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心里,另一方轻抚他脑后的发,待他松开紧密交缠的唇舌,才喘了粗气问出纠于脑海许
久的疑问:“龄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仍旧存了什么心事?”
禄龄闻言身子一缩,垂眼摇了摇头,另一只并未被缚住的手固执地往颜如玉腰侧的带子上解
。
颜如玉越发显得不安,伸手要去阻止,却听见禄龄一声痛苦的轻哼。这才想起他此时浑身都
有伤口,方才定是不留神让自己触到了,一时心慌不已,连动都不敢再动。
衣衫已经凌乱纠结难辨,禄龄手忙脚乱地褪去自己身上的单衣,
被窝里的凉风一阵阵鼓着,透出颜如玉身上传来的馨香,引得他心跳快如擂鼓,手指重新一
路往下,轻握对方身下微微僵起的物事,颜如玉轻喘连连,暗淡月光映出的脸色红得滴血。
直至手心湿滑粘腻,禄龄撑着双手抬起身子,对准方位刚想往下坐,突然又一只手扶住了他
的腰。
“或者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千万要记得和我商量。”
耳边突兀地回荡起这样的话语,禄龄蓦然怔住,抬首对上一双同样大睁的眼睛,那眼中春意
轻漾如映月的湖水,却有担忧有疑虑,直直要看进他的心里。
连一点心事都隐瞒不过,禄龄有些懊恼,咬牙伸出一只手掩住了那双眼睛。
原本就不明晰的视线此刻已然一片黑暗。有轻密如雨的亲吻落在耳边脸侧,肌肤相触的温度
一点点变得灼热。颜如玉在满目的黑暗里心焦难忍,一抬手还想再动,只觉得肩口一麻,被
点了穴道。
连假装欢喜的讨好都不会,禄龄你真是傻透了。颜如玉心中酸痛,扇动的长睫刮过对方的手
心,引得覆在眼前的那只手轻轻缩了缩。
雨点更为细密,从嘴角到耳根,丝丝入扣,黑暗中敏锐的触觉让颜如玉寒毛都竖了起来。
手指继续缓缓地从胸前划过,一路引得他喘息不止,肌肤相亲的温度提醒着他两方都是未着
寸缕,灼灼的身体磨擦过腹部,引来一阵晕眩。颜如玉倒吸了口气,断续唤他:“龄儿……
”
禄龄不应,手上的动作生涩而急迫,却因无法得到回应而有些难抑。
禄龄终于耐不住将脸凑到他耳边,微带了哭腔道,“小颜,你抱抱我,好不好?”
颜如玉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眼:“好,那你把手放开。”
禄龄缓缓松了手,解开他的穴道。
颜如玉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有说,搂住他的腰背,不管他是否浑身伤痛,双臂一收紧密似
要将其扣进身体里。即使是这样的距离仍旧觉得遥远,想要问的话却再也问不出口,颜如玉
听着他在低声耳边抽泣着,于是轻柔地含住他的耳垂,一步一滞地辗转,并且轻声告诉他:
“我不会不理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禄龄怔然一滞,才明白那是他对他问题的回答。
内心瞬间绵恬酸楚,他本存了要走的心思,小心翼翼不让他看穿,抱了绝然的心态向对方索
取最后的温暖,却不想何事都隐瞒不住他的小颜。他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必是另一种意义
上的挽留。
无需坦白的言语交流,彼此间的想法却明晰如透,禄龄百感交集,一时埋首在他的肩上,泪
如雨下。
伸手抚了抚禄龄埋在自己肩窝的脸,颜如玉一翻身倒转过来,轻拭去他的泪痕,触手只觉那
双眼睛肿得不成样子。
“十五岁了。”颜如玉轻叹一声。
“恩?”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还哭哭啼啼的,白白给人看笑话。”
禄龄闻言怔愣,却在那当口腰腹被抬起,有什么东西出其不意径直闯入了体内。
他随即失声轻呼,声音还未发出就被堵在嘴边。
番外之卡在烟囱里的“生蛋”老人
冬至那日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晶莹剔透的积雪覆满屋檐树稍,连路面上也砌了薄薄的一层。
早晨起来就发现这样的惊喜,禄龄喜出望外,痴痴地趴在窗口瞧了好一阵子才想起什么似的
回头朝着屋里喊:“小颜快看,下雪了呀!”
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回应,禄龄心中疑惑,正想转身进屋去寻,眼角突然瞥见一个细小的身
影正一步三滑地在积雪的路面上奔跑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唤他:“龄儿!龄儿!”
禄龄心道不妙,一低头将身子隐在了窗子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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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帮助哪个乞丐都可以,就是不能帮小多,这孩子人小鬼大,典型一个白眼狼。”
在禄龄还没听过这一说法的时候,曾有一次经过东边路口的垃圾堆。
那时的天已经开始刮冷风,适逢气温骤降,疾风一阵一阵劲猛如刀,割得脸生疼。
禄龄独自一人在街头埋首走得艰难,勉强在强风中睁开眼时,余光便看见一团灰色的东西在
垃圾堆旁蠕动着,并且一个劲地瑟瑟发抖。
禄龄忍不住停了脚步仔细去瞧,才发现那是个人,年纪不大约摸十来岁,身上仅裹了一件单
衣,脏旧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那独自蜷缩在角落的模样分外地可怜。
禄龄一时心软,在寒风中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来掏去只掏出一盒刚给唯唯买的红豆饼,于
是毫不犹豫地拿来递给了他。
小乞丐一见着便亮了眼睛,如狼似虎地打开盖子抓了一把就往嘴巴里送。
禄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饿鬼投胎似地三两下把那一盒红豆饼吃了个精光。
小乞丐吃完咂咂嘴,抬起手背一揩嘴角的碎屑,随后打了个饱嗝道:“味道还好,就是太甜
了,以后换家店铺买,如果还是这个味,下次给我我就不吃了。”
禄龄一下傻了眼。
小乞丐懒洋洋地在垃圾堆里抬起眼,语气轻慢道:“杵在那干什么?还想给我去买一盒饼?
”
禄龄连忙摇摇头:“我那个本是买来准备喂狗吃的,你还要么?”
小乞丐闻声一咕噜从地上跃起,掐着喉咙猛力往外干咳:“你……你……”
禄龄耸耸肩转身离开:“不要就算了,外头风大,我得回家去了。”
就这么的,从那之后,那小乞丐就莫名其妙地缠上了禄龄。
只要他一脚踏出门口,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根小尾巴跟在后头,一路絮絮叨叨地黏着禄龄不放
:“喂,我叫小多,你叫什么?”
“喂,你今天吃什么,有没有肉包子?如果是豆沙陷的我不爱,除非里面加了桔皮。”
“喂,天气那么冷,你买棉袄了么?再不给我买一件我就快冻死了。”
“喂……”
早知道这小孩无耻到这个地步,当时打死他也不会送红豆饼给他吃。
禄龄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在他死缠着自己不放的某日下午,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到小角落里
对他道:“你听说了么,朱县令家柴房的烟囱里头藏了个神仙。”
小多不信,投来的目光像在睨斜一个弱智。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神仙就是灶神爷,他本是要来给朱县令送福的,结果他长得太胖,掉
进烟囱里就卡在那出不来了。”
小多投来的眼神越发怪异。
禄龄依旧神情淡定不紧不慢地鬼扯:“灶神爷昨晚托梦给我,说是让我千万要救他于水深火
热之中。若是此事成了,我想要什么他都给。”
小多一言不发地抬起脏手摸了摸禄龄的额头。
“我昨天依言去了朱县令家后院的围墙边转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个小洞,钻进去左拐就是柴
房,我揪了个没人的时辰进去,在烟囱底下朝上面喊‘灶神爷灶神爷,我来救你了’,接着
就有一个声音回答我说‘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就说:‘我想要一顶毛绒绒的小帽子。’”
禄龄越发说得神乎其神,绘声绘色就差没手舞足蹈,“然后你猜怎么着?”
小多不易察觉地瞪了瞪眼睛。
“我的头顶上‘咻’地一下出现了一顶帽子。”禄龄笑嘻嘻地抬手一指戴在自己头顶的白色
羊毛暖帽,“喏,就是它。”
“新的?”小多伸手去摸。
“不要动!”禄龄慌慌张张地拍掉他的脏手,“当然是新的。”那可是小颜几天前刚送给他
的礼物。
小多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柴房里来了人,我就溜了。”
“那你怎么不喊人去救他?”
“灶神爷的神迹怎可随意泄露?何况冒冒然地去喊人,会被他们当成贼的。”
“挺有趣的故事,你怎么编出来的?”小多双手抱胸露出嘲讽的笑容。
禄龄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小多的肩:“我至今仍旧很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向他多讨点东西,
目下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拯救灶神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多“嘁”了一声转身就走:“傻子才信你。”
那之后么,小多真就成了他自己口中所谓的傻瓜。半夜三更摸进朱县令家不说,还没进柴房
就被捉住当成贼毒打了一顿。
禄龄得知此事大笑了一通,后来想想又觉得愧疚,带了一包桔皮豆沙小包子去垃圾堆边看他
。
本以为历经此事之后,那小多再也不愿搭理他了,这倒落得个清闲。谁知那孩子完全不计前
嫌,反倒是待他比原来更加热络,还学着王大娘和颜如玉“龄儿龄儿”地一个劲地唤他。
禄龄郁闷了,把这事情同颜如玉一说。颜如玉笑着刮了刮禄龄的鼻子:“你是说那个小多么
?他倒是和你一样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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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儿,我都看见你了,躲什么躲?”小多不多时便奔至了近前,用脏手“怦怦怦”地拍打
着窗棂,“快给我开门!”
禄龄又将半撅着的屁股埋低了几分。
“再不开门我踹窗进去了。”
你敢踹我就踢断你的腿。禄龄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一边就是不露脸。
谁知那一直在外头大吵大闹的小多突然安静下来,语带惊喜地唤出一声:“啊,纪哥哥,你
来啦?”
禄龄闻之愣了一愣,偷偷用手指扶着窗子冒出半个头去瞧。
“恩,是小多,怎么独自站在外头,要不要进来坐坐?”雪仍自下的纷扬,颜如玉正执了一
把青伞自外头缓步而来,微偏了头朝小多笑笑,两颊因天寒而被冻得微红,手中还抱了一个
热腾腾的油纸包。
禄龄连忙跳将起来,方一打开门便有寒风扑面,冻得他一阵哆嗦。
“不了不了,我是来找龄儿玩的,”小多仿佛特别爱讨颜如玉的喜,一下变的拘礼起来,然
而眼神还是下意识地飘向了他手中的油纸包。
倏然有两道精光在他眼中点燃,小多格外纯真地眨了眨眼,伸出一根黝黑的手指:“那是什
么?”
“糯米团子,刚刚买的,你想不想吃?”颜如玉微微弯下腰,笑着将手中的纸包往他身前递
,伞面随着动作的辐度而倾斜,“簌簌”落下了小片积雪。
禄龄站在门口“阿啾”一声打了个大喷嚏,撒开腿奔了过来,一把抢过颜如玉手中的糯米团
子紧紧抱在怀里,狠狠瞪了一眼小多道:“这是我们家买来过冬至用的,怎么能给你呢?”
小多倒是一反常态地不着恼,见着禄龄出来了,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就要往外拉:“龄儿快跟
我走,世界大奇妙了。”
“好了你等一下。”禄龄虽不乐意,这般被他逮了个正着却也无法,只得撇了撇嘴悻悻转过
头对颜如玉道:“那我去去就回。”
颜如玉笑着点点头,随即将手中握着的伞递送给他:“带上这个。”
“不要不要,太啰嗦了。”禄龄摆了摆手转身欲走,颜如玉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等等。
”
说罢急急回屋内取了一件夹层的襟袄裹在禄龄身上,又附上一顶帽子,最后替他理了理额前
的乱发叮嘱道:“这外头的衣裳即使出汗了也不许脱下来。”
禄龄“嘻嘻”一笑算是应了。
颜如玉微弯了嘴角,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多瞬时呆滞在一旁。
禄龄这才反应过来,红了脸低着头转身就把小多往外面推:“看什么看,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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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刚才亲眼目睹的那临别一吻很值得推敲,但目下还有更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等着他去探
究清楚,小多也就暂且将那件事情抛在了脑后,一路拉着禄龄来到朱县令家后院的墙外。
若是按照年岁来说,禄龄相较算个长者,小多于礼当称他一声“哥哥”。奈何两人见面的第
一天小多便颇为犀利地在心中断定了高下,他觉得龄儿这个孩子的心理年龄铁定不大,至多
也就比他多那么一两个月,他觉得该是与其志趣相投一拍即合的,更何况他行乞这么多时间
,头一次碰见有人对他伸了第一次手还肯再伸第二次,于是也不管是不是一厢情愿,单方面
地就把禄龄列为“可信赖之友人”的名单之中。
当然禄龄自不会这么想,他只以为那小多一天到晚缠着他不放就只为了问他要吃的或者若了
麻烦要他帮忙担着,比如现在。
“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禄龄一见这地方甚是熟悉,立刻明白过来,调转了头就要离开。
“喂!等一下,你不想救灶神爷了?”小多连忙伸手把他拉住。
“噗哈哈……”禄龄突然爆笑出声,眼角还挤出了两三颗泪花,弯着腰直揉肚子,“你该不
会到现在还当真吧?”
“你在说什么,快点走啊,不然就要误大事了。”小多皱了皱眉头,言辞神态认真得有些诡
异,二话不说把禄龄往墙角一方破碎的小洞里推。
“你不要闹了,”禄龄竟是抵不住他的力气,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被动地让他推着往小洞里
挤,“好嘛我承认那是骗你的,你下次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这钻的可是……啊哟天哪……
”
“狗洞”两个字还未吐出牙缝便被一声痛呼代换,禄龄两眼一花,下一秒已经置身朱县令家
后院的草地上,接着是手臂一紧,被小多生生从地面上拉扯起来。
“你疯了,上次教训没吃够么?再被抓住可是要坐牢的!”禄龄压低了声音四下张望一番,
突见不远处三两个婢女笑闹着往这边而来,连忙拉了小多躲进一旁的杂草丛中。
“我昨天已经来这里察探过,”等人声过去,小多蹲在草堆里轻声对禄龄道,“因为最近烟
囱一直被灶神爷堵着,朱县令家的柴房已经两天未开火了,这个时辰又碰巧无人看守,我们
正好……”
“等、等等……”禄龄伸手一阻,“你说朱县令家两天未开火了?”
“是啊!”小多汲了汲被寒风冻出来的鼻涕。
“为什么?”
“被灶神爷堵了呀。”
禄龄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
“灶神爷昨天还同我说,说今天是什么什么‘生蛋节’,他要坐着小车子去千家万户的烟筒
子里‘生蛋’。”
难不成这灶神爷还是个老母鸡?
禄龄已经完全乱了思绪,头昏眼花地开始清理脑中储存的信息:灶神爷没有卡在烟囱里,那
是他编出来骗小多的,今天是冬至日要吃糯米团子,朱县令家两天未开火是因为灶神爷被卡
在烟囱里了,……
!
禄龄“倏”地自草堆里站起:“小多,你说今天是什么节?”
“‘生蛋节’啊!”
是了!禄龄一拍脑袋,突然想起前不久和小颜一起去城北郊外游玩时,曾碰见一个金发碧眼
的奇怪男子,自称是从遥远的地方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鸡肚教”的,要寻船回去过
“生蛋节”。
虽然实在很想不通这和灶神爷有什么关系,但禄龄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拉了小多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