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林 下————叶华
叶华  发于:2009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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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行心道:“再好玩的地方没有谨谨也是无趣。”心里有点发堵,脸上笑了一笑道:“我们还得给康王爷用药呢,以后再说罢。”
吴征见萧怀真一脸失望,笑道:“你可别让这泼皮上你们家去,仔细把你们家闹得鸡犬不宁。”萧怀真道:“没有啊,小陆哥哥很好啊。”三个人说笑着往庆王府来。
吴征突然停住了脚步,朝街边望去,陆慎行随着他的眼光看去,面露诧色,道:“这人怎的还敢出来混?”
吴征看看陆慎行,陆慎行指着一个灰衣男子道:“这人曾想来偷我的钱袋,被我下过一次药,估计全身痒了个三天,怎的又出来偷了。”
吴征沉声道:“我看的是他跟着的那个人。”
陆慎行见那人跟着一个身穿青衣的高大男子,问道:“怎么,你认得那人么?”
吴征道:“不认识,但那人跟踪过小言。”
陆慎行神情一变,紧张道:“他为何跟踪谨谨?”
吴征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他只跟过小言一次,以后便再没出现过。”
说话间那灰衣男子快步跟上那青衣人,吴征和陆慎行看的分明,那灰衣男子从青衣人身上迅速掏了件东西出来,疾步拐进一条巷子。
陆慎行朝吴征打个眼色,吴征微微点头,拉着萧怀真看街边卖的灯笼,陆慎行快步拐进那条巷子,见那个灰衣男子走在前面,赶上去拍拍那人的肩道:“喂,你掉东西了。”
那人一回身,见是陆慎行,脸色大变,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颤声道:“怎,怎的是你?!”
陆慎行相当满意,过去踢踢那人道:“看样子你还记得我嘛。那怎的还敢出来偷,是不是上次没痒够?”
那人蓦地大哭道:“爷爷,您就绕了小的这一遭罢,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
陆慎行一个大脚过去,把那人踢得滚了一滚,骂道:“放屁!你他妈就是死性不改!说,今天又偷了什么了?”见那人只是哆嗦,却不动手拿东西,伸手入怀,斜着眼道:“我想想,这次不用痒药了,用些笑药罢,刚好过节,多笑笑也好,就是不知道连着笑个三天三夜可还会有气?”
那人身子一抖,忙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来,递给陆慎行道:“爷,爷爷,您拿去,只求您饶了小的一命罢!”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陆慎行夺过那个包,见是个缎子做的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压岁的金锞子,大失所望,在那人屁股上揣了一脚道:“快给我滚!下次再偷,老子让你全身起满燎浆大泡!”那人爬起身来,一溜烟地跑了,陆慎行收了那个钱袋子,出来找吴征。
萧怀真一见陆慎行便上来拉住,问道:“小陆哥哥,你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等。”嘴巴噘了起来。他生得极美,又正当年少,这样的娇痴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陆慎行敷衍地拍拍他的手道:“我刚才内急,去解决了一下。”吴征在旁道:“咱们快走罢,时候差不多了,别让小言等急了。”见萧怀真转身往前走了,低声问路慎行道:“拿到什么了?”
陆慎行道:“那人的钱袋,里头只有几个金锞子,啥也看不出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钱袋递给吴征。
吴征也看不出端倪,见萧怀真回头催促,把那个钱袋塞给陆慎行,道:“你拿着玩去罢。”陆慎行笑道:“好。”收了钱袋。两个人赶上萧怀真,不一时便走到了庆王府。
庆王府里已是张灯结彩,迎蓝姐妹在花厅上摆了两桌酒,还订了一班小戏,说要好好乐一乐。王仲宣已到了,和庆王在书房中说话。岳谨言在花厅里帮忙,正站在高凳上挂灯,听见吴征进来,心里一喜,忘了自己站在凳上,一抬腿,便从高处栽了下来。
吴征大惊,身形一掠,将将把岳谨言接住,轻轻放他站在地上。陆慎行白了脸,奔过来,见岳谨言无事,扯着岳谨言的脸皮,大声道:“你这个笨谨谨,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岳谨言被扯得连连呼痛,吴征一把扯掉陆慎行的手,见岳谨言的脸都被扯红了,心疼不已,责骂陆慎行不知轻重。陆慎行看了也有些后悔,一声不吭任吴征骂,岳谨言又忙着去劝吴征,安慰陆慎行,萧怀真在一旁看的眼花,正乱得热闹,庆王和王仲宣进来了,见了这个阵仗,不禁莞尔。
第 41 章  
不一时众姬都来了,个个都是羞花闭月,国色天香的美人,庆王一双眼睛却只在岳谨言身上。当下庆王坐了上席,本想让岳谨言坐到旁边,迎蓝笑道:“今儿个王爷和我们姐妹坐一桌罢。”岳谨言闻言忙挣脱庆王的手,坐到另一桌去,众姬见庆王一脸不甘,俱都掩口而笑。众人坐好了,便就传菜上来,那边戏也开场了,却是一出《群英会》,倒是颇为热闹。
岳谨言这一桌都是好酒的,连萧怀真都颇有酒量,王仲宣和吴征又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讲些逸闻趣事来下酒,俱都喝得兴起。岳谨言觉得有些头晕,见庆王在那边被众姬拉着轮流灌酒,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花厅,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天上一轮圆月,岳谨言站在回廊下,看了一会,自己微笑道:“这月亮可比昨晚的圆呢。”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岳,你不好好喝酒听戏,跑到这里来做甚么?”
岳谨言认得这个声音,笑道:“凌霄姐姐。”转过身来,果见凌霄叉着个腰站在那里,脸上绷得紧紧的,却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过来拉着岳谨言道:“你一个人站着这里发什么呆呢?这会子又不怕冷了。”
岳谨言道:“我喝得有些头晕,出来透透气。我穿得多不怕,冷了就回去了。”凌霄放了岳谨言,趴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月亮,悠悠说道:“小岳,明儿我们便要出府了呢。五年了呢,真舍不得啊。”
岳谨言垂下眼,道:“其实我才是该走的那一个。”凌霄回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岳谨言笑了一笑,没出声。凌霄叹口气,拉着他坐在廊台上,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害怕,是么?”岳谨言想了想,轻轻一笑,道:“凌霄姐姐你真厉害,是,我很害怕。”
凌霄拉起岳谨言的手,只觉得那双手冰凉入骨,微微有些颤抖,心里不禁难过,柔声道:“你怕什么,说给姐姐听听好不好?”岳谨言苦笑道:“我怕得太多,不说也罢。”
凌霄看看岳谨言,眼神犹疑不定,在月色下显得尤其苍白脆弱,突然来了气,甩开岳谨言的手,站起身冷笑道:“你能怕什么?不就是怕你和王爷都是男人么?不就是怕你们身份悬隔么?我告诉你,王爷可不怕这些,他对你那可是真心实意的,若是你因为胆小怕事,负了王爷的话,我们姐妹可先就饶不了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岳谨言呆立半晌,一阵风吹来,他微微哆嗦了一下,伸出手来,看着掌心,慢慢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呵,果然是早了呢。”搓搓手,回到花厅,却见那边庆王还被众姬围着,陆慎行已经倒了,吴征和王仲宣两个还在划拳,萧怀真坐在一旁看着傻笑,不禁摇头笑了起来,过去摇摇萧怀真道:“萧公子,你怕也喝得够了,先回房睡去罢。”招手叫了两个小厮来搀萧怀真回房。
萧怀真被两个小厮架着,东倒西歪地往外走,嘴里还在嚷嚷:“好好好,再来三杯!”岳谨言回头看陆慎行,但见陆慎行靠在椅背上,抱了个空酒瓶,睡得呼噜呼噜的,嘴角还拖着口水,不由失笑,走过去拿开酒瓶,拍拍他的脸,道:“慎行,起来回房睡去了,啊?”
陆慎行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继续睡。岳谨言没奈何,拉起陆慎行的一只手臂架到肩上,把他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陆慎行不满地呜呜了两声,岳谨言轻声道:“乖慎行,咱们回房好好睡去。”陆慎行勉强睁开眼来,看了看岳谨言,嘻嘻一笑,把头靠在岳谨言肩上,嘟囔道:“好,我要跟谨谨一起睡。”
岳谨言好不容易把陆慎行弄回房间,放到床上,揉揉酸痛的腰和肩,嘟囔道:“这醒着的时候吵得要命,比谁都精,醉了就跟死猪一样,卖了他也不知道。”伸手帮陆慎行脱衣服,刚解开外袍,就有一样东西滑落下来,岳谨言拿起来一看,却是个钱袋子,做得颇为精巧,觉得眼生,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压岁的金锞子,皱了眉道:“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明天须得好好问问。”担忧地看了陆慎行一眼,把钱袋子收入怀里,脱了陆慎行的衣服,盖好被,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却是庆王在大叫大嚷:“言儿!言儿!”
岳谨言忙掩了门出去,见庆王被春意和照影搀着,后面跟着迎蓝,跌跌撞撞地从回廊那边走过来,边走边叫着岳谨言。岳谨言忙应了一声,迎上前去,庆王见了岳谨言,哈哈一笑,挥开照影和春意,一把抓住岳谨言,大着舌头道:“言儿,你跑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
庆王醉得站不住,整个人靠压在岳谨言身上,他又长得高大,岳谨言退了两步才站稳了,勉力撑着庆王,低声道:“四哥,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庆王却没出声,岳谨言心里一紧,却听得迎蓝在一旁说道:“王爷睡着了。”又抓着庆王的手摸了一下脉,发现无甚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庆王牢牢扒着岳谨言,差点没把岳谨言压得跌倒地上,迎蓝几个忙上来帮忙,合力把庆王扶回房间,放到床上躺了。岳谨言擦擦额上的汗,朝三人揖了一揖道:“多谢三位姐姐,能否烦请姐姐们照看一下王爷,我得去看看我吴大哥。”迎蓝笑道:“你还是好生看着王爷罢,你吴大哥和王仲宣也喝了不少了,我自会安排他们住下,你就无需担心了。”说着带了照影和春意就往外走。
岳谨言无奈,只得谢了迎蓝,看她们去了,走到床边,看庆王一张俊脸通红,虽只穿了里衣,额上却是一层细汗,被子蹬到一边,知他醉了发躁,却最是容易伤风,拿手伸进去衣服底下一摸,果然一层汗水。岳谨言爬到床上,把庆王抱在怀里,拿帕子细细给庆王擦汗,换了两回帕子,这才擦得干爽了。他昨夜和庆王欢好,虽说庆王已是异常温柔小心,但岳谨言仍是觉得身体不适,今日又一刻不得歇息,此时见庆王睡得香甜,一下子懈了下来,觉得疲累不堪,胡乱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岳谨言突然被惊醒了,身边庆王正在低声呓语,怕是庆王不舒服,忙翻身坐起来,点了灯,却见庆王双眼紧闭,原来是醉梦里说话,松了口气,却听得庆王忽然大声说道:“久闻照影姑娘的琵琶乃是天下一绝,今儿晚上给本王弹首《西江月》可好?”
岳谨言不由怔了一怔,听得庆王又说道:“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春意姑娘,你这名儿有意思,这只鹦哥也有意思,不如送给本王如何?”庆王说的甚是清楚,一字一句,竟全是他与众姬当年初识的情形。
岳谨言拿手捂了耳朵,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心里酸痛,眼里却干得很,也流不出泪来。庆王说了一阵,复又沉沉睡去,岳谨言这才躺了下来,抱住庆王,却再也睡不着,只睁着眼熬着。不知过了多久,岳谨言见外头天光亮了,却不想起来,只抱紧庆王躺着,忽听得有人敲门,有些恍惚地爬起来,看庆王还睡得好,轻手轻脚地去开了门,却见凌霄站在门外。
凌霄见岳谨言形容憔悴,倒是吃了一惊,问道:“小岳你怎么啦?昨晚王爷闹得厉害么?”
岳谨言勉强笑了一笑道:“不是,是我喝了酒头疼,没睡好。”凌霄进了屋,见庆王还躺在床上,对岳谨言道:“我本是来跟王爷辞行的,王爷既还睡着那就算了。”把一个小包递到岳谨言手里,“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王爷。”
岳谨言拿着那个小包,道:“凌霄姐姐你还是等一下罢,王爷一会就能醒了。”凌霄摇头道:“我打算今晚就赶到昌平驿去,不能等了。”岳谨言犹豫了一下,问道:“凌霄姐姐,那你以后要到哪里去?”
凌霄笑道:“我要到冀州去,离京城只有两天的路程,小岳你以后经常来玩啊。”伸手捏捏岳谨言的脸,“你可要好好照顾王爷,不然我可饶不了你。”岳谨言愣了一愣,点点头,凌霄咯咯一笑,一阵风似的走了。
岳谨言还拿着那个小包站着,听得庆王在床上哼了一声,忙走到床边,见庆王慢慢睁开眼来,低声唤道:“四哥”。
庆王看见岳谨言,笑了一笑,伸手去拉他,口里说道:“我刚才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是谁啊?”岳谨言道:“是凌霄姐姐来辞行...”话还没说完,庆王一下子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埋怨道:“你怎的不叫醒我?”岳谨言没说话,只帮着庆王穿衣服,庆王外袍都没穿便冲出门去,岳谨言急了,忙拿着袍子追了出去。
凌霄在外厅跟众姬告别了,出了大门正要上车,庆王冲出来一把拉住她,叫了一声“凌霄”,便再说不出话来。凌霄见了庆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扑到庆王怀里,泣不成声。庆王伸手抱住凌霄,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轻声道:“你的头发又长了呢,我记得当年见到你的时候,你可是扮了个小尼姑要来刺杀我呢。”
凌霄伏在庆王怀里,哽咽道:“五年了,想起来真像一场梦一样。”庆王闭了闭眼,道:“凌霄,真的要走了么?”
凌霄直起身来,擦了泪,笑道:“是真的要走了呢,王爷。”庆王看着凌霄,眼里有一点泪光,点点头道:“那好罢,你路上自己小心,到了冀州就传信过来。”凌霄应了,匆匆登上马车,放了帘子,吩咐车夫赶路,却是再也不肯掀起帘子来看一眼。
庆王站在那里看着凌霄的马车渐行渐远,岳谨言上来把外袍披到庆王身上,轻声道:“四哥,天冷得很,回去罢。”
庆王沉声道:“你先回去罢,我再送凌霄一会。”岳谨言轻轻哦了一声,默默转身进了大门。庆王直站到再看不见凌霄的马车,这才转身回去。众姬还在外厅侯着,见庆王一个人进来,迎蓝问道:“王爷,凌霄走了么?”庆王点点头,照影便就哭了出来,其余各人也俱是伤感。庆王转过头去,道:“今日谁都不许再走了。”摆摆手,径自进去了。
第 42 章  
庆王回到房里,岳谨言正弯着腰洗脸,庆王过去抱住岳谨言,将脸贴在岳谨言头上,轻声道:“言儿,凌霄走了。”语气有些落寞。
岳谨言身子僵了一下,匆匆擦干脸,想要转过身,却被庆王紧紧抱住。庆王深深嗅着岳谨言头发里的那股草药清香,喃喃道:“言儿别动,让我抱一会。”
岳谨言默默任庆王抱着,只用两手覆在庆王手上。庆王低声问道:“言儿,你恨我么?”
岳谨言轻轻拍拍庆王的手,道:“不,我喜欢四哥。”
庆王叹了口气:“凌霄他们都是好女子,我晓得我谁都对不起,只怪我从前自命风流,却不光害了她们,又让你伤心。”
岳谨言轻声道:“四哥,让我转过来罢。”庆王松了手,岳谨言转过身,见庆王眼角微红,不由难过,拧了手巾去给庆王擦脸,口里说道:“四哥,其实你若是对凌霄姐姐他们不理不睬,我才会伤心呢,那你不就是太无情无义了么,我喜欢的四哥可是重情义有担当的好男儿啊。”
庆王再次深深叹息,伸手揽岳谨言入怀,低声喃道:“言儿,答应我一辈子别离开,好么?”
岳谨言嗯了一声,突然叫了一声“哎哟”,忙忙地从庆王怀中挣了出来,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四哥,我现在要去一趟康王府,吴大哥还睡着呢,回头他醒了你帮我留他一下,我有事要跟他说。”
庆王应了,道:“用了早膳再去罢。”岳谨言摇头道:“须得一早就去,得赶在康王爷吃早饭之前诊脉。”庆王皱眉道:“怎的这么辛苦。”
岳谨言笑道:“过两天就不用这么早了。”庆王听了脸色稍缓,拿过岳谨言的发带,帮他束好头发,说道:“天冷,多穿些。”逼着岳谨言穿了件雪貂袍子,这才放他走了。
康王见了岳谨言,忍不住笑道:“你穿得倒是暖和。”见岳谨言微微红了脸,咳了一声,伸手摸摸那袍子,赞叹道:“这可是极品的雪貂皮,老四还真是舍得。”岳谨言只觉得这件袍子相当暖和,胡乱应了一声。康王看他的样子,显是并不知道这雪貂皮有何异处,笑了一笑,伸出手去让岳谨言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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