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毒到底是什麽?"冷汗沾湿了独孤青云的背脊,这种药好象并不象想象中那般简单。
"没什麽。不过是‘雪融'而已。"暗影坏坏地笑得很欢畅,无视独孤目眦欲裂的模样,继续道:"我做人的原则就是毫不吝啬,你咬我一口,我还你十口,当日你让我运不了功,我如今就让你失了武功。"
"这麽宝贵的药可不是人人有机会尝试的。"
"不要谢我呀!呵呵,怎麽说这药也是你自己的,我只不过是让你这个真正的主人享用一下罢了!"
雪融,一种能让习武之人武功尽失的药物,不算是毒是以连一向深喑此道的独孤青云也不小心著了道。
"为什麽?"独孤颓废地逼上眼,心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哀伤。突突跳著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雪融之毒无药可解,饶是自己苦练了这麽多年的功力都荡然无存。
"呵呵,为什麽?"暗影平静的面部开出更为凄豔的花,平静的气息变得急促。
"你问我为什麽?!"暗影死死地捶著自己的心口,叫声分外的凄厉。
"你以为你把我圈养起来,对我百依百顺就是爱我?"
"我告诉你!独孤青云,我不是你口中日日呼唤的‘依儿',我不会是一只不会反抗的玩偶,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除非是我死!"
独孤睁开眼,看著面前激动的少年,他从来都没在自己的眼前如此失态过,即使是两人第一次在一起时,他也没表现得如此激烈。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甜美迷人的少年利用了自己的爱,毁了自己的武功。
"你以为你这样对我好就是爱我?我告诉你,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爆怒後的暗影说这句话时分外的寂寥,寂寥地如同远山上游荡的一片暗淡的云,他的眼神很空洞,灵魂脱壳般直愣愣地盯著独孤的眼瞳,没有焦距地凝视。
独孤青云在听到这句话後,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少年象看著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看著自己,不,准确的说,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未知的空间或时间。
"我到底是谁?为什麽我每次想到这些时我的心就会特别的痛?"茫然不知所措地,暗影按 上自己的心口,皱了皱眉,头也在痛,而这痛每当自己快要记起什麽时,就会降临。
"依儿,你怎麽了?"瞳孔涣散著抱头蜷缩的人儿象一只被人遗弃的宠物,即使他害得自己武功尽失,他还是放心不下他。
其实青云也在暗自思索著依儿刚才的话,他承认自己的爱很自私,可是没想到竟然让他如此地憎恨。可是,即使是恨他也认了,他要他,哪怕是一具空壳!
"毒是刚才你吻我时涂在我身上的,既然你这麽喜欢动我,当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暗影回过神,目光又凝聚在眼前男人的身上。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而是因为我要让你永远活在得不到的痛苦中。"
潇洒地站身转脸,再去看独孤的表情。
"对了,忘了告诉你,现在你身上所有的毒药我都有了解药,所以下次别指望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逼我就范。"
"况且,其实你的身手就算不废也不是我的对手。"
暗影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依儿,你错了,你离不开我的。"阴沈的怨毒听者胆寒,"你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
"青羽公子,该吃药了!"
"哦,好的,你先放著吧,我待会就喝。"青羽头也不抬地盯著手中的笔墨宣纸,最近他迷上了练字,尤其是洒脱优雅的柳体,分外地爱不释手。
"多麽美丽的字体啊,就象"话到了嘴边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由字想到了冽衣,可不是吗?那人就是一身清俊飘逸的风骨,和那字的韵致一般无二。
奇怪,好好的怎麽想到他了!青羽很快将要脱口的话咽了下去。仔细地端详了几眼自己描摹的字帖,转身就去喝药。这几日的身体老是犯困,动不动就是伤筋动骨的痛,想想前段时间还精神奕奕的,青羽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喝完药後倒是会舒服一些。
"堡主,九王爷飞鸽传书过来,这是信函。"
"好的,你下去吧!"负手而立的人看著墙上裱糊修饰得更为鲜活的人儿,轻微地点了点头。
"是。"青铜知道堡主又在想暗影了,他每天除了办公谋划复仇的大计,就是站在墙边默默凝视,他怀疑那面墙都快要被他看穿了,古人常用"望穿秋水"来形容深闺中女子对情人的思念,没想到这个词放在眼前人身上也是分外的贴切。
"影,你说什麽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感觉到青铜的脚步日渐走远,冽衣喃喃地开口。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什麽你这般吝啬连一个梦境都不愿意给我呢?"
闭上眼,当日暗影坠落山崖的情景在脑海中闪现,历历在目,惊心动魄地仿若昨日。
"难道你是在怪我这麽久还未能给你报仇吗?"负伤的胸口还残留著当日的疤痕,由於伤到了内里,现在的冽衣一想到影就会痛,心痛得已经麻木了,只有肉体的痛才能时刻提醒他,他还活著,他要报仇,他要生存,他要努力地活到与影相见的那一天。
52
"让他爱上你。"
"什麽?"
"听著,要想得到‘韶华'的解药你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给我下过毒?什麽时候?"青羽很吃惊地望著眼前苍白著脸面的男人,感觉到席卷四肢的无力,这种感觉已经折磨他很久了,尤以近几日最甚。
"你忘了我吗?我是你的救命嗯人。"天音婉转优雅的声线缓缓地在内室流淌,就象月华的清辉洒在流苏上,不断地抚触摩挲,激起人心底柔软的轻颤。
青羽听到这句时眉睫忍不住地轻颤,就象心里的悸动。他缓了缓眼中的敌意,深吸一口气
"我记得你。"怎麽会忘呢?一样婉约动听的嗓音,一样镇定自若的举首投足。孱弱的病体里包裹的是怎样一副刚毅沈著的灵魂。
"你要我怎麽做?"自己的命本就是他救回来的,当初也"答应"过他会替他办事,否则自己能象现在这般舒服地躺在天机堡静涛阁清幽素雅的居室吗?
青羽苦笑著摇摇头,当然不会,若不是他相助,自己早惨死在皇兄阴狠决辣的手段下。
当然,也就不会告别了原来赵羽的皇族贵胄,脱胎换骨成为今日的青羽。
适值冬至,严寒的风霜在屋外呼呼地刮著,风削砍著梅林的"飕飕"声,象野兽般嘶吼叫嚣著,全然没有了往常静谧悠清的气息。在狂风中极力摇摆的枝桠摔打在窗棂上,象魔鬼的手杖张牙武爪,狰拧之致。
"让他爱上你。"蛊惑的男音沙哑中慵懒性感,沈沈地在青羽的耳旁诉说著
青羽搂著厚实的被褥无声地吸著气,双手怀抱上自己瘦削的肩头,使劲晃著脑袋,象是要把耳边的魔镇甩掉落得干净。
"不,不要!"
让他爱上自己,多麽可笑的玩笑!青羽没爱过人,但是他知道爱上一个人的痛苦。烟花场上纵情声色,抛掷青春和眼泪,一朝梦醒物事人非。这样的例子太过常见,以致於他不敢去碰"情"这一字,自己宁可逢场作戏,也决不投入真心。
冽衣是什麽样的一个人,青羽不算清楚。也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读懂,想让这样一个人爱上自己,无异作茧自缚。恐怕,自己还未让他爱上自己,自己已经泥足深陷。
可怕的赌博,或是丢了性命,或是丢了身心。虽是寒冬料峭十分,冷汗还是无预兆地上了他的身。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著,青羽披衣起身,外边的月亮不再明亮,漆黑的乌云笼罩著遮住了夜的芳华。只有屋内的暖炉红红的火苗上下地跳跃著,带著让人心安的温度。冽衣对自己虽过於平淡,平淡地几乎忽略,但不可否定他很心细,一个月中也会来看自己几次,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替自己把脉,脸上也没有什麽特殊的表情,而且他还刻意回避自己与他的目光对视。就算是看著自己,也是神游缱绻地游离徘徊,青羽知道他看的是内外一个人,而不是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自己。每次来过,自己的药就会换一种味道,越来越重,每次来过,屋中就会添几道摆设,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还是放了一点心思的呢?
不觉间人已走到屋外的那片梅林,粉红的云彩在浓墨的树影下淹没,枝头的梅静静地散发著淡淡的忧愁,挥之不去的惆怅。
"影,是你吗?"呜咽的低泣闷雷般在青羽耳边炸开。
"你还活著对不对?"不确定的惶恐拉扯著听者的神经,青羽的心口"突突"地乱跳,他听出了在他身後说话的男子是谁。
"你不会离开我了,对吗?"冽衣特有的温醇包裹著冬夜的凄冷。
青羽不敢转身,他知道冽衣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背後粗重地喘息著,他在害怕。
如此强烈的期待在化作炮沫的时候,会不会发出"劈啪"的炸裂声。象除夕夜放的烟花炮竹?
"不要走,好吗?"一条手臂绕置身後,密密实实地将自己圈进其内。
力度很大,是将人搓揉融合的力道。
手指游离地触上青羽的脸,轻轻地细细地勾画著,仿佛在确定著什麽。最後停在自己敏感的耳根处,他的手指很凉,但密切贴合的胸膛很热。青羽感到烙铁般滚烫,想要逃开,却是怎麽也挣不开。
青羽不敢转身,即使想转身也没有办法,身後的男人只是狠狠地抱著自己,一感到他的抵触就将力道加重一层。他好象笃定地认为怀抱中的人就是他声声唤著的影,所以只是一个劲地摸著他的脸,头用力地搁在青羽的肩上,深深地深深地吸著气,却没有掰开他的脸看他的意思。
"影,我不敢看你。"梦境中有好多次都是这样的,只要对上影的面,他就会消失,所以这次决不让他有机会走,决不让这场梦有清醒的时候。
"放开我,我不是。"咬唇,吸气。冽衣的拥抱让他感到窒息的酥麻,虽然很疼,但心仿佛更疼,他不愿意看到冽衣如此难受,但是他不会撒谎,既然是梦,那总该有清醒的时刻。
说这句话时,青羽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人的触觉格外的灵敏:环绕自己的力道一点点消散,象水慢慢地吸进了海绵。喷在他耳边的热气逐渐变凉,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缠绕著自己鬓角的手指瞬间僵硬,指腹的凉薄轻轻划过他的眼角,惹得他忍不住地轻颤。
静默的夜仿佛有种将空气凝固的魔力,除了梅枝在风中凄楚的轻叹,没有了一丝的生机。就在青羽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身後男人的回答时,冽衣开了口。0E5F3FE责
"对不起,我认错了!"寂寥的话下一刻便撞上了青羽的心
青羽搞不明白在自己为眼前男人哀伤情绪的感染下,为何自己除了怜惜还带著失落的孤寂。
他转过身,缓缓地对上了冽衣的眼,瞳孔中波光泠泠,额角有汗渍的痕迹。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的五官很温和,笔挺秀致的眉和鼻,嘴唇的颜色些许的深暗,不知是刚才激动的缘故还是原本的色泽。不过,这样的他比平时多了份性感少了分疏离。
冽衣也是看著他不说话,青羽不著痕迹地瞥过脸,他知道自己对美好的东西一直没有抵抗力,尤其是眼前如此完美的人还在自己的眼前哭泣。他知道他不能伸手的,所以他用了最大的努力不去看他。
"谢谢堡主这几日对青羽的照顾,要不是堡主我恐怕早就被‘断袖馆'的夥计抓走了。"他很想摆出一副感激涕淋的样子,扯出一团花团锦簇的微笑,就象平常面对那群看馆时那样,可是到现在才知道什麽是皮笑肉不笑。比哭还难看啊!
冽衣象未听见他在说什麽似的,只是怔怔地盯著他,虽然他在很多时候看的只是暗影的影象,可是这一次他可以感觉到他看的的确是自己,这一认知让他脸皮一阵发烫。
"堡主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又善良又温和,小堡主也是活泼又可爱,这几日是青羽一生中过得最开心最自在的日子。"见冽衣还是一个劲盯著他看,竟是没有停歇的意思,而且他也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怪异,如果再不说几句话自己肯定会被这种压抑的氛围折磨致死,所以青羽一直在不停地说,思绪很乱,从小时侯的纸鹭说到天机堡的字画雕饰,从西街的翡翠玉液糕讲到东坊的豆腐鸡丁。说到最後连他自己都搞不清他在说什麽了。可是冽衣好象没动静。
不会是伤心过度,失去知觉了吧!以前娘亲说过有种人有夜间梦游的习惯,而他在那个时候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识的,如果旁人随意地打断他做的事让他惊醒,後果不堪设想。
"你没事吧!"青葱玉指晃荡著滑过冽衣的眼前,带来冽衣熟悉的梅香。
冽衣还是不语,但青羽瞪大的眼睛却捕捉到他鼻翼的翕动,湿润的眸光恢复了原本的清冷。
"原来真的是一场梦。"他永远不会是他的暗影,暗影什麽时候都是镇定的。他不可能对著自己的眼神闪烁摇曳,即使他做了坏事。
"我终於知道为什麽他今天看起来这麽温和了。"眼神中的冰冷不再了,是给那个叫做暗影的人吗?自己真的长得和他很象?青羽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面庞。
冽衣走的时候靠在自己身上的温度还在,热热的麻麻的,战栗的快感夹杂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官。
"可以让我靠一靠吗?"他记得当时冽衣是这样跟他说的。
"嗯?什麽?"自己当时的模样该不会象吞了一只苍蝇吧,否则冽衣的眼神会变得晦暗。
"你放心,只是靠一下。"这麽清俊的一个人无助地提出这样不算请求的请求,青羽想著是人都不会拒绝。所以他乖顺的向前挪了一步,近得可以听到那人的心跳,而且他也承认自己对冽衣的拥抱还是很期待的,会是个什麽感觉呢?
"谢谢。"冽衣很君子地用手臂圈了圈怀中的人。他比青羽高出了半个头,青羽的鼻子触到了清凉的绿茶味,很好闻地飘荡在那人的衣襟,就象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一样。
53
轻歌曼妙,浮影婆娑,雕廊画壁,莺歌燕语。
"二王子,属下照您的意思在中原武林搜罗奇人异士,最近已颇有成效。"
坐在软塌上的男子散著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衣服的领口也微微敞开著,怀抱里紧搂著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放荡地调笑嬉戏,男子的一只手已经灵蛇般伸进左臂那位丰腴妃姬的胸口,不时搓揉拿捏,惹得怀中的丽人娇喘连连。嘴里还享用著另一位娇姬的芳唇。情色的场面使得跪在下面听候指示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气。
"是吗?起来说话!"挥退一旁的歌姬舞妃,段清流面上哪有一丝情动的色彩?
"武当,昆仑,崆峒,峨嵋等中原大派自三年前的正魔交战,元气大伤,近年可以搜罗的青年才俊属下早已招至麾下,但根据我朝潜伏在中原的探子回报,目前武林声势最大的帮派就是天机堡和江南世家,江南世家为朝廷办事已是人尽皆知,自是不能拉拢,而天机堡的玉冽衣人称‘一笑公子'向来不问世事立场中立,就不知能否为我朝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