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枕难眠+番外————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0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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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僵持着站了许久,两方一时都未有动静,禄龄维持着这状态已经有好些时候,唯觉脚腕酸痛不已,想着偷偷地换个姿势。

谁知禄龄刚一动脚,却是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带动整个人都晃了晃。

这下当真是牵一发而动了全身,此时两方都正崩在箭弦上,禄龄这一动彻底地点燃了火线。

岐真眼神一凝,飞速收紧手指,尖尖的指甲“呲啦”一声划过慕容简的咽喉动脉,一抬手便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这几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眼见着慕容简就这样一翻三撞地从二楼梯子上翻滚落,跌在地上时双目紧闭,连丝呻吟都不曾发出。

慕容月脸色徒白,手下一抖就要握不住刀柄。

他刚想甩开禄龄冲上去,几个西风教的弟子即刻瞧准时机自两旁窜出,有人快速抬腿扫向慕容月握刀的手。

慕容月被踢得整个身子往边上一侧,短刀脱手飞出去,钉在墙上发出“当”地一声响。

慕容月已无暇再顾其它,脸色发青双目无神,脚下跌跌撞撞着就要往慕容简所在的方向冲去。

“阿月,不要过去!”禄龄见势不妙大喊了一声,迈前一步想要拉住他,却是有人动作更快。

西风教弟子兵分两路,一方逐慕容月而去,一方朝着禄龄栖来。

禄龄侧身闪开几步,眼见这边慕容月不管不顾只以为地往前冲,情势相当危急。

那几个西风教的弟子转瞬便追了上去,挥手就要朝着慕容月的后颈劈下,禄龄当即灵机一动,回身一指楼顶天窗,大声道:“快看,有仙女!”

慕容月背后的两个弟子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仰脸朝天看去。

禄龄趁机猛冲上前低身扫出一腿。

两个弟子不留神受招跌倒。

然而有人上当,还有人却没有。

不过须臾时间,禄龄还未曾来得及起身,突觉脖子一紧,竟是被人单手捉着的衣领将他提起。

禄龄急忙扭身弯腰欲要挣开,谁知对方却是将他抓得牢牢,根本摆脱不得。

禄龄四转无用,正自焦急,眼前蓦然闪过一道人影。

对方动作极快,闪身时带过一阵疾风,随即“啪”地一声截断那只抓住禄龄衣领的手,继而直接将禄龄拥在怀中旋身迅速往后撤离数尺。

闻到鼻端飘来的熟悉味道,禄龄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忙抬起埋在对方衣襟前的脸。

视线所及处竟是颜如玉紧绷的下颚以及被牙齿咬住的下唇。

禄龄心下微动,回首一探身后情状,速速低声问他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似是一路行得匆匆,颜如玉的呼吸极是不稳,却是缄默着未答他的话。

禄龄敏感地觉察到他周身正似有一股未名情绪正在积聚,就连拥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猜测他没准正是介意着自己来之前未有及时将他唤醒,却也来不及追究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禄龄一转眼又见身后有人追逐上来,转身正想迎敌,却是被颜如玉伸手拉扯着快速拖到了身后。

禄龄一阵莫名,转而见他快速自指尖亮出了一枚蓝色暗器,顿时明白他这一举动不过想护着自己,心中暖意顿起。

那几个西风教的弟子见此情形反倒不再近前,齐齐退了几步抬头朝楼上看去。

第二八章

岐真眯眼对着颜如玉轻笑一声:“原来你已经到了,不错,人终于齐了,我们不如就在今日一次来个了断,你看如何?”

禄龄闻言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身前颜如玉的衣袖。

颜如玉感知,随即从袖中伸出手来反扣住他的五指。

禄龄心念大动,禁不住低头往下看去。

那手中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实,却又那般熟悉。

仿佛一指捅破了小片的窗纸,脑中积蓄的云雾继续退散,断续零落的片段纷乱涌来。

“那我们比比看咯,看谁的手更大。”俏皮的声音。

“这有什么好比的,你无不无聊。”满含笑意的回答。

“手拿来……”

“……”

见对方不答,这一下声音变得微有不耐:“给我拿过来!做个男人还扭扭捏捏的……”

“掌底对准,然后掌心、指根……”

随着轻似呢喃的念叨声响起,禄龄的眼前隐约现出一对竖直相贴的手掌,画面因着记忆的回返而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妥合相贴的五指,一方微矮出另一方寸许。

“真是的,斩了斩了,要那么长的手指做什么。”那声音立刻显出不满。

“龄儿真坏,难道就兴你短手短腿,不许我长手长脚么?”另一方的语调仍旧温柔,却隐含了一分戏谑。

“啊呀,你还真来劲了……看拳!”

“好了好了……”对方笑意更盛,语气却转了严肃,抬手张开五指送过来,“你看,正因如此,我才能更轻易地护你于手心。”

那是什么?

禄龄抚额晃了晃脑袋。

这些记忆——难道都是属于他的么?

这边慕容月已摇摆着三两步奔到慕容简的身边将他自地上扶起,捉着他的肩膀晃了晃,惊慌喊道:“二哥!你没事吧?”

慕容简被他唤得迷糊地缓过了一口气,半睁开眼睛。

“二哥?!”见他醒来,慕容月欣喜,脸上神情却犹有挥之不去的无措与绝望。

慕容简已是伤得那样重,咽喉间的伤口一张一翕地不断往外涌血,只一瞬便趟了慕容月一身,仿似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慕容月不敢想他现在这样的情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时恨得切齿,眼中被泪水盈挤得就快看不清慕容简的脸。他最后嚅嗫了许久,却是只在嘴边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二哥,你怎么那么傻……”

慕容简一怔,思起方才正是自己说的让他不要做傻事,现在倒是反过来被他这样责怪,禁不住苦笑:“不……我们……都很傻……”

慕容月听出他这话中竟是隐有了几分自暴自弃的味道,一时更加慌了起来,低首自腰间掏出一方绢怕轻轻掩住他脖子伤得伤口,捏紧他的肩膀连声哽咽道:“你不要这样说……”

“不……我是真的很傻……”慕容简无力说着,伸手抚上弟弟的脸,“你可知你这两年来一直受这般病痛的折磨,我也不曾好受过……每每见你在夜里疼得辗转难眠,却又怕搅扰了别人而忍住不说……那时我在窗外看着你,心中多想能够替你承担这一切……”

“你……”慕容月猛然一怔。

“想不到吧……”慕容简挑嘴虚弱一笑,拇指微动,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颊,语气间满是宠溺,“阿月的每一个失眠夜晚,都有二哥在外头伴着呢……”

慕容月闻言心中百味交加,又是惊又是惶,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讶异,禁不住鼻翼一动,颤着肩膀紧捏住慕容简的衣襟,任凭着涕泪肆意在眼中流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极力压抑着快要自嘴边跃出的哭声。

慕容简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低声继续对他道:“你从小就是家中的宝,我这个最疼爱你二哥更是舍不得见你那样受苦……因而我日日都在想,我到底为你做些什么,才能弥补曾经所犯下的错误……”

“不!”慕容月呜咽着摇头将他抱紧,“那并不是你的错。”

慕容简闻言在他颈间失声笑了笑:“我知道阿月最是善良,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不曾怨怪一句……”

“我没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慕容月急声辩解。

慕容简随即一紧眉头道:“可是我……经吴越山一事之后,从头至尾都一直在自责……”

吴越山?

这名词实在熟悉。

禄龄还待细思,突听得一阵脚步落地的轻响,竟是岐真背手自楼上踱步下来。

禄龄转目往边上看了一眼。

楼梯转角就是慕容家兄弟二人,他们正自悲伤,对岐真的靠近毫无所觉。

禄龄发现不对,正想上前,却被颜如玉紧手扯住。

“不要去。”颜如玉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不行。”禄龄瞪了他一眼,一使劲想要抽出手来。

“不要过去,”颜如玉紧蹙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禄龄试了试实在摆脱不得,又焦急地向着那边回过头去:“可我不能见死不救。”

颜如玉死死拉着他沉声道:“你现在能救的,就只有你自己。”

“你!”禄龄不料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愤怒,转眼又见那边岐真一挑嘴,一边邪笑着朝禄龄望了过来。

禄龄揪着心拼命地甩手,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颜如玉的桎梏。

岐真朝着慕容月的头顶伸出一只手,几根长指在空气间的绽开,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阿月!”眼见来不及阻止,禄龄心急如焚地大喊了一声。

倚在慕容月怀中奄奄一息的慕容简闻声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见其弟身后欲图不轨的岐真,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奋力挣扎着调了个角度,一侧身跃起将慕容月护在了身下。

禄龄胸口一窒,还未看得仔细,忽觉视线一黯,正是有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噗——”

尖长的指甲刺穿了背脊,慕容简闷哼一声在慕容月的颈间垂下了脑袋。

“二哥——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起,却又在半路被生生地阻断,仿似快刀横截,周遭的所以声响都在一瞬间变得哑然。

“阿月?”

禄龄在颜如玉手间颤抖着轻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眼前是一片死寂的黑。

那只触在眼睑上的手亦是有着一股酸怅的凉意。

心中猜测到发生了什么,禄龄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狠命地扳开了颜如玉捂在他眼前的手。

视觉一经重拾,满地鲜红的血色便争相涌入眼中。

一片阴冷的死亡气息。

而慕容家两兄弟,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躺倒在那摊红色之中。

思及那片血泊中央躺着的其中一人,就在方才还一脸鲜活地和自己说着话,现在却是丝毫没了声响,禄龄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再也没了理智,禄龄耐不住咬牙厉声喊了一句:“你个变态不得好死!”说罢猛地拜脱了颜如玉的手就要冲上去。

还未迈出几步,禄龄突听见对面岐真冷然地抬起下巴笑对他道:“禄龄莫急,稍等一下,我先让你见几个人可好?”

禄龄一怔,随即想起自己不见了的家人,一下子整个人都崩了起来:“你把我娘怎么样了?”

“很聪明嘛,”岐真笑了笑,转了个头朝着身后吩咐了一声,“把人带出来。”

话音一落,便见几个西风教弟子推着一帮姑娘从内屋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那几个姑娘家正被一条长绳绑在一起,此刻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惶惶惑惑地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打头一个最为年长,却是禄龄再熟悉不过的人。

禄龄瞧得清楚,禁不住脱口失声唤道:“娘!”

禄七娘闻声诧异地抬起头来:“禄龄?”

岐真于此时转头笑看向禄龄,脸上鲜红的疮疤诡异而又丑恶,他附和着道:“禄龄,你看,你娘在叫你呢,你要不要过来?”

知他如此举动必定意图不轨,禄龄立在原处咬了咬唇,没有动。

禄七娘见次情形,满脸的惊惧与忧心,在一旁颤着声音道:“禄龄,你……”

她才方一出声,岐真迅速地抽出一只手,一把扯住了她的发髻,迫得她整个人往后仰了仰。

“住手!”禄龄惊吓不已。

“那你过来。”岐真轻笑一声,手间越发用劲。

禄七娘咬牙吐出一声痛呼。

“不要动我娘!”禄龄急急唤着,终于青白着脸迈开步子。

“龄儿,回来!”颜如玉忙欲将他拉住。

“你放手!”三番两次被他如此阻着,禄龄只觉得一顾燥意直往上涌,这一下终是难以维持冷静,想也不想一折身对准颜如玉的手腕狠狠击了两下。

颜如玉吃痛,松手往后退跌了几步,再一抬首见禄龄就要冲过去,颜如玉情急之下咬牙展身使出轻功,比禄龄速度更快地点脚来到前方,一摸袖中物什便飞速甩了出去。

这一下当真是出其不意。

除了岐真轻易地闪身躲避了过去,那几个押解人质的西风教弟子竟是全数中了招,立在原地摇摆了几下,纷纷自口中吐出鲜血。

还未等他们尽数倒下,颜如玉又迅即往前迈了几步,转身使出招数向着边上岐真攻去。

禄龄未曾反应颜如玉竟会出此一招,当下只立在原处呆了一呆,再回过神时却见他们已经来来去去地过了好几十招。

禄龄上回已和岐真交过手,虽然他当时存了演戏之心,却也能从中看出他必定不是一个好招惹的角色。

颜如玉亦不落后,此番两人动作俱是快得几乎瞧看不见影子,禄龄在一旁看得眼花,心中却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手心里禁不住跟着冒出了好几层冷汗。

第二九章

正是此时,边上突然传来一阵微带着恐惧的呼喊:“禄龄!”

禄龄这才想起这边还有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他忙忙转过身,朝着禄七娘那边奔了过去。

方墙边的角落,那一众姑娘此刻已全被吓得挤做了一团,禄龄三两下将她们松了绑,扶起禄七娘眼睛顺势往四周一扫,却全然不见巧巧和阿朝的影子,遂出声询问:“娘,阿朝姐姐呢?”

禄七娘微微一愣,随之别过脸去,扶着禄龄臂膀的整只手都在打颤:“她……”

“她怎么了?”禄龄促声询问。

禄七娘回转过脸来,满眼是泪。

禄龄当下明白过来,心中一沉,往后踉跄了一步:“不会,不可能……我前般还刚刚被她训了话……”

他心中甚是清楚,不管她对自己说了多么重的话,总归都是为了自己好。阿朝姐姐还是疼爱他的那个阿朝姐姐。

可是现在她却——这要他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禄龄震惊得全然回不过神来。

禄七娘却在此时蓦地收紧了捏着禄龄肘弯的一双手:“禄龄,你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禄龄心中亦是慌乱,一下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禄七娘哽咽:“你爹爹当时就跟我说,只要你能幸福就足矣,其它的都无所谓……我早该、早该听他的话,大约就不会如今日这般横生出那样多的灾祸,你爹爹那时也许也就不会丧命……”她恍惚地说着,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脚。

“什么?”禄龄如遭晴天霹雳,一伸手将她扶牢,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我爹……”

禄七娘眼神无焦,喃喃自语:“是啊,你竟会不知这件事情,到底是你本就不曾记得,还是我瞒了你甚久……我居然连这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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