎一言不发。这一刻我几乎有些佩服他的冷静了。从他那双碧眼中的疯狂动荡我看出他显然也对这场面毫无预料。然而他选择沉默。我有点不服气,他当然有理由比我冷静,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娶的女人是个什么怪物。
那种似乎敢于同我亲爱的小王子抗衡的诡秘力量。
她掌中刀光如璧。
米特安静地注视着她。颜猎沉默地注视着我。
形势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诡异的女子。我不知道她的一切是如何,又是为何。然而我想要杀死她的丈夫,那是太确定事实。而我身边的米特注视着她的眼神分外冰冷。那种不属人间的寒意,是我无法正视的一种危险。
遥远昏暗的路灯。年久失修的窄巷。苍白摇曳的月色。阴霾冰冷的黑暗。
这一夜,注定漫长如斯。
我看见小王子慢慢地摘下了他腰间的皮鞘,匕首柄上的尖晶石幽然闪烁。同他漫长生命一样古老的武器。大概也同他一样浸润了德鲁伊的灵魂。
我没有肃然起敬,只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这形势并不怎么样。然而我有种直觉。从我的小王子那渐渐转成冰蓝的眼神深处,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夜的结局。
我想她大概是死定了。
—Leslie·Yan—
那时赶走晏雪,说实话,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不该来这里,更不该接触那个怪异的家伙,翡霓思。我对此的担心甚至超过了关于他那见鬼的单相思。翡霓思对他莫名高昂的兴趣,和他对Inuki的迷恋,我不知道哪个更危险一点。
中京,这不该是他来的地方。
那些我们所无法理解和掌控的生命,那些叵测精灵。他们来,他们在。那样清晰。
还记得那一天的闲聊。我对晏雪微笑,“看见一个漂亮的男人,很像你丢了的那只娃娃。”
他抬起眼睛,懒洋洋地看我,微微皱眉。
我习惯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敲打额角。“真的……很漂亮。年轻的东方人。白衣,及腰的长发,眉眼秀气得像女孩子一样,简直太精致了。”
那一瞬,有种感觉电光石火钻透脑海。我陡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一刻,分分秒秒所有。
那个男人……遥遥两部透明扶梯,相隔数十公尺,他向上,同挽了妻子抱了女儿的我错身而过。有一种直觉如同冰冷呼唤,令我突然抬头。高处一袭白衣缭荡。他身姿窈窕。刘海细长纷乱,遮了一双眼秀媚清挑,狐似的一瞥,微寒。
凛冽如冰雪,绰约若处子。
他在看我。
他偎在扶梯扶手上,看了我片刻,便别开了眼。
那时我忽然感到臂弯中的Eden微微一震。那是真的。我看向她,她匆忙抬眼对我一笑,仿佛带些疑惑的意思。当我再次抬头,那古怪绝色的男子早已不见。
我不由自主唤了出来。“亲爱的?”
“什么?”Eden看向我们。
陡然间我决定露出一个抱歉微笑,“不,没什么……突然忘记我想说什么了。”
晏雪喃喃道,“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曲了指节敲他头一记。“你这小子!”
他在。所以……我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
想说的……其实是……
亲爱的,我的Eden,那个人……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出奇诡丽的男人。否则,你不会有那样的反应。我是知道你的。何况,那样媚冷如花的男子,也绝不是寻常人。
空气中一时溢出些许尴尬沉静。我盯着我心爱的女人。她眼帘低垂,一言不发。我保持那个思索问题时一贯的姿势,双手轻扣抵在眉心,用力过大的话,指节透出的痛意令人眼前发黑,也足够令人清醒。
“亲爱的。”她忽然开口,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温柔。
只是我想不到她会说出那样一句。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房间里忽然传来瑙儿的哭声,我俩同时起身冲了过去。飘浮在空中的话题瞬间如一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冰碗,骤然坠地,一声溅碎。
在卧室门前我握住Eden的手,很用力。她抖了一下,反手握紧我,无名指上的婚戒深深压进掌心,我可以清楚感觉。
她轻声说,“让他回华盛顿去。”
那正是我想要给出的选项,独一无二。
回到客厅时,晏雪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我顺势坐他对面,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突然睡不安稳,哄也哄不好。”
“小孩子神经较成人敏感太多。”医生仰着脸看我,眼里有淡淡笑意。“又不用操劳生计。像你我朝九晚五,晚上到家怕不只想早早安睡,息劳归主,哪还有心思折腾。”
我苦笑一下,不想多说什么。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晏雪,他了解我的妻子和女儿自然没有我多。何况有些事实,是除我之外大概无人知晓的隐秘。
比如,她的身世,她的能力……那种在最初的时刻令我目眩且惊心的力量。
我心爱的,生着琥珀猫眼的美人,她本不是常人。
那些又逼迫又甜蜜的记忆,相逢相识相遇相知的时刻……我亲爱的妻子,宿命的佳人。
送走晏雪之后我总算放心些许。我告诉Eden,“他已经回去了。”
她凝视着我,然后转头看向月光下灯火辉煌的中京城。
“猎。”只有在心情紧张时她才会这样叫我,我知道。她轻轻握紧手指。
“那晚,那个男人。人偶一样的美丽男人。”她缓慢地抬起头来,遥远星空中仿佛有些什么透进了她琥珀般双眸。
她镇定地说,“他不是人。”
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不老不死的吸血精灵。为什么他们会来,会在。中京,这古老而神秘的东方皇城。从我到达这里,同那个奇异的少年Fenice合作的那一刻始,我就似乎迷失了什么,偏离了什么。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我这一行的目的,只是对德鲁伊的围剿,“花期”计划的完满。只是如此而已。十一月的最后一日,爱尔兰都柏林,古森林中,德鲁伊教总部的盛大祭典,那也是国际刑警组织集结各成员国警力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刻。我从Fenice这里得到的实质性帮助并不多,毕竟他的上司,那传说中的凤阁之长是出了名爱耍滑头的家伙。但凤阁掌握的资料之丰富详细,出我意料。此行并不能算一无所获。
Eden回华盛顿的前夜,中京上空那一弯雪琢的上弦月明亮如洗。艳丽绮惑夜晚。如果那个鬼一样的男孩子,Fenice,他不来掺合,也许我会更满意一点。他的无所不知已经无孔不入,炫耀得当真像个孩子。这令我对他益发无从把握。他出人意料的行事。我知道他对晏雪很感兴趣,包括医生那恼人的单相思。而他对此的态度同Eden甚至有几分相似,真是见鬼。
他甚至自作主张地为我安排了这一夜,赶回酒店时Eden正对着偌大一只礼盒骇笑,问我,“是你那新搭档手笔?”
我看了一眼便苦笑,舍他其谁。
礼盒里是全套道具,珍珠色朗凡吊带长裙兼丝穗披肩,配同色猄皮高跟鞋,小小累丝嵌珠手袋,外加一束细碎紫水晶头花。Eden有些怔忡,我叹息。Fenice,究竟还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那套衣饰酷肖Eden退休前告别秀上她极心爱的一款晚装。配饰更是一模一样。
打死我也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迟疑时餐厅经理打来电话,语气恭敬。那死小子居然给我订了晚餐。
Eden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叹口气,耸了耸肩。
那一夜我简直有些癫狂,似乎从来没那么疯过,恍惚间,几乎回到同Eden初遇那时。我心爱的女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求多少。她几乎有些承受不起。
她伏在我胸膛上。我清楚听到她鸟儿一样温暖娇嫩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的急促呼吸。汗湿的长发浓郁清香。我轻抚着她光滑后背,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琥珀般晶亮双眸几乎要看进我的魂魄。我伸出掌心轻轻遮住她的眼睛。
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低低地说,“你最好给我平安无事地回来。”
一股突如其来寒冷渗进脊骨深处,又火灼般透上心口。我们安静对视,然后我陡然翻身压倒了她。她知道一切,她同样无所不知。我美丽的妻子,挚爱的女子。那句话让我无法自控。她拉着我的手慢慢盖上她腹部,感受掌心下肌肤柔软温暖搏动。她轻声重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说不定,我已经有了你的儿子。”
—Olivier·Russell—
那是他的SOLO。
屏幕上,是他。活生生的,会动会走,会说会笑的他。
他狠狠敲下定音鼓,然后仰头把长发向后一甩。他胸口起伏,舞台强烈灯光下汗珠如水晶,在少女般细巧轮廓上流动,嘴唇湿润,睫毛微微颤抖。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黑色紧身背心遮不住他右肩胛上那一片花纹。细致的刺青,那似乎是一朵蕊瓣繁盛的花。镜头没有再靠近的余地。我也无法看清。
他深深谢幕。安可声此起彼伏。
他抬起头来,仰视穹顶。那一刻他合起了眼睛。他看上去那样温柔脆弱,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呻吟着疲惫和激情,忧伤和热望。
四下里一片黑暗,只有人和鼓上笼罩一片椭圆晕光。
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着他们的Live和MV,一遍又一遍地注视着他。某种热流在身体里奔腾窜动,不能自制。
他那么美,又那么近在咫尺。
他的歌声在黑暗中淡淡飞扬。
所有年华都无声错落。
只有他,只有他是黑暗里永恒的花朵。
十一月三十日,爱尔兰,都柏林。他会在那里。德鲁伊教的盛大祭典。
那是Fenice送来的消息。电子邮件上他的签名是一个漫长的词组。
Chinese
Trumpetcreeper
Flower。凌霄花。
奇怪的孩子。他用这个名字。
我想我没有理由相信他会欺骗我。他是那种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的人,纵然他告诉我他毫无理由。可是我大概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中意一个人,那是毫无办法的事。而我已经渴盼了太久。梦中之花,我的Dreamflower。幻觉之中无法把捉的花朵。而现实之中他同我擦肩而过。
要不要张开怀抱。
要不要伸出手指。
要不要……努力地得到他呢。
如果没有他,又只剩下什么。
我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我对他,早已不只是性,不只是爱。
有那么一种直觉,得不到他则此生虚度。就算千万人为他疯狂,总有那么一种力量蛊惑了我。我相信他只能是我的,一如我只能是他的。我们的怀抱对于彼此有着同样温度。那一夜他来找我。那时我还当他是女子。水银坊的散淡。他的呼吸布满烈酒的醇芳。一吻之后他问我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句话几乎令我登时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我终于知道他同我的感受并无相差。我们对于彼此是特别的。那是今生相逢的诡异咒语,驾驭了我们不能回头。
在拥抱他之前,我站在人生一端惶惑张望,却很少意识到自己的怀中原本如此空虚,然而在拥抱他之后,终于明白,心中有个深深的缺口,只有他可以填补。
这一次,也许真的是颠覆和背叛了自己的所有。可是我心甘情愿,做一只没有壳的蜗牛。我的触角触碰过他,之后便如此盲目。不是美色,不是引逗。那种雌雄莫辨,傲然罔顾,径自妖娆的调调。我爱死他了。
纵然大概看在所有人眼中这都像一个危险的玩笑。
我想要他。
那就是事实,独一无二。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
计程车向机场一路飞驰。年轻男子倚在车窗上玩弄手机。他拨出号码,在听到答录机里的温柔女声时轻轻皱了皱眉。
“你好,这里是颜家。现在主人不在,有事请留言。”
他低低微笑。
“HI,Eden,是我。”他顿了一下。“我正在去机场途中。我想你会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里。”微微一笑之后,他轻声叹了口气。
“是的,我准备去逮那个迷死人的贼,顺便也许替你把颜猎抓回来做几天家事。”
旁清
—Olivier·Russell—
他还没有醒。
我将发抖的双手藏进衣袋,对面前的少女若无其事微笑。她神色清淡,我想她根本看得出我的惶恐。那又怎样,我已经没办法掩饰,又有什么必要掩饰。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Inuki,颜苏同。我的苏瞳。
纵然心跳平缓,呼吸正常。病历报告上的一切却足以教我头晕目眩。
内脏大出血。双腿骨折。二度烧伤。
上帝啊,我想哭。
而我面前的小丫头坦然自若得叫人发疯。她看上去几乎不超过十五岁。一个东方小美人。扁扁的脸孔十分娇俏,杏眼漆黑,嘴唇鲜润如小小花朵。光滑漆黑长发上簪了一朵酒红雏菊。
就是这个年少的漂亮女孩,却是将我带进医院,带到他身边的人。我直勾勾地盯着这神秘的孩子。她究竟是什么人呢。我还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面对着陌生天花板,然后发觉自己浑身酸软,头晕目眩。沉闷痛感自脊髓一路窜上头顶。我呻吟一声,倒回枕上。
空气中有一股奇异甜香若有若无。我闭紧眼睛。这是怎么样一个梦,无头无尾,茫然不知所措。
那个娇美清甜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荡起。
“晏雪先生。”
我睁开眼睛。天花板还是陌生花纹。那股魔幻甜香却萦绕不去。若然真实。
她轻轻重复,“晏雪先生。”
记忆陡然回复。我拼命挣扎着坐起身来,便看到面前的她。那时她穿着一件丝绒披风,端坐在我面前的靠背椅里,洁净纤巧的小手里拈着一根细细的碧色线香。
她轻声说,“请不要问我任何问题。请跟随我并听从我。请相信我可以达成您的愿望且并无恶意。”
她⑿Γ拔也灰牧榛辍N抑皇欠蠲础!?
十几岁的少女,几十岁的容止。
她沉静而怜悯地注视着我,然后令我清楚了昨夜发生而我错过的一切。
古老森林中似乎仍留存着呛人焦烂气息。湖水未涸,而那一切已经永远消失。
夜半寒时,祭典即将高潮的时刻。祭台上燃起了高高的火。
那大概就是魔忏之火。瞬间吞噬所有。黄金器具在高温下熔化,凝结在残缺焦黑祭台。靠近祭台的树木全数焦干。而那些行走、跪拜、激情、落泪的信徒们永远地留在了这座黑暗池塘的瞳孔深处。
都柏林,黑色的池塘。
血肉焦枯的气息在教人作呕的辛浓苦辣之外,充满一种罪恶般诱人浓香。靠近祭台的人群在最初的时刻大概是自以为幸运的,这幸运很快吞噬了他们的哭喊、惨呼和奔逃的脚步。最切近的那些人几乎没有留下尸骨。硌脚的碎骨混在骨灰之中,难以辨认。稍稍远离一点的地方被焦黑变形尸体笼罩,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在熏人浓烟和奔逃之中的相互践踏之下丧命的尸体。很多人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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