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碧听竹(男男生子)+番外————淡雪妖姬
淡雪妖姬  发于:2009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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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士贤犹豫片刻,道:“犬子只是轻微小症,不敢劳殷药师亲自看诊。请殷药师回去罢,皇上那里,老夫自会解释。”

  殷沐晨听他如此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郑士贤既然宁可抗旨也不用他看诊,可见是对他成见颇深。可是以他身为医者之心,却又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就这么回去。

  正为难之间,厅后转出一个老妇人来,对郑士贤道:“既然殷药师已经来了,就让殷药师给继儿看看罢。”说着对殷沐晨慈祥一笑,道:“殷药师,请随老身来。”

  郑士贤急道:“母亲——”下半句却被郑老夫人一个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殷沐晨随她走进内室,见郑继先躺在帐后榻上,浑身发热昏迷不醒,手臂上满是红疹。心中一惊,上前诊了脉,问道:“郑将军可有出过城?去了哪里?”

  郑士贤答道:“月前因公去了泖源,前几日才回来。刚回来时就有些发热,谁知越来越严重。”

  果然。殷沐晨心中一沉。这是一种传染急症,已多年未在昊苍暴发过了。此病传染速度极快,致死率也极高。泖源水路四通八达,人口又多,若是此病在那里暴发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殷沐晨转身对郑士贤道:“此急症会传染他人,请大人令人勿近公子。待下官配几帖药方,配合施针,数日后可保令公子痊愈。”

  郑士贤却冷冷道:“不劳殷药师。老夫自会请大夫前来诊治。”

  殷沐晨却知此病非同小可不敢假手他人,语气也冷了下来:“大人,此病非同小可。令公子既是在泖源染病,下官还须得上奏皇上,早日出策防止疫病暴发。令公子此病例不可相瞒朝廷。”

  郑士贤却只当他是在吓唬自己,一挥衣袖道:“恕老夫不远送了!”

  殷沐晨凝视他片刻,默默一礼,转身离开。

  郑老夫人见郑士贤就这么把殷沐晨打发走了,厉声斥道:“你昏了头了?宫内最好的御医不要,非要把人家赶走。人家说此病非同小可,继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不追悔莫及!”

  郑士贤郁郁道:“母亲,您不懂。若让他治好了继儿便欠了他的人情,现在和他扯上关系,便是得罪了皇后。得罪了皇后便是得罪了宰相。我就算抗了这旨皇上也不会把我怎样,可是皇后那边就不一样了。搞不好我不但丢了这官职,还要把我们一家老小牵连进去。”

  郑老夫人不懂这朝中事,听郑士贤如此说,叹气道:“只可怜了这孩子。”「SHADOW」

  郑士贤皱眉,沉思不语。

  殷沐晨回到御医院,秦澈立刻迎上前来:“殷药师去郑府看诊了?情况如何?”

  殷沐晨皱眉道:“郑将军在泖源染上了传染急症。现在朝廷未接到疫情上报,可见病症还未传播开来,若及时加以预防,或可免此一灾。而郑大人……唉。”

  “怎么会这样严重?郑大人如何了?”秦澈急问。

  殷沐晨思忖片刻,道:“郑大人不愿让我看诊。我现在就写个方子,劳烦秦兄按照方子上所写到郑府为郑将军诊治。我要去见皇上,将此事上奏。”

  秦澈想了想道:“可此事非同小可,若贸然上奏……”

  “人命关天,顾不得许多了。”殷沐晨道,提笔写下方子交与秦澈,秦澈知事关重大只能如此办了,便拿了方子匆匆赶往郑府。

  书房中只留殷沐晨一人,他慢慢研好墨,略一沉吟,提笔在一轴卷帛上写下奏折。

  12

  此时正是临近午后议事的时间,御书房大门紧闭,十几名朝臣正在门外等候进见。见殷沐晨走来,大臣们一时间鸦雀无声。

  宰相夏淳上前一步,拱拱手道:“殷药师。”

  殷沐晨拱手还礼:“大人。”

  夏淳一眼看见了他手中上奏用的白色卷帛,问道:“殷药师此时来见皇上,莫不是有事要上奏?”

  殷沐晨平静道:“正是。”

  夏淳嗤笑一声:“老夫为官几十载,还从未见过有药师持折上奏。殷大人真不愧为三品药师啊。”

  一旁的朝臣们轻声哄笑起来,殷沐晨泰然道:“此事非同小可,下官一定要尽快奏明皇上。”

  大臣们中间传来一句话:“何须此时奏啊?”大家再次哄笑。

  御书房大门蓦然开启。众人皆噤了声。只见孙琦走了出来,沉声道:“各位大人因何事在此喧哗?”说着,一眼看到殷沐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因今日御书房大门紧闭,大臣们都以为皇上不在书房内,才敢这般哄笑。此时见孙琦从书房内出来,知皇上定也在书房中,皆立刻后悔不迭。夏淳却面不改色上前一步,问道:“孙总管,午后议事时辰已到,皇上可接见我们?”说着回头看向殷沐晨,嘴边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来,接着道:“殷大人也有事要奏。”

  孙琦惊讶地看着神情泰然的殷沐晨,见他手中卷轴,知他真是有事上奏,便回身进了书房去通报,过了片刻,大声传道:“诸位大臣请——”

  大臣们陆续进入书房,殷沐晨紧随其后。

  轩辕翊端坐在御案后,目光越过那些大臣,直落在殷沐晨身上。沉声问道:“殷药师,你有何事启奏?”

  殷沐晨道:“臣今日为郑继先将军看诊,得知郑将军在泖源公干时被传染了热疟急症。如今疫病应还未大范围蔓延,臣请奏皇上,立即派御医前往泖源查探,召告当地百姓小心预防,给染病者发放药品及时隔离,为防止疫病蔓延至城外,关闭水路,在城门设立关卡。如此一来,或可将疫病防范于未然。”说罢将奏折递给孙琦让他呈给轩辕翊。

  殷沐晨几句话,虽语调温和却听来字字千钧不容非议,隐现非凡魄力。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大臣们均面露惊讶之色。

  轩辕翊看过奏折,面色凝重,对孙琦道:“给朕传郑士贤进宫来。”

  孙琦立即走出书房差人去传郑士贤进宫。

  此时夏淳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道:“启奏皇上,朝上未接到疫情上报,若按殷药师所说召告当地百姓,势必会造成百姓恐慌。泖源大多数商家靠水路运营为生,大批货物也要通过水路运送。若是关闭水路,势必会给百姓造成极大损失。请皇上三思。”

  不等轩辕翊说话,殷沐晨道:“若是待到接到疫情上报,就已经晚了。到时百姓所损失的,何止生意而已。”

  夏淳道:“若此事只是虚惊一场,又会有什么后果?不过老夫倒忘了,殷药师是灵山人士,想必以前过的是不问世事的日子,何曾知道这人间疾苦。”

  殷沐晨淡然回答:“家师曾说:身在灵山不沾尘世喧嚣,却心系天下疾苦苍生。沐晨正是为竟师父此志下山为医。身为医者,沐晨既然已发现疫病先兆,便不能任其发展。此事若真是虚惊一场,就请皇上降罪,沐晨甘愿受罚!”

  夏淳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正待再开口乘胜追击,轩辕翊拍案喝道:“够了!”

  夏淳退回众臣中间去,以一种胜者的神情望着殷沐晨。

  轩辕翊暗暗心惊。他看了奏折本也担心泖源状况,打算按殷沐晨所说采取这些措施。若真有疫情,殷沐晨是大功一件,若没有疫情,本也可以以殷沐晨是忧心百姓为借口而大事化小,可现在,他竟说出如果虚惊一场就甘愿受罚这种话来,这岂不是落人话柄,到时不罚也不行了?

  这时,孙琦前来禀告,郑士贤进见。一同来的还有秦澈。

  宣了他们进来,轩辕翊问道:“秦御医,你可诊出郑将军患的是何症?”

  秦澈道:“禀皇上,郑将军患的是热疟之症。”

  大臣们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夏淳道:“皇上下旨要殷药师为郑将军看诊,怎又变成了秦御医?莫不是殷药师告诉你郑将军所患何症?”

  秦澈听夏淳语气不善,微微有些惧怕,却还是鼓起勇气道:“殷药师确实告诉了微臣郑将军所患何症,但为谨慎起见,微臣看诊之后又查阅了医书,郑将军的症状与医书上记载的完全一样。微臣又去军营见了月前与郑将军随行的士兵,其中有六人也身染此症。微臣已将这些士兵隔离开来。”

  听闻居然有士兵也得了病,殷沐晨更加担心。还好秦澈已将他们隔离,否则这病在军营中传染开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轩辕翊的目光转向殷沐晨,道:“孙琦,下旨给泖源县令,命他立即开始做防范疫病的准备。殷药师,你举荐谁前往泖源?”

  殷沐晨上前一步,折身一揖,道:“臣愿前往泖源。”

  轩辕翊没想到殷沐晨会自荐,一时愣住。见他神情沉静清明,猛然醒悟——他其实早就有所打算,此时前来上奏,是认定了在众臣面前自己无法拒绝。他究竟为何要自荐?是为了离开自己?难道是因为皇后?或者他已经知道了朝臣不断施加给他的压力?

  轩辕翊望着案前的殷沐晨,目光如炬,缓缓起身,一字一字沉声道:“朕——不——准——!”

  殷沐晨闻言呆立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轩辕翊会在朝臣前驳了自己的请求。抬头望向他,目光交接,轩辕翊的眼神坚决而炙热,明明白白地向他传达着心意:沐晨,你休想离开朕的身边!

  众大臣见此情况,知皇上定是不会让殷沐晨前往泖源了。只有夏淳开口道:“皇上,既然——”

  轩辕翊立刻打断道:“殷药师还有编撰医书重任在身,去泖源就免了吧。传朕的旨意,命方御医和赵御医前往泖源,到达之后,将城中情况汇报上来。今日就议到这里,你们全都退下!”

  殷沐晨随众臣退出御书房,夏淳停住脚步,冷笑一声,对他道:“殷药师果然深受皇上宠爱,身为宫中药师为泖源疫情持折上奏,却连前往疫病灾区都免了。”说罢摔袖离去。

  殷沐晨慢慢走到长廊的石栏边,静静望着皇城之上一片澄澈蓝天。直至暮色渐至,宫人来为长廊掌灯,才转身离开,缓缓而行。廊下的宫灯紧随他身后一盏盏亮起,他却始终走在光线之外,那一片澄黄还赶不及温暖他冰冷的背影,他就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的一片幽暗之中。

  13

  “皇上,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殷药师必定已经歇下,皇上有事不如明天再来?”

  轩辕翊闻言抬头看了看一旁掌灯的孙琦,却没有停步,仍是大步向御医院走去。

  这些时日,虽不常与殷沐晨见面,但从他的一言一行中,轩辕翊可以隐约感觉到,这朝中和后宫的舆论流言,他都已经知晓,并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原以为,宫廷药师不参朝政也不涉后宫,对殷沐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谁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还是将他牵涉了进来。知道他自荐前往泖源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平复这朝上舆论,可他气他竟什么都不对自己说,默默地把一切就这么忍了下来,还先做好了打算,笃定在朝臣前自己不能驳他,要自己准他离开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沐晨,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我的心中有多重要?

  在御书房中呆坐半晚,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要与他说个清楚。所以尽管夜色已深,轩辕翊还是来了这御医院。

  远远便看到书房的窗口仍亮着灯光。挥退孙琦,轩辕翊悄声走到书房门前,从半敞的门看去,殷沐晨正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翻阅书籍撰写文章,显是没有发现有人就站在门外。

  灯光下,他清秀温润的面庞笼罩上了一层朦胧光晕,本来就飘逸出尘的气质此刻更添了几分脱离凡世般的清远。恍然间他就如一个虚幻影像,好像他坐在那里,却又不在那里——轩辕翊一时之间忘了一切,只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

  回到御医院后殷沐晨便一直在书房中翻查典籍编撰医书,唯有这样,他才能暂时放下心中烦乱的思绪。

  轩辕翊竟会当着朝臣的面驳了他的请求。他想离开前往泖源,一部分是为了当地百姓,一部分,是因为他需要离开轩辕翊一段时间,自己冷静仔细地考虑一下,他究竟该怎么办。留在宫中,自己怀子之事终究是瞒不住的,而朝上舆论会将他的孩子置于何地?如果将孩子流掉,必定也瞒不过轩辕翊。这个孩子,不管留是不留,他——都必须离开。

  可是,今天他已经清清楚楚地明白,轩辕翊是绝不会放他走的。

  皇上,你要沐晨怎么办才好?

  殷沐晨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思绪渐渐不能集中了,这一整天里他未得片刻休息,自早晨之后又几乎是滴水粒米未进,此时觉得疲累非常,微微有些目眩。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经不起虚耗,便站起身来,准备回药香居去。

  可是一站起身,头晕的感觉更甚。他撑住桌案,待这阵晕眩过去,缓缓将纸张书籍叠放整齐,转身想将它们放回架上,可身上一阵脱力,书籍纸张落了一地,他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撞上了桌案。

  书房的门碰地一声被推开,轩辕翊冲了进来,一把扶住了他,见他面色惨白,急问道:“沐晨,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适?”

  殷沐晨见到轩辕翊吃了一惊,轻轻推开他,勉强忍住眩晕感,道:“臣没事——皇上您怎么——”

  轩辕翊听他又是臣又是皇上,一时间来了火气,抓住他的双肩让他看着自己,激动道:“沐晨,今日我们就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自荐去泖源?这些日子你躲着我,是不是想离开我?你是不是知道了朝上的事,为何不来与我说?你什么都瞒着我,是不是不相信我?”

  殷沐晨听他不自称“朕”而是自称“我”,知道他是真的认真起来要说个清楚。可自己又该如何说?

  靖之,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这朝廷,这人心。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还在彷徨,我究竟该如何爱你。

  殷沐晨轻轻闭上眼,轻声道:“皇上多虑了——皇上不准沐晨离开,沐晨又怎会离开?”

  轩辕翊手上渐渐加重了力道,狠狠地瞪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殷沐晨望着轩辕翊,他已经再没有力气回答他了。任他狠狠攥着自己的肩膀,意识渐渐抽离,他的脸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轩辕翊见殷沐晨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子也没了力气渐渐软倒,忙将他拥在怀中。可他的身子一直往下滑,他跟着跌坐在地上,见殷沐晨躺在自己怀中,已经昏迷过去,了无声息。月余没有像这样将他拥在怀里,他本就瘦削的身体竟清减如斯,想到明明见他身体不适自己还这般对他,一时痛骇欲绝,大声唤道:“沐晨,沐晨!”

  孙琦闻声奔了进来,见到眼前情景吃了一惊。轩辕翊对他大声喝道:“还不去传御医!”

  14

  药香居卧房中,殷沐晨躺在床上,尚未清醒。秦澈被孙琦从被子里拎了出来拖到这里,还迷迷糊糊。待给殷沐晨诊了脉,他吓了一跳,顿时清醒无比。

  坐在床边的轩辕翊见秦澈神色,心中一沉,问道:“他怎么样了?”

  秦澈思索片刻,如实答道:“殷药师身体无甚大碍,只是——”

  轩辕翊再也沉不住气,噌地站了起来,低声喝道:“他这个样子也叫无甚大碍?只是什么?”

  “微臣……微臣诊出殷药师怀有身孕,已三个多月了。”秦澈结结巴巴地说。

  站在门边的孙琦猛然抬头,惊讶万分地看向秦澈。

  “什么?”轩辕翊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茫然问道。

  秦澈道:“微臣确信殷药师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微臣读过白云药师——就是殷药师的师父所写的一本手记,里面就记载了男身孕子的奇事。相传百年前泠淮边境有一支神族律氏,族中皆为男子,这些男子皆有孕子能力。想来殷药师就是此族后人。”

  轩辕翊这才将目光转向还在昏睡的殷沐晨,凝视着他苍白但仍安然沉静的面容,一时之间心中涌起种种情愫,惊讶,兴奋,欣喜,不敢置信——令他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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