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斌哥哥你快点煮，小彤肚子饿了。」
「嗯，但你不能进来打扰我，乖乖到外面继续把功课做完。」
「知道!」说完她随即绷绷跳跑到外面去。
过了一会，他又听到浴室的门打开，随著一个身影来到後面，他嗅到淡淡的沐浴精香味。
「你还挺会做菜的。」世杰每天睡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出来时总会看见亚斌在厨房里忙

东忙西。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男人穿著围裙做饭的情景令他觉得很滑稽。
「工作找得怎麽样?」只是随口而出的问题，却使亚斌背後冒起一阵冷汗，他没有停下手边的

工作，淡淡说:「已经在努力找了。」
对方嗤笑一声。「是吗......」
亚斌不敢往後看，他不知道那声亵笑背後代表什麽，可能是嘲笑自己仍然找不到工作，又或

者是料想到自己的失败而发出的耻笑。
「我会依时付钱的。」对方根本没有向他要钱，自己却心虚地说出来。
「那就最好。」世杰在冰箱里拿出啤酒，懒慵地坐到厨房旁的餐桌前，边抽烟边喝酒。
「吃饭前喝酒对身体不好。」
原本正在仰头喝酒的世杰几乎呛到喉咙，他连续咳了好几声後怒瞪面前的男人。
「我发现你真的很噜唆，我告诉你，本大爷喜欢做什麽就做什麽，你识趣的话就最好少干涉

我。」
不过是出於善意的劝告，对方却发如此大的脾气，亚斌连忙禁声，继续做晚饭。
明明是两父女，为何性格会有如此大分别?.......他不解地想。
吃完饭後，他如常清洗碗碟，出来时看见小彤和世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是最近一套收视

率非常高的连续剧，小彤很专心，相反她的爸爸则拿著杂志，边看电视边不时翻阅起来，身

体横坐著的他，一条腿几乎搁到沙发上，好不悠哉舒服的样子。
对方今天似乎休假，因为沙发已经被占用，亚斌只好坐到旁边的地毯上，他假装看电视，眼

角却偷偷瞄向身边的人，虽然开了冷气，世杰还是背心、短裤的穿著，後颈略长的头发则用

橡皮筋绑起，亚斌察觉到对方好像是个怕热的人，即使在吹著微风的夜里，对方依旧会开冷

气或者风扇睡觉。
对方有一副高挑且均称的身材，双腿很长，全身也没有多馀的脂肪，因为轮廓比一般人深，

故看上去硬朗俊逸，发型亦很时髦，这样帅气的人和自己比起来简直相去甚远，亚斌的视线

开始往对方胸口以及肩膀一带游走，细碎的头发落在形状皎好的锁骨处，不知为何，竟有种

说不出的诱惑。
他慌忙别过视线，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这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告诉母亲的秘密，在广

州居住时，他认识了一个小他四岁的阳光男孩，他们最初是由同志网页认识，由於有相同的

话题和想法，彼此不时通信，二人渐渐成为情侣，後来男孩去了北京升读大学，彼此见面的

机会因而减少，只能靠电话或者信件联系感情。
他暗地里咒骂自己，竟然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电视里正演出一幕感人肺腑的离别戏，却半点都引不起他的注意，这时客厅的电话在伤感的

配乐中响起来，打破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世杰探头望向电话的来电显示，然後事不关己般继续看电视，小彤彷佛也知道父亲这个举动

的意思，没有接听电话。
铃声在室内持续地响著。
「这个........不接听电话吗?」亚斌不明所意。
对方只是瞄了他一眼，没有说什麽，或许是不喜欢的人打来吧!亚斌也不敢多管閒事，单一的

铃声在响了好几遍後终於停下来。然而过不了多久又再度响起，这时同样没有人接听。
会如此执拗打来，应该是重要的事。
「还是接听比较好吧!」
「不用.....」世杰漫不经心地说:「只是那个老头打来的电话。」
那个老头......亚斌反覆想著，对方指的该不会是方世伯吧!他急忙站起来，冲到电话前，可

铃声在他拿起话筒前便已经停下。
「他是你父亲，为什麽不接电话?」
「嗨!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对方视线依然放在杂志里。
「怎能这样说?」即使再亲亦不过是後父，但对方不同，他俩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为什麽可

以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你一定是自小习惯了在母爱包围下成长的孩子。」对方头也不抬。「根本不知道亲人间也

可以没有感情。」
亚斌呆然看著他。
「别说我不接听他的电话了，他其实也不想找我吧!」
亚斌皱眉，正如对方所说，他确实无法明白，父亲和儿子间的关系为什麽能像仇人那样疏离

，人不管和朋友有多亲近，始终不及父母那样了解自己，因为父母是自己最亲的人。
世杰一脸淡泊地站起来，将杂志抛到茶几上，然後没事般走进厕所。
『那麽，电话可能是找我的了。』亚斌虽然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
5.
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亚斌还是决定先理发。
他对发型师说希望剪一个清爽的发型，对方二话不说，给他剪了个前面有浏海，後面则碎薄

贴服的发型，修剪过後整个人看上去果然比之前年轻。
「如果想效果更好，可以先用定型水固定头发，再用风筒将前面少许的浏海往上吹。」发型

师仔细教导他，在对方推销下，他临走前还买了一套定型水。
後来他又逛了几间时装店，对於自己的形象和衣著，他向来没有悉心研究过，只要便宜方便

，随便穿什麽都可以，但来香港後，他意识到一个人的打扮有多重要。
走进店铺，看著形形式式不同的服装款式，他可以说是毫无头绪，究竟要选哪一件才比较适

合自己?他只好询问售货员的意见，在对方指引下，他买下不少衣服，然而在结胀时，他才发

现价钱通通比他预期中高，於是，单是一天的外出，就用了他大部份的金钱。
这下真的非找工作不可了.......他暗自叹气，还未找到工作之前就花掉不少储蓄，著实是意

料之外的事。
提著三、四个纸袋，他回到公寓，在走廊上刚好遇到正要出门的世杰。
凝视著眼前有点不同的男人，世杰"噗"一声笑出来。
「怎麽了?想改头换面吗?」
亚斌没有作声，只是尴尬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我看看......」世杰刻意沿他绕了一圈，目光露骨地上下打量他。「你早就该这样了，不

过还未够。」
亚斌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彻底改变你的造型，我看还得花更多的时间和功夫。」
亚斌的心倏地往下沉，他彷佛听到自己自尊心碎裂的声音，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真的如此

糟糕。
「我要上班了，今晚可能不回来睡。」调侃过後，世杰吹著口哨逍然离开，经过身边时，亚

斌嗅到一阵古龙水香味，对方今晚的衣著还是相当醒目，鲜红色恤衫外加剪裁合身的灰色西

装，将那高佻匀称的身材完美地表现出来。
他下意识反观自己，再看看纸袋里的衣服。
黑夜的娱乐区承袭了日间欢乐的气氛，在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霓虹灯映衬下，散发出大都

会独有的繁华景色，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有的只是欲望和享乐的生活。
世杰来到这间位於中环心脏地段的高级俱乐部，懒慵的音乐、昏暗的灯光、喧闹的人声充斥

店里，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气派却比其他同类型的店铺高。
他觉得今晚的气氛有点不对，客人好像比平日少，他坐到吧台旁，询问那里的酒保。
「你不知道吗?今天有个大人物来，几乎将半个场包下来了。」
「什麽大人物这麽厉害?」世杰最不屑这种爱摆架子的女人。「我今晚已经有客人指名了，这

样哪有地方招呼客人?」
「没办法，这里讲的是钱，你的客人要是付得起更高的价钱，同样可以进来。」酒保轻率地

说:「这不是很好吗?除非你被指名，否则可以不用工作閒坐一天。」
世杰从鼻子里啍笑出来，对，反正不用工作，他索性点了杯酒慢慢品嚐起来。
包场这种事在店里很少发生，没有人会做，除非对方很有钱、很有权势，又或者想夸示自己

的地位，无论是哪一项，世杰都无兴趣，因为对方令自己今晚无法继续敲诈那个女人的金钱

。
俱乐部的玻璃门大大打开，三个体格强壮、一身黑色西装，像是保镳的男人先进来，接著他

们的，是个同样高佻的男人，他踩著轻松的步伐缓缓踏进俱乐部中间的客席位置。
今晚的主角竟然是男人，这件事令在场每个人都目瞪口呆，视线不约而同移到对方身上。对

於众人的注目礼，男人丝毫不感尴尬，彷佛这已经成了习惯的事，他一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

，另一手则接过老板递上的鸡尾酒。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矛人傲气不驯的感觉。他

有一副绝不逊於在场任何一个牛郎的出色脸容，金丝眼镜下是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品味的

开领西装、收身长裤，再加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和皮鞋，就连世杰都自愧不如，当中营造出的

男性魅力吸引了在场不少女性。
老板恭维地上前攀谈，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专心地听，不时回以认同的微笑，世杰听到别桌两

个女人发出赞叹般的轻叫声，这就是其他男人会为之妒忌的地方，即使不用言语，一举手一

投足，也自然地散发出独特气质，轻易掳获异性的芳心。
世杰咂舌，如此锋芒毕露的男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寻欢，倒不如说是藉机炫

耀自己，这麽一来，他们这群在店内打工的牛郎就显得略逊一筹了。他别过脸继续喝酒。
不知道男人说了什麽，过了一会，一名负责带位的员工忽然来到他身旁，说老板要他去中间

的坐厅。那正正是男人身处的位置，世杰暗叫倒楣，尽管不愿意，但身为牛郎的专业操守告

诉他，无论是什麽事，都不能推却客人的要求。
走过去，近看才知道男人的身材其实蛮结实，应该有长期锻鍊身体吧!世杰发现除了自己，还

有其馀两名牛郎。
「这三位就是我们店里身价最高的。」
呸!原来搅这个.......也不顾形象，世杰将双手插进裤袋里，明明一表人材，却喜欢同时玩

几个男人，世杰完全搅不懂对方心里想什麽，但既然被指名了，只好慢慢陪对方消磨时间。
男人靠向椅背，跷起修长的腿，喝了口酒後一一横视他们，被如此锐利的目光瞪视，世杰也

不禁打从心底寒起来。
「你们有服务过男客人吗?」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
为了工作，他们也曾经接待同性，只是次数不多，三人面面相觑，均点了点头。
「会觉得恶心吗?」好直接的问题，除非本来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否则任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只是为了工作，他们也得挂著笑脸迎合客人的要求。
「不会觉得恶心，只是不习惯，但慢慢相处下来也没觉得什麽不妥。」站在世杰旁边的牛郎

礼貌地说，这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答案，不能否定客人的想法，也不能让对方觉得反感，只

见男人微微牵动嘴角笑了一下，沈稳地继续问:「即使上床也没关系?」
「是的。」
对方转而问另一个牛郎:「你呢?」
「也是。」
轻轻点头，带著微笑的脸上似乎没有不满，男人遂将视线投向世杰。「那你呢?」
世杰沈默了一会，老实说，他不太喜欢男人如挑选猎物般的审视态度，喜欢就喜欢，不喜欢

就直接点名另一帮人，干吗问如此多问题?那些会直接表现喜恶的女人比他好服侍多了。
「要看对方是个怎样的男人吧!」他坦然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对方是你不抗拒的类型，即使是同性也没关系?」
「基本上无论他的外表怎样，我们都会招待他，但如果说到上床的话，除非喜欢同性，否则

当然会感到恶心，那时候就得看对方的外表和床上功夫了，我们会如常地做，只是能否投入

就另当别论。」
男人坐直身子，似乎对他的话饶有兴趣，一旁的老板早已皱起眉头，冲他亮起"别搅事"的眼

神。
「那你认为怎样的男人才符合你的要求?」
世杰决定和对方继续耗下去。
「最起码外表要帅气不让人反感的，衣著品味高尚，做爱技巧熟练，最重要在床上时彼此的

身体能够互相契合，我曾经接待一个中年男人，就因为他的外表和技巧太差劲，令我怎样都

无法勃起。」
别桌的女客人发出轻微的笑声，旁边的牛郎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只有老板的脸刷白一

遍。
「你说得对....」男人站起来，向全身僵硬的老板说:「今晚我就指名他。」
「是...是的。」老板连忙走到世杰身旁。「听到没有?今晚记著要好好服侍客人。」说完还

推了他的手肘一下，轻声说:「对方是我们重要的贵宾，你千万别给我得失人家。」
「知道了。」世杰答得轻浮。
「那我们走吧!」男人说。
「走?去哪里?」
「谭先生每次都会指名服务生外出的。」老板嫌他不识趣，赶紧说。
「出街的话我们会收取高一倍的价钱。」世杰刻意强调。
「没问题。」男人也答得乾脆。
6.
他们乘著两部名贵的黑色跑车在路上飞驰，表面上是陪客人外出，但对世杰来说，自己反而

像个被押送的囚犯，因为坐在身边的，尽是些脸容严肃的高大保镳，气氛令人局促难耐。
他无奈地看著窗外闪烁的夜景，被客人高价点名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对方偏偏是和自己

一样有著相同性别的男人，他怎样都无法提起兴致。
「你刚才是故意说那番话吗?」这时，坐在前座的男人悠悠问。
「什麽?」他不明白男人指的是哪番话。
「你们当这个职业的，不都会认同客人的观点吗?说和男人做会觉得恶心，是刻意引起我的注

意?」
这番话让世杰无名火起，这个男人一定是对自己过份有信心，竟然说别人想引起他的注意?世

杰摇头轻蔑地笑了一下。
「其他人或许会，但我只是说出心里面的想法，我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
男人轻笑。世杰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都比平常来得率直嚣张，这不是对客人该有的态度，他

明明知道，却无法表现出职业性的笑容和口吻。
「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吃饭吧!」对於世杰无礼的语气，男人仍然挂著笑容，似乎没有介意。「我姓谭，你可

以叫我Kenneth。」
「哦!」世杰只是淡淡地回应。「我叫Brian。」
车子往市内地价最高的商业区驶去，在一间可以饱览全港夜色的酒店前停下，单是大厅的巨

型彩色喷水池便已经夸示了这里的豪华性，世杰在其他游客的诧异目光下，腼腆地跟著一群

保镳走过柜台和接待处，进到升降机里。
直至离开大厅，他才得以舒口气，他不是讨厌别人艳羡的目光，只是被这麽多人注目还是头

一次，想到接下来进到餐厅後又得接受同样的注目礼，他顿时有种吃不消的感觉，反观身旁

的男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只是吃顿饭而已，有必要摆出这种高度戒备般的派场吗?
进餐时，他们身处的是贵宾专属的席位，透过旁边等身高的落地玻璃窗，可以将外面璀璨的

夜景尽收眼底。
一道接一道精美的菜肴陆续上桌，席间对方没有多谈什麽，只是专心地享用美食，餐厅里悠

和的小提琴音乐不绝於耳，忽然静下来的饭局让世杰感到不自在，他向来喜欢在用膳时间以

甜言蜜语哄身旁的女伴，但今天却换了男人，而且是一个沉隐成熟的事业型男性，这让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