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枕难眠+番外————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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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再一次就好。”耳边响起温言软语,却是一个压低了姿态的请求。

禄龄一时怔然:“你说什么……唔……”

翻天覆地的吻,热烈而又沉重,仿佛赌下了整个世界。

能够使力的地方却被对方捉着动弹不得,禄龄心中一紧,油然升起一阵恐惧感。

眼前还是一片复一片的漆黑,却已被争先恐后奔涌而来的泪水挤的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多余的东西。

相触的体温开始逐渐地发烫,颜如玉小心翼翼地呼吸,纤长的手指一路抚触着禄龄裸露在外的皮肤,从小腹滑到腿间。

禄龄明显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抚着他的臂膀死命地推却,整片手心却是诡异地灼热。

颜如玉垂眼亲吻他脸,从下颚到胸口,最后轻缓地舔舐那颗细小柔软的小红点。下方的指尖来来回回地抚触,直至禄龄终于无法忍受,倒抽了一口气,紧捉在他臂间的手失力松了开来,牙关紧咬着打颤。

达到嘴边的痛呼却被又一个吻深深地赌了回去,禄龄满心地慌乱,抬手猛地重新捉住颜如玉的手臂。

夜色中满含泪光的眼睛明亮得似被点起了一盏灯,牢牢地拽住颜如玉的目光。

感知对方无措地朝他摇了摇头,颜如玉颤抖着抬起手来。

原本适应了夜色的视线再度一黯,禄龄唯觉有只微带了凉意的手忽地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带着恐惧再度如潮汐般袭来,逼得原本隐在眼中的泪水接二连三地拥挤出来,细薄的眼皮下一双眼瞳正不停地转动在颜如玉的手心里,带出一片又一片的湿意。

混乱间闭塞的感官突然变得敏感,一时响彻在耳边的皆是禄龄因落泪而显得犹为响亮的吸鼻声。

颜如玉终于还是不再执着,一松紧绷的神经,垂首埋进了禄龄的肩窝里。

额角铺开了一层薄汗,终于能够顺畅地吐嘴边的声音,禄龄只觉得羞耻,一声呜咽终于哭了出来。

未经他把话说完,禄龄一收手狠狠地将指甲掐进了颜如玉的手臂里。

颜如玉猛地吃痛,亦是一口咬出了禄龄的肩膀。

仿佛两个孩子在怄气,禄龄的指甲越掐越紧,颜如玉的牙齿亦是越要越深。

剧烈的痛感让思绪变得清晰,禄龄突然觉得脑海中有隐约的记忆袭来,那是多少年前的欢声软语,仿佛每一次的笑意间都充满温柔。

有人在耳边轻唤:“龄儿……龄儿……”

分明很多的影像碎片,却依然断断续续地不能拼凑成段,脑海中堵塞良久的好像该是一个词,又好像是一首轻缓的曲调。

该要如何回应,该要如何想起,禄龄不知。

大睁着眼睛牢牢地盯着头顶的一整片隐隐约约的黑暗,禄龄还是敌不过自心底翻涌上来的疲累,睡意一阵阵地袭来,一时让他几乎要忘记身在何方,眼皮一搭一搭地缓缓翕合。

最后终还是在不觉间松开了紧掐在颜如玉臂间的手。

*^__^*

“一杯不够,再来一杯!”眼前一张灿若星辰的脸已然摇摇晃晃地成了两三重影,却仍旧有散发着酒香的杯盏不停地送至唇边,欲推拒却无法摆脱,只能一口复一口地往嘴里吞咽。

“告诉我,此刻在你眼中的那个人,是谁?”充满蛊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双炫亮的眼睛几乎挡去了大半的视线。

更远外的地方是一片连绵的绿水青山,云雾缭绕处有花香醉人,鸟语转鸣。

被风拂扬的发丝一拨一拨地击拍着酒意晕染的脸颊,颜如玉低首一笑,转而伸手抚上眼前之人的前额,语气间是少有的怆然:“龄儿,吴越山地势峻险悬崖高耸,常年积雪又多猛兽,况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可信,总之那种地方你去不得。”

含笑的眉目突然变得生冷锐利,眼前的人脸一径地转换。

时而是禄龄抬手摔物的决然:“这里去不得那里去不得,胆小鬼,你若不愿,我自己去!”

时而又便做慕容简奸诈的诡笑:“原来你一直惦念的人便是那西风教选中的祭神礼禄龄。”

一语击碎了眼前所有的幻像,最终散成七零八落的人脸碎片,各色各样的人,各色各样的眼睛,仿佛山石坍落般尽数往身上压挤。

再一挣扎便睁开了眼。

原来那只是个梦。

颜如玉抚额舒了一口气,刚想掀被坐起,手边忽然触到什么东西,软软热热地带着温度。

有沉稳安然的呼吸声传至耳边,夹在臂间的棉被还能感知轻微起伏的波动。

颜如玉猛然一怔,突地转过了脸去。

时是清晨,有淡淡的朝霞透窗入屋,周遭一派的静谧。

禄龄闭目侧躺在他的身旁,呼吸吐纳间还能听见微小轻巧的鼾声。

那是一张恬然纯净的睡颜,无喜亦无忧,只有生命最本初的安宁。

这是多少次在梦中也找寻不见的场景,此刻却是如此真实地摆在了眼前。

颜如玉怔然伸出手去,缓缓抚上他那张细滑圆润的脸。

体温夹带着呼吸的节奏,越发地贴近在手心里,引着颜如玉恍惚想起了昨日夜里所发生的事。

一经勾起的回忆里还有禄龄那满含惧怕的抽泣声,一阵响过一阵地萦绕在脑海,那样地悲伤,与此刻的安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颜如玉只觉酸楚,伸出长长的臂膀将他轻轻揽在了怀里。

第一三章

禄龄全然不曾觉察,呼吸仍旧平稳,仿佛还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地向上扬起。

颜如玉突然想起昨夜禄龄醉酒后曾对他说起的话。

“是不是就是那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能睁着眼睛直到天边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分明该是辛酸的话语,在他嘴间说出来却是带着轻快的笑意,一如他原本乖巧明朗的性格,而那清脆的声音亦是鲜活地犹在耳侧。

颜如玉禁不住收手将他拥得更紧。

为何会如此,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却要又落到这样孤枕难眠的境地,就连如同现在这样的拥抱都已成为奢侈。

“巧巧……”忽有耳语呢喃着响起,唤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颜如玉一怔,蓦地僵起了身子。

禄龄全然不知他的想法,咂了咂嘴又道:“你尝尝,三桥洞的小笼包子不香……”

“还不如颜如玉上次送给我的好吃……”

“颜如玉……颜如玉是谁呀?”

“他……他为什么说要和我重新开始?”

这断断续续的看似自问自答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梦话倒真是天底下最直白的话语,平日里吱吱喳喳地也便罢了,却是连睡觉都还会有那么多的话。

颜如玉再也没了心情,讪笑一声松开了手。经历了昨夜一事,现在还曾见他睡得这般香甜,只怕待再次醒来,必要反目将自己视为仇敌了。

颜如玉无心思索以后,亦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于是转身掀被而起准备离开。只是低头刚想穿鞋,半路却又停了下来。

若是真要说起,那么最后一次看见禄龄会心地笑,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慕容简那张微含了戏谑的脸,还有那日他在秦淮河畔的船里,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不过是想劝慰你……最好不要让他记起你。”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颜如玉怔了一怔。

继而回头看了看犹自还在床上熟睡着的禄龄,手心忽地攥紧。

猛地站起来胡乱在身上加了件衣服,颜如玉一抿唇转身飞速奔出了屋外。

*^__^*

清早的小巷里还有晨露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淡雾笼罩住了整片的视线,只能看见近在几尺之外三三两两提剑自身边经过,去往矮山上练功的中老年人。

颜如玉在一片清凉的雾气中疾步奔走,于巷尾处拐了个弯停了下来。

眼前不远的地方有一方凌乱的垃圾堆,细雾漫漫,覆盖了大半的光影,隐约可辩那破烂的碎布与砖瓦菜叶间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颜如玉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地轻轻挪了过去。

距离越近便越是紧张,那小身影在眼前慢慢变得清晰,颜如玉忽地倒抽一口气别过了头去。

那是远近闻名的赖皮小乞丐多多。

他的性格相较其它的乞丐有些怪异。

吃软不吃硬,别人对他好,若不好到点子上,他也可能不会领情。因而这样的孩子,向来并不怎么讨街坊邻居的喜。

然而在颜如玉看来,他却和禄龄一样顽皮得让人想要亲近。

多多从小无父无母无家,连可以依靠的亲人也没有一个,禄龄认识他后却是万分地愿意帮助他,虽然嘴上总说多多黏人,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会惦记着要分给他一点。

还记得他曾脸含羞涩地笑着对颜如玉说过:“小颜,你莫要告诉别人,多多其实是和我最谈得来的朋友了。”

而现在,他那个最谈得来的朋友多多,紧闭着双眼,蜷着腿脚躺在铺陈满地的黑红色血泊里。

颜如玉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不适感,凑近一步蹲下身去仔细察看。

常年不能温饱的身子骨本就薄如纸片,此刻浑身上下更是到处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刀伤,粗细长短地纵横交错,简直惨不忍睹。而他的身边还横着一把带血的长刀,那刀柄尾处悬挂了一枚样式怪异的紫色绳结。

显然正是凶器。

颜如玉伸手将其拾起,认真辨识了一番,心下多少已是猜出这是谁干的了。

那是西风教专用的刀剑标志,慕容简那日没有骗他,他们为了一个荒唐的人肉祭礼,果真是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照目下的情况推测,多多与禄龄之间刚刚在前两天发生过一段对话,言辞间有很多的提示与漏洞,字字句句都很有可能危险地提醒禄龄忆起一些他们之间的回忆。

如此说来,只要是任何能够助禄龄回忆起颜如玉的事物,只怕一律都要被他们赶尽杀绝。

因着这一发现,颜如玉的心已然凉了半截。

他与禄龄之间的回忆虽未贯穿生命里的所有时光,但对于颜如玉来说,却有那么多那么多,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有曾经的欢声笑语,也许他人并不会那么仔细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去探究完全,然而若要让颜如玉自己认真地掐指算起,当真算是良多。

如此想着,颜如玉只觉得头痛无比。

已经发生了那件事情,让他们从此仿佛形同陌路。现在又……长此下去,颜如玉真的不敢想象那种彻底失去的痛苦。

蹲在原处默默沉思良久,颜如玉撑着酸痛的膝盖刚想起身,耳边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警觉地回过头去,猛地看见了禄龄一张写满震惊的脸。

颜如玉心下一惊,方才太过投入,居然连他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

这下要如何与他解释才好。

颜如玉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站起来往边上迈了一步,迅速用身子挡住了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多多。

“不用挡了。”禄龄颤抖着,因了惧怕,一时连声音都有些走调,“我都已经看见。”

颜如玉站着没动。

“你让我看看。”禄龄冷声道。

颜如玉仍旧没有走开,只伸出手来欲去扶他的肩:“你……”

谁知禄龄却是忽地一侧身,继而“啪——”地一声用力地拍开了他的手,两指随即笔直伸出,飞速朝着他喉间致命处点去。

这变故来得突然而猛烈,颜如玉未有防备,腾在半空的手背即刻中招,反应过来他想偷袭,急忙闪身往边上退开。

视线以及开拓,禄龄飞速转目往边上一看,脸上刹时一变,转而不依不饶地朝着颜如玉栖近过来,出手的每一招都咄咄逼人。

颜如玉一边蹙眉抽身疾退,心下亦是跟着一沉:“你该不会以为他是我……”

“你在这儿少假惺惺的了,”禄龄打断他,“不是你还会有谁?”

颜如玉想要解释,禄龄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继续招招进攻。他便唯有步步后防,却如何也不愿出手反击。

见他这般,禄龄心中越发地气恼,大约又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手下更是不留情面,抽手一抬双指,挑出一个机会便欲将颜如玉往绝处上逼。

“龄儿……”颜如玉急道。

“不要叫我的‘龄儿’!”禄龄恨声道,“我娘都不曾这样唤我,却是每次听都引得我头疼。”

颜如玉随即闭了口,终于在下个侧身闪躲的空隙里猛地伸臂夹住禄龄朝他伸来的手指,转身一推一送,禄龄瞬时失力,被他引得一个前扑。

颜如玉连忙抬手飞速拉住他的手肘,将他整个人拉了回来。

禄龄愤懑,便是深知自己本就斗不过他,即便是对方已经让了自己将近八分的功力,心中还是觉得憋屈。

他还清楚地记得昨夜里醉酒后所发生的荒唐事情。

他们那样地纠缠在床被里,过程是如此地难以启齿。他禄龄虽不是姑娘家,没有什么清白名节的说法,并且亦是知道昨天夜里,除却那一番激烈的亲吻,再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发生。

只是……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是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禄龄越想越觉得难以忍受,转身还想再出招,却是颜如玉一把扯住了手腕:“你够了没有,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说话?!”

禄龄这才罢了手,甩开手轻嗤一声别过脸去:“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我怎么和你好好说话?”

颜如玉眉心紧蹙,他知其口中所说的事情共有两件,昨夜的事情已然无从解释,但是方才的事情却是必须要让他弄明白的,如若不然,只怕要引起更多的误会。

可真要解释起来的话,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

这么多的羁绊与顾虑,只怕是连一句合理的解释都成为了难题。

颜如玉心中微有绝望,眼中闪过一丝凉意。

莫非一直是自己太过贪心,原来从两年前为着一时的愤意而任性地放开对方的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和禄龄就已经越走越远。

还以为每一次的争吵都还会再有和好的机会,是他一直低估了世事弄人的威力。

如是想着,颜如玉叹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头顶迷雾间的青砖黛瓦,极力止住自心底汹涌而来的酸意:“你走吧,不管我到底怎样的一个人,如若有心,你只需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听闻此言,禄龄蓦地怔住。

他到底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该认真听一听对方所说的话?

这样的颜如玉,在禄龄看来就仿佛似一个拥有双面性格的人,时而温和亲切,时而又疏离冷漠。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脑中随之引出阵阵的抽疼,禄龄一咬牙道:“你那些都是空话,我不想听。”

“随便你。”颜如玉脸上强装和缓的神色终于挂持不住清冷下来,原本若水的翦眸里已然瞧不出一丝的柔情,只有唯恐受伤的防备与疏远,“你若再不回去的话当心自家的媳妇跟着别人跑了,到时不要到处去问别人怎么办。否则……丢的还是你自己的脸。”

说完回转过身,朝着那方的垃圾堆迈开步子,白色的鞋子踏上暗红肮脏混合了馊水的血泊,溅起点点的水花,迅速将鞋边也染成了一种诡异的深红。

颜如玉快步行至近前,俯身欲将混身是伤躺在地上的多多抱起。

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臂却突地又收了回来,颜如玉倏然瞪大了眼睛。

低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颜如玉几乎不敢置信,又再一次飞快地伸指往多多的颈间细细探了探脉搏,脸上立刻露出了意外欣喜的神色。

他居然没死!

本该即刻将这个发现告诉禄龄,然而对方却是仍旧独自立在那里,自顾自地盯着地面出了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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