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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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末其闻声回头,却只见谢景臣已经跨出房去,他呆了片刻,眉尖微微一蹙。
乌衣巷 55
更新时间: 05/28 2007
55
晌午时,雪下得更大,不过半日,整个京城变得一片洁白, 树梢、屋顶、地面,四处堆下了厚厚的雪。
风夹着雪,令人寸步难行。
京郊古道上,一辆马车正顶风冒雪,艰难前行,那赶车的车夫回头道:“公子,前面有避雪亭,咱们避一下再走吧。”
车帘一撩,露璎苏一张雪白俊秀的脸道:“不歇了,公子说了,下刀子也照走。”
那车夫不再说话,只得咬牙一鞭甩出,吆喝着那马奋力前行。
璎苏坐回车中,望向坐在一角沈默不语的谢景琛,他面无表情,一张秀雅清丽的脸孔,像是纸笔描出来的一般,一片木然,似乎连眼珠也不会动了。
璎苏有些害怕,他拉了拉景琛的袖口道:“公子,公子,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谢景琛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璎苏心中害怕,却又不敢多话,今日一早景琛便回到府中,说自己要出远门,让他好好地呆在府里,璎苏吓得大哭,抱住他不肯放手,说什么也要跟着他,景琛起初不肯,后来谢景臣来了,不知和景琛说了什么,景琛终于答应了,让璎苏跟着他一起走。
可是从上车起,景琛便一言不发,泥胎木塑一般地呆坐着,甚至连眼珠也不曾动过一下,璎苏没见过他这样,也不敢多说,直到刚才车夫说风雪太大,要停一下车,景琛才吩咐璎苏告诉他不要停,一直走,这才算是说了几句话。
车内沈默如死,车外的风雪之声听起来便格外地大,风声凄厉,呜咽般传过来,只听车夫道:“公子,咱们过了长亭了,这里一过,便出了京城的地界了。”
一直呆坐着的景琛猛地转过身子,撩起了车帘,寒风挟裹着大团的雪花扑入车内,那雪飘在面上,顿时化了,脸上便是一片冰凉。
眼前白茫茫一片,前方什么也瞧不见了,京城,皇宫,梅园,家,还有那人,在风雪的那一端,如今瞧不见,更加也摸不着,一条蜿蜒的山脉渐渐隔断视线,真真切切将一切阻隔开来,就这么撒手去?南越他从没去过,听说湿热难当,就算这样也没
什么可怕,可是从今后再要想见到那个人,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一剎那间,他几乎便想令车夫回转去,江山社稷,国家大义,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想和一个人长相厮守罢了,他狠狠咬住了唇,姬末其的话似乎在耳边回响:
“他与我十多年来的夙愿便是收复失地,赶走蛮族,可是如今他却只想与你偕隐,景琛,朕看过你的文章,你分明也是胸怀壮志的大好男儿,怎能只计较你们的私情?汉时尚有匈奴末灭,何以家为的话,如今大片疆土沦陷在敌手,杜少宣精明强干,却因你而不肯事朝,景琛,这如何对得起你那满腹经纶?”
皇帝其实要的不是这些,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景琛却从皇帝青白的脸色,微蹙的双眉间,看到了憔悴,那样风姿俊丽的皇帝陛下,不过是为一个人憔悴罢了。
景琛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
不是要蠢到把自己的爱人双手奉上,也不是蠢到要做圣人,只是,不忍心。也许没有自己出现,杜少宣那样心肠柔软的人,最后仍是会陪着皇帝吧?
就如同当初没有皇帝,少宣也不会跑到琅琊,在痛苦与寂寞中与自己往来吧?
相比这个,皇帝对谢家的威胁,也算不上什么。
这个表面坚强冰冷的皇帝,大概不知道,他的长篇大论,他的天家威仪,甚至他言语里对谢家隐约的威胁,都比不上那乌黑双眸中流露的绝望更有力,更见效。
他放下车帘,正对上璎苏担忧的眼神,他轻轻笑了一下:“璎苏,你去过南越吗?”
乌衣巷 56
更新时间: 05/2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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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进门之时,姬末其正瞧着一盆白海棠发怔。
这盆白海棠是宫里花匠花了无数心血培育而成,就算寒冬依然可以盛放,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道:“子澄,这花开得好吗?”
杜少宣恍若未闻,直楞楞走到他身边:“景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姬未其纤长洁白的手指轻抚过白海棠娇嫩的花瓣,漫不经心地道:“谢景琛是谁?”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在杜少宣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微笑道:“对了,是你的那个小情人,这话可问得怪,你的情人不见了,跑来找我做甚?”
杜少宣脸色发白,嘴唇发颤:“陛下,景琛。。。。你放过他, 所有过错都在我一人身上,你放过他,放过谢家。”
姬末其手指蓦地一紧,狠狠地将一朵洁白的海棠扯了下来:“杜少宣,你将朕当做什么人了?”他俊丽脸笼上一层青灰之色,双目狠狠地瞧着杜少宣,杜少宣身子一颤,突然间双腿发软,连忙撑在椅子把上,喃喃地道:“他不见了,他。。。。。。他去了哪里?”
姬末其见他失魂落魄,不知为什么,心里翻起了更为深沈的绝望,原来,即使那人不在,这人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觉得一阵发冷,良久方才问道:“你这算是来找朕兴师问罪了?很好,杜少宣,你真的当朕是低三下四的人吗?”杜少宣茫然抬头,呆呆地看了他良久,低下头道:
“是,是我错了,我本该坚决一点的,应该早一点告诉他,早一点告诉你,可是一个人要明白自己的心事,原来要这样才行。”
姬末其道:“ 你说什么?”
杜少宣抬头大声道:“我知道他一定是来见过你了,我不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但这总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怪你,我总是那样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我不舍得你伤心,也不舍得他难过,结果最后没有一个人开心,这全都是因为我。

他喃喃地说道,一面起身往外走,姬末其一直到他走到门边,猛地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杜少宣回过头来,双眼发直:“我要去找他。”
“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你就能找到他?”
杜少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天涯海角,我总要找到他,只要他还活着,不,只要我还活着,就要一直找下去,找到为止。”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只听姬末其幽幽地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找到他?杜少宣你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哈哈哈哈,杜少宣。。。。杜少宣。。。。。。”他大笑了起来,杜少宣的背影在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所有一切都模糊起来,甚至连白海棠娇美的花瓣也渐次模糊,一道模糊的还有那些过去了的岁月,模糊的,一团团的往事,全都在这个大雪纷乱的午后,变成了一团混沌而不堪触摸的痛楚。
属于他和杜少宣的往事,被这场风雪永久地吹散了,失落无踪,再也无迹可寻。
杜少宣出了宫门,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宫城,顺着大雪覆盖的道路往城外走,景琛会去哪里?琅琊?幽谷?会往北去吗?他那样喜欢雪,也许会往雪很大的地方去?
他去马市买回一匹骏马,出城往北,在十里亭遇到一个青衣男子,这人面容英俊,眉眼乍看有些眼熟,二十七八岁年纪,拦住了他的马道:“杜少宣,在下恭候多时了。”
乌衣巷 57
更新时间: 05/30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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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收住缰绳,面无表情地道:“在下有要事在身,请让让道。”
那人并不让开,冷冷地道:“南辕北辙,大人是要往哪去呢?”
杜少宣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那青衣男子道:“还是请下马说话吧,杜少宣,如是想寻到景琛,就请下马。”
这两个字比什么都灵,杜少宣翻身下马,道:“你说什么?景琛?你识得景琛?”
那青衣男子道:“杜大人贵人多忘事,在下虽长年在军中,可是朝堂上好歹也曾见过几面,怪不得人说杜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里从没放得下别人。不好意思,在下谢景臣。”
杜少宣恍然大悟,怪不得面熟,一则他容貌与景琛有几分相似,二则他虽与谢景臣并无交情,朝堂上却也见过几面,只是此人向来沈默寡言,而且长年都在军中,是以杜少宣并不十分熟悉。
这时候突然听到是他,本来漆黑一团的心里,突然间有了微弱的光芒。
雪这时下得小了些,却仍是缠绵不断地飞着,谢景臣便与他进了路边一座亭子,杜少宣不等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道:“谢大人,你知道景琛去哪里了吗?”
谢景臣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黑玉戒指,道:“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杜少宣仔细瞧了瞧,颤声道:“这是景琛戴在指上的,这是。。。。这是他给你的?”
景臣点了点头,将那戒指放在他手心里道:“景琛临去时,嘱咐我转交于你。”
杜少宣摊开手心,仔细瞧了那戒指,正是当初季伦给景琛的那枚戒指,这墨玉戒指本是一对,戴季伦师兄弟一人一枚,陈妙手当年负气出走,将墨玉戒指带走一只,余下一只,就在戴季伦手上了,后来季伦给了景琛,这中间的事情景琛都曾一一告诉过他,这时候乍见了这戒指,心里一痛,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喃喃地道:“他留下这个,人却走到不知哪里去了,这这。。。。。”
他抬起头来,对谢景臣道:“谢大人,能否告知在下,令弟现在何处?”
谢景臣摇了摇头道:“你可知景琛因何要走?”
杜少宣垂首不语,良久方道:“是我不好。我早该了断清楚的。”
谢景臣微皱双眉嗯 了一声,杜少宣继续道:“都是我的不好,我。。。。。。。。。定是连累了他,只怕,只怕也连累了谢家。”
谢景臣冷笑了一声,幽幽地道:“杜少宣,我真不知道你好在哪里?景琛如此,他。。。。。。。。他也如此。到现在你也不曾明白过景琛的用心。你当我谢家是受人胁迫的吗?你以为他。。。皇帝就真的可以威胁得了谢家吗?”
杜少宣一惊,茫然地看着他。
谢景臣道:“杜少宣,景琛为什么要走?景琛性子像家母,家母慈爱温柔,从不肯伤害任何人,景琛性子自小便是如此,从不与人争夺物事,就算自己的东西,别人想要,他也就给了。”
杜少宣双眼瞪了起来:“可是。。。。。。。。。”
谢景臣摆了摆手道:“你听我说完,你毕竟是个人,是景琛十八年来唯一爱上过的人,他不会轻易退让的。杜少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景琛留在你身边,你伤害得最深的那个是谁?”
杜少宣顿时呆了,是谁 ?
谢景臣道:“景琛只是觉得你和他,欠他一个公平。你明不明白?”
杜少宣绝望道:”难道他这样走了,就公平了?他明明知道,他离开我,我也绝不会再回去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谢景臣大摇其头:“我不知道景琛怎么样就会对你这样一个愚钝的家伙用心如此之深,我只觉得你愚不可及,两个生着玲珑七窍心的竟然看不来来,杜少宣,那只墨玉戒指,是个信物。景琛为何给你留这样的信物,你好好想想吧。我的话就到这里,这其中的为什么你好好想想吧。还有,往北走,是找不到景琛的。”
他说完掉头便去,杜少宣追出亭外,却又停下脚步,只见谢景臣
上了马,扬鞭而去,细雪不停地飘洒在身周,天地一片朦胧,他默默站了良久,终于牵过马匹,掉头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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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时期的爱情,听说雷到不少同学,咳咳咳,那个啥,对不起啊..
掩面逃走```~~~~~~~~
乌衣巷 58
更新时间: 05/3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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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重,雪倒是停了,天却仍是暗得叫人发闷,太监掌上灯来,姬末其道:“都下去。”
内侍们面面相觑一下,都退了下去。
姬末其走到桌边,拉开一个小小的抽屉,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些小玩艺儿,什么小泥人,小木刀,全是手工制成,虽然粗糙,却看得出做的人很认真,是花了不少功夫做成的。他将这些东西全都搬了出来,一件件地瞧着,眼里的光芒愈来愈是暗淡,眼窝处慢慢渗出大滴的泪珠,一粒粒地掉在这些东西上面。
便在这时,听得内侍在外阻拦什么人,这宫内可以自由出入的,只有一个人。他当下收了泪,对外面道:“让他进来。”
杜少宣鬼魅般地走了进来,
姬末其抬眼看他,只见他脸上早上那股失魂落魄的神气已经荡然无存,代之以坚毅与沈稳,姬末其一阵恍惚,似乎那个熟悉的杜少宣又回来了,然而细细看他的眼神,毕竟不一样了,从前的温柔缱绻的目光,这时候挂着两分忧郁,一分歉意,静静地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杜少宣见过陛下。”
姬末其点了点头道:“你回来了?”
“是,微臣回来了。”
姬末其站起身来道:“子澄,你看这些是什么?”
杜少宣抬头看了,沈呤片刻道:“陛下,微臣有愧。”
姬末其挥了挥手道:“你起来说话。”
杜少宣慢慢站了起来,姬末其坐在宽在的龙椅上,出神地瞧着那些小玩艺儿,目光有些恍惚,喃喃地道:“这些东西不知道拿来做甚。。。。。”
只听杜少宣道:“陛下,还是将这些东西扔了吧。这都是小孩子的玩艺儿,如今陛下坐拥天下,心怀壮志,已不是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了。微臣此番前来,就是想来告诉陛下,当年在先父面前立下的誓言,微臣从没忘记过,此生当追随陛下,驱逐胡虏,还我旧时山河,
微臣当践此誓,以不负陛下恩情。”
昏暗的灯光下,瞧不清姬末其的表情,只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翕动,尖削的下巴横在光影里,整个人看起来瘦削而荏弱,杜少宣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觉得彼此从没有这般隔膜过,过去的很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糊成一团,能够记忆得起的唯一情感,就是怜悯与愧疚。
他低下眼眉,不愿意让姬末其看到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只听得姬末其轻声笑了一笑,缓缓拾起桌上的小玩艺,桌角搁着的炭火盆燃得正旺,他轻轻提起炉盖,将那些东西一样样地扔进炉中,玩器燃烧的火光映红了姬末其的脸庞,那上面已经再也寻不到一丝温情的痕迹,代之以冷洌沈静的目光,杜少宣也没有说话,看着那一小团的火焰,燃起来,又暗淡下去,最后归于平寂。
姬末其直起身来,坐回椅上,沈声道:“杜少宣听旨,朕。。。。。。。”
外面的风也停了,空气充得清冽而纯净,夜色里,一切静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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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还有两更,结局大概十二点左右能写出来,俺尽力搞完~~
乌衣巷 59
更新时间: 05/3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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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北五年,皇帝任命谢景臣为禁军元帅,将二十万禁军全部统于其麾下操练,同时秘密任命杜少宣统领禁苑左中右三军都督,悄无声息地在京郊北建立平北大营,日日操演。同时将三省改设为六部,丞相谢石总管六部,对国家的财税进行了改革,免除了平民租赋,确与民修养生息,同时在全国清理田亩,实行按土地征税赋,在管员任用上摒弃了昔日以世家豪族出身而定的旧习,开始在寒门庶族中选拔人才。同时从皇帝自己起,官员贵戚,尚行节俭,开始了姬朝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朔北历新。姬朝开始扭转积弱积贫,国力渐强。
至朔北十年,国库充实,渐有盛世之象。
朔北十一年春,皇宫太液池畔。
两名身着常服的青年男子缓缓行来,一人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双目颇有神采,另一名男子身形略瘦,身材也甚为高挑,正是时任禁军元帅的谢景臣与时任三军都督的杜少宣。
数年岁月,似乎匆匆而过,谢景臣依然神定气闲,杜少宣却沈稳了许多,已不复当年轻佻孟浪的杜二才子。
两人走了一阵,那太液池畔的桃花杨柳在春风中分外妖饶,微风轻扬,水面上涟漪不断,一圈圈荡漾开来,谢景臣站住脚,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江南好啊,这等春光,叫人留恋难返。”
杜少宣扫了他一眼道:“昨日听礼部官员道,陛下又拒绝了今年的选妃之事,这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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