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素描————爱染
爱染  发于:200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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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任强摇摇头,笑道:“我X,能有什么事,过几天拆线!整天脑袋后面粘着这破玩意儿,真TM寒碜!”

两人说话间,菜已流水介端了上来,冒任强揭开锅盖,隔着火锅蒸起的雾气,他的眼光带着些犹疑,“你…”冒任强甫开口便顿住了,良久续问道,“你真就这么退学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蒋雷状似不在意的反问。

“你爸就让你这么着?”

蒋雷轻轻一笑,回道:“我爸不管我的事,把我赶出来了。”

“赶出来?”冒任强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句,“你不在家里住了,别告我你住那男的家!”

蒋雷这才品出他口气里的厌恶来,抬头愕然望去,见冒任强眉毛高高扬起,表情险恶,不由也动了火,硬邦邦地甩了句,“我就住他那儿!”

“啪!”冒任强猛地把筷子重重地扣在了桌子上,“蒋雷,我靠,你TM别告诉我,我这头上一下是为他挨的?!”

蒋雷沉默了下来,他只觉全身无力。对冒任强,蒋雷满怀歉意,他从来没想过会把老帽卷进来,他本打算明天就带着吴桐一起去看看他。但冒任强此刻的一举一动都明确地提醒着蒋雷,他也许正在失去这个朋友。


“那小子真是个…啊?蒋雷,老忠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把他给打了!你真跟他一块?蒋雷,你脑子坏了?”

蒋雷用胳膊撑着额头,冒任强见蒋雷不答,越发上火,索性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蒋雷心知他也是担心自己,但那股无名之火却无法按捺下去。

“啊,他TM有手有脚,就NM做模特勾男的?我X,老忠说他是卖的,一个男的干这事,真操蛋!”

“你TM懂个屁!”蒋雷脑袋一昏,等他查觉出来,自己已经停不住一个劲儿地说了下去,“你懂个屁!你知道这里面都TM怎么回事吗,你就跟这儿白唬!”

冒任强脸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从高中起来的朋友,蒋雷会这么骂他。他是为了蒋雷好啊!老忠神神秘秘告诉他说,那个叫吴桐的是个男妓,勾得蒋雷犯迷糊,连TM学都是为了他退的,他怎么能眼睁睁瞧着?


蒋雷连珠介说了几句,见冒任强脸上惊异之色,不由得一滞,无论如何再说不下去了。他颓然往椅上一靠,低声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就跟你说过了,我真打算和他一块。”


冒任强咬牙切齿地道:“我就问你,他遇见你时是不是真是卖的?”

蒋雷卡壳,勉强道:“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懂吗…”

冒任强不待他把话讲完,愤然站了起来,“蒋雷,我TM再管你的事,我就是这个!”他做了个手势,往桌上甩了一百元钱,怒冲冲径自去了。

蒋雷微微苦笑,慢慢地把豆腐下到了锅里。

这个点火锅店里本来有不少客人,见他们二人吵得厉害,均噤若寒蝉,有些顾客甚至提前付帐走人了事。直至冒任强离开,店员见蒋雷一个人慢慢地下着食料,也没敢过来,只是远远看着细声议论。


这顿饭,蒋雷一直吃到汤头熬干,出了店门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他寻思了良久,拨了吴桐的手机,不料居然是关机。待打到院儿那里,却更让他愕然。

“吴桐?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他说到你那儿看看去,11点就走了啊!”

“我没见着啊…”莫明地,蒋雷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额角居然沁出了汗来。

31

李小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兔子竟然敢自己找上门来。站在网吧门口,李小克双手插兜,歪着脑袋打量吴桐。旁边小弟已经呵斥上了:“你TM还长点记性啊!知道自个儿送钱来!”另一个伸手把吴桐推了个趔趄,骂道:“X,把哥们弄里面就算完了?MD,看不出你个兔子还挺有种啊?”众人听了这话都哄笑起来。李小克也扯了扯嘴角,却仍旧不发一言。


“李哥,你能单独跟我过来一下吗?”顺着吴桐指的方向看过去,李小克瞧见一栋烂尾楼。他知道那儿,据说是某个公司投资兴建,刚一半就TM抽资了,谁知道是破产还是怎么回事,那些有钱人的破事,李小克搞不懂。才把目光调回吴桐脸上,旁边的哥们已经嚷嚷起来了:“我X你妈的,想玩阴的?你当我们傻X?操!”一个平头男人上前几步欲揪住吴桐的领子,吴桐一把拍开他,只是执拗地瞪着李小克,“行吗?”吴桐的表情慢慢变得居高临下起来,“李哥,敢吗?”


李小克“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阴着一张脸走了过去,“走!”后面的兄弟听见都变了脸色,小平头忙跟了上来,大声道:“这哪行?李哥,李哥?”

李小克甩开他,“这儿等着!”说罢跟吴桐一前一后地顺着马路拐了过去。一众兄弟面面相觑,终究慑于李小克平日之威,嘀嘀咕咕地在墙角蹲了下来。

“行啊你,挺能耐,知道到这儿找我!”

“我去你哥开的饭馆问的,”吴桐平静地道,步子走得飞快。

李小克撇一撇嘴,低头从铁门的窟窿中钻了进去,抬眼瞧时,吴桐已经进了废弃的一楼。李小克远远看着,那钢筋铁泥垒起的架子宛如一个黑洞,吴桐才走了几步,便被架子遮住,融进那诡异的黑暗中去了。李小克心里虽然打鼓,但箭在弦上,现在若是调头走,他就等于自己把面子扔地上给吴桐踩——甭混了。想了想,李小克弯腰捡起一块生了红锈的铁片,依着墙根蹭了进去。


从外面看着是一团黑,进了这楼洞倒明亮起来。废弃的一楼很宽大,将近100多坪的水泥台子上,竖着四五根柱子,柱子的水泥早剥落了大半,锈了大半的钢筋裸露在空气中,或竖或弯,在地上深浅不一地投下阴影来。吴桐就站在那柱子的阴影里。隔得远了,李小克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四下里开阔,只是张望了两眼,他就断定这里没别人。虽说放下了一大半心,但李小克仍旧没敢把手里的铁片扔掉。


“怎么着,想干一把?”李小克把手里的铁片重重磕在柱子上,沉闷的“咣铛”声远远地自空气里荡了开来。

“你怎么才肯放过我?”吴桐朗声问道,“我以前并没得罪过你,钱你一来二去也拿了千八百的了吧,李小克,我不干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操!老子就看你不顺眼,怎么着?你卖不卖关我屁事!你TM上次找人把我们兄弟打了,还闹局子里去,关了老子三天,你瞧着怎么办吧?”

“钱我彻底没有了,”吴桐说着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块砖头拿在手上,轻轻掂了掂,“你想我怎么赔?”

“我X,你个二胰子还跟我来这套,想拼命,你TMD…”李小克抡起手上的铁片才走了几步,忽见吴桐高高举起砖块,竟然猛地砸到了他自己的头上。李小克被吴桐的举动吓住了,他甚至没听见一点声,吴桐的手极重,血极快地渗了出来,蒙住了他半张脸。


李小克张口结舌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吴桐的手垂了下去,李小克瞥见砖头正中染着一块极小的血渍,衬着砖红色本来并不显眼,但李小克莫明打了个寒颤。


“这一下还你进局子的帐,”话音才落,吴桐又举起砖来给了自己一下。李小克分明看见血溅在了他的袖子上,吴桐身子晃了晃,李小克琢磨他多半已经站不稳了。果然,吴桐向后靠在柱子上,抬起头,血顺着脖颈渗到了前胸。“行了吗,够本了吗?”


李小克眼见他又要举起右手,忙大叫道:“行了,”听见他这话,吴桐才松开五指,砖头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我操,以后甭让我见着你!”李小克把手里的铁片远远扔了出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哥,怎么回事?你这意思不对啊?”见李小克青着一张脸走回来,小平头第一个迎上去问。

“我X他妈的!”李小克停下步子骂了一嗓子,众人见他神色凶狠,均不敢言语。好半天李小克才忽道:“以后别再找那个兔子的麻烦?”

“哎?李哥,怎么回事。他们TM真来阴的?”小平头脸色一沉,后面众人也纷纷骂道:“X,能这么便宜了他?…”

“不是!”

“啊?李哥?”众人被李小克闹得糊涂了,小平头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道:“李哥,那小子怎么回事啊?”

“以后别找他麻烦,我X,那兔子TMD不要命!”

吴桐此时已经跌坐在了柱子旁,他觉得四周的景物在围着自己慢慢打转,几次伸手都够不到裤子后兜,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却因为手上太粘,竟然抽不出来。轻轻叹了口气,吴桐把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使劲一撑身子,总算把手机掏了出来。


“蒋雷,”吴桐轻轻喘息着,“我在山西路那个烂尾楼里面呢…蒋雷,我有点受不住了,你来送我去医院吧…”按掉手机,吴桐把头靠在水泥柱上,闭上了眼睛…

32

吴桐很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周边一片浓稠的黑,吴桐沉在当中,连身子也懒得翻一翻,一径地睡。间中醒来过几次,但只要看到蒋雷的脸,立时就感到安心,又自缩回黑甜乡去了。及至觉得身子一颠一颠的摸不着实地,这才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正伏在蒋雷的背上。


“醒啦?”吴桐辨出这是院儿的声音,便扭过头去找,果然见院儿正紧贴在左边的墙上,看来是给蒋雷让道。

吴桐冲院儿笑了笑,又留神打量周边环境,这才认出正是自家楼道——蒋雷正背着他上楼。“哎?去医院时也是你背的?”吴桐凑到蒋雷脖颈处,轻声问他。

“没,你大爷是躺在病床上电梯上去的!”小心翼翼地抬腿躲过横放着的自行车,蒋雷两手用劲,又把吴桐向上托了托,院儿在后面叫道:“哎,行不行啊你,要不我给你搭把手?”


吴桐把头埋在蒋雷肩胛上,暗自好笑,没留神笑出了声,惹得蒋雷费劲地拗着脖子回过头来,问道:“是不是特美?”

吴桐笑道:“美!美到家了!”院儿听见两人一问一答,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伸手去拽吴桐的衣服,想把他往上拉些。蒋雷正上楼梯,冷不防觉得背上一重,偏过头来正看见院儿探出的半个脑袋,好气又好笑,骂她:“院儿祖宗,您就别跟着添乱啦,钥匙拿着没,上去开门去!”


三人笑笑闹闹,总算进了房间,蒋雷嘴上埋怨,却一动不动地任吴桐自他背上滑下。又忙着送院儿下楼去,吴桐笑眯眯靠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蒋雷进进出出的忙活。他的心情极好,一颗心晃晃悠悠飘在半空,蒋雷进来时正看到他那一脸的傻笑。


“嘿嘿,干吗呢?傻小子娶媳妇啊?”蒋雷笑着打开院儿拎上来的饭盒,递过去问,“吃点?”

吴桐敛了笑容,才挟了一口菜,半晌忽然又笑道:“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笑。你不知道,我看李小克走的时候那个脸色,觉得特有意思。”


蒋雷叹了口气,夺下他的筷子,“你这会想笑先笑够了,省得满处喷!”说着人也爬上床,扯开被子把两人的脚裹在一起,“怎么回事吧,你这个脑袋!”

吴桐眯起眼睛,回过头来,嘴角露出极小的一个月牙型的酒窝,偏巧只有一边,看得蒋雷心里痒痒,恨不得伸手大把捏下去。

“严重吗?花了多钱?给你打电话那会真觉得火烧似的,这会一点不疼。”吴桐笑得没心没肺,那样子让蒋雷不禁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这不废话吗?能疼吗,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呢!”


“打麻药了?”

“嗯,缝了两处,一个四针,一个两针。”蒋雷道,“别拐弯,说,怎么回事?”

吴桐斜睨了蒋雷一眼,道:“李小克你总知道吧?”

“嗯,我知道李小克是谁,不用描述他个人了,你的脑袋是重点。”

“我觉得这么下去就没完了,所以就把他单独约到楼洞里,让他放过我。”

“他不干,把你打成这样?”蒋雷沉了脸,拥着吴桐的手臂却极轻柔,小心地避开了他的头。吴桐微微一笑,蜷起腿来,整个人往蒋雷身边挪了挪,轻声道:“没有,是我自己打的。我拿着砖头往自己脑袋上砸的。砸了两下他就走了,”拉过蒋雷的手,吴桐漫不经心地把玩他的手指,“以后他不会再找麻烦了!”


蒋雷只觉胸口如给人当中捣上一拳,窝心的疼,又窝心的火。低头看看吴桐减掉大半的刘海,蒋雷长长呼了一口气,狠狠一拳砸在了床板上,却到底狠不下心来骂他。


“蒋雷,”见蒋雷这个样子,吴桐沉了片刻后,慢慢地道,“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我除了这样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顿了顿,吴桐续道,“我以前听个开店的人讲,说是就靠这法子把收费的混混赶跑的,想不到还真管用。…蒋雷,我是没辙了,”觉出蒋雷环住自己的肩膀,吴桐把头轻缓地靠了过去,“这活儿也只能我干,如果你来,拍死当地都未必管事…蒋雷,完一码是一码,这事了了挺好。”(完一码是一码:指的是了结一档子事情就少了一桩心事。)


蒋雷不答,活了23岁,他头一回觉得眼眶发热,良久才勉强持稳了声音,道:“行,我知道,咱们好好过吧。等你拆线了就回去办你的证!你不是还想把吉他给韩少迪送回去吗。”


“我什么时候拆线啊?”

“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吧,这星期老实着吃药啊,都在那桌上了!”蒋雷虎起脸道,手上把吴桐搂得更紧。

“你公司怎么样了?”

“哦,把我开了,我手头上还剩个1000多点。这点钱加上我卡里的,差不多不到4000大洋吧,”蒋雷笑着道,“回你家还不够?”

“我猜也是这样,”吴桐苦笑着,回手拍了拍蒋雷的胳膊,“慢慢来,蒋雷…”他并未说下去,蒋雷却已猜到他的心思,回道:“没了文凭,就靠本事,好在这几年也算有点经验,我想法子做套作品出来,拿去应聘,怎么也能混个平面设计干干。”抚了抚吴桐的额头,蒋雷轻声道:“你运气不能那么坏!”


吴桐一愕回头,蒋雷笑道:“总不能让你连遇两个韩少迪。”

吴桐并不答话,慢慢垂下头去,好一会,才扳住蒋雷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蒋雷向后平倚过去,拉着吴桐付到自己身上,两人吻在一处。

好半天,只听得“嚏他嚏他”的籍着鞋的声音,屋里的灯光灭了。隐隐听得吴桐笑道:“哎,过来啊,我可脱光了啊!”

“别做啦,你想把脑袋做成漏勺啊?!等你拆了线再收拾你!”(此处“做”为一声。)

月朗星稀,如此良人何?…

33

“我这还是第一次做长途车呢!”蒋雷笑着对吴桐道,“你脑袋真没事啦?才拆线…”

“没事,”吴桐轻声道,“我也五年没坐过长途车了。”

蒋雷见他一脸落寞,便紧了紧他的胳膊,岔开话题,说:“哎,你说咱们回来是不是得请院儿吃顿饭啊?”

吴桐点头道:“让院儿挑地方吧,我不知该怎么感激她才好,这次你的事又叫她去跑…”

原来,蒋雷离家的时候,已提前把电脑里的设计拷到了硬盘里带走,只是吴桐这里并没有电脑,网吧里缺少打印的设备,更何况一般的家用打印机也不行,所以商量来去,还是只能麻烦院儿带去学校整理。


.好在沈东伟已经解禁,而且他女朋友也答应下课后到店里来帮忙,总算省了院儿不少事,也让吴桐终于松了口决定回去试试。

车开了有一会了,吴桐已经歪着头靠在窗边睡着了。他的伤口才好,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地,说是千万不能碰水。自己本想再过上一个星期再说,没想到这小子却笑着说什么早去早了,拖着倒让人心里发毛。蒋雷拗不过他,也只得随他去了。俯下头,蒋雷把手悄悄挪到吴桐脸侧,才两个星期,两颊都凹了下去。这会被蓝色的窗帘一衬,把那点血色全然衬得没了,脸上冷冷透着青灰色,竟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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