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叶子
叶子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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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龙玄叱喝,“不在海底好好潜修,竟敢不知死活,妄图向本真人挑畔!念你多年苦修,得来不易,速速退去,可免一死。如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出手无情!”
墨龙低啸。丹气倏然暴涨,原本墨绿色的冷焰在一瞬间光华大盛,颜色也越发的鲜艳起来。无数的火花飞迸四射,一寸寸地,逐渐腐蚀掉龙玄的青色剑煞。
龙玄剑眉一挑,冷声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吧!”倏地嘬口一吹,一道劲气疾喷而出,直射在青色剑煞之上。剑光得这一口真气之助,光华也立时暴涨起来,足足有数百丈长短。再次反过来压住了墨龙的丹气。墨龙不料他适才根本未曾出尽全力,这会儿剑光一长,措手不及之下,不由得低声啸吟,眼神也似乎有些慌张起来。
龙玄却不罢手,乘胜直追,一股作气,抖手间又打出一点荧光。
火光荧荧,色呈金黄。那光华并不大,望去也只不过鸽卵大小,黄澄澄地恰似一个大蛋黄。所发出的光华也甚为柔和,一点儿也不强烈。但任谁也料想不到,这看起来毫无威力的一点荧火,射入剑煞丹气之中后,却恰似火种投入了炸药堆一般,“轰”地一声,墨绿色的丹气在转瞬间就变作了火焰山。
远远望去,只见半个岛上,都是炽烈的白色火焰。火光直冲天畔,把远方的天空与海洋都燃成了耀眼眩目的白色。而若能仔细观察的话,在这炽热无比的白色烈焰中,还隐隐可以看到其中夹杂着的尚未燃起的丝丝墨绿光华,在明亮的炽焰下显得越发黯淡。除此之外,同时和这炽焰墨光交织在一起的,还有无数金黄色的细丝,那当是荧火的原形四散后所形成的罢!
墨龙痛极长啸。
龙玄一毫不理,心下却暗自奇怪。这边小岛上打得如此激烈,简直连岛屿都快要掀个底朝天了,怎么那厢阿东却毫无任何动静呢?按照常理来说,阿东看见这种情况,怎样也都该过来看看才对吧!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还是……你将要弃我而去?


龙玄心口冰凉。他迅速回头。
日已西斜。但火光照映下,天色本应显得更加明亮才是。但这一回头,他才发现,这么强烈的烈焰华光,竟只能照耀了小岛内的那一小片范围而已。这怎么可能?
龙玄皱眉察看。视线扫过海岸,立时停留在近岸的那一圈水泡上。水泡成串地自海底冒出,在甫一接触空气的瞬间炸裂。然后新的水泡又再次冒出。如此无休无止,循环不停。而以那水泡为界,海面明显地被分成了两部分。水泡内,光华耀目,波涛汹涌。水泡外,波平浪静,海天一色。
是禁制!
——却又不象禁制。
龙玄不解地暗自摇头。从来没见过有哪一家的禁制会是这个模样的!但若说不是禁制,却又该做何解释?
不过,他却已经放下了心。很显然的,因为这禁制的阻隔,东阳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以为这岛上会有什么异常。
龙玄回头。身后,墨龙仍在怪啸连连,拼命奋力想要将自身的丹气从那金黄色的细丝、烈焰的束缚当中解脱出来,只是显然一直不能成功,反而更加速了丹气的消耗。现在由丹气所形成的火焰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的庞大了,那消失掉的一部分,不消说都已经燃烧掉了。而墨龙因始终无法得脱,啸声中已带上了一丝哀音。隐隐中似乎还含有求饶之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敢寻上门来挑畔,就得有承受这种后果的勇气才是。真是,连做妖物也不合格呢!龙玄摇了摇头,打算至少要等把它的丹气消耗过半以后,才能放它。
这墨龙其实还真不能小看呢!
龙玄忽然明白那环绕岛屿的一圈水泡究竟是什么了。
那也是禁制。不过,是这墨龙用自身的丹气所布下的独门禁制。以此为禁,不但可以隔绝内外所有的声音动静,使得不知情的外人在望向这里的时候,只会以为这里仍然是一个普通的小岛,岛上风平浪静,什么人都没有,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并且同时,它也隔绝了内外的一切交通。由禁制布下之时起,非经这墨龙允许放进,外面的人决进不来,而同样的,里面的人也绝对出不去。
也就是说,他现在等于被墨龙困在这小岛上了。
目前而言,除非那墨龙自愿收回丹气,打开通道,否则,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出去。杀了那墨龙!
龙玄心头杀气大盛。
他冷冷地睨了一眼墨龙。墨龙仍在挣扎。火焰此刻已快消下去了大半。龙玄决定不再容情,等火焰消耗殆尽的时候,自己就出手杀了它。
这样想着,他便转过头去,继续察看东阳的情况。


入目处,龙玄身子一颤,面色大变。
为什么?为什么阿东竟依偎在那混帐的身边?而且那表情!怎么可以看起来那么甜蜜的一副表情?!你是真的要离我而去了吗?阿东,阿东!
龙玄只觉脑子“轰”然一声,炸裂开来。脑浆迸流,鲜血迸流。白白的,红红的,真是刺眼。眼前一片模糊,除了红色,什么都看不到了。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我不要再看,也不要再听。你的脸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为什么我却始终都看不清楚?别离开我,阿东!我若从此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纵能修成大道又有何意义?我若从此都不能再看见你,我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又还有何意义?
这瞬间,他放松了一切警惕,全身上下,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御。
异变陡生。
被那金黄色的法宝燃烧成了一座炽烈火山的墨龙丹气,原本已被消耗得只剩下了一半而已。这时却忽然猛涨。并且,熊熊的火焰虽为金丝所困,无法摆脱,但却带着金丝一起,向龙玄直扑过来!
龙吟声声。火光弥天。
龙玄未曾醒来。
炽热的烈焰在一瞬间就包围了他的全身。白色的火光迅猛地吞噬一切可燃烧的东西。他的衣服呼啦一下就被烧尽了,甚至连丝毫的飞灰也不曾留下。他的身体也开始起火。熊熊的火焰不认得他是发出它的主人,只管吞噬着自己包围下的毫无防御的肉体。肌肉开始发出了浓烈的熟肉香气。而墨龙丹气的本体,却竭尽所能的,用自己依稀存在的墨绿细丝,缠上了他的躯体,然后,钻入骨髓深处,占领他的意识。
全身剧痛。骨髓却是冰冷。心口也是冰冷的。
但这过强的刺激,终于还是钻入了龙玄的意识深处,唤醒了龙玄。
迟了。
龙玄乍一惊醒,已看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再也料想不到,只是自己一个心神恍惚之间,所有一切的情势都已逆转。墨龙由惨败转为惨胜,而自己,却已不得不付出,这条性命。
金黄色法宝所生成的烈焰中,蕴有极强烈的热毒。而那墨龙的丹气,却显然是一种可以腐蚀人体直到骨髓的剧烈寒毒。这两种毒气,平时便是碰到一样,也是极难化解,何况自己今日二毒并得?更何况,适才自己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之下,全身毫无防备,那毒气已然直攻到心。心腑五脏,无不是毒。自己还哪里有可能再继续活下去?
死了也好。
龙玄凄凉地想。与其让我眼睁睁看你和别人双宿双飞,倒不如就这样,一死百了,也落个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转劫吧!来生,我会忘掉所有有关于你的记忆,然后,就可以不用再象现在这样痛苦了。我可以快快乐乐地独自修道,直到成道。再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的牵扯。
黯然一笑,龙玄倏地合目运气,然后一声大喝。
“爆!”
震声惊天。令天地也为之动摇的巨响声里,满天炽烈火焰中,那一直紧紧包缠着墨龙丹气不放的金黄色细丝,猛然同时震裂。连珠介的震声串成了一曲奇异的天籁,而每一条细丝的四散都连带着消灭了一大片的丹气。墨龙惨啸。那啸声逐渐变作了悲嚎,随着丹气的消失而逐渐微弱,终于,消失无声。墨龙庞大的身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震声持续了不过一柱香之久。当震声完全结束的时候,岛上,已完全换了另一个样子。


浩劫。
任谁看到现在的小岛,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而已。
岛上原本的山明水秀,此刻已全成了一派焦土。山已崩,水已枯。所有的树木花草全被焚毁,所有的飞禽走兽全被烧化。放眼望去,只有几棵原本极为粗大,直径连几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参天巨木,还留下了一点枝干的残迹。而在离他们最远的岛的另一侧,还留有几具飞禽走兽的尸体。如此而已。
在原本龙玄和墨龙斗法的地面上,只剩下墨龙倒毕当地。而在墨龙身侧不远处,原本应该是龙玄所站的海岸边的位置,地上,有一堆模糊的血肉。
金黄色的法宝早已和墨龙的丹气同爆,散碎成了天地间的一缕尘埃。只有龙玄的青色剑煞,未曾受那一震的影响,光华依旧。可是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无主的剑徘徊萦绕,收敛为不过十余丈长的一弯青虹,在地上那一堆血肉旁不住长鸣,宛似哭泣。

轻烟袅袅。血肉中逐渐现形。年可五、六岁的小小婴儿,赤身站立在血肉之上。烟笼雾缭,婴儿足下虚浮,原是立于半空。
婴儿招手。飞剑长鸣,似在应和欢呼。青色的剑煞在一瞬间缩短为不到尺许,然后飞到婴儿肩后不见。
婴儿回头望。海面上,原本围绕在岛屿四周的那一圈水泡,早在墨龙倒地不起的时候,也同时炸裂消失。由丹气所成的禁制不同其它,所谓身死禁灭,墨龙既然已死,那禁制也伴随着一起消亡了。
婴儿叹息。没有了禁制的制约,适才那一震的余威,怕是已经传入到你的耳中了吧?海水在沸腾。那余留的热气,仍足以将附近海域内的鱼儿们烤焦。你不可能看不到的吧?你……会过来察看么?会为我悲哀么?
我是龙玄。
就算身死,元神仍在。可是修为不足,这付婴儿的样子,是不能持久的。如果我不能很快地为自己再找到一付合适的肉体的话,就只能转劫了。
转劫再见。我说过如果转劫,我要忘记你。我要永远不再与你相见。
龙玄看向海上。海上光华如电,是阿东的剑光。她来了。
眼眶忽然一涩。
不不不!我怎么能忘记你?哪怕你忘记了我,哪怕地老天荒,转劫千世,哪怕山河更改,形貌变异。我唯一不要忘记的,只是你。

 

五、血泪祭相思
“龙郎——”
东阳的悲呼撕心裂肺,龙玄却隐起身子,不敢见她。
东阳呆呆地跪坐于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不是适才那个山青水秀、柳明花媚的小岛。
乱石翻滚。焦痕处处。血污狼藉。唯一尚称得上完好的,是不远处倒毙的墨龙。而最最触目惊心的,是身前那堆已经焦黑得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了的碎肉残骨。
那是龙玄。东阳怔怔地想。怎么可能呢?就在刚刚不过数个时辰之前,眼前的人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才不过这么短短数个时辰而已啊!为什么就会有这样子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呢?
我决不相信。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的。对不对?你在吓我。所以故意躲了起来,让我为你着急。对不对?都已经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呢?我说过死也不会跟他走的啊!你为什么还是会怀疑我呢?就算你怀疑我好了。求求你也不能这样子来吓我啊!你会吓死我的。你怎么舍得这样子来吓我呢?你不舍得对不对?所以你快快出来吧!你快出来好不好?不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你快出来啊!
泪珠一颗颗地滴落,落在焦黑的地面上。热气未尽,地面还炽热得很。泪珠落下来,失去了护体真气的保护,甫一和地面接触,立刻发出“哧哧”的燃烧之声,迅速化成白烟,消失了。
“别哭了。”有谁在轻拍自己的肩膀,温柔地安慰着自己。
东阳跳了起来,迅速地转回头。视线扫落处,惊喜的眼眸立时再次黯淡了下来。是大表哥。不是龙玄。
不是我的龙郎。
垂下头,眼前依然是那触目惊心的残零骨肉。你还是不肯出来见我。
“跟我回去吧。好么?”司徒雩的话说得小心翼翼,“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他只怕已经转劫到不知哪里去了。你在这里再伤心,他也不会知道。不如葬了他,和我回去,好么?”
东阳不答。
“就算你真的那么想再见他,现在这样伤心,也与事无补啊!你跟我回去,等诸事都安顿好以后,我可以行法帮你占算,然后你才好找出他的下落啊!好不好?”司徒雩的话声简直就象是在哀求了。东阳原本一动不动的身躯终于稍为动了一下。
“让我葬了他。”她说。奇怪的很,她此刻的话语竟是非常平静。
“我来帮你。”
“不用。”她连眼睛也不抬一下。“你退远一些。我不要你来打扰他。”
司徒雩远远地退开。做什么都行,反正心头大患终于已经除去了。司徒雩长长地吐了口气,宽慰地想。而且是同归于尽。多好的结果啊!不枉我费尽心思,终于引动这只妖龙前来。不知死活的畜生。不知道我在利用你么?就算你不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才是直接杀害龙玄的凶手,阿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你的。我当然会帮阿东。
他却忘了,他才是那个真正害死龙玄的人。
他看着东阳的背影。东阳伸手,“哗啦”一声,把裙摆撕下了一大幅。她将撕下的裙摆平铺在地上,小心地捧起龙玄的遗体残骨,放在裙摆之上。烧剩的残零骨肉本来就没有多少,很快的,全部都被堆积到了裙摆上。白绫的裙摆染成了黑红。
东阳慢慢地将白绫系起。她系得小心而又仔细,不多久,白绫就被打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那么雄伟的一个人儿,烧化了,所能留下的也不过这么一丁点儿骨肉而已。
东阳口中低颂咒语。举手。指地。地面划开。
“隆隆”的轰鸣之声再次自地底响起。那震声有些异样。司徒雩却只顾呆瞪着东阳,完全没有注意。
地裂千仞。
东阳那一划之力,直透地心,范围却并不算宽广。自司徒雩所站立之处望过去,不过是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洞而已。隔得太远,但还是隐隐可以看到洞中有暗红色的光影闪动。想来,是已经勾连了地火吧!
“葬君于此,天人永隔。来生有缘,再续前盟。”东阳祝告。她举手,将白绫的包裹投入地穴。
暗红色的光华微微一闪。眩目的鲜红只是一瞬。骨肉化为劫灰。
“好了。”司徒雩道,“人死入土为安。把地穴封闭,我们走吧。”
他举步向前,想拉起东阳。他的脚步方起,却蓦见东阳回头。乍入目,惊见那清冷的容颜,宛如冰雪,寒彻心肺。司徒雩心头不觉冷了一冷。这瞬间,东阳蓦然一笑。
笑容灿若花开。司徒雩激凌凌打了个寒战。不祥的预感顿然生起。
“不可以!”他惊呼,飞身向前,想拉住东阳。
可是迟了就是迟了。
他眼看着东阳的身影,在地穴透射过来的暗红色光芒映照下,宛如一只翩然投火的白蛾。白绫的裙裾已被撕下了半截,但依然可以迎风舞动。在风与火中飞舞的白色的羽翼。一眨眼,白羽即将融入红焰。


 

司徒雩飞起的身形却无法硬生生地停下。
他落在地穴之旁,不过三、五步远的地方。这里,是方才东阳所站立之地的身畔。如果适才她叫他退开时,他不曾退开的话,方才一定就来得及拉住她了。
他这样想着,这一刹那,他几乎后悔得要死。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事实上,他却来不及后悔了。
他再也料不到的变故发生。
地面蓦然开裂。原本直径不过丈许的地穴,沿着裂处迅速扩大。那扩张的速度,快得甚至连他也未能看清。而就从那刚刚扩张到近数十丈方圆的大地穴里,莫名的,竟传出一种奇大无比的吸力。那吸力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为何而生,但却隐隐间,和他所修炼的独门真气有着奇怪的气机牵引,令他在短时间内,抗拒不得。
他大喝。双肩摇处,飞剑脱体而出。碧翠色的光华才一出现,立时暴涨,晃眼间便已涨至数十余丈。首尾摆动间,横扫周围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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