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素描————爱染
爱染  发于:200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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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寒着脸,看也不看一眼,把头扭了过去。倒是蒋雷甩甩胳膊,捅了捅院儿,轻声道:“算啦,他哪知道会这样啊…”

“他不知道?!”院儿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他知道个屁!MD说也不说一声,叫来你们这帮孩子,”颤抖着手指指那四个低着头的男孩,“你,你,还你,你们还上学呢吧,啊?”


那几个男孩低头不语,显是已经后悔了。

“沈东伟,你怎么跟人家家长交待,啊?!”火拱上心尖,院儿气得禁不住微微打颤,“你做事一点大脑也没有,不声不响把你们同学埋伏在旁边,你以为你地下党吗!你狗屁不是!”


沈东伟的头几乎要低到膝盖上去,脖子涨得通红,青筋绽露。

“你们告我,他叫你们埋伏这旁边几天了?你们是不是都没上课去!”院儿转脸向着那几个男孩子问道。

其中一个男孩迫于她的威慑,抬起头来,不安地道:“三天了…姐姐,他们不会请我家长吧…”

院儿全身无力,跌坐回凳子上,好半天才问道:“你几岁了?”

“虚岁17了。”

院儿此时真是欲哭无泪,狠狠地白了一眼堂弟,她叹口气,指着沈东伟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等会你们就说是是他逼你们干的,说你们是身不由己!”

那四个男孩不知所措地望望沈东伟,又望望院儿,不知如何是好。

沈东伟闷声道:“就照我姐说的办!”

蒋雷听到这儿,伸掌拍了拍沈东伟,正要开口。吴桐却伸手拉了他一把,抢着道:“这事总是我惹的,不能让小伟担,”说着,又推推蒋雷道:“你和院儿快毕业了,也没往身上拉了。他们是来找我的,你们是被牵扯进来的。”


蒋雷眉头一皱,那边院儿也早跳了起来,正在挣扎不下,冷不防一人忽道:“哎,我说,你们还都挺义气的啊!”

众人一呆,忙向外望去,一个20来岁的年轻警察夹着个文件夹笑吟吟站在门口。不知他来了多久,听见了多少,众人一时都打不定主意,不约而同缄口不言。

“哎,说说罢!”年轻警察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脸笑容。等了良久,见众人有志一同地沉默,警察又笑道:“喝,叫你们说倒不说啦,没的说就算了,你们跟这儿也几个小时了吧,这天都快亮了。走吧!”


众人不禁愕然,院儿抬头问道:“走,哪去?”

后面那四个男孩哭丧着脸,几乎已经要哭了出来。

“哪去?”警察重复了一遍,眉毛一扬,“我哪知道你们爸妈要带你们去哪!”

四个男孩闻言一声欢呼,随即又想到这事被爸妈知道了,多半回家又没完,不禁一个个苦下脸来。

“这么容易就没事了?”院儿眯起眼睛,一脸怀疑。

警察笑了笑,“没事还不好,想留这吃饭?”说着不忘向院儿眨眨眼睛,见院儿甩过一个白眼,便忍住笑正色道:“和你们打起来的那帮,是在号的混混,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不占主要责任。接你们的人在外面等着呢,交完罚款就可以走了。”


蒋雷笑着回头看了看那几个怪叫着的男孩,事情这么解决,确实再好不过了,“走吧,”他轻推了当先的男孩一把,拉起吴桐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他不行!”刚迈出步子,警察却忽然扳起脸来,拦住了两人,院儿和沈东伟本已走出门前,见状便又转了回来,那四个男孩在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转回头跑了出去。


“他怎么了?干吗不能走?”蒋雷问道。

“你身份证呢?”警察不理会蒋雷,径自问吴桐道。

吴桐愣了一愣,脸色白了起来,好半天才轻声道:“我忘带了。”

“叫你家人来一趟。”

“…他们最近出门了。”

“出门了?”警察重复道,脸上浮起嘲讽之色,“吴桐,X年X月X日,因破坏社会精神文明拘留3天,罚款700元。没错,是你吧!”

23

吴桐张了张嘴,没有话倒淡淡笑了笑,绝望的笑,“嗯,是我…”

院儿手心一片冰凉,眼泪哗一下就掉了下来。沈东伟还没见过乃姐掉泪,这一下吃惊不小,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在旁胡乱道:“姐,没事吧。姐…哭什么啊,姐…”


院儿不答,慢慢转身走到了外屋,也不顾其他警察的眼光,默默坐在一条长椅上流泪。

“姐,你到底哭什么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沈东伟急了,也顾不得是在哪儿,放声嚷了出来。

“太难了…”

“什么?”沈东伟蹲了下来,凑到院儿的膝盖边上。

“真太难了…”

听清了这几个字,沈东伟一时不解其意,却也被院儿凄惶的口气搅得胸口发闷,他叹了口气,挨着堂姐坐下,心里暗悔:“我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还跟他们磨什么?”一个中年警察瞥了呆如木鸡的院儿和沈东伟,欠身探头进去,喊了一句。

“嗯,没事。”年轻警察笑笑,回过身招呼同事,正把吴桐的身形让了出来,那中年人一眼看见,竟然走了进来,“哎,是你啊!”

吴桐见是他,索性松开蒋雷的手,又坐回椅子上去。

“喝,还挺硬气的啊。上次跟公园里那个,不就是你吗!”

年轻警察闻言问道:“老刘,你认识他?”

“可不是,XX路那个公园,不就他们那一群杂碎总跟那儿,”把嘴一撇,中年警察续道:“那不年底严打吗,我和大李就跟那儿见着这小子,还TM把我推地上了。”


“请问我们怎么能走?”

“什么?”中年警察把眼斜到了蒋雷脸上。

“他是我弟弟,请问我们现在能走吗?”蒋雷平静地向后伸手,把吴桐又再拉了起来。

“你弟弟?”年轻警察挑了挑眉梢,“你爸爸就在外面,我只听他说要接个叫蒋雷的啊。”

中年警察“呸”地一声,向着吴桐轻佻地道:“你蒋雷?”

吴桐木然摇摇头,蒋雷着实深深看了他一眼,朗声道:“等下,我爸不知道我弟也在,我告诉他一声。”说罢,径自走了出去。

吴桐独自坐在椅子上,对那两名警察视如不见,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头脑发昏,眼前忽明忽暗。那年轻警察看他脸色极难看,也不禁有些同情他,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吴桐恍然抬头,涩涩地回了一笑,并不答话。和蒋雷在一起,他从没想过以后,就这么得过且过的混着吧,他不敢想以后,也没法想。让他如何计划呢,他不想妄自菲薄,可出路?笑话,出路,出路怕是在梦里呢吧。


他不想害蒋雷。回到院儿那去工作就是个错误,可是他真不想再干那个了,谁愿意TMD天天去叼别人的东西,谁TM乐意卖屁股。当初是他自己往里面跳的,没人逼他,只要自己不愿意,大可以一拳打过去,至不过他也能跑。本来就TM一帮见不得光的人,谁敢在外面逼人呢。


吴桐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心里反反复复地只道:“你TM都半截身子进土了,还指望爬哪去啊…”

“在哪儿?”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吴桐忽然打了了激灵,下意识站起身来。

门口一暗,进来个身材高大的五十多岁男人,一张脸铁青,却仍是沉声问道:“就你吗?”

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吴桐哆嗦着嘴唇,“不,…我和蒋雷没…”他已大略猜出这人的身份,不能叫他知道,不然蒋雷就惨了,想到韩少迪,吴桐又打了个寒颤,忙清了清嗓子,道:“叔叔,谢谢您,不过我和您儿子也没说过几句话,就麻烦您…我家人快来…”


话还未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爸,就是他,吴桐。”

24

凌晨5点,蒋雷吴桐并肩倚在警局门口,寒风打过来,两人都觉一股凉气从裤腿窜了上来。蒋雷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吴桐悄声问:“感冒了?”

“没,给这风呛的,”呼噜了一把脸,蒋雷抬眼见老爸阴沉着脸向外走来,便拍拍吴桐的肩膀。吴桐一早已看到了蒋教授,这时忙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吴桐正眼对上了蒋教授。


蒋教授上下打量了吴桐一番,一言不发移开了眼光,使劲全身力气一个耳光将蒋雷打了趔趄。

吴桐眼前一阵恍惚,那耳光彷佛正打在自己脸上。蒋教授那扭曲的脸恍惚间似乎变成了韩爸爸的脸。

“不,…”吴桐的话语哽在喉咙,一句也吐不出来。眼见蒋教授又扬起手来,吴桐的手脚已抢先动了起来,竟忽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蒋教授慢慢转过头来瞪向他,吴桐心想,如果他手里有刀,说不定就刺了过来。

“放开!”蒋教授使力一甩,把吴桐的手甩了开来,握住自己的手腕,蒋教授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谁?我管教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吴桐望着他,喉咙里沙哑地“吭吭”作声,到底吐不出一个字来。他真不敢,他真不敢说啊!

“爸,回家说好吗!”蒋雷捂住鼻子站了起来,鲜血一点点溅在衣领上,吴桐手足冰冷,僵直的手悬在潮湿的空气中,到底不敢去拉住蒋雷。

“别担心,”蒋雷回头道,竟然放下手笑了笑,随即忙又抬起头来,只这么会功夫,鼻血已顺着领子淌到了前胸,“我晚上就回去!”见蒋教授从楼梯上走了下去,蒋雷才轻声道,随即挥挥手,也跟着去了。


吴桐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一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在这儿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

吴桐呆滞地转过头去,尚教授西装革履地从警局里走了出来,“一块下去?”

轻轻在吴桐后背推了一把,吴桐便不由自主随他下了楼梯。

“最近怎么样啊?”尚教授笑眯眯地道,不大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在吴桐脸上打了个晃,“你气色可不好啊!”

“…”吴桐不答他,只顾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你说蒋雷惹这么大乱子,他值得吗?”

“!”吴桐猛地停住步子,望进姓尚的眼里。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尚教授笑得花团锦簇,“我代表他系主任和学校方面来的。”

吴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乞求之色。尚教授见状喷笑出来,伸出爪子在吴桐脖子上摸了一把,吴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仍是忍着不动。

那姓尚的转转眼睛,已瞧了出来,冷笑道:“喝,这才几天,要不都说善变呢。”说着,脸上又转了颜色,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凑了过来,“还是300,怎么样?这么早,教学楼还没人呢!”


25

“什么?”吴桐抬手捂住了头,“啊,你别重复了,我懂了…”短短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快要把他的头挤炸了。拉开衣领,吴桐深深呼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定下神来。“你能让他顺利毕业?能让他继续考研…”


尚国桥狡亵地拉拉嘴角,抓了抓吴桐的手腕又快速地放开,“你觉着呢?”

吴桐惨然一笑,“我不知道,所以让你说清楚。”

尚国桥变了变脸色,哼了一声,“考研我可没法保证。吴桐,你真TM把我当冤大头,就NM叼叼这个,我就保他一辈子?要不是看你小嘴还不错,”他斜睇着吴桐,“行,我让他顺利毕业,走吧。”说话间,尚教授搭上了吴桐的肩膀,胳膊上使劲一带,吴桐便踉踉跄跄地跟他拐过了弯去。


天还没亮,街上人影寥寥,只做早点生意的小贩,烟熏火燎地生着炉子。尚国桥早在拐过弯来的时候,就放开了吴桐。两人互隔1米有余,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吴桐一径浑浑噩噩,他的思想早在蒋雷离开时,就基本处于停摆状态了。他记起韩少迪生前说过的话,他说生活就像绕圈子,你以为走得很远了,以为已摆脱了过去,可你迟早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回原地。吴桐当时曾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韩少迪笑笑,回答说,因为习惯。


这不到12小时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五年前的翻版,只不过换了人来演。吴桐恨不得笑出声来,好在自己还有个机会能挽回。只不过这机会是用吹人家XX换来的,自己也只会这个了。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向姓尚的推销CD吗。几年了,干这个?韩少迪死了几年了?吴桐迷迷糊糊地想不起来,不过自己已经习惯了,绕到最后,确实又绕回到了习惯上去。


这次要能过去,蒋雷,你好好过自己的吧。我受够了,你也够了,咱们各归各道吧。还有院儿,对了,还有院儿呢。

吴桐停下了脚步,奋力按了按自己脑两侧的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起来。“还有…”甫张开口,尚国桥就缠了上来,他把脸贴在吴桐的鬓角旁,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怎么着,等不及啦?”


吴桐认得这是美院不远的一条小巷。这小巷是个背静的地方,是几家住户的后墙,连个窗户都没嵌。两米高的墙在晨光中,长长地拖出一面黑影,铺在小巷里,衬得分外阴森。尚国桥把吴桐压在墙上,探手就往他牛仔裤的前端伸了进去。吴桐身子一僵,闭眼不语。一片黑暗中,他定睛向前窥望,全神贯注。阑起眼的那种黑暗并非纯粹,丝丝缕缕的光线和亮点跳跃不定,吴桐尽量把意识抽离,却无法如愿。他听见尚国桥把头埋在自己颈边,大声喘息,他听见拉链的声音,那人冰冷的手指探进自己的绒衣里。


习惯。吴桐反复地咀嚼这两个字。

“滚——我操你妈的,滚,滚,我操你妈,我操——!”吴桐拼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猛地把尚国桥推撞到了对面的墙上。他浑身抖得像是筛糠一般,连手指尖都在发颤。


尚国桥迅速地拉上裤子拉链,恶狠狠地目光似乎要在吴桐脸上烧出个洞来。吴桐昂首站着,双手紧握起来,他能听见自己因用力过度,而使指关节发出的“铿铿”声。随着这声音。吴桐略略镇静下来,他的胸膛依旧起伏不定,出气极粗,但是吴桐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尚国桥,我操你妈,你他妈的滚蛋,要不我就TM的把你的软蛋踩爆。”


隔着晨雾,吴桐远远地看着尚国桥的身影急急地从胡同口闪离。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向后靠在墙上,慢慢下溜,下溜,直到整个人蹲在地上,把头紧埋在了胳膊里,纵声大笑。笑声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止歇,“蒋雷,真他妈累,累死了…”


26

“小雷,”门一响,蒋妈妈便迎了上去,蒋教授迎头推门就进来了,话也没有半句,阴沉着一张脸进了客厅。

蒋妈妈心里一沉,忙对上儿子,才抬眼,已看见他灰蓝T恤上的污渍,“怎么啦,啊,小雷,流血了?让妈妈看看,快点。”

蒋雷无奈移开了胳膊,他半张脸肿得厉害,嘴唇已经破了,上唇的皮肤被撑得透明,鼻下尚留着血渍。“妈,没事,真没事!”蒋雷躲着母亲的手,左右招架个不住。


“蒋雷,你给我进来!谢兰,你别管,让他先进来。”蒋教授的声音四四方方地咯人。

蒋妈妈好几年没听到丈夫直接唤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愣,蒋雷趁机挣开母亲的手,笑着轻声道:“妈,我先进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蒋妈妈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却又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好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柔声对蒋教授道:“你先喝口水…”

不料,蒋教授正眼也不看她,“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把那茶杯震得“咯咯”发颤。

“怎么了,怎么了,”蒋妈妈脸色唰地灰白了下去,丈夫横眉立目,儿子却是一脸镇静。那拍桌子的巨响还隐隐回荡在屋内,两人却均是一言不发,屋内气氛凝滞不动,沉闷得让她的手心沁出汗来。


“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怎么了!”蒋教授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你还问我他怎么了?你知道咱们这好儿子在外面多风光,多煞气啊!”蒋教授怒极反笑,“学人打群架,打到警察局,啊!带着人家16,7的小孩胡闹,你知道我在外面光挨人家家长的训,就挨了半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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