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情 上————千姿
千姿  发于:2009年11月13日

关灯
护眼

联系我。

我急忙跑到银行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他们的错,不知道是哪个指令弄错了,停了我银行卡的自动转账功能。

查明了问题,银行很诚恳的倒了歉,我也欣然接受。

但因为这段时间的浪费,等我回到家后,已经错过了物业的通知,没为停水停电做好准备,所以我只能胡乱泡了方便面吃。

后来收拾垃圾出去倒,一出门,随着砰的一声响,门关上了。

倒霉的是,我没带钥匙。

更加倒霉的是,自从敏芝不在了之后,只有我一人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所以,根本没有谁会来解救我。

我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身上的睡衣,彻底忧愁了。

在楼道里停了几分钟之后,我冲到了停车场,到了才反应过来,哪里会有人穿着睡衣还随身携带车钥匙的,于是,再一次郁闷

之后,我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小区。

夜晚的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谁叫这座城市号称东方明珠——不夜之城。

一路上,有人会好奇的看我,但穿睡衣出门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慢慢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走了一会儿,我才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散过步。

为了不想起敏芝,我总是把自己弄得很忙碌,搞得很累,怕一旦停下来,就想起她不在了的事实。

那让我受不了。

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天,走在夜间霓虹下的大街上,我竟然觉得再也没有了那些受不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些难过不见了。

也许是在我不经意的一个转身,也许是在某一次成功手术之后,也许是在夜里不小心从床上摔到地上时,总之,就是在我毫无

察觉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得不感叹,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淡忘是人类急欲保护自己时的本能。

渐渐的,我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医院。

看门的保安和我打招呼,惊讶我怎么穿着睡衣和拖鞋。

我简单说了发生的事后,保安问,“宫医生,你怎么不找物业,或者打电话找朋友,找开锁公司也行啊?”

我愣了一下,再一次郁闷,发现自己果然笨的厉害。

摆摆手,我准备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转身、抬头,就看到住院部一间间的病房里透窗而出的灯光,黄色的,很温暖,于是

,定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了,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进了住院部,走进了丛溪的病房。

夜晚的住院部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咳嗽声、喝水声、询问声。

当然,还有我穿着拖鞋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的脚步声。

一路上有不少的值班护士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挤出假笑应付过去,蹑手蹑脚做贼一样走到了丛溪病房前,然后轻轻推开了

门。

照顾丛溪的护士很细心,也很感性,每天晚上,她会将丛溪床头的小灯打开,原因是她认为如果有一天丛溪醒来了,屋子里一

片漆黑,这个昏迷了一年的男孩子会害怕。

还记得医院里的护士医生笑了她多久,但是当我走进那间病房,一眼就看到那盏亮着的小灯时,心里果然觉得无比温暖。

其实,医院很多护士特别关心丛溪的原因有一个,那就是他长得很好看,他的样貌是那种万里挑一的,双眼皮,高鼻梁,唇角

微微往上勾起,上唇微微上翘,下巴尖削,简直活生生现实版的漫画小王子。

医院里的实习护士,有很多都喜欢这个青涩的男生,我甚至怀疑,有人暗恋他!

反正这个时代,喜欢一个人很容易。

我拖了一张椅子坐到病床前,盯着睡着的丛溪看,他的眼睫毛很长,微微上翘着,他的皮肤也很好,很细腻。

十七岁的男生,皮肤上就应该带着青春、阳光的气息。但丛溪的略有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是阳春三月那种温暖而不会太刺目的

阳光。

这大概是他的一直沉睡不醒造成的。

苍翠的松柏林中,他静静的靠在树下,他就是那一缕漏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最温暖人心的阳光。

为什么要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大概太过无聊。

后来,我有些困了,不想再回家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到头发被谁轻轻拂动,醒来睁开了眼。

往常的我绝不会因为这小小的触动而醒过来,我是那种一旦睡着了,打雷都很难改变姿势的人。就算其扭曲程度让我浑身酸疼

,也是往死里照睡不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醒了过来。

当我睡眼惺忪的揉着眼时,看到丛溪的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眼微微拉开了一道细缝,又像接受不了突

然的光亮刺激,很快闭上了,过了很久才慢慢睁开。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只知道我呆呆的看着他眨动眼睛,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的找到自己的声音,“你

……你……醒来了!”

废话,没醒能睁眼吗?

丛溪缓慢的转动眼珠,很久之后才将视线的焦点定到了我脸上,目光呆滞,充满了迷惘。

大概是睡了太久,一时想不起什么、

我想到敏伟跟我说的那些事,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

天知道,作为一名医生,当时我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找医生来替他做检查。

我承认,这叫失职。

我在病房里忙忙碌碌,要倒水,结果撞翻了饮水机,要出去叫人,结果踢到了椅子,捂着踢痛了的脚趾,又往后翻跌到了地上

,总之,就是弄得一团糟。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渴!”它来自丛溪。

虽然只有三个字,我却愣了,原来沉睡了一年的人就连声音也会让人心疼。

我爬起来蹦跳着跳回床边,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他想起昏迷前的事,不想让他知道夏阳已经不在了,不想让他刚醒来就经历心痛。

经过一年的沉睡,丛溪消瘦异常,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瘦的骨节分明,上面扎着的针管,像是一个轻轻晃动,就能戳破他纤弱

的血管。

我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丛溪摇了摇头,很疲惫的样子,目光依旧迷惘。

我这才想起来,昏睡了一年的人,一醒来哪里会能吃东西,顿时,医生的本能恢复了,我立刻冲了出去,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办

公室,换好衣服,拿了工具,又叫来护士,为丛溪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一切都还好,看来这一年,小护士们果然把他照顾的很好。

做完检查,我让护士出去买白粥,以丛溪现在的身体,只能喝清粥。

等做完一切,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我一转身,就看到丛溪空茫的双眼望向窗外,长睫上挂起了泪水,细碎如星光。

“你怎么了?”我小心的问他。

丛溪不说话,也不动,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但他的泪水却因为我这句话决了堤。

我不是没有看过人哭,也不是没有看过男孩子哭,但从来没有谁的眼泪,像丛溪的一样让我手足无措。

我坐到床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又问,“你怎么了?”

过了很久,丛溪慢慢转过头,双唇用力紧抿着,我看得出,他那么用力是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只是,不停颤抖的双唇让我看的

更难过。

那一刻的他就是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让人心疼。

所以,第一次,我用了哄小孩子的口气对人说话,又问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丛溪再一次用力抿了一下唇,才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可是,那句话他没能说完。

我只听到他要断气似的说了两个字。

夏……阳……

再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了,我知道,他在昏迷前已经知道了一切。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是不是这一年的昏迷,只是因为他不想睁开眼面对夏阳不在了的事实。

丛溪的泪水,无声的流着,流过他苍白的脸颊,流过他尖削的下巴,流过他洁白的颈子,然后淹没在翻领的病人服中。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心脏碎裂开来的声音——从温暖的灯光下,丛溪流出的冰冷泪水里,我仿佛听到了那种声音。

我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人,对于他和夏阳之间的一切,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旁观者分量不够,更何况我连个旁观者都算不上,

所以,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就像之前敏芝离开后,我根本不需要谁来和我说什么节哀,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说什么我以后要好好过才能对得起敏芝。

那个时候,我哪有那么多力气去想那么多,还考虑以后怎么过?我只是希望,能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

仅此而已。

因为心力已经交瘁。

所以,看到默默流泪的丛溪,我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我想,这是他那一刻所需要的!

真正伤了的心,任何安慰都是无力。

接着,我靠在病房外的走廊墙壁上,第一次违反医院的规定,在住院区抽起了烟。

一墙之隔,是那一天我和丛溪的距离。

第3章

丛溪恢复的很好,这全要归功于那帮小护士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一点让我们这些医生眼红不已,对于关系到他们前程的我们,

也不见他们这么殷勤过。

我最近有很多病人,又有几个大手术,一直没时间去看丛溪,终于闲下来的时候,才听说他自从醒来,竟然没有说过一句话。

沉默是金被他坚持的很彻底。

听了佳明的话,我心里蓦地流过一阵莫名的乱流,没说什么,站起来去楼下餐厅吃午饭。

没有几间医院餐厅的饭会好吃,因为空气中一直混合着的那种独特的气味。

我要了一个套餐后,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坐到了靠窗的一个位置。

窗外,春日的阳光很灿烂,医院种了许多树,枝叶繁茂,阳光被层层的树叶隔成了许多小碎片,撒的满地都是。

餐厅外面是一大片草地,春末夏初的时候,绿油油的像一块镶嵌在大地上的毯子,医院的病人经常会到草地上散步,也有小朋

友也会在上面跑跑跳跳、追逐欢闹。

那一片草地,是整间医院最生机盎然的地方。

可是,现在,那片最有生气的地方,却坐着一个最没有生气的人。

我无声一叹,看了那个瘦弱的人一会儿,很快吃完饭,走到了草地上。

午后的阳光总算有些刺眼了,看起来是要进入夏天了,踩在厚厚的草地上,会有微微陷下去的感觉,让人觉得舒服极了,想要

躺下,享受那份大自然赐予的慵懒闲适。

我走到丛溪身旁,坐到了草地上。

丛溪穿着一件红底黑条纹的连帽卫衣,下身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压纹牛仔裤,他坐在草地上,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数码相机,照片幻灯片一样播放着,里面的人全是笑脸。

抱着他的人,应该就是夏阳吧。

这样想着,就这样问了出来。

可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急忙闭嘴。

但因为我的打断,丛溪总算回过了神,他将数码相机关上了,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准备离开。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我在他迈步的那一刻伸手拉住了他,“听说你醒来,一直不说话!”

问了,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又急忙自我解释,我是个医生,我这样是在关心病人。

丛溪还是不说话,只用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我抓住他的手,眼神逐渐冰冷。

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绝望,不是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岁孩子眼中的东西,那让人有一种如叹息夭折事物般的遗憾,这种迅速蹿起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

服,接下来,我又发了一次神经,一个用力将他拽回了草地上。

可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种举动的荒谬,并有了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迷惘。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丛溪毫无防范之下,直接摔倒了。

而且摔倒了我的腿上。

感觉到那是多么瘦弱的一个身体,我立刻将他扶了起来,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这次,丛溪还是不说话,但总算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就好。”

一刹那,我和丛溪都呆愣了。他略微仰脸,定定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表情僵硬,目光虚浮,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靠,我觉得自己该休息了,一定是最近太忙太累了才有这么多异常的举动。

但就在我以为我们两人会一直僵持直到僵硬的时候,丛溪启唇说话了,虽然声音依旧沙哑,却比第一次听到时清澈了不少。

他说,“谢谢。”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时,丛溪轻轻勾动了一下唇角。

尽管是很细微的一下,但那也是一个笑,我立刻想到了一个成语——如沐春风。而且绝对比字典里的解释更清楚,更形象。

丛溪很快恢复了冰冷的脸,他站了起来,不再说什么,慢慢走开了。

而我却在他身后沉默了,发呆了。

于是,那一天,我成功的创造了在医院吃饭,下午上班居然还迟到的记录。而且此记录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没被人破过。

接下来,为了避免这种失控再出现,我就连巡房也不走丛溪病房那边的电梯。

这样又过了很多天,某一日一上班就发现几个年轻护士往丛溪的病房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跟过去,看到房门紧闭,

佳明正在里面不知干什么。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护士回答,“丛溪哮喘发作,佳明正在给他检查。”

哮喘?

这种死不了人的病有多折磨人,我太了解了,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就有哮喘,不能接触过敏物质,不能过度劳累,不能太过忧虑

、悲伤,过度兴奋,甚至大笑,季节变化也要特别注意。

可以说,哮喘是世界公认的医学难题,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疾病中四大顽症之一。

我不得不感慨老天的“仁慈”,居然让丛溪有哮喘这个病。

不过感慨归感慨,我尽责的遣走了所有人,让他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等换好衣服再出来,佳明已经做完了检查,见我询问

的望向他,无奈摇了摇头。

我急忙把他到一旁问具体情况。

“哭的喘不过气来,引发了哮喘”,摇头加叹息,“护士说,他晚上总是哭,一个人,坐在窗台上。”

佳明不知道关于夏阳的事,以为他是因为醒来了这么久,没有家里人来看他而难过。从头到尾,我听到他叹息了很多次。

但听了佳明的话,我才意料到我居然也疏忽了这个问题。

敏伟没有跟我提起过,我也没有想过要问,看来我真不是个好听众,也不是个好的照顾者。

于是立刻,我给在加拿大的敏伟打了电话,但敏伟却告诉我,因为坚持要和夏阳在一起,丛溪家里的人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

哈?

这个世界,到了这个时代,还有断绝家庭关系这种事发生?

而且看起来那么青涩、羸弱的丛溪,竟然有那么坚决的一面。

出了事之后,丛溪的父母没有来过医院一次(我敢肯定,警察一定通知了他们),丛溪醒来之后,也没有想过要联系他们,而

这才是最决绝,令人最想不到的。

该是多么狠的心,多么坚决的决裂,才会断掉血浓于水的亲情?

我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

已经吃过药睡着了的丛溪,很安静,不再流泪。

我从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

第4章

日子照样如流水般的过着,我再不像前几天那样刻意避过,偶尔也会去丛溪的病房看看,跟他说说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