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臣 风雷引————流水无情
流水无情  发于:2009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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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的火,木言骇得呆了,慌忙拿着那瓶药离开。

    我用被子紧紧的蒙住头脸,却阻挡不住寒意一点一点的渗进心里。我知道我不是在发怒,雷霆远还不足以动摇我什么;我只是在恐惧,只因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这,又分明是无望的。

  

    “阿青,你瘦了。”坐在对面的嫂嫂说,用她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心疼的抚着我的脸颊。尽管是叔嫂之间,这样的举动却并不显逾越,我就是被这双手带大的。

    “我前些日子感染了些风寒,不过现在不要紧了。”我安慰她说,觉得那双手还是象十年前一样暖,一样温柔。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

    我端详着嫂嫂的脸,她的容貌已经被岁月和辛劳疾病改变了很多,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美丽,我忽然问她:“嫂嫂,你和我哥哥当初是怎么定的情?”

   她微微一愣,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晕红,道:“问这些做什么?我娘家和咱们家是邻居,我和你哥从小一起玩,慢慢自然就好了。”

   “那总要有个因头吧?什么时候你喜欢上我哥的?”

   “什么时候……”她悠悠的重复了一句,目光投向远处,脸上渐渐浮现出甜蜜的神情,“就是那时候吧!我们两个一起站在一片桃花树下,我一拉花枝,抖落了他一身的花瓣,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追过来和我打闹,只是站在那里红着脸嘿嘿的傻笑,我啐了他一口,忽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哎,你没经历过,跟你说了也不会懂。”

   不,我经历过的,我懂的。我在心里偷偷跟自己说,在湖畔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不过我哥当初是对着嫂嫂笑,而那人却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他是对着另一个人展开了温柔的笑颜。

   “阿青,你怎么了?”听到嫂嫂慌乱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腮边不知何时竟挂上两串泪珠。

  “没什么。”我赶忙擦干,“我只是……想起了哥哥。”

  “小叔,你怎么了?”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进门,见我们神色不对乖觉地问道。

   “没什么,怎么不玩了?”

   女孩甜甜一笑,凑上来;“小叔,给你哟,很好吃的。”不由分说,把一个花苞状的东西塞入我的口中。

   初入口时还有些甜意,咀嚼几下,苦味就出来了。

   女孩道:“小叔,别吃了,只是根那里甜,再来就苦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这人活在世上也何尝不是这样?甜蜜只是一瞬,随之而来就是无边无尽的愁苦。微微一笑;“苦的我也爱吃。”

   为了你们,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我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回去时,还是由石惊风监视我,自上次我饶了他一命,我们也曾见过几次面,他对我仍是十分有理,却始终坚持着原有的尺度,似乎那件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的眼睛仍是被黑巾蒙住,无法辨别来往的路线,轿子停下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石惊风却开了口:“黎大人,王爷要在下告诉你,明日请务必上朝,到时候一切看他眼色行事。”

   我心里一震,直觉的感到麻烦又来了,漠然点了点头。

  “大人……”

   我微微皱眉:“还有什么事?”

   “你自己……要保重。”

   几个问题:

      1,关于永王为什么不派人监视小黎。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我想在永王眼中小黎充其量就只是个弄臣,他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他要被人看不起了,永王妄想夺取江山,身边可有多少人、事、物要顾虑?怎么可能特别关照一个黎梦卿?这些人看重的是有定国安邦大才的人,没读过书的首先就要被否定,就算他偶尔露出一点聪明,也不过是被认为小狡狯而已。这也是韦小宝立功无数,却从没被朝臣们看得起的原因。(对不起,本人是鹿鼎迷)

   2,小叶的变脸

   其实这个人物我是有意把他脸谱化了。他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二字,不管黎梦卿是什么人,有没有才学,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他的指导思想。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以后我在文中会提到。

   

十四

   “你自己……要保重。”

   石惊风说这话时候,脸上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想来他是对我心存感激之情。这人知恩图报,倒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次日到了朝堂,早有几个平素巴结我的朝臣围拢上来,这个劝我不要太操劳,养病要紧;那个说他家里有几支上好的人参,要改日给我送去;还有的赞我为国家鞠躬尽瘁,以至生病,实乃朝廷之楷模,应请皇上下旨加以表彰。我心想若大家都来学我这“楷模”,站在朝堂上的也就没几人了。

   种种不入流的马屁听得我昏昏欲睡,无聊的一张望,正见雷霆远走进大殿。自我病了以后,他便再没找过我的麻烦,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不过这人有没有良心,却也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径自去和张丞相说话去了。

   再接着进来的就是永王,目光在我身上一转,便转向他处。然而只是这一眼,也看得我心头发寒。

   我不知道永王到底要我做什么,只是直觉的感到不妙,他交给我的事总不会是好差事。

   果然上朝时永王出班跪奏,说道横川一代遭遇春洪,祸及十几郡,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当地周府紧急上表,请求朝廷发银赈灾。永王已经拟旨发放白银一百万两,只是赈灾的人选还要皇帝决定。

   我听见“春洪”心头便是一震,又见永王暗暗向我点头,连忙出班请旨。虽也有人如张丞相力主我不能用,但一来永王势大,而来我又深受皇帝宠幸,还是接下了这个差事。

   退朝后群臣都往外走,只有张丞相冲我嘿嘿冷笑:“黎大人,横川灾民还在翘首以待,勿请黎大人专款专用,大好的银子,莫被蛀虫吞到肚子里去了。”

   我佯作不懂:“银子那么硬,蛀虫怎么吃得了?还是说张丞相家里有如此特别的蛀虫,改日倒要见识见识!”

   “咳,咳,你……真是对牛弹琴!”张老儿空有满腹才学,说到嘴上灵便,远不如我,一句话便被我堵住。

   “什么,我在对牛弹琴?我没弹琴呀?而且牛在哪里?牛在哪里?”我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张老儿早已气得全身哆嗦,一甩袖子,气哼哼的去了。

   在他身后的便是叶嘉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淡淡的道:“欺民大于欺天,黎大人好自为之。”说罢匆匆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头一阵怅然。明知道相思无望,为何还要心存期盼?自以为聪明绝世,却原来来也不过是凡尘俗子,终逃不过痴贪魔障,归根到底,总是“情”之一字累人太甚!不禁想,若当初未曾遇见他,是不是会更好些?可是想到月下联句、萧瑟齐鸣的和谐美好,又有千万分的割舍不下。

   “多情自古空余恨,可怜天下痴心人!”

    一声轻叹从我身后传来,我全身一僵。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在这朝廷之中,知道我对叶嘉颖的情意,又喜欢用这事来耍弄我的无聊人只有一个!我连头也懒的回,抬脚便走。

    “黎大人且慢。”

    我回过身,漠然看着他:“不知雷将军有何吩咐?”

    他摇头轻叹:“何苦如此冷淡,我只是有句话要忠告黎大人罢了。”

    “请讲。”    

    他见我驻足倾听,反倒卖起关子来,负手转了一圈,直到把我的耐心都消磨光了,才装模作样地道:“圣人有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千古明训,黎大人身为大学士,难道不知道?”

    哪个圣贤这么无聊?我皱起眉:“不知说这话是哪位?不会是将军你吧?”

    他哈哈大笑:“儒子可教,儒子可教也。” 

    这人的脸皮倒也不是一般的厚,我忽然被他逗起了兴致:“敢问雷大圣贤,你说的‘芳草’在哪里?”

   “果然是没有学问。”他轻轻一笑,“古人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十步?我向脚下看去,一、二、三……“你?”

    “不行么?”

    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样,我是决计不会再上他当了。冷冷地道:“将军可曾见过癞蛤蟆?若是没见过,不妨回家路上买一块镜子,有空的时候自己照一照,八成就见到了。”   

    “你骂我是癞蛤蟆?”大概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骂,他显得有些啼笑皆非,我本以为他要发作了,哪知他眼珠一动,朗笑一声:“若是能吃到天鹅肉,作只癞蛤蟆又何妨?”

    “无聊!”

    我低叱一声,转身欲走。哪知他又叫:“等等!”

    “还有什么事?”

    他面色一整,露出一脸正经:“别跟永王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

    我冷笑:“跟你雷将军走近了,也没见到有什么好处!”

    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他声音悠悠叹息:“我这次明明是在说真的,怎么你也不信呢?”

    心中一动,这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倒有些分不清了。

   

    出了宫门,早有我的轿子守在外面,然而抬轿的轿夫却不是我原来的那四个。其中一个迎了上来,向我一躬身,低声道:“王爷请大人一叙。”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上了轿子。 

轿子在城中转了几转,终于来到城郊的一座庄园之内,这里是永王的一处别院。

 想到要单独面见永王,我心里还是不禁惴惴,这人实在是太可怕,只消一个不留神,我便有可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一名家丁引着我绕过正堂,来到后院花园。远远的便听见前方传来狺狺犬吠,还夹杂着呼呵之声,张目望去,只见花园正中的空地上,几只高大凶猛的猎犬正垂首低鸣,一旁一个劲装男子手中长鞭在地上用力一甩,随即指向不远处几个稻草扎成的人形,喝道:“左肩!”

   随着这一声号令,几只猎犬立时冲将过去,每只分别咬中一个稻草人形的左肩,犬牙一扯,扎得紧紧的稻草便被扯下一丛。 

   我看的暗暗心惊,这若是咬在活人身上,想必一条膀子也没了。这也才发现,那稻草人的喉头、右肩早已破烂不堪,想是前几次被扯破的。

    外圈的是一群观看者,七八个护卫打扮的人围着一张檀木椅站定,其中就有和我接触最多的石惊风。永王正端坐在那把檀木椅上凝视场中。他身上裹着一件素色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清华高贵。曾有人说永王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这话虽然不乏拍马屁的成分,但多少有几分根据。只是他那双眼睛太过凌厉阴鸷,总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有时候也会想,这永王地位尊贵、权柄无边,可说是占尽了天下风光,为何还要铤而走险谋权篡位,赢得世间骂名?随即哑然失笑,这世上若是人人都懂得知足守分,又哪来的这么多事故纷争?

    又向前走得几步,那几只猎犬似乎嗅到生人气味,竟然都狂吠起来。这一来永王也看见我了,眉头一皱,低声叱道:“老实些!”

    他这一声低喝似乎比那劲装男子的鞭子更有用,众犬顿时停止了叫声,伏地呜呜低鸣。然而偏有一犬不服号令,竟然径自向我奔来,转眼间已经扑到面前,大嘴一张,露出白森森的犬牙,令人观之胆寒。

    我吃了一惊,以我的武功,若要一掌震伤或是击死它原也不难,但永王正在眼睁睁的看着我,我又怎敢造次?只好向旁一倒,躲过了这一击,随即四肢并用,手忙脚乱的爬上一座假山。其间官帽也歪了,斜斜地挂在耳侧,上山的时候我还特地甩掉一只靴子,看来直是狼狈不堪。      

    岂料那恶犬竟是不依不饶,围着假山不停狂吠,劲装男子呵斥不停,鞭子不停的落下,它竟恍如不觉。

   我被困在假山顶上,一边大叫“救命”,一边暗自打量形势,心里暗暗焦急:你们这些王府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来救人!

   眼见那恶犬挺身一窜,竟然要窜到假山上来,只好把心一横,假作失足从另一面摔了下去。这一回找不到现成的肉垫,只好叫一声我可怜的腚呀,可要委屈你了。

   耳畔响起一阵疾风,我身形未及落地,早有一只手臂横伸过来,一把扣住我的腰,轻轻一带,我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大人,你没事吧?”石惊风松开了手,问道。

   “没事,没事。”我拍拍胸口,张望着问:“那狗呢?”

   “已被王爷射杀了。”顺着他手指看去,果见适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一头猎犬此刻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一只长箭自它后项射入,穿喉而出,端端正正不偏不倚。

    望向永王,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中弓箭交给身边侍卫,重又坐回椅中。我到抽了一口凉气,如此远的距离,这一箭若是我射出的,断没有这般准头。

    一旁石惊风早已将我掉落的靴子找回来,我匆忙穿上,三步两步跑到永王面前,谄笑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王爷的箭法天下第一,依我看就连传说里那什么射大鸟的后羿,也不如您厉害。”

   永王神色淡淡的没说什么,有个侍卫插口道:“后羿射的是金乌,不是鸟。” 

   我白他一眼:“管它‘金乌’、‘银乌’,总是带色的乌鸦就对了。”

   那人轻笑道:“金乌不是乌鸦,是太阳神,大人你是大学士,怎么……”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下去。

    石惊风上前道:“王爷,死去的猎犬怎么办?”

    永王挥挥手:“交给厨房吧。”

    立刻有人上来拖着那死狗离开,我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啧啧摇头:“可惜呀可惜,可惜了这么大的一条狗,养它训它都花了不少功夫吧。”

    永王一直没有理睬我,这时忽道:“不可惜。本王养它训它,是要它为本王服务,这第一点便是要它绝对的听话。” 

    他冷笑一声:“不听话的奴才,倒不如毙了干净。黎大人,你说是不是呀?”

   “是,是。”我赔笑应道。心里清楚得很,永王这是杀鸡儆猴,杀了一条猎狗,却是给我这走狗看的!

    顿了顿,他又道:“黎大人,今日朝堂之上,你自告奋勇请旨赈灾,实在是衷心可嘉呀。”

     我心想什么“自告奋勇”,还不是你授意的。

    “赈灾之事,关系着所有灾区百姓的性命,一个处置不当便会堕了朝廷的威信。而且此去路途遥远,可不知有多少人在打你手上这笔官银的主意。”

     这话倒是不错,第一个打主意只怕就是你。我连忙附和:“王爷说得不错,这帮天杀的东西,连灾民的主意也打,真真混蛋透顶,良心都被狗吃了,死后恐怕要下十八层地狱,天天被阎王骂,小鬼打,刀山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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