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得掌握，更别谈别人眼中认为不正常的爱情，离开对方、被对方漠视会令他痛苦，但他

偏偏没有信心夸越种种障碍，他无法理解亚斌的执著，也做不到对方的要求，有时他想专一

去爱这个人，可有时又不想，两把相违的声音在他脑内盘旋挣扎，弄得他很累。

连爱情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他，怎样长久去爱一个男人?或许这就是他和亚斌的分别。
背後的烟圈一直飘过来，亚斌嗅著空气里属於世杰的烟草味道，胸口郁闷得厉害，假装睡了

的他动也不动，脑里同样在想许多事。二人就这样躺在床上没有交谈半句，让时间一分一秒

流走。

45.
「我想你还是搬出去吧!」
周未一个恬静的早上，世杰向在厨房里打点早餐的亚斌淡然说，没有直视亚斌眼睛的他不想

揣测对方怎麽想。他不是讨厌亚斌，更不是要避开他，只是有些东西他不知道该怎样说。

一段冗长的沉默後，亚斌低声说:「我明白......」他没有责怪世杰，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那表情依旧沉隐无波，语气是温柔的，彷佛了解世杰心里的挣扎，亦早料到他会这样说。煎

蛋的香味溢满整个厨房，世杰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他是抱有觉悟才提出这个要求，今後对

方会步出这个家，自己的生活将不同於现在，他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希望彼此之间留有一点距离。
「我走後别放著小彤不管，她渐渐长大，很需要家庭温暖。」
如果是以前，世杰一定听过就算，可现在不会。交待完这件事後，亚斌没有再说什麽，继续

手头的工作，桌上放了牛奶和面包，世杰坐到餐桌前，目光停滞在那些丰富的食物上。

※※z※※y※※b※※g※※
这几天天气非常潮湿，雾很大，到处弥漫了一股湿气，让人联想到梅雨季节。亚斌牵著小彤

的手，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马路边的树木已经长出新叶，时间过得很快，冬天的脚步在他

没注意时原来无声无息离开了。

经过一间小小的地产店铺，他驻足看著玻璃上林林总总屋子出租的广告，有便宜亦有昂贵的

，他发呆似凝视这些广告良久，直至小彤喊他才回过神来。他摇头苦笑一下，蹲下来问小彤

想不想去游乐场。

「想呀!」小彤想也没想便答。
「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
「嗯，离乐园关门还有几个小时，小彤明天不用上学，功课留至明天再做吧!」
「好啊!」小彤开心笑了。
下班时间前的列车卡厢内乘客不多，他们坐在窗边位置，小彤不时站起来凝望窗外移动的景

色，快要到达目的地的她非常兴奋，问了许多问题，例如游乐场有没有棉花糖吃，会不会有

海盗船玩等。

「我想买纪念品给爸爸，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买熊宝宝的匙扣，爸爸好像没有。」
亚斌轻笑著抚了一下小彤的脸颊，她和世杰一样，双眼皮之下是一对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

这个女孩什麽都不知道，也没有烦恼，只会单纯地爱身边最亲近的人。

「小彤，如果斌哥哥哪天搬走了，你要和以前一样懂得照顾自己。」
「为什麽你要搬走?」小彤立刻嚷著问。
「嗯........因为有许多事是控制不到.....」
「我不依!」小彤已经嘟嚷起嘴巴。「是不是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不.......我是说如果。」亚斌一颗心绞痛起来。「无论有没有斌哥哥，你也要学会照顾自

己，亦要听爸爸的话。」
小彤仍然不安地探起上半身问:「斌哥哥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你和爸爸感情很好，爸爸也

不会让你搬走」小彤笃定地说:「要是你和爸爸吵架，我会叫爸爸别气斌哥哥。」

亚斌只能苦笑，握起那只拉住自己袖口的小手柔声说:「小彤，大人们之间的事很复杂的。」
「复杂?」
「嗯，待你长大後就会明白。」
「那我想快点长大。」小彤天真说。
亚斌心里倾注了一道暖流，虽然是个小女孩，却给了他最窝心的安慰，亚斌想说待你长大後

便会依恋小时的生活，因为小孩子的世界简单才无忧无虑。
「放心吧!斌哥哥即使搬出去，也不会离开小彤。」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眼眶有泪水打滚，为

了掩饰尴尬的表情，他刻意别过脸，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但一想到要搬离这个孩子的生活，

他便有无限不舍，有些事不是单靠信念就能够维持，现实始终是现实，无论他多爱世杰，他

们还是不能住在一起。

他坐在位子上，绕过小彤凝望窗外接近黄昏的天空，随著列车规律而平缓的摇晃，他觉得那

宽阔的天空比平日更加美。
他租了一间位於旧区的二人住单位，租金虽然较同区的昂贵，但家俬、电器等一应俱全，只

需携带随身物品便可搬进去，所有事来得很仓促，亚斌刻意待小彤睡後才执拾东西，他来这

里时只有一箱行李，走的时候却多了一袋衣服，全是世杰之前为他挑选的衣服。

那天夜里世杰回家後看见屋内漆黑一片，平日会亮起的那盏小灯也关了，虽然这样，他还是

清晰看见放在沙发旁的行李，亚斌已经睡了，完全没发现他回来。

他们之间倘若没发生感情的话，对方可能不用搬离这里，他们依旧是普通的同屋人，再多的

亦只是名义上亲兄弟的关系，然而这样他俩的人生亦不会改变。他坐近亚斌，看著那副平隐

的睡脸，对方离开又不代表彼此恋情结束、永远也不见面，为何自己内心像要失去他似的惆

怅不已?他仍然喜欢这个男人，亦知道过於执著的爱只会让他喘不过气，所以他希望彼此留有

空间，这是他的决定，对方也答应了，但他心口却紧紧缩成一团....

第二天小彤放学回来，知道亚斌搬走後哭成泪人，死缠著世杰要他带自己去找亚斌。
「不行，都说了斌哥哥只是搬出去，又不是不见面。」
「我不依!我要去找他!」小彤边哭边扯世杰的衣服，搅得他心烦意乱。
「不行!」
「呜........为什麽不行?为什麽爸爸不留住斌哥哥?」
世杰没说话。
「呜....我要斌哥哥，我要去找他........」她越哭越大声，说完还想走出去，想起她之前

曾经迷路而弄得一团糟的事，世杰拉住她，厉声要她坐在沙发上不许离开。

「呜呜.........爸爸是大坏蛋...........呜呜........我讨厌爸爸..........」
不理会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世杰烦躁地坐到一旁抽烟，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纵然不舍，只

要随时间慢慢习惯就好，不管对女儿抑或自己来说.........哭累了的小彤最後在沙发上睡著

了，世杰轻轻将她抱回房间里。

46.
亚斌离开後，世杰没有因而回复以往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即使再忙，但最起码的家务，如

扫地、洗衣服、倒垃圾等他都会做，上班前亦会照顾小彤的饮食，尽可能不让她吃过夜或不

新鲜的食物，闲时也亲自接她放学。他体会到作为父亲的责任，正因为自己是女儿唯一可以

依靠的支柱，所以他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只看到自己，至少他得照顾女儿基本的生活，让她正

常地成长，这是他从亚斌身上学到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正在慢慢改变，不,,......或许早已经在改变也说不定，当那个高大的身影於家

里消失後，世杰觉得自己的生活也一下子寂寥起来，亚斌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但对方搬走

後，所有事显得更加冷清，有时候放工回来或是起床後，看见本应有人在的厨房空无一人时

，那种违和感还是挺难受的。

现在只要他在家，所有事都得亲力亲为。
「对，我要一客海鲜比萨，另外要两个罗宋汤和薯蓉，可以晚上八点前送到吗?」
「没问题，请问地址在哪里?」
世杰说出住址，对方重覆一次确定没错後便挂上电话，这些日子以来，叫外卖已经成了世杰

每天几乎必做的事，偶尔他亦想像亚斌那样买点东西回家下厨，但一想到烹调手法多麻烦，

而事後又必须洗碗碟时，他宁愿省下这些时间做其他事。

他走进女儿房间，看见小彤趴在地上为一本图画集上色，她身边除了颜色笔外，也放了好几

本图画书，有卡通片亦有日本公仔图案的，小彤十分专注，细心为每个地方涂上缤纷的色彩

。

「很漂亮呢!小彤喜欢涂颜色吗?」
「嗯。」女儿大力点头。「你看，这些都是我上色的。」她掀开前几页给世杰看，还炫耀似

的述说哪些地方该涂哪种颜色最好看。
「所有图画书都是斌哥哥买给我的。」
「全都是?」
「是呀!因为小彤默书成绩好，所以有奖励。」她得意地说，突然从女儿口中说出的名字让世

杰怔住，他虽然和女儿相处了七年，但对方比自己更了解小彤的喜恶，这是他早就发现到的

事情。

他走出房间，坐在沙发旁，下意识触摸擢叠在侧的被垫，上头还有亚斌的气息，尽管他想习

惯，但无可否认，这个家到处留有对方点点滴滴生活过的痕迹。

＊　 ＊＊
於商场内逛了一圈，世杰和珊妮决定在一间意式餐厅里用膳。
侍应递上前菜和调味料，餐厅内到处挂有油画和充满渔村风味的小玩意，气氛悠闲舒服，没

有一般餐厅的喧闹，珊妮看著别桌一对恩爱的中年夫妇，心有所感地说:「最近有个男生向我

告白了。」

「咦?!真的?」世杰饶有兴趣。
「他是公司新进的员工，年纪虽然比我小，但很会照顾人，为人也很幽默。」她笑了一下。

「所有事来得太快，我自问也没心理准备，但面对他时，我确实会心动。」

她拿了一块脆片，点了点旁边的酱料，像小鸟啄米般浅浅尝了一口。「我想爱情有时候走得

快，有时候也来得快。」
「你答应了?」
「还没，不过明天我会给他答案。」
「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什麽不马上答应?」
他和珊妮维持著类似爱情的微妙关系，要说他们是情侣，倒不如说彼此只是心灵上的慰藉者

。世杰知道前男友对於珊妮来说是个不想回忆的人，能够从那段阴霾的恋情中走出来，世杰

也替她高兴。

「因为我想考虑清楚，不希望因一时的冲动伤害到大家。」
「喔.....」
对方说得也对。
「不过昨晚我想通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既然我对他存有好感，就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

会，无论事後遇到什麽困难，大家也一起面对和解决，至少这样我不会後悔错过他。」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世杰沉默下来，曾几何时他亦抱持这个想法，正因为这样，他

才不管自己和亚斌同是男人，随自己心意去爱。
「这种说法或许很老土....」珊妮眯起眼睛，笑得很轻柔。「但我希望亲手抓住幸福。」
世杰也跟著她轻轻一笑。
「同样地，我亦希望你可以。」珊妮突然将话题转到他身上。「虽然你害怕，亦说过太重的

感情你负荷不了，但我看得出，他很在意那个人，心情也时刻跟著她转变，可能你自己察觉

不到罢了。」

「有些事很难说清楚......」世杰刻意回避对方的眼睛，珊妮看著他，过了半晌才继续说:「

或许吧!但我觉得没有哪一段感情是不需要承担和付出，如果对方也做到了，你也尝试改变吧

!说不定那时候想法会不同。」

世杰默默啜饮杯中饮料，怕说下去会令气氛变得沉重的珊妮还是说回自己的事。二人离开餐

厅後便分道扬镳，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世杰索性先回家，途中珊妮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重

复，越想越觉得郁闷。

47.
步道上行人不多，春天的空气很清爽，阳光也不猛烈，路两旁的树荫阻隔了大部份的光线，

落下零碎斑驳的阳光，小彤跑在世杰前头，不时催促他加快脚步，那张红润的小脸和今天的

天气一样充满朝气。

「爸爸快点，斌哥哥等不及了。」她走过来拉世杰的手，扎在头上的两条辫子随著她蹦跳的

动作上下摆动著。
「知道了。」
今天亚斌约了世杰见面，可以见心爱的斌哥哥，小彤一大清早便起床，兴奋到现在。在约定

好的餐馆前看见亚斌，她立刻飞奔上前抱住他。
「嗨!」亚斌自然地向世杰打招呼，看著那张和之前没两样的脸容，世杰只是冲他一笑。
他们到餐馆吃饭，小彤今天胃口特别好，比在家时吃得多，亚斌细心为她挑去不喜欢吃的配

菜，小彤边咀嚼食物边问『斌哥哥何时回来?』
「这..........」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的亚斌迟疑了一会，偷偷瞄了世杰一眼後笑著说『斌哥

哥在外头玩腻了便回来』，尽管是敷衍，但总比直接说出真相好，见两人很快嬉闹成一团，

世杰竟有种带女儿出来见亲爸爸的感觉，这情形就好像两夫妇离婚後定期出来见面的那种聚

会。

「我的家就在附近，要不要上来坐坐?」饭後亚斌突然这样问，世杰还未考虑，一旁的小彤已

经高声喊『我要!我要!』
「不过我家很乱，要你们屈就一下了。」
亚斌笑著说，世杰起初还以为对方在说客套话，直至走进那间仅得三百呎的屋子时，他才知

道对方所说是真的。
屋内没有多馀的家俬，全是日常生活里最基本的家具用品，靠窗的位置用矮柜和书桌隔开一

些空间作睡房，床垫和被单简单铺在地上，衣服、袜子、内衣等就这样抛在四周。门边放了

好几个箱子，一看便知道是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即贪面和小食，吃剩的东西没有封口，零零

星星散在桌上，还有报纸、商店的宣传单张、信件等......

完全不像他的作风，世杰在心里暗暗想。
「随便坐，我倒杯水给你们。」亚斌拨开沙发上的报纸，然後走进厨房，世杰看见他开了一

瓶两公升的桶装矿泉水，就这样盛了两杯出来，冰箱旁边还有一瓶。

「你自己没有煮开水吗?」世杰接过杯子时问。
「我搬来这里後很少了，一是省时间，二是为了方便。」
方便.........世杰没想过会从亚斌口中听到这个理由，看世杰不时瞄向桌上的乱物，亚斌不

以为然地笑著说:「一个人住是这样的了，变得什麽都不想管。」

世杰有点错愕，之前和他同住时，无论多忙，亚斌都一定执拾家居，尽可能把周遭打扫得舒

适乾净，世杰还因此以为他有洁癖，想不到搬出来居住後变化这麽大，或许真如他自己所说

，一个人住的生活便是这样，没有管束，亦没有需要顾虑的对象，什麽也可以放任不管。

「可别像我这样啊!」亚斌打趣，世杰苦笑摇头，想起来真有点讽刺，对方走後，自己比以前

多做了家务，对方则回复自己以往那种闲散的生活，是自己间接让他变成这样吗?

「斌哥哥，我想喝果汁。」小彤就像在自己家，一点也不客气，亚斌从那一箱箱的纸盒里取

出一排纸包饮品，拆开来递了一盒给小彤。因为这里什麽玩具都没有，小彤只好坐在电视机

前，看下午时段通常会播映的妇女节目，看著看著便打起瞌睡来。

室内很宁静，尤其关掉电视後，这里租金比较昂贵的另一好处是单位位於高楼层位置，远离

了嘈杂的街道，然而世杰反而受不了这窒息似的沉寂，这让他想起二人之前冷战般的生活。

「我回去了，不打扰你。」
「多坐一会吧!」
「不了。」反正在这里也是闲著没话说，世杰抱起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