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碧听竹(男男生子)+番外————淡雪妖姬
淡雪妖姬  发于:2009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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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轩辕翊下旨封妃,也不见他下旨撤去自己的品级,更是几天不见人影,加之周遭这样的诡异气氛,殷沐晨终于不想再等下去。

  “殷药师,您这是要做什么?殷药师,您慢点……小心身子!”

  殷沐晨对身后孙琦着急得叮嘱充耳未闻,在廊中走得飞快。

  他需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他再也不能只是等在药香居中,被动地听从别人决定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了。

  御书房外空无一人,宫中侍官似乎都已被遣退,书房大门没有关紧。殷沐晨悄然走近,从门缝中隐约看见书房内站满朝中大臣。

  “皇上!”书房中传来哪位老臣的说话声,似乎是在继续刚才的内容,语气很是激动:“此事非同小可,请皇上三思!”

  接着另一个人开了口,语调沉稳:“许大人,您过激了。殷药师虽只是御医又是男子之身,但现在身怀龙种,为了将来此子能入得皇籍,封妃是必要的。”

  有人冷嗤一声,是宰相夏淳:“入皇籍?杨大人,你是不是想错方向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的身份,而是这个孩子!男人竟然可以孕子,谁知他会生出什么来?”

  “碰”的一声响,接着是轩辕翊的怒喝:“放肆!夏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个沉稳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道:“夏大人应该多读些书才是。白云药师所着《云游手记》,其中就记载了可以男身孕子的民族‘律氏’,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况且据说此族人皆智慧超凡容貌俊美,是血统尊贵的神族。殷药师为皇上怀子,说不定也是皇室之幸。”

  许大人立刻驳道:“那种民间流传的轶事传说怎可当真?依老臣之见,为免此子将来成为皇室之祸,还是请皇上早作打算。”

  “早作打算?作什么打算?”轩辕翊的声音冷冷地问。

  夏淳道:“殷药师迷惑圣上,又以男子之身怀子,实是违背天理伦常。为免以后招致祸事,请皇上赐死殷药师。”

  孙琦在门外听得此言,顿时目瞪口呆。虽知夏淳在皇上面前说话向来很少避忌什么,可这次,未免也太大胆了。不等他的脑子做什么反应,又听得书房中近一半大臣齐齐跪下,齐声道:“请皇上降旨赐死殷药师!”

  震惊中,孙琦没有注意到殷沐晨已将书房的门推开一半,此时见到书房中轩辕翊猛地站起,怒道:“你们——”却突然停住,直直地向这边望来。他瞬间惊醒,忙也望向自己身旁的殷沐晨,只见他呆愣在原地,脸上血色全无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震惊和茫然的恐慌,一手捂着腹部慢慢向后退去,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孙琦从未见过殷沐晨这种完全失了冷静的样子,慌忙去扶他,急道:“殷药师,您怎么了?我送您回去!”

  殷沐晨却无力地推开了孙琦扶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不要跟来。”表情茫然空洞,说罢就猛然转身,快步离开。

  孙琦刚要拔脚去追,却见轩辕翊已奔出书房,先他一步去追赶殷沐晨。

  轩辕翊在宫中二十七年,从未像现在,觉得紫曜殿的外廊如此幽长。殷沐晨的身影就在前方,在长廊中远去,他却追不上。

  18

  轻风不断拂过,耳边满是竹林间柔和的沙沙作响。殷沐晨睁开眼,望向临碧亭外那一片随风起伏的碧海,从坐榻上起身,走到亭中的另一侧去,举目遥望开阔的花园,花园外的千顷碧草,草地延伸的尽头,朦胧得如在雾中的绵延山脉。

  伸出手去,掌心中是透过树荫洒下的点点日光。他淡淡地微笑着,那笑容宁静幽远,仿若一泓清泉中悠悠荡开的涟漪,一波一波,渗透进一直在不远处凝视他的那个人心间。

  轩辕翊离开树荫,走进亭中。殷沐晨转过身,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皇上。”

  轩辕翊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笑道:“沐晨刚才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殷沐晨道:“没有什么。只是看着这景致,心中不由自主地就觉得舒畅起来。”

  轩辕翊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掌心,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掌心中传来冰凉润滑的触感,殷沐晨好奇地张开手指,见手中躺着一块玉,呈长方形,无花纹雕刻,边角圆滑,通体莹白如凝脂,无一丝杂质,在阳光下闪现着润泽的微光,一端系着装饰的精致丝穗。即使是他这样对玉器全无研究的人,也一看便知是无价珍宝。

  “这太贵重了……”

  “这样的东西才配得起你。”轩辕翊说,合拢他的手指。“这块玉就当作是我们的定情之物,沐晨,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和暖的细语如掌心中温润微凉的触感,清澈柔和地融进心底。殷沐晨含笑微微点头,略显青涩地迎上了他覆上来的炽热的唇。

  殷沐晨坐在御医院中保存陈旧抄本记录和珍贵药材的库房一角,背靠着积满灰尘的书架,空气中满是陈旧纸张沉淀着时间的味道,令他渐渐平静下来。右手从宽袖中滑出,指间握着那块如凝脂般的白玉,温润莹泽,微凉的触感一如最初。

  他一直随身带着它,甚至习惯到自己都未曾发觉。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殷沐晨慢慢抬头,仿佛寻求某种依靠般,任自己紧紧地贴在身后的书架上,轻轻闭上眼睛。

  可是这一次,我们之间,谁会最先失约呢?

  抬手缓缓轻抚着凸起的腹部,胎儿安静地沉睡着,对外面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沁出殷沐晨紧闭的眼睫,慢慢滑下。

  爹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还要让你来到这个纷乱的人世。

  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恍惚间,殷沐晨听到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秦澈的声音在喊:“殷药师!殷药师?!”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僵硬,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回答。

  脚步声终于闯进库房,秦澈一眼看见蜷缩在角落中的殷沐晨,骇然叫道:“殷药师!皇上,皇上——”

  轩辕翊奔了进来,冲到殷沐晨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喊道:“沐晨,你怎么了?沐晨,你应我一声!”语气几近疯狂。

  被他这样一碰,殷沐晨只觉得各种知觉瞬间被唤醒,腹中传来一阵阵坠痛。他猛地反手抓住轩辕翊的衣袖,沙哑道:“孩子……”

  轩辕翊的脸上瞬间变色,他说了些什么,殷沐晨已经听不清楚。意识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中渐渐远离,他感到自己被轩辕翊抱了起来。耳边有喧闹声,眼前的景象纷乱交织,模糊,融成黑暗。他只攥紧了手中的衣袖,在刺骨的寒冷中,期望这给予他温暖的源头不要离开。

  四下沉寂,灯光幽暗。秦澈将殷沐晨的手放进被中,仔细掖好被角。

  “怎样?”坐在床边的轩辕翊疲惫地问,嗓音喑哑。

  “回禀皇上,殷药师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秦澈答。

  殷沐晨动了胎气又昏迷不醒,因他体质特殊,秦澈与几位老御医不敢轻易用药,也不敢施针,束手无策。最后是秦澈去搜了药香居中殷沐晨用来煎药的砂锅,倒出其中残留的药渣仔细分辨,这才敢开方下药。折腾了半日,胎儿终于稳定下来,人却还未清醒。

  秦澈退了出去,卧房中只剩轩辕翊和殷沐晨。

  轩辕翊俯下身,凝神望着殷沐晨沉静的脸。指尖轻轻从他的眼角下滑过苍白的脸颊,他还记得,刚发现他时,虽然自己那么害怕那么慌乱,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流过这里的泪痕。

  那时沐晨毫无生气的脸,脸上的泪痕和绝望的神色,还有紧捂着腹部的手,让他的心脏狠狠揪紧,痛得无法呼吸。沐晨一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为了让御医给他看诊,他不得不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却发现他的手中还握着那块白玉。灯光下,那玉静静地躺在殷沐晨的掌心,一如最初,他将它放入他的手中,春日阳光透过树梢,在他指间映出温润微光。他拿过那玉,只握紧了它,坐在床边看着御医奔忙,一生中从未这么怕过。

  “沐晨,你告诉我,我带你入宫,是不是害了你?”轩辕翊喃喃道。轻叹一声,手指离开他的脸颊,将那块白玉放在枕边。站起身时,房内暗淡的灯光映着交错的光影,殷沐晨的脸庞在那光影下,蓦然看去,睫毛似乎在微微闪动。轩辕翊以为他已经醒转,扑回枕边唤道:“沐晨?沐晨?”

  殷沐晨犹自沉睡,对他的呼唤置若罔然。

  轩辕翊在床前静立片刻,脱去鞋子外衣,躺到宽大的床上去,掀起薄被,挨近殷沐晨,轻轻拥住他单薄的身体。手向下探到他的腹部温柔轻抚,感觉着那里的温暖和柔软,抬头在他的长睫上落下轻吻。

  “沐晨,你一定要相信我……”

  听着轩辕翊的呼吸渐渐沉稳平和,殷沐晨张开眼,偏过头,呆呆地望着他安静的睡颜。

  侧转过身体,殷沐晨回拥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即使再痛再绝望,他也依然愿意相信他。

  19

  盛夏时节,正是敛苍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白天,各地的旅行商人和游人不断涌进城市,城中各条街道熙熙攘攘,各种商铺、酒馆、客栈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到了夜晚,城中主街道上是最大的夜市,两侧摆满小摊,各色物品稀奇玩意儿,各种特色小吃美食,各路卖艺人及戏班一应俱全,热闹非凡。

  与此相比,皇城内与那各色繁华虽仅那一道深青色高墙相隔,却显得如世外般安静清冷,只有花园中竞相绽放的花朵争奇斗艳,倒是一片与宫外遥相呼应的繁华之景。

  此时在泖源,疫病已经完全消除,城内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繁荣。据归来的御医所说,在泖源时有一位不知名的民间大夫对救助百姓给予了很大的帮助,然而泖源刚一解禁此人便消失了踪影。当地无人认得此人,而殷沐晨听得御医的描述却立刻知道,那正是他的师兄,廖寒尘。

  此时,殷沐晨有孕已近五个月。轩辕翊为他上次动了胎气之事大发雷霆,处罚了几个带头请奏要将殷沐晨赐死的大臣。宰相夏淳罚俸两年,闭门三个月不准擅自离府。而为了不再生是非,轩辕翊降旨撤去了殷沐晨的品级,封妃之事也因此风波暂时搁置起来。

  在那之后殷沐晨似乎忘却了他在御书房外所听见的一切。在轩辕翊面前,他依旧安逸淡然笑若煦风,每日只过自己的清闲日子。可轩辕翊知道,如他刚入宫时一样,他其实早将一切看得通透,只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这样的沉默总令轩辕翊觉得他在渐渐离自己远去,于是也不顾他的反对,坚持让他搬进自己的寝殿朝晔殿。不在朝中时他便只停留在寝殿中,陪在殷沐晨身边,新奇地看着孩子一日日长大。

  虽然已有两儿一女,但因御医不许他在皇后和敬妃有孕时与她们同房,轩辕翊便从未在那些时日里过多地关注她们。而如今整日与殷沐晨在一起,才知怀孕原来是件很辛苦的事。殷沐晨虽是律氏族人体质本就适合生育,但因他身体较弱,加之之前又动过胎气,觉得很是难熬。虽然恶心呕吐的症状已经消失,但胸口烦闷,夜间抽筋盗汗是越来越严重。他从不抱怨什么,但轩辕翊看在眼里,总是心疼万分。有时晚上将他拥在怀里,轻抚他的腹部,心中就会充溢着非常柔软安然的幸福感觉,对这个孩子万分期待,好奇地想象着孩子的模样。想来不管是男是女,如果像沐晨的话,一定会是非常优秀的吧。想到此,也会开玩笑说些干脆将这孩子立为太子之类的话,殷沐晨总是正色道:皇上,这玩笑可开不得。

  初时轩辕翊执意要殷沐晨搬进朝晔殿是因着不想他再操心御医院中的事,又有宫人照料可以好好休养,可他却忘了,在药香居中可以朝上后宫两不相闻,在这里就不同了。

  这日轩辕翊没有去御书房议事,而是留在寝殿陪着殷沐晨。午膳过后不久,御医院侍官送来了汤药。殷沐晨只当是秦澈差人送来的惯常的滋补药品,一手中还拿着正在看的书,另一手随手将碗端起来送到唇边。

  轩辕翊见他的动作静止片刻,突然将碗放下来,奇怪地问道:“沐晨,怎么了?”

  殷沐晨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一旁的孙琦见此,问门边候着的御医院侍官道:“今日这汤药可与平日不同?”

  那小侍官答:“回孙总管,今日本是准备了秦御医下的方子,可德馨宫的侍官将这碗汤药换给小的,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给殷药师准备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他说因为怕殷药师回绝,便不让小的禀报。”

  殷沐晨闻言一僵,手一抖,药碗从手中跌落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溅了一地的浓稠药汁,药味飘散开来。不待轩辕翊有所反应,殷沐晨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在榻沿上抓得死紧,俯下身连连干呕。轩辕翊吓了一跳,忙上前在他背上轻轻拍抚,连问:“沐晨,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殷沐晨摇摇头,挡开孙琦送上来的茶盏,神色颇为痛苦地望着那一地黒褐色的药汁和青瓷碗的碎片。

  轩辕翊见他不再干呕,稍稍宽心。见他只是看着地上的狼藉,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个样子?”

  孙琦已叫人来收拾,殷沐晨虚弱一笑道:“不知怎地……刚才闻到药味,突然就……”

  “没关系,”轩辕翊轻轻揽住他,“让孙琦再去御医院让秦澈准备。只是可惜了皇后的一片心意。”

  孙琦见殷沐晨神色有异,望了望已经清理干净的地面,轻轻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退了出去。

  殷沐晨有些暗自庆幸自己失手摔了药碗。刚才端起碗时,他就闻出药味和秦澈平日里给他准备的不同。这点异味在别人也许根本不可能察觉,可他自小就和药材打着交道,对药味的敏感远超普通大夫。而听到侍官说这药是皇后送来的,他便立即想起了淑妃的警告。

  可是在轩辕翊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

  轻抚着腹部,殷沐晨无奈地暗自叹息。如今皇后居然要对自己的孩子不利,可要他怎么办?难道以后的日子,都要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小心提防吗。

  这皇宫,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我早就说了不要这么做!”夏永晟跺脚道,“他是药师,你用这方法算计得了他吗?再说如果皇上调查下来,立刻就会查到你的头上!”

  “那你说怎么办!”夏雨莲也激动地提高了嗓音,“他如今住到宫中,皇上还说要立他的孩子为太子,那我和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夏永晟盯着她,问道。

  “这宫里到处是我的眼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夏雨莲冷笑一声。

  夏永晟思考片刻,瞥向夏雨莲的腹部,慢慢道:“如今,只有照爹说的办了——”

  20

  轩辕翊下了早朝,回到朝晔殿未见到殷沐晨,有些奇怪。问了宫人,知他去了御花园,便又向御花园走去。半路上看见了孙琦,微微有些愠道:“沐晨呢?你怎没守着他?”

  孙琦道:“禀皇上,殷药师去了御医院,似乎是秦御医有急事。”

  轩辕翊想又是有什么疑难杂症要请教殷沐晨,皱眉道:“沐晨现在是什么身子他还不知道?有问题怎么不亲自来宫里请教。”

  孙琦道:“皇上,秦御医没有牌子,进不了宫啊。”

  轩辕翊忘了,御医没有后宫通行的令牌,只有接到传召才能出入后宫。便道:“给秦澈一个令牌,让他有事亲自来。”说罢挥退孙琦,信步走入御花园。

  沿着泫珠池边的小径走去,池中的金鱼聚成一群,追随着他的影子游来。轩辕翊看着这些金鱼淡淡一笑——沐晨来御花园散步时,最喜欢在池边这条小径上走过,喂这些金鱼。如今它们见了人影便会聚拢过来,以为是沐晨来喂它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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