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枕难眠+番外————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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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连老板都慌张起来了,二人这才算罢了休,齐齐哼地一声甩开了手。

虽则如此,气氛仍旧紧张。

老板满头大汗,抬眼却见他们身边竟还站着一个素衣公子,转而将求助的视线往他这边投来。

颜如玉见状一怔,却没有说话,转身一提衣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脸上表情虽则淡漠,仔细一瞧又仿佛带了一丝玩味。

老板暗道一声感情这些个人全部是个怪脾气,一时心中无底,忍不住又抬手擦了擦额头细汗。

见他如此为难,禄龄只觉过意不去,遂转了转眼睛悠悠打了一个酒嗝,缓下表情反过来劝慰他道:“老板莫急,我们方才不过是在开玩笑。”

禄龄说罢抬手搭上少年肩膀,收臂一紧,转过脸来对他笑呵呵地道:“这位兄台,你说是吧?”

少年看来着实已醉得不轻,前般做了什么事转眼连自己都不太记得,也没听清禄龄到底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地点头退开一步,一抬手抄起了置于桌边的包袱,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面走。

“喂,你怎么走了,莫不是怕了我?”禄龄见少年就要离开,笑嘻嘻地追上去唤他,自己亦是满脸的醉意,一不留神脚下绊着什么东西差点跌倒。

那个与禄龄一般同是在酒铺子里买醉的少年却不回头,只一边走一边挥了挥手大声道:“时间不早,我该回家去了,既然有人在这陪你,我也便不多留了。”

禄龄还想再说什么,谁知那人却已转瞬消失在了酒铺门口。

一时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他和颜如玉两个人。

仿佛所有的喧闹都在转眼间消失了踪迹,四周的嘈杂随着那少年的离开亦是跟着沉寂下来,如此的安静,禄龄只觉不能适应,禁不住转头看了看颜如玉,见他亦是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有些微的探究与思索意味。

禄龄瞧着,脑海中蓦然回想起那日他们一起在树下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颜如玉神色温柔,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漾着高山天池里最为清澈的泉水,嘴边倾吐出的话仿似呢喃的耳语,他对他说:“龄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话恰是如同一个被下了轻咒的蛊惑,不远不近不深不浅,其中之意却足以另人觉得匪夷所思。

如此意念一起,方才变得稍微轻松的心情又重心沉郁起来,禄龄撇了撇嘴一屁股在颜如玉身旁坐了下来。

刚想抬手去摸那坛刚刚被自己喝到一半的酒,却见眼前手影一晃,酒坛子随之离自己远了几分。

禄龄转目去看。

颜如玉不言不语地用手捂盖住犹自冒着清酒醉香的坛子口,眼睛直直盯着他瞧,神色如寻常般平静中透着繁冗的忧虑。

因着姿态角度的变幻,斜对角昏黄的灯光散散漫漫地打映在地上,留下一片阴影,仿佛经过了恰当的剪贴,除却一把四条腿的长凳,还能瞧见两个相近相偎的身影。

本就心情郁结,此刻越发是不愿瞧见如他这般的神情,眼前恍恍惚惚看什么都是两重影,禄龄半眯着双眼转过视线怔怔地盯着那地面看了一会儿,却又觉得这样的安静实在忍得人心慌,只得想尽办法同他没话找话:“颜如玉,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睡觉么?”

“无心睡眠。”颜如玉顿了良久才答。

“你也会睡不着么?”禄龄一时又找着了兴趣点,转过脸来的神情里透出几分好奇。

颜如玉淡然别过脸道:“这很奇怪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仿佛一时找到了盟友,不知是酒意真的能令人忘愁还是其它,禄龄有些莫名的高兴,转脸比了比手对他道,“是不是就是那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能睁着眼睛直到天边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好似已将方才的烦恼一径都抛诸在了脑后。

颜如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禄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啊。”

颜如玉闻言静默一会,继而问道:“你缘何晚上会睡不着?”

“不知道,有很多很多的烦恼,”禄龄摇摇头,半真半假地道,“偶尔还会想起你,很奇怪吧?”

也许并非仅是“偶尔”,对于颜如玉,禄龄心中有太多的问题,只是他并不愿多提,毕竟彼此仿似陌生,很多事情无法直面着将心比心。

颜如玉眼神闪烁。

见他不答,禄龄抬手又要去捞那被他反手扣在掌下的酒坛子,扯了扯却发现气力不敌,遂转过脸来问他道:“你该不会是在记恨我吧?”

仿佛一语中的,颜如玉越发缄默。

“果然。”禄龄恍恍惚惚地低下头去,“我想我们以前一定是认得的,我次次见你,你次次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必定是恨我不记得你了吧?却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每个人都会有烦恼。”颜如玉一边截下禄龄的话避开方才的话题,一边抬手夺回他手中的酒坛,“就像你以前从来都不喝酒。”

禄龄半眯的眼睛终于全然张开,嘴边的笑意也更为浓郁了些:“不想你竟然连这都知道,我以前是没喝过酒,那时一直都很没心没肺仿佛永远没有烦恼,现在却不同了。”

颜如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倒是真有些变了。”

“变成了什么样?”禄龄笑问。

“变得……”颜如玉说不上来。

好似变得更鲜活了,又好比之以前更淡漠了。

这些虽然瞧来不大明确,颜如玉却是能够清楚地体会到一点,他当真是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全心全意地去感受体味生活,仿佛常常不在状态,对身边的一切都有些漠不关心了。

这大约不是一桩好事。

听说树木每过一年就会在干枝里多长一圈年轮,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不可更改;而人每长一岁,就会在脸上多加一分沧桑,经历得越多就变化越大。

他只怕这许多年不见,禄龄亦是会和其它历经劫难的人一般转眼脱离了原本的纯然,变得世故麻木。

而颜如玉现在看看却又不像,他依旧是这般爱玩爱闹,和记忆中那个明快模样如此相似,却仿佛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促使他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两年记忆的丢失,还是更有其它的原因?

颜如玉无从考究,只一时有些唏嘘惆怅。

他多么想看着禄龄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地健康成长起来,每一次的细小变化都能被他真实地感受到。

他心想这禄龄必要变得懂事坚强,却又不能太过刻板无趣,本性依然能同小时那般地活泼开朗。

这是他曾经最希望的事情,然而他当真是做得不够好,每每都要若他烦愁若他忧伤,直至最后连整个人都已离他远去。

禄龄却是不知他所想,一边摇了摇头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如果我们从前只是泛泛的点头之交,我想你大致也不会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颜如玉依旧沉默。

“不过你放心,我的烦恼向来有很多,孰轻孰重我亦自会掂量得清,”禄龄说着大方地张开五指送到他眼前,给出的答案却分明还透着一分孩子气,“我对巧巧已经够好,不想再为了她夜夜不能安寝。”那伸过来的原本细嫩的手上,此刻已然布满了一颗颗淡红色的血泡。

颜如玉见状显然一怔,抬手方想触碰,禄龄已飞速地收了回来:“本来是想好好地给她做一顿饭,可惜技术不到家,被油烫去了。”

颜如玉看着他,不再说话。

禄龄瞧着这当口趁他不注意忽地伸出手,这一下终于成功夺回了其手间压着的酒坛,他随即得意笑着冲颜如玉眨了眨眼,一仰脸将其举起在嘴边猛灌了一口,又接着抬起衣袖揩了揩嘴角:“我真是没用,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千万人笑话,巧巧也会越发地嫌弃我……”

“不要再说这些。”颜如玉仿佛不愿再听,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那你要我说什么?”禄龄抬眼看他,眼中尽是一片的茫然,“或者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颜如玉不知当如何答他,脑海中好几个纷乱的场景尽数重叠在一起,嘈嘈杂杂喧闹的声音,画面中都是一样的脸。

时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眼前的那个人也曾拉着他的衣袖,如这般无措地问过他同样的话:“小颜,你说我该怎么办?”

彼时的情形已然被记忆蒙上了灰白的影印,然而因着刻骨铭心,却教他如何也忘记不得。

有时也曾想过,为什么失去记忆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若真如此,便无需忍受思念的煎熬。

一句忘记了就能一了百了。

越想越是心痛难忍,颜如玉伸手轻轻扳过禄龄的肩膀,仿佛正轻捧着那些易碎的记忆,眼中有万千思绪纷扰,连说出口的话语都未曾经过思考:“如果这一次,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还会不会听我的?”

“你说什么?”禄龄不明其意,只见得酒意醺然,昏昏欲醉。

“你的巧巧现在在哪里?”

“在……”禄龄一边思索一边低头寻找,仿佛此刻所有的记忆都被他丢在了地上,遍寻不到忽然又抬首问道,“我不知道,你说,巧巧现在会不会正在家里偷汉子?”

“那么你也去偷。”

“啊?”

第一二章

夜已见深,空气里不闻一丝嘈杂的声响。

意识再次半重拾的时候,禄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朦胧间隐约觉得有柔软的被褥枕垫在脑后,熟悉的味道传至鼻端,仿佛很久以前曾夜夜触碰的温柔。

有细细痒痒的湿热感自耳边缓缓移至鼻尖,禄龄只觉不适,微一转脸欲要避开。

谁知那种感觉却似有着黏性,避到哪里跟到哪里,一路蜿蜿蜒蜒地延伸到了脖颈里。

避无可避之下,禄龄索性不去挣扎,只任凭那感觉肆虐侵袭。

谁知它停在脖子间却固执地不再移动,继而有一双手臂自身下环伸进来,圈着禄龄的腰间一寸寸地箍紧,仿佛一个极度缺乏安稳的姿态。

有暖意在周遭凉薄的空气里缓慢扩散,逐渐将全身都密密包围。

这是几年孤独难眠的夜晚里都不曾拥抱的温暖,禄龄只觉胸口起了细微的酸痛感,随即偏转过脸恍惚伸出手去回应,欲图与其抱得更紧。

指尖迷蒙的触碰里,仿佛纠结在了对方微带凉意的细发间,竟是如何也拉扯不开。

这应当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小胡闹,手指的纠缠仿佛引出了对方一阵痛意,腰间的环抱忽地松开,随即有一只手捉住了禄龄那双在细发间捣乱的手。

这一松手便让凉意钻了空子,禄龄不舍,挣开手往里凑了凑,亲昵的贴近里带来一阵细腻的香味。

那味道让人沉溺,逐渐引开了禄龄的注意,微微抬起脸去嗅,却只觉得嘴唇被轻轻的蚀咬住。

禄龄微有拒意,伸出舌尖去舔,舔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仿佛是对这一路调皮举动的惩罚,对方显然不再停滞,一启牙齿咬住禄龄的舌尖,继而狠狠地吻了进去。

唇齿纠缠间,嘴边有湿润的唾液满溢出来,一路滑过脸颊。

从方才的缓慢突变成现在的紧凑,身侧却犹有轻微的凉意,只因贪恋温暖,意识间满满都是纷乱的叫嚣,吵闹着想要一个拥抱。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禄龄只觉双目晕眩,被醉意填满的脑海间尽是沉坠的疼痛感,全然不辨那感觉究竟是梦还是真实。辗转调整姿势,却自齿间泄出了一丝悠然的轻吟。

本以为还会再继续,谁知那唇齿间的摩擦却突地停止,那湿热的感觉开始继续下移,隔着禄龄薄薄的衣衫,竟然准确地捕捉到他胸前的敏感点。

禄龄轻哼一声,下意识蜷起了身子,因着心下排斥,复又抬手地将对方推开几许。

这一激终于唤起身周所有粗钝的感觉,禄龄转了转眼珠缓缓睁眼,谁知侵袭而来的却依旧是一片不辨事物的黑暗。

是因为夜间没有点灯。

无光的环境本就不能带出更多的安全感,仿佛一场春日的大梦刚刚清醒,再也找不回睡梦中温柔的暖意,唯剩下脸颊边的一片冰凉。

禄龄抬手擦了擦脸,却觉得手背滑抚过的地方还有另外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这一发现终于令他清醒,禄龄伸手去摸,只觉触到一片凉凉的衣襟,还有暖热的体温。

禄龄心中一惊,猛地往边上退了退,下意识地轻声唤:“巧巧?”

对方不答,仿佛一下着了恼,跟着迫近几分,速度极快,突地伸手扣着禄龄的后脑将他拉近几分。

禄龄一慌,连忙格手去推,却未料到对方用力之深,根本无法抵挡,继而失力一头栽进了对方的怀里。

耳边传来轻缓的呼吸声,还有软唇细细痒痒地摩挲在颈间。

禄龄一时崩紧了身子,几乎要失控颤抖起来。

黑暗中的感觉犹为敏锐,不一会儿便觉有一只手灵巧地摸索上来,自禄龄的小腹穿过,停留在腰间少许,突地抽手解开了上头原本整齐系着的衣带。

一阵凉意钻空袭来,禄龄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他一抓衣襟猛地抽出身来,却在不留神间碰到了一只分明属于男子的手。五指纤长,有微微突起的经脉。

“你是谁?”只一瞬便完全清醒,在体内滞留不去的醉意随之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慌乱。

这一问仿佛引发了对方沉淀已久的怒意,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缓慢清冷的声音:“这是第几遍?”

这声音……是颜如玉?

禄龄越发吃惊,收起手更紧地捏牢了松开的衣襟。

“是否每次见面,你都要问我一遍类似的问题?”对方又问。

经他一提醒方才想起好似真的如此,禄龄只得道:“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可是现在……我想回家去。”

颜如玉的声音间隐有一丝难以辨识颤抖:“如果换做是你刚才口中唤着的人,这一切是否能够继续得下去?”

“你在说什么,”醉酒后的脑袋传来钝重的抽疼,禄龄摇了摇头退后几许道,“我听不懂。”

唯觉心中一酸,颜如玉突地伸手拽住禄龄的手腕,一把将他重新推倒在枕被间,仿佛燥郁失控:“不要再装了,其实你什么都懂。”

“你要干什么?”禄龄心下越慌,胡乱地挥手挣扎,额角脸侧逼挤出细小的汗珠,一时连牙齿都打起了颤,磕磕绊绊地道,“我会念着巧巧,只因她是我的妻子……可你不同,你不同啊!”

“有何不同?”颜如玉终于被激怒,说出的话里几乎带了绝望的情感,再不怜惜地一挥手撕扯开禄龄的衣衫。

春日薄衫本就脆弱,何曾经得起这般折腾。

“你到底要干什么?”禄龄一时衣不蔽体,又挣扎着往后退,黑暗中只能看见对方一双含着淡淡光亮的眼睛,心中满是恐惧与焦虑。

“很多事情何需一遍又一遍地明知故问。”颜如玉着力拉着禄龄的手肘将他重新拖至近前,继而扳着他的肩膀将他重新压进了枕被里。

“我没有……”禄龄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根本不能,一时慌乱地道,“如果你说的是我不记得你那件事,那么我很抱歉,只要你能帮我想起,我下次保证不会再问你类似的问题……不,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再问你。”

“……”

“……”

有清凉的衣衫跌落在禄龄的脸侧,下一刻胸前便触上了一个赤裸而滚烫的肌肤,两相摩挲,带起全身的血液,一波一波尽数冲至头顶,仿佛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沸水里,几乎要翻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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