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今日谁也妄想离开这!:青袍瘦汉瘦长的身形闪至空场上的刹那,自酒肆二楼忽又破窗跃下十余条身影。此情形令围观的路人顿时如炸了锅般,纷纷避闪开来。只见这十余条身影个个身着蓝底布衫,头束蓝巾。衣衫的肩臂上均绣有一条腾龙,这是水运‘龙王帮’的标徽!
“屠兄!何事如此兴师动众啊!”一个洪亮的嗓音夹着轻笑,一名一袭暗紫长衫的男子自‘扬州酒肆’隔壁的酒馆中走出,跨步走至青袍瘦汉身侧。细看此人,脸廓方正,棱轮有型。五官刚毅,唇角抿着笑,看似一团和气。
“乔老弟,帮主早就有欲除南宫世家之意,今日你我运气不错。正巧撞到南宫老爷子最为溺爱的么子,南宫怜。待我将他捉来,帮主定有褒奖!”青袍瘦汉朝身侧的紫衫男子道,神情中闪烁着兴奋及得意。
“‘小潘安’南宫怜?”紫衫男子浓眉微拢,神情疑惑地朝对面二人扫视。眸光中的锐利尽显!
“想不到区区南宫怜竟能劳驾龙王帮中‘青尾龙’及‘紫鳞龙’二位堂主亲临,南宫怜甚感荣幸!”俊少年将跟前的俏从拉至身后,轻步上前道。神情依旧从容不疾。原来此郎居然是太湖‘雷公岛’南宫世家的小公子,菲名天下的‘小潘安’南宫怜!
“气宇不凡!果然名不虚传!”‘紫鳞龙’乔漠延神情中涨满惊诧地叹道。耳闻已久,今日一见,可谓平生看眼!此等俊逸玉郎!若非亲眼目睹,只恐梦里也无缘得见!
“呵呵!乔老弟,看来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可要开荤戒了!”‘青尾龙’屠镇江精瘦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诡笑。还未待乔漠延明白过来,身形已凌空飞跃而出,青袍卷起一股旋风呼啸逼来。
“砰!”人影未到,掌风一到!屠镇江身形还在半空,两道劲风已推掌拍出。掌风所到之处,尘沙乱窜出丈高的灰浪。而对面的人影早已轻盈地弹开三丈外。
南宫怜纤瘦的身形携着贴身伴僮旭儿,闪身飘至空场旁的柳树树身后。将旭儿推至一侧,探手抽出旭儿腰际的长剑。靴尖一点,绸衫轻拂,宛如一缕弱风柔柳般迎身闪来。
屠镇江脚刚着地,便见眼前身影疾晃而至,一束寒光直袭面门。
“好快的身手!”屠镇江心中暗自惊呼。手下功夫却不毫发不敢懈怠,侧身一个‘旱地拔葱’翻身跃开。还不待他身形定稳,突听耳际又一道利刃破空的劲风。
“哧!”屠镇江只觉肩膀一麻,一股刺痛令他狼狈地‘就地十八滚’慌忙避开。
“屠兄!”乔漠延将地上浑身灰土的屠镇江扶起。发觉屠镇江的左臂一条狭长的血口,血流不急,可见下手之人留了余地。
“小弟去会会他!”乔漠延不待屠镇江言语,便已提身踏空跃出,袖中一道疾星飞射,有如一条银蛇吐蕊。这是乔漠延赖以成名的‘紫麟追魂锁’!
“铛!”兵刃碰撞处绽出串串星火。乔漠延抓住被震回的铁锁,心下为对方的内力惊叹,次郎年龄不过十八、九,内功造诣却有如此之深,恐常人苦练三十载也难与之媲比!
“看招!”赞许归赞许,招还得过!想他‘紫鳞龙’行走江湖十余载,绝不能输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手上。此时,乔漠延手中的追魂锁已轮得呼‘呼呼’作响。手上劲道更是运到了十成。
“铛!铛!”长剑与铁锁在空中猛力碰撞的脆鸣震慑耳膜!空场上人影起伏交错间,尘沙劲舞。此二人身手在江湖中可算是一等的高手,名家过招,果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已过三十招有余。二人出手之快,令旁人目瞪口呆。只见眼前人影疾闪,尘风乱扬。哪能见二人是如何出手?看此情形,要在一时半刻分出胜负是不可能了。厮斗在继续,二人由起初的探试对方,随后逐渐将自家的看家招法亮出。各自手中的兵刃更如行云流星,倾泄而出!
“看招!”已过百招来回,突见乔漠延欺身将手中长锁疾扫而至。长锁像似活了一般,将南宫怜手中的长剑紧紧地缠住。好一招‘金蛇缠’!
南宫怜顿绝觉手上长剑重如千斤,剑锋尽封!正待他将奋力抽出长剑之际,一道寒星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寒芒,直取腹部!
“咚!”一阵辣痛将南宫怜手中长剑震脱。紧随而来的是种晕眩的虚脱,仿若在瞬息间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不好!他被点穴了!”
“原来乔堂主的‘紫麟追魂锁’竟然是一对!”南宫怜神色冷峻地轻哼道。论身手修为,他决不在乔漠延之下。可要是论心机城府,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他南宫怜还是嫩了些。
“现在知道还不晚!”说话的却是屠震江。在手下搀扶下,已将周身拍打干净。方才失手令他在手下面前颜面尽损,此时一见南宫怜受创,便立跃身挥掌直取南宫怜。以报方才之仇!
“屠兄!”乔漠延伸手欲拦住屠镇江,而怒火难抑的屠镇江早已疾奔而去。瞧此情形,南宫家的小玉郎怕是性命不保了!乔漠延心中万分懊悔。
“唔!”正当众人眼见血案在际时,凌空的屠镇江突地吃痛的闷哼一声,精瘦的身形自半空中跌了下来。众人被这突来的变化震呆了!
“屠兄!”乔漠延也是一头雾水地奔上前,细看之下,将乔漠延惊得面色苍白!屠镇江的手腕及小腿上竟插着两根竹筷!看这两根竹筷应是一对,单手同时发出,竟能如此精准到击中两处不同部位,看竹筷刺入肌肉的尺寸均是刚好贯穿。力道把握之准,令乔漠延顿冒冷汗!
“何方高人出手?请现尊身!”乔漠延伸手疾快地替屠镇江封住伤口处的穴位,起身朝四下拱手凝望道。此等身手,他‘紫鳞龙’平生罕见!
四下无声,没有人应答。正待乔漠延转身之际,一抹身影在烈日下竟如幽灵般闪身而至。墨青衫,素布笠,五尺过三的身形均称修长。斗笠遮住了大半截脸,看不清面容。弧线优美的下颚却清晰可见!微薄圆润的双唇紧抿着,光窥此一眼,便不难想象出一张俊美卓然的脸!
“适才是阁下出的手?”乔漠延声音轻颤地脱口呼道。瞧此人年纪决不出二十,怎有如此造诣?难道近些时日真就是英雄出少年?光瞧此少年身上那股阴冷慑人的煞气,及方才诡异高深的脚上步法,便知适才出手定是此人!但乔漠延脑中就是搜不出自己何时听闻江湖中有此号人物!
“驾!”正待众人为‘神秘客’的出现而费煞心思时,此时,官道上疾驰而来一匹烈马,此马通体枣红似焰,硕壮高健。听那苍劲有力的蹄声,便知此乃日行千里的上等良驹!
马蹄扬起的尘雾中,依稀可见马背上一名身着素白绸袍的男子伏身扬鞭。骏马距酒肆还余二里地时,马背上的人影倏地提身腾起,一道素袍如脱弓利箭,凌空梭射而来。眨眼功夫一落至跟前!
“好快的轻功!”此等俊俏的身手,令在场众人莫不暗暗吃惊低呼!再定睛看去,此人身高足有五尺过四!硕长俊挺,头束云冠,身袭白缎长袍,紫金镶玉带。手中一柄玄铁长剑,面容更似玉石雕琢般俊逸!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黑眸有如两潭深水,锐利撼人!
“表少爷!”一旁正在挣扎着往南宫怜身旁挪的旭儿,一见此人,仿佛见了救世菩萨般激动得一个跄步跌倒在地。眼中却涨满惊喜。
“知秋剑?”乔漠延被来人手中的玄铁长剑惊得煞时面色灰青。
“‘南陵公子’东方慕?”一旁的屠镇江听乔漠延这一呼,顿时也是震惊万分地低呼。本就已无血色的面容,煞时蒙上一层惨白!一个神秘的少年已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此时再加上一个东方慕!岂不是要他性命今日就撂在这?
素袍俊郎眸光似刃地扫过全场,阴鸷冷峻的俊容在触视到场中的南宫怜那刹那间,神情煞时涨满心碎的疼怜!
“杀了他们!”屠镇江朝身后的一干手下挥臂大吼。十余条人影纷纷亮出兵刃,鱼贯窜出,嘶喊着扑向空场中。而屠镇江与乔漠延则乘机溜之大吉。
素袍俊郎未待来人近身之际,身形已弹射而出。在混乱的人群中游弋飘移,空场上霎时刀光刃气,人影穿梭。
“扑通!扑通!”还未到一壶茶的功夫,空场上顷刻间静了下来。原本狂舞的人影,一个个已直挺挺地瘫倒在地。素袍俊郎收剑的刹那,身影已掠至南宫怜身侧。拾掌轻拂地拍开南宫怜身上的穴位。
“哇!”南宫怜顿时喷出口中那股咸血,身体酥软地瘫了下去。
“怜儿!”素袍俊郎手疾地将他搂进胸间,神色刻满心疼的慌乱。声音更是渗满担忧的轻颤。
南宫怜却倔强地挺起虚弱的身体,挣脱素衫俊郎的怀抱,急促地呼住前方正欲离去的身影,道:“恩公请留步!”
“公子既已无恙,在下就此别过!”斗笠下的脸没有太多表情,嗓音低沉地轻语道。微一拱拳,便转身欲走。
“恩公搭救之恩,南宫怜没齿难忘。请受南宫怜一拜!”话毕,南宫怜竟欺身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公子不必如此!”墨衫一闪而至,忙上前俯身欲扶起地上的南宫怜。就在俯身的刹那,一阵晕眩直袭而来,眼前一黑,顿失知觉地一头栽了下去。
第七章
“叔父!”一声悲戚的呼喊,令无痕自昏睡中惊醒。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轻纱帐帏,环视一周才发觉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床榻上。适才在梦中他又梦到了叔父,叔父那俊美儒雅的笑容是那般温暖和蔼。他想扑进叔父那令他痴恋的怀抱,可叔父的身影却越飘越远。他拼命地追赶,却始终追赶不上,他慌乱地呼喊!直至从梦中将自己惊醒。
“公子!您醒了!”一个欢悦的声音传入耳际,紧接着是一张俊俏年少的脸。
“你是?”无痕见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不禁俊眉微拢。思绪一下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忙问道:“这是何处?”
“公子莫急,我家公子是南陵‘秋叶山庄’的少庄主,东方慕。我是他的伴僮,公子可以叫我凌儿。现下我们正在我家公子的船舫。”这少年不仅长得皙白似玉,嗓音更是清湛如溪。一脸笑容煞是淳朴可亲。
“喔!”无痕轻嘘了口气,他这才会想起,自己在铜陵渡口出手时的情形。当日他本是在铜陵渡口等待下扬州的船只,不料撞到一场激斗。因是看不过一方以多欺少,这才出手相助。似乎后来的那位素袍男子正是东方慕!
“公子!您是否有不适?我去叫大夫。”俏少年见无痕神情迟缓,忙上前关切的询问。
“小兄弟!不必麻烦,我没事。”无痕回过神,对一旁叫凌儿的俏少年扯了抹微笑,示意自己没事。便又随口问道:“此船是要行往何处?”
“去扬州!我家少爷是要送表少爷回太湖南宫世家。”
“原来如此!”无痕额首应道。自己正好去扬州,看来是搭了趟顺风船。
“公子既无大碍,凌儿就先去回禀我家公子和表少爷。我家公子吩咐了,只要公子醒来,应立即向公子及表少爷回禀。公子请歇息片刻,凌儿去去就来。”
“有劳!”无痕拱手应道。瞧那凌儿轻盈地身形,想必定也有份功底。此前南宫怜的随从不就身手不错吗?想到此,无痕不禁苦思着自己是如何无故会昏厥过去……
胸口出倏地传来一阵阴寒的剧痛,令无痕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是在破‘齐云堡’时僵尸留下的抓伤,据他近日打听得知,这僵尸的尖甲与獠牙均有尸毒!如若被其所伤,定会中毒无疑。且此尸毒乃至阴之毒,若想压制此毒,必定需有至阳至刚之内力真气。偏巧无痕所修内功属阴,因此,毒气渗透得甚快。坦若不是此毒如此诡异,以无痕修为,怎会被此等伤所困?
“恩公!”房门口的呼声将无痕的思绪唤了回来。自外走进三人,为首的正是在铜陵渡口自己出手相助的南宫怜。在南宫身怜身侧的是那位素袍俊郎,‘南陵公子’东方慕!南宫怜纤弱的身形更衬映出其高硕身躯异常挺拔!
“南宫公子。”无痕忙掀起锦被欲下床相迎。
“恩公贵体微恙,快请歇息!”南宫怜一个箭步上前制止住无痕,更为无痕拉上锦被,俊容盛满关切地道:“恩公贵体欠安,我本应亲自照料。怠慢之处还望恩公海涵!”
“公子言重了!你我同为同龄之中人,行走江湖,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恩公’之名更是愧不敢当,公子如此称谓在下,在下甚感心愧。”这南宫怜一口一个‘恩公’叫得无痕甚感别扭。
“救命之恩,有如再生父母。岂是称谓可抱答?”南宫怜神情中有倔强的坚持,这也能看出,南宫世家家教着实是严谨!
“怜儿!”一旁的东方慕出言道:“这位公子所言不无道理,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救命大恩,应铭记于心。既然公子对称谓如此释怀,我们又何必违公子之意呢?在下东方慕,虚庚二十有三,这是舍弟南宫怜,虚庚十九。如公子不弃,愿与公子以兄弟相称。”东方慕一番言语,彬彬有礼却不迭豪率直爽。此前小露身手,果然是卓而不凡!
“在下蓝无痕,虚庚二十。二位乃当世俊才,在下一介无名之辈,能与二位以兄弟相称,实乃在下之幸!只是怕有降二位尊贵。”南陵城的‘秋叶山庄’与太湖的‘南宫世家’着实称得上是显赫一方。此二位虽为名门骄子,却丝毫不带傲慢跋扈之气。光凭此点,无痕便决定结识他们。这还是他出‘绝尘谷’以来,首次有要结识陌生人的想法。
“无痕兄说那里话!前日无痕兄小露身手,便知无痕兄造诣远在我等之上。无痕兄俊美非凡,武艺更是超群莫测,是我等荣幸才能结识到无痕兄此等俊士!恕小弟冒昧,能否能得知兄长师从哪位名家?”这南宫怜倒是改口改得快,神情雀跃地似是拾了宝一样。
“我自小跟随叔父相依为命,武艺也随叔父所学。叔父一生淡薄名利,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他老人家名讳不提也罢。”无痕声音有些低哑,一提及叔父,他的悲戚油然而生。叔父在手册上有遗言,不能轻易提及名讳。
东方慕察觉到无痕神色中的异样,忙上前岔开话题道:“痕弟身体无碍么?”
“小弟只是一点旧伤,并无大碍。”无痕拉回情绪,朝二人扯了个轻松的笑意。
“现已至晚膳时分,我去命人备些菜肴,你我兄弟三人痛饮几杯。以庆贺你我兄弟结交大喜!”东方慕一脸兴奋地提议道。
“好!那就有劳慕兄了!”无痕欣然应允。
“那痕弟先歇息片刻,我与怜儿先去准备。”话毕,东方慕与无痕拱手行过礼,便伸手拉过南宫怜往外走。在出房门的刹那,南宫怜却一脸淡然地将手抽出东方慕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