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无痕(上)————漓江晨雨
漓江晨雨  发于:2009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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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日不如撞日。少主伤势不能拖了,事不宜迟,我等可马上出发。我知道扬州城便有一处‘掬雪阁’的分柜,可先去此处看看!”蓝铁河急切地道。他的提议立下得到众人的响应。众人粗略地商议后,由蓝铁河带领梅若骨及肖竹峰同行,一行几人便迅快地驾车驶出‘素心斋’。

  第十一章

  扬州城、东郊

  出扬州城东门不足三里,便有一处庄园。弱柳叠翠,玉河绕流。庄园精巧雅致,秀色四溢,宛如小家碧玉般清雅怡人。更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自庄苑中轻扬扑鼻,这是上等鲜药的香气。

  沿着黄鹂脆鸣的青石道,蓝铁河一行人由‘掬雪阁’的管家引进庄园内。看前面的去处,他们似乎不是去正厅的方位。蓝铁河与肖竹峰、梅若骨暗自交换了个眼色,顿时警觉地开始留意周遭的情形。这看似赏心悦目的奇花异草,清溪亭台,却不知暗藏多少玄机!

  ‘掬雪阁’的管家将众人领至东侧院的一处庭院,入院中,便觉此院布置可谓精美非凡,从山石盆栽,曲桥碧水。到画楼轻亭,雕梁琼阁。甚至是脚下的暗纹汉白玉石的地砖,无不透逸着此院主人的讲究与注重微细之处的习性。

  而令众人更为惊诧地是,此处的空气中透着似乎有些过分的干净气息。房舍的雕窗画柱,厅堂的漆门石阶,甚至脚下的汉白玉石地砖上,无不闪出足可映人身影的亮光!此院干净到几乎一尘不染!

  “诸位,请!”三十出头的管家一脸浅笑地拱手道。蓝铁河等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踏了进去。众人行至正堂前,管家在石阶前站住脚道:“在下只领诸位到此,诸位还是自行进屋吧。”

  “有劳先生了!”蓝铁河作拱还礼,随后自袖中取出一锭金元宝,不露痕迹地塞给管家。这管家倒未推辞,将金元宝收入袖中,依旧轻笑道,“我家掌柜已在堂中等候,诸位自便,在下告退了!”话毕,便转身往院外走了。身形只是略晃一眼,竟已没了踪影!

  蓝铁河先跨步进了正堂,映入眼帘的是整洁有序的家置。可堂内的每一件家具器皿却令蓝铁河暗惊失色,家具均以极品檀香梨花木打造,青底云纹水印石的地砖上,铺的是波斯丝绒毯。而案柜中的每一件骨董瓷具更是稀世珍品!如若平常人家得此一物,可平生衣食无忧。看来这‘掬雪阁’之主人真可谓财大气粗,自己此次估计是要放把血本了!

  “铁先生,这里的东西可还入得您的法眼?”正在众人楞神之际,内堂出立有一道身影,身袭绣金丝茄紫绸袍,发束翠玉簪。身形中等高矮,肤色微黑,流一缕山羊须。年龄应有半百左右,双目精烁,印堂高凸。看那笔直的身板,不难猜测,此人定是位内家高手!

  “蒙先生抬爱,先生府上尽是稀世珍宝!恐唯有皇城禁苑中才能与先生媲比,铁某一介无名庸商,岂敢妄论先生之辉臻?”蓝铁河躬身行礼道。‘素心斋’的主人名号,铁星河,是蓝铁河为隐藏身份而用的名。

  “铁先生今日到敝府,定是有要事吧。凭铁先生手持的腰牌,‘掬雪阁’定会竭力而为。老朽诸葛,可否请铁先生道明来意?”这诸葛掌柜倒不绕圈子地直言道。礼数却也甚是奇怪,不看座不奉茶,只直直地陪站着。

  “多谢诸葛先生!只因犬子年少鲁莽,与人突生是非,为邪物所伤。望诸葛先生援手,救犬子一命,铁某将永感大恩!”蓝铁河神情悲切地躬身道。为便于行事,出发前已商量好了身份。但那为少主担忧之情却是真挚灼灼。

  “噢?可否让老朽看看?”诸葛掌柜一听是邪物所伤,顿时来了兴趣,果真不愧为怪医!江湖传闻,这‘掬雪阁’除了要有独特的酬金外,还有诸多离奇古怪的条件。故江湖又称其为‘怪医门“。

  “诸葛先生清!”蓝铁河忙以袖角轻拭去眼角的泪迹,让身将诸葛掌柜引至身后,由两名家奴抬着的担架前。担架上的无痕以锦被包裹着,就连面容也遮上了轻纱。

  诸葛掌柜自行探手掀开被褥,一见伤处,黑眉微锁地低呼道:“尸毒?”

  “诸葛先生!犬子有救么?”蓝铁河见诸葛掌柜一脸凝重,慌忙询道。

  “伤令郎之物可谓邪中之圣!以老朽之能,恐是无能为力啊!”诸葛掌柜一脸爱莫能助的难色。此话一出,令蓝铁河等人顿是有如跌入万丈悬渊,他们未曾料到,此毒竟能难倒‘天下第一庄’!

  “还请诸葛先生大发慈悲,圣手回春,救犬子性命。只要我‘素心斋’中有,先生可尽管挑选,倾家荡产铁某也在所不惜!恳请先生帮忙!”蓝铁河几乎以乞求的口吻道。倘若没有老庄主,这世间早已没有他蓝铁河。如今老主人唯一的血脉危在旦夕,他竟无能为力!他日九泉之下以何面目见老主人?

  “铁先生莫急!令郎如此俊才,上天定会眷顾。抑或是令郎今日有缘,庄上正有位贵客,倘若此贵客能援手,令郎定能化险为夷!”

  “诸葛先生此言当真?”蓝铁河眼中顿放希翼地追问道:“此贵客现在何处?望诸葛掌柜引见。如若此贵客肯医治犬子,铁某愿答应任何条件!”蓝铁河激动地话语急促道。难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铁先生稍候,待老朽前去禀明此贵客,事成能否就看令郎造化了。”话毕,这诸葛掌柜便扔下众人,径自进入内室。

  “铁兄,会不会有诈?”肖竹峰凑过身来,压低嗓音道。

  “‘掬雪阁’虽条件苛刻,却从未听闻有失信于人,应不会有事。”开口的是一旁的梅若骨。

  “愿老庄主、少庄主及二少爷在天之灵,佑我少主!”蓝铁河喃喃地低语。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天赐良机!

  不到一壶茶的功夫,诸葛掌柜便自内堂中走出。面容中看不出丝毫端倪,只见一脸的平淡道:“贵客有言,需看过令郎伤势后,再决定是否替令郎医治。铁先生,老朽言尽如此,就看令郎是否有此福缘了。”

  “多谢诸葛先生劳神了,铁某定当重谢!”蓝铁河忙行礼叩谢。听此答复,三人均是喜忧交织。总算是有一线转机!

  “铁先生,请随老朽来吧。”诸葛掌柜引众人穿过正堂,自侧厅跨进后庭院。映入视线的是,同样的雕梁画柱,同样的曲水草芳,还有同样的一尘不染!令众人恍若置身世外仙境,脚下的每一步都甚是谨慎,生怕会扰了此处的宁静。

  “诸位请留步!”在正堂屋前,诸葛掌柜将众人栏了下来,道,“贵客有言,需先替铁公子查验伤势。此贵客有一习惯,凡他验伤医治之时,不可有旁人在场。诸位还是与老朽一同在此稍候吧。”

  “这……”蓝铁河与肖竹峰、梅若骨疾快地交换了个眼神。‘怪医门’不愧为‘怪医门’,就连治病都这么多怪癖。而这一要求难倒了蓝铁河三人,少主安危非同小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况且与这‘掬雪阁’首次打交道,他们能相信么?

  “怎么?铁先生对我‘掬雪阁’还有不放心之处么?”诸葛掌柜轻描淡写地道。语气里却透逸着不悦。

  “岂敢!岂敢!诸葛先生莫要与铁某一般见识。铁某乃孤陋寡闻之辈,不懂礼数,望诸葛先生海涵!”蓝铁河忙赔笑地道。他生怕这老小子一怒,便将他们扫地出门,那就万一的机会都没有了。来不及顾及太多了,忙命家奴将担架抬上前。

  诸葛掌柜轻抚着他那缕山羊须,倒未多加刁难。长袖一扬,正堂的雕花檀香门页便轻轻地拂开了。此内力拿捏得甚是精妙,门页宛如被柔风轻推,连声响都不曾发出!

  蓝铁河三人顿时心下暗惊,光瞧此手‘弱风拂柳’便知,这诸葛掌柜之内功修为绝不在自己三人之下,没曾想,‘掬雪阁’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第十二章

  担架抬进去,家奴便退了出来。门竟自然缓缓地轻轻合上!依旧没有半点声响。就在门关上的刹那,蓝铁河三人的心‘咯噔’一声地颤了一下。他们的内心开始在痛苦地挣扎,他们这一步是不是抬过于草率了?

  诸葛掌柜则一脸悠然地立在一旁,依旧陪众人站着守候。瞧诸葛掌柜谨慎的神情,似乎对屋内的贵客颇为敬重。能令‘掬雪阁’掌柜立于门外守候的贵客,会是何等贵客?难道真是位世外神医?

  此刻的时间似乎太过漫长,令久历江湖的三位老江湖禁不住焦躁不已。他们每时每刻无不在担忧着屋内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心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正堂的门才缓缓地开了。自屋内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进来!”

  诸葛掌柜朝屋内微一躬身,便拾步往屋内走。蓝铁河三人忙以手帕拭去额间的汗珠,匆匆地紧随而上。

  正堂内并无前庭院布置繁复,入门只有两副座席。堂正中立一副屏风,屏风上是一幅淡墨山水图,悬梁飞泻而下尽是雪白的绸纱,格窗外轻拂而进的柔风撩起纱幔摇曳飘逸,如此随意的布设,更似是一间卧寝。空气中弥漫着依旧是异常干净的气息!

  “公子!”肖竹峰眸光最先发现了正堂右侧厅室,躺在罗汉榻上的无痕。三人几乎同时地奔上前,目光如网地在无痕周身巡视,急切地寻找是否有不妥之处。

  “哪位是铁掌柜啊?”冰冷的声音令屋内的气氛骤然凝固,浑厚的嗓音清晰可辨,声音的主人年轻到不出三十。话音中却有过于常人的深沉内敛,透溢着一股慑人心魄的霸气!

  “铁某在!”蓝铁河忙理了理衣袍,拱手朝声音处行礼。

  “铁掌柜准备以何物作酬金来换取令公子性命?”屏风后的声音依旧低沉浑厚,轻语中的那份狂放不羁却带着悦耳的磁性嗓音。雪纱轻曳下,看不清屏风后的身形是何模样。“先生如若肯妙手回春,救得犬子性命,‘素心斋’听先生差遣。”

  “铁掌柜果真大方!”屏风后的声音中透出一抹冷笑道:“‘素心斋’确有几件东西,不过,今日我看上了一件更好的!”

  “只要‘素心斋’中有,先生只管吩咐,还望先生明示。”蓝铁河心下忽地打了个冷颤。听此口吻,想必自己那几件家底怕还不在人家眼中。那对方会要什么呢?蓝铁河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只要令公子的人!”屏风后的声音顿时有如一把利刃,猛地扎进了蓝铁河三人的心。三人一下子被惊懵了!他们挤破头也料想不到,对方的条件竟会怪异道如此地步!

  “先……先生是在说笑吧?”好半响,蓝铁河才缓过神。他僵硬地挤了个干笑地道:“先生大恩,铁某没齿难忘!铁某愿以‘素心斋’与项上人头作谢礼,恳请先生高抬圣手!”

  “我不会重复说过的话。如何取舍,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浑厚的声音透出不可商榷的冰冷。一直冷到蓝铁河,肖竹峰及梅若骨的心坎上。而三人的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此事太过突然,可……可否容铁某回家商议?”蓝铁河嗓音轻抖地微喘道。他一人何以能做主?事关‘烟雨山庄’复兴大业!

  “明日此时,我会在此候听你的答复。”话刚落音,便见屏风后‘唆’的一声。疾射而出一道赤光。蓝铁河不加多虑地伸手抓在手中,展开掌心一看,是一朱赤色的小瓷瓶,瓶身上刻一蟠龙,栩栩如生!

  “此药可替令公子暂压尸毒。如若三日后还不见铁掌柜前来,我也爱莫能助。送客!”徐风轻拂下,隐约可见屏风后站起一道身影,此人身形甚是高大硕长,足有五尺过七!此等高挺之身形,平日里着实属罕见。

  “铁先生,老朽送诸位。”诸葛掌柜面容依旧淡然无惊地道。

  “多谢诸葛先生!”蓝铁河从楞神中惊过来,忙与诸葛掌柜躬身行礼。迟疑了片刻,只得与肖竹峰及梅若骨退出了堂室。

  “什么?”听罢从‘掬雪阁’返回来的众人叙说,一向沉稳的司马寅菊猛一拍案,桌几上茶具顿时碎裂。涨得通红的脸庞不断的抽搐着,可见他憋忍了何其大的怒意!

  “此话当真?”章兰渊差点跳起来道:“竟要以人做酬金,真是闻所未闻!”

  “我等也未料想到,‘掬雪阁’的条件居然怪异的如此荒谬。便先行回来与众兄弟商议,诸位兄弟看此事该如何酌办?”蓝铁河一筹莫展。他已被在‘掬雪阁’中的震惊扰得心神不宁。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众位兄长,依小弟看,我等大可不必为此伤神。天下之大,难道除去‘掬雪阁’,我等就找不到医治的良药了么?”章兰渊忿忿地道。

  “话是不错。”一直未开口的梅若骨插语道,“少主伤势已拖延将至半月,本已失去最佳医治良机。如若不在三日内找到解药,少主安危恐难保全!”

  “三日内?”章兰渊惊呼道:“如此短的时日,去何处寻得解药?”众人听得此言,纷纷默然垂首。屋内蔓延着窒息的沉寂。

  “咚咚!”叩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紧接着是一个后生的声音道:“老爷!”

  蓝铁河起身上前打开堂门,瞧门外立着的是前堂的伙计宇生,凝声道:“何事?”

  伙计宇生鞠身作揖道:“启禀老爷,东郊‘掬雪阁’有位诸葛掌柜前来,说是有要事需面见老爷。”

  “啊?!”不仅是蓝铁河,屋内其余四人闻言均是惊呼出声。神情煞时凝滞。好半晌蓝铁河才忙道:“快将客人引至内堂奉茶,我片刻即到。切记,定要好生招待客人,不可怠慢!”宇生忙领命奔去。

  “这是唱的那出?我等前脚刚到,后脚便跟了来。是何意?”肖竹峰满腹疑惑的咕哝道。众人也均是一脸不解。

  “待我先去探个究竟,是福不是祸。众兄弟稍待。”蓝铁河与众人一拱拳,便大步走出屋堂。匆匆地赶至正院大厅,厅内奴婢已忙碌地端茶送水,茶点果品满满一桌,礼数可谓无微不至。座上客人却双目微眯,一脸泰然地端坐。

  “诸葛先生!铁某不知大驾光临,竟未曾远迎。失礼之处,望诸葛先生海涵!”蓝铁河上前作揖热忱地寒暄。

  “铁掌柜莫要客气,老朽遵我家贵客吩咐,前来为铁掌柜带话。”诸葛掌柜起身与蓝铁河互行过礼。也不落座,双手拢于袖中放置在腹前道:“我家贵客有言,谅铁掌柜乃一脉单传,特开一例,待铁公子伤愈,允一年后再行约定。一年后,铁公子入我家贵客门下,此生便是其门中之人,至死追随。铁掌柜可听清楚?”

  蓝铁河木然地额首。他已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这一消息无疑是当头一记闷棒,适才来时还在心中暗暗祈求,期盼会有所转机。此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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