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凤翔舞 下部————Arcadia黑耀
Arcadia黑耀  发于:2009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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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凤翔舞 下部


  1

  初春时候,严冬的脚步还未完全远离,即便是鲁提亚大陆的南方,也依旧扫著像针扎一样,冷飕飕的风。

  在数百年间,几乎已经将南方各个角落都踏遍的凤金,在此次的南下,先选择来到他最常驻足的地方,那是位於能源缺口的附近,大贤者提米司纪念雕像的所在地。

  昔日由斐勒制造出,用来将地底喷出的火热液体导引至远方湖泊的那道沟渠,经过这麽长的一段时间,仍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沟渠里的流动液体早已因为冷却硬化,变成黑黝黝的坚硬固体。

  凤金很喜欢停留在雕像旁,这尊雕像让他很有感触,奇特的是一旦靠近,就会觉得心情非常平静。

  尽管雕像没有生命,却像真有个人陪伴在他身边,当他凝视远方,彷佛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凤金曾经仔细检查过,确定这雕像并没有暗藏什麽玄机,毫无任何魔法作用残留在上头。可能是当初雕刻的人将他全部的心意都放进去,才会刻出如此具有神韵的作品。

  许久,当凤金觉得自己已停留得够了,决定举步离开,突然间,他猛地回过身,望向西方。空气中传来带了邪恶气息的震动,原本清朗的好天气,很快地蒙蔽上一层乌云。

  他对这情况并不陌生,但已有三百多年未再见过。异界之门并没有再次显形及开启,怎可能会有魔物侵入?

  怀著困惑,他看见西方的天空远远出现一个黑点,并且逐渐变大靠近。

  「恶魔之鸟。」凤金看清之後,不由得低语。

  他先在提米司的雕像上,下了一层保护的结界,而後朝狄菛的方向走了好几步。为防狄菛会对雕像造成任何破坏,他得早点解决它才行。

  轻声念著咒文,凤金举起右手,以合起的拇指和食指对准狄菛的位置,光芒自指尖射出,形成一枝极其明亮的箭,箭镞部分既像火又像光,直朝狄菛而去。

  狄菛越飞越近,察觉到光箭的存在,嘎地怪叫一声,偏过身,避开了致命的攻击,但一边的翅膀仍被箭射穿一个洞。

  以往被光箭射中的魔物,伤口以及光的作用都会立刻扩大蔓延至全身,魔物最终仍逃不过殒命的结局。

  没想到这只狄菛似乎从同类的经验中学到了教训,在伤口大到扩及整支翅膀之前,发出多声嘎嘎怪叫同时,不知用了什麽方法,让自己受伤的翅膀整个爆开来,爆开时许多血肉在空中喷洒开来。

  对此,凤金相当意外,他暂时停止下一步的攻击,想知道这只能够学习进化的狄菛接下来会怎麽做。

  也就在这时,少了一边翅膀的狄菛扇著仅存的羽翼停留在半空中,体内竟然延伸出许多血脉骨头,在极短的时间内,骨头形成翅膀的骨架,血脉肌肉生成,尖刺鳞甲长好,又是一面完整的翅膀。

  完全复原之後,狄菛第一件事就是找凤金算帐。它突起的眼睛闪著恐怖诡谲的绿光,俯身就朝凤金冲过来。

  凤金不急不徐,踏前一步,准备施展其他的法术对付。

  但在他做出任何举动之前,忽地传来一声极为清晰的箭响,来自凤金的後方,有枝迅捷无比的快箭,在空中划过,精准地射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狄菛头部,将它从头到尾透体刺穿。

  狄菛没有发出任何惨嚎,就直接从空中落下,砰地摔落於地,不再动弹。

  这一切,比狄菛会自残并让翅膀重生更让凤金感到吃惊。即使活得这麽久,他也十分确信自己并没有跟不上时代。但他从未听说,也未曾料到,会出现能一箭射死魔物的弓箭手。

  更何况那枝箭在射穿狄菛後,还继续往远方飞去,最後不见踪影。

  多可怕的力量,多厉害的箭术啊!

  凤金转过身,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如此了得。

  迎面吹来一阵奇特但非常舒适温暖的和风,凤金微微眯起眼,当风扬起他的衣衫和长发时,他看见风吹来的方向,一个身影缓缓走近。

  这一刻,凤金抚上胸口,他内心竟产生一种怀念的感觉,彷若久远以前就已经熟识。

  2

  身影逐渐靠近,直到凤金已经可以看得相当清楚,熟悉的感觉才稍微和缓些。那是个长相完全陌生,未曾蒙面过的年轻人,大约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青年有著长及腰间的银灰色头发,五官端正,但容貌并不怎麽突出显眼。然而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是湖水般的碧绿,带了些许的蓝,瞳孔部分则是深得好似看不见底的墨绿。

  他穿著开襟的无袖上衣与紧身长裤,露出结实的胸膛与臂膀,似乎一点也不畏惧早春的寒意。手臂和指间戴著弓箭手常配有的护具,身後斜背一个箭筒,从露出的箭翎部分看来,里头大约有四、五支箭。至於右手,则提了一张--

  凤金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看错吧?那翠绿色带有光泽的弧形物体的确是一张弓的形状,但上头却不见任何的弦。

  凤金的视线从那张奇怪的弓移到青年的脸上,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反而落在旁边。凤金跟著他的目光挪去,看见提米司的雕像保持完好没有任何损伤。

  他不著痕迹地解开了施於雕像上的结界。

  接著凤金清清喉咙,对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说道:「嗯,我应该谢谢你刚才的搭救。」

  这句话让青年偏过头来,直视凤金。「其实是我多事了,解决那只魔物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他的嗓音不过份尖锐或低沈,颇为悦耳好听,却有点冷冷的。

  「不,我还是得向你道谢。」

  「我只是不希望魔物伤害到那个雕像。」

  没想到青年竟然让凤金碰了个软钉子,但他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微笑说道:「你喜欢提米司雕像吗?我也很喜欢呢!」

  青年闻言,有些怔楞,而後他牵起唇角,淡淡地一笑。「提米司......是啊......我很喜欢......」

  不知为何,他的话音听来竟有些苍凉凄冷。

  接著,他竟然也就不再说话,继续望著提米司的雕像,无视於凤金的存在。

  来到此处多次,凤金不是没有在这地方遇见过其他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如此著迷地注视著雕像。见青年彷佛陷入自己的世界,凤金也就不再打扰他,打算安静地离开。

  就当他准备转身,青年却在这时开口。

  「鲁提亚大陆最强的魔法师,我有个疑问,不知你是否愿意替我解答?」

  凤金稍感讶异,他没料到青年会突然回过神,并且早已认出他的身份。

  「什麽问题?」

  「你认为,时间和空间,会阻碍感情的维系吗?」

  凤金原以为青年会提出关於魔法或相关的问题,这意外的问句,令他产生短暂的恍惚。

  时间与空间......感情的维系......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他......知道什麽吗?

  时间和空间,是否会影响到他和斐勒之间的感情?凤金不是没有臆测过,尽管他在常生界无时无刻不思念著斐勒,在幻神界的斐勒,是否还记得他?是否如自己思念他一样地思念著自己?

  「影响......或许吧......但虽然我无法得知时间与空间对另一方造成的影响,至少能够确定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并不会受到时空阻碍......」

  「无论是多长的时间,多远的空间?」

  凤金肯定地点头。「无论是多长的时间,多远的空间。」

  青年再度望向提米司的雕像。「就算你没有改变又如何,或许对方已经变了,忘了你,或感情淡了。」

  凤金沈默下来。

  他也曾假设斐勒已经将他忘记,每回想到这儿,胸口就是一阵疼,疼到几乎要以为这是真的。

  他很害怕实情便是如此,但更害怕的是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只要能够见面,他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其後的难关与挑战。

  「只要能够再见面......我不怕他忘了我......只怕没机会再见......我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这些话几乎已成为喃喃自语,但青年还是听见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雕像,良久,彷佛顿悟一般,眼睛发亮,炯炯有神,整张脸也蓦地充满了生气。

  「是啊,只要能够再见面,那还怕什麽!」

  3

  不过他的振奋才持续了一下子,立刻又垂下双肩,彷若乌云罩顶,脸色黯淡。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你说,假若要找的人根本不知道在哪儿,又该从何找起?」

  从他先前的面无表情,凤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个性平稳冷静,情绪没有太大起伏的年轻人。没想到他现在的表情变化这麽丰富生动,一下子高兴,一下子沮丧。

  不忍看到他苦恼的神情,凤金轻声说道:「完全没有线索吗?再仔细想想吧,或许还有什麽蛛丝马迹,是你过去没有留意到的,就算是再细微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青年手抚额间,紧皱眉头。「我什麽都已经想过了!」

  「若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妨去找王国的占卜师,徵询他的意见,虽然不一定每件事都灵光,但占卜师学识渊博,给予的建议多半相当中肯。」

  安派尔王国向来有个王族专用的占卜师,卜卦国运、预见任何重大的天灾人祸。每一任占卜师过世前,都会先找出继任者,使占卜师这职位从未出现空缺。就像数百年前寻求过占卜师丽塔娜的协助,凤金一直以来也会求教於各任的占卜师,可惜由於他的情况太特殊,得到的答案都与丽塔娜所给的大同小异,没什麽太大的助益。

  但这方面没什麽帮助,不代表占卜师是无能的家伙。在多数事情上的卜筮,还是十分精准的。这也是凤金会做出如此建议的原因。

  「占卜师?」

  「是的,他就住在首都圣信城内。平常并不容易见上他一面,但若你有意愿,我可以代为引见。」

  青年认真地思索著。

  凤金接著说道:「还有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下去,不放弃希望。」

  青年面露疑惑。「永不放弃希望......这就是你的方法?你能够活这麽久却没有陷入疯狂,就是因为不放弃希望?」

  他说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什麽恶意,却让凤金整个人怔住。

  活得久,容易陷入疯狂吗......?看不见未来的希望,的确会让人无法承受,意志力薄弱一点的,面对无止尽的生命与没有希望的未来,或许早就寻求逃避或解脱的方式了。

  但若他选择逃避或解脱,意谓放弃一切,不就连对斐勒的感情一并放弃掉了?

  凤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不,他绝对不要。

  他忘不了斐勒临消失前所说的话语和眼神,忘不了两人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忘不了乍然失去他後的空洞与痛楚。

  他也不想要忘记。

  说他执著也好,其实,这不也算是一种疯狂?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个问句,就让他思绪大乱,凤金睁开眼,想再仔细观察面前的青年,不过情况不容他继续下去,忽然间,只听见远方又响起刺耳叫声,一股邪恶的气息同时传来。

  凤金神色一凛。「又一只狄菛!?」

  他正要有所行动,青年扬手制止他。

  「由我来吧!」青年说著,右手举起那张无弦之弓,左手从身後的箭筒抽出一支箭来。这时,他手中碧绿透亮的弯弓突然发出微光,弓两端的光最为明亮,瞬间连成一条发亮的弦。

  引光做为弓弦,这是闻所未闻的。是某种未知的魔法吗?还是那张弓有什麽玄妙之处?

  凤金惊叹地注视青年的一举一动。

  青年将箭搭在光弦上,拉满弓,未见如何瞄准,咻地一声箭脱手而出。西方天空中才刚出现的一个小黑点,很快地无声朝下坠落。

  真是令他叹为观止的箭术!

  凤金吐口气,笑道:「你的能力那麽好,若去争取最强弓箭手的称号,亚契尔这个姓氏,一定是囊中之物吧!」

  青年放下右手,很认真地考虑一会儿,转头问道:「你认为,我喜欢的人会希望我去争取最强弓箭手吗?他会感到高兴吗?」

  闻言,凤金不由得失笑。敢情这年轻人将他当成爱情顾问了?他虽然活得较常人还久些,可不代表恋爱经验比较多呀!真要回答,也只能根据自己浅薄的看法。

  「喜欢、高兴,是很主观的,除非你很了解对方,否则是无法确定对方的喜好。我不了解你喜欢的对象,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凤金顿了顿,又道:「不过,假若你想要争取最强弓箭手的称号,最好是为了你自己,我认为这是一种对自我的肯定,而非追求外在的名声或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

  青年再度安静下来,陷入长考的境界。不过凤金早已不意外他这种非常容易进入出神状态的个性了。

  由於即将日落西山,凤金无法在此地继续逗留下去,虽然很想要更认识这位带给他熟悉感和许多惊奇的年轻人,却不认为有必要邀他一道同行。

  於是他说道:「连续出现两只恶魔之鸟,我有必要前往查探一番。」

  似乎还在努力思考中的青年微皱著眉,点点头,随口说道:「是吗......那何不往东边去?与其探究它们从何而来,不如了解它们出现的目的。」

  「有道理。」凤金颔首。

  据闻狄菛经常做为魔物之间的传讯媒介,它们出现在常生界,是在为谁传递讯息吗?

  凤金再次看向面前这个特别的年轻人,他在某些方面的表现与认知似乎很单纯,但在其他事情上的见解却奇特而不凡。

  「那麽,我就往东去了。」凤金忽而想到,向青年询问:「对了,我竟忘了问你的姓名。」

  「颺羽。」青年说道。「我的名字。」

  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凤金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笑道:「很高兴认识你,颺羽,我记住了。希望你得偿所愿。」他真心祝福著。「我们後会有期。」

  约莫半年後,他间接听到一个消息,鲁提亚大陆的最强弓箭手,被一个叫做颺羽的青年夺得。据说青年才发出一箭,艺惊全场,立刻教原任的亚契尔甘拜下风,将最强弓箭手的称号拱手让出。

  凤金很替颺羽感到高兴,只不知他後来有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了。

  4

  与颺羽道别之後,凤金依循狄菛飞行的方向,往东而去。

  没有走多久,夕日将大半边的天空染成了瑰丽的红色,风刮得更强劲,也更刺骨的寒冷。

  凤金原本一直维持同样的步调前行,蓦然间,他停了下来。

  风中,隐隐约约地,又有另一股他并不陌生的气息。

  但并非令他感到怀念。

  凤金猛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身子有些不能克制地要颤抖起来。

  他记得这个气息,这邪恶的、可恨的、不能饶恕的气息。

  他重重地喘口气,而後一边念著咒文,一边举起右手食指在空中写出几个石壳古文字,奇妙的是,无形的空气竟变成纸张一般,在他手指书写之後,冒出火花,并留下烧灼的痕迹。接著这些痕迹开始模糊扩散开来,变成无数黑色的小点,数量越来越多,多到变成一团黑雾,将凤金整个人笼罩住。

  这是一种使用石壳古文的古老魔法,可以追踪魔族存在及位置的法术,是凤金在这些年间从一些艰涩少见的魔法典籍中习得的新招数,比较接近黑魔法的范畴,因此他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黑雾带著凤金离开原地,转眼间来到几里之外,凤金踏出那团雾,而黑雾则在瞬间再度分散成无数小点,逐渐消失。

  「啊呀呀,不会吧,看看是谁来了?」

  就在凤金抵达新地点的同时,一个慵懒、低沈的嗓音响起,语调里有著浓浓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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