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繁云(卷二、三)+番外————筱糖
筱糖  发于:2009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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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若繁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对小雪说“今晚,有老朋友要来了。”

  “老朋友?繁,你说的是浣落雨吗?他来做什么?”雪疑惑的问道。虽然上一次因为吃了莫名其妙的飞醋被柳若繁教训了一顿,倒也是对浣落雨开始抱有的一丝厌恶的感觉却消退了不少,但对这个浣家独子的小子似乎没有多少感情,尤其是——柳若繁是出来执行公差的这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柳若繁捏了捏雪的脸“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谁告诉你说是浣落雨了?”

  雪大胆的向柳若繁瞪了瞪眼睛,“那是谁?”

  一声浅笑划过嘴边,心里觉得好笑,雪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拘谨,反而越来对他越放肆依恋,如今大胆的吃飞醋未果,居然还敢回瞪他几眼了。

  “山东巡抚的小儿子啊,可是老对头了。”柳若繁笑。

  想自己当初年少轻狂,即便父亲兄长时时日日叮嘱,年少纨绔谁又不曾有过?

  何况同样身为朝中臣子的子弟,仗着祖辈的功德嚣张霸王一方的事情谁又不曾做过?

  柳若繁轻轻笑了笑,少时的傻事做过不少,树敌也树了不少。然而都担当了一肩重任之后,曾经水火不容的纨绔子弟却抱着一颗赤子之心走上同样为国为天子效力的道路上,敌我矛盾顿时转化为同盟。即便,他们依旧互相整蛊。

  这山东巡抚的小儿子,姓赵,名之沫。若是几年前,你在山东的随便一个地方,提到这个名字,市井之民个个见了老虎般的轰然散去。而现如今,你若是在山东府内询问起这个名字,却又被一方居民当成浪子回头做了举世好官的事例歌功颂德。

  人就是如此矛盾。

  柳若繁还记得当初在山东与赵之沫大胆的比拼的日子,不过自从那次离去,二人便只是书信偶有往来,面倒是真的未曾见过第二次了。

  不过,他们究竟是如何从各自霸王的敌对双方走向共同报国的忠诚臣子的,怕是不是柳若繁也不是赵之沫能说的清楚的。

  但柳若繁不会轻看赵之沫,每一个曾经纨绔却走上这同样的路的少年都是有各自的本事的。不然,纨绔终究只是纨绔。

  而如今,赵之沫在山东府附近便派人给他沐王爷准备如此令人兴奋的小酒小菜,柳若繁倒是想会一会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赵之沫。

  十六、临风叙友

  当日,柳若繁命人减缓了行进速度,果然在下午时分,队伍里有人来到马车旁报告。

  “报告将军!山东府派人送来一封信。”一名军士在马车外大声汇报。

  柳若繁命马车夫接过信件,拿入帘内仔细看了看。雪白的信封上飞舞着几个飘逸的字——“戍边将军柳若繁亲启。”

  柳若繁暗自笑了笑,果然朋友遍地自是有不少好处,坏笑着想了想哪天没办法在皇帝哥哥手下过活了倒不如投奔这些个狐朋狗友们来的够兄弟意思。

  拆开信封,抖出一张宣纸。

  “将军不辞辛苦,万里奔赴福建。

  过臣山东境内,臣愿代一方百姓略尽地主之谊。

  今晚略备薄酒,愿请将军临风阁一叙。”

  信内措辞严谨,完全一副公事语气,但那狂傲不羁的人又怎会真的待柳若繁如朝中平凡大臣,信的结尾是笔走龙蛇的几个大字——赵之沫。

  柳若繁笑,将信递给小雪,“小雪,今日去临风阁,你可要做好准备。”

  雪疑惑,看措辞诚然恭敬有加,但那三个大字也足够彰显此人的凌然霸气。想不通这是个怎么样的怪物,但是,去叙旧又要自己做什么准备呢?

  “赵之沫那张嘴巴,可是千万不可得罪的。若是得罪他人倒也罢,但若是惹了他那张嘴,倒宁愿你没长过耳朵。”

  雪暗暗思忖,能让柳若繁也如此无奈的定然不凡,不过能说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死的人最好还别去招惹的好。

  黄昏临近的时候,队伍已经离山东府衙不远了,再远去个几里路就是临风阁。柳若繁示意队伍在城外五里的地方安寨扎营,骑马带着小雪去赴赵之沫的约。

  临风阁是山东省城外一处风景悠然的地方,名字取于把酒临风之意,不论白日黑夜都自有一番韵味。马蹄踏过青草响起一阵声音,雪缩在柳若繁怀里显然害怕这样的速度。柳若繁微微笑着,既笑小雪的可爱,也笑见故友的兴奋。

  不远处的亭台边伫立着几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个个手持一柄长矛安安静静的站立着。亭台不大,只有两层,有一牌匾,上书“临风阁”,落款依旧是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盖着他新任山东巡抚时候的印章。侍卫看见柳若繁也不加阻拦,一人上前“主人恭候多时。”

  柳若繁点点头,牵着小雪的手,步入临风阁内。

  一个腰杆笔直的身影迎上来,淡泊的笑容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多么超脱的仙人。咧开嘴笑了笑,“柳兄携佳人赴约,不怕我赵之沫笑话?”

  雪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想过柳若繁和赵之沫见面的很多种可能,到是、到还真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景。

  柳若繁似乎习惯了似的,不以为然的回讽“你风流少年身边难道还少了佳人不成?”

  赵之沫笑“佳人在否我赵之沫何时在意,我在意的不过是一人一酒。”调戏般戏谑的笑容大大的浮现在无害俊美的脸上,指了指柳若繁,指了指那壶酒。

  雪抽搐的嘴角没在放的下来,柳若繁一脸黑线的嘴角也抽了抽,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赵之沫,居然敢当人面调戏老子?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在山东的地盘上,赵之沫自然不怕柳若繁如何恼羞成怒,淡淡的亲手倒了一杯酒,给雪也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一杯。收敛起轻狂的笑意,左手扶右袖,右手举杯,道“柳兄,这是你我第二次见面。第一杯酒,自是以主人身分欢迎你的到来。”

  柳若繁轻轻笑了笑,将酒饮尽。

  “这第二杯酒,是我山东巡抚赵之沫为身兼重任的戍边将军而饮。”说罢,他仰头饮尽,笑着看了柳若繁也随之饮尽,也看了雪不会喝酒的脸红。

  “第三杯酒……”

  话未说完,柳若繁打断“为兄弟之义而饮!”

  赵之沫也笑了笑,这才坐下来。话说,赵之沫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变脸速度极其之快,刚刚一脸严肃认真,如今又严肃的问道“敢问将军,行军途中与人私会,私自饮酒该当何罪?”

  柳若繁佯怒,瞪了瞪赵之沫,把玩起酒杯,“自是有军法处置。”雪也听出弦外之音,拉了拉柳若繁的衣角,却得到安心的牵手。

  赵之沫一脸不快,没有损到这个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死心。嘀嘀咕咕着却用柳若繁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军法呢军法,戍边将军自己违背军法,倒是在我这个巡抚这里猖狂起来了。看我不写封信递给遥王爷,再不成老子上书给圣上。”

  柳若繁再佯怒,啪的一声拍了拍桌子,吼道“赵之沫!”

  皮厚自然赵之沫更甚一筹,立马换上笑脸,“什么事情啊?大将军?”

  柳若繁白了白眼睛,对雪无奈的耸了耸肩,哎、哎、这个地痞流氓。雪对柳若繁苦笑了一下,表示深切同情。柳若繁瞪赵之沫一眼,“给本将军倒酒!”

  赵之沫倒也是爽快,站起身倒酒,不忘嘀咕一句“柳若繁你越来越瓜怂了。”

  一口闷下赵之沫刚刚倒的酒,伸过去要他再倒一杯,也不忘记回讽“你我彼此彼此。话说,怂字头上两个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是吧?浪子巡抚?”

  赵之沫摇了摇头,严肃起来,“柳若繁,我以兄弟之名提醒你一句,不要认为朔彦王那个老家伙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我老子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清楚。”

  柳若繁喝喝酒,叹息“伯父去世,和他的关系,我清楚。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反。”

  “我自随你去搞,反正出了岔子圣上和遥王如何修理你也不管我事情。只是你若不听劝,我赵之沫定会向遥王告你一状。”

  柳若繁笑,赵之沫这个流氓。“你放心好了,伯父的事情我若查不出什么给不出你一个交代,你就找我哥告状去好了,到时候让我哥揍死我给你赔罪。”

  赵之沫垂下眼睑,暗叹一声“你查也罢,不查也罢,反正人都去了,我只后悔纨绔一时,爹临终也没能看见我走上正途。”

  柳若繁也暗自神伤,想当时伯父去世的时候,是何种凄惨。

  赵之沫倒是喝了几杯酒,缓过神来笑了笑道“不过,你若是想打通后面几个藩王,倒是非从朔彦王下手不可。”柳若繁点点头“你既然也这么说,我自会直奔福建那地去。本以为朔彦王是这几个老狐狸里最好欺的一个,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小心为妙。”

  赵之沫坏坏的笑容再次毫无保留的浮现在脸上,“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你可最好别栽在那软柿子手里,不然你后面几个都不要去走了。直接回家领你哥的家法得了。”

  柳若繁瞥了眼赵之沫“怎么从一开始你就怎么盼望着我挨揍?别给老子幸灾乐祸的。老子要是栽了非要把你给拉下去。”

  赵之沫乐颠乐颠的摇摇头“柳若繁兄弟,我赵之沫不入京城,只在我山东老家做一方父母官。若是何德何能能被你戍边将军沐王爷柳若繁,因为福建之事拉下水去。你说这是不是我赵之沫一身的荣幸啊?是吧?嗯?小雪?”

  雪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怎么就突然遇上赵之沫问了这么个看似道理重重的问题,心底里还在奇怪柳若繁并没有和赵之沫介绍自己,如何他就知道自己叫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柳若繁再再再怒,敲了小雪一个栗子,心道小雪你这个败家的家伙,人在欺负我你没看出来倒也罢了,还被赵之沫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大流氓绕入陷阱合着伙来欺凌他来了。

  赵之沫在一旁偷笑“人孩子多诚实啊,哪里像你这个家伙。”

  柳若繁搂过小雪,一脸笑意“是,这个诚实的孩子可是我家的。郑重跟你介绍,这是我的爱人,雪。”雪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第一次被柳若繁这样介绍,也第一次听见柳若繁对外人大声说出这句话“我的爱人,雪。”

  赵之沫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柳若繁会做什么他自然也做的出来。既然是自己做的出来的东西对他赵之沫来说就实在太没有意思了。本来想讽刺柳若繁这个白痴几句,不过看见怀里的雪一脸满足的样子,想想还是给自己的嘴巴积点德吧。

  赵之沫再次警告说“柳若繁,还有一句话。你们人少任重,不可太过张扬也不可太多低调。你们这如此低调反而会引起那些个老狐狸的疑心,扎营不要偷偷摸摸。到一个地方就给一方官员写封信,好让他们也为你开路,免去多少麻烦。”

  柳若繁挑眉。

  “当然,你的身边的小雪,身份你最好不要隐瞒。调查这事儿实在太容易,所以有些没必要隐瞒的事情坦诚一些倒也不会有影响,但若瞒不好却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柳若繁点了点头,赵之沫说话虽然强势霸气,但还是很中肯,终究还是为了他这个兄弟好。不然谁又有何德何能能让这个桀骜的赵之沫为他思忖?

  十七、行云流水

  赵之沫那厮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柳若繁,招牌式坏坏的笑了笑,可惜柳若繁没有看见,不然当即就会感叹莫不是又有什么把柄攥在了这个流氓手里?雪倒也是没在意,赵之沫这么不严肃不正经的人他倒也觉得,还是听柳若繁的话好些,莫要招惹他,不然怕不是连自己是怎么栽死的都不知道呢。

  显然,即将要栽死的并不是小雪,而是柳若繁。

  赵之沫袖子一抖,柳若繁挑眉看了看他,什么事情?

  赵之沫笑道“柳兄,你就不好奇,我赵之沫没有给你准备什么大礼吗?”

  “……”柳若繁本能的觉着不妙,再挑眉,“不好奇。”

  赵之沫起身去身后的小柜上取来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轻轻抚摸了下,冲着柳若繁轻声道“这盒子,还请柳兄打开吧。”

  柳若繁微微起疑,还是缓缓将手伸去那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将将要打开。“慢着……”赵之沫伸手拦住,故作悬疑“柳兄,你敢开吗?”柳若繁抬眉,心里暗叹了一下,为何碰上赵之沫这个合格的流氓自己就只有眉毛忙碌的份了,开口道“不要用激将法,不想我开我不开便是了。”

  赵之沫摇摇头,“反正是给你的,我不想你开你还是要开的。你怕若是你开了,你就是真的不想开也不成了。”

  柳若繁怒,你跟我玩绕口令呢?

  右手打开盒子,一个青色的缎布包裹静静的躺在盒子中。柳若繁伸手去拿,抖开丝缎,一个白色的信封和黄色的折子露了出来。心里猛然反应过来,回头狠狠瞪一眼赵之沫,“我说赵之沫,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大礼?”

  赵之沫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恳切的点了点头,一脸无辜。

  雪见柳若繁哀叹一声“碰上你算老子倒霉。”然后无辜到无助的打开那黄色的圣上手谕和白色的遥王家书,汗颜的看了起来。看罢,倒是常常喘了口气,将两样东西丢给赵之沫,“赵兄,刚才我倒是骂错了,这次还不算倒霉。”

  这回轮到赵之沫挑眉了,接过两个东西扫了一眼,狠狠道“算老子倒霉!”

  雪看了半天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不过看那黄颜色的东西也就知道肯定是皇上的手谕了。不过怎么着赵之沫一开始幸灾乐祸的反而这会子变成自家王爷幸灾乐祸的了?

  哎,这世道啊,变的就是如此之快。雪瞎想之际,柳若繁敲了敲小雪的脑袋,“小雪,这两天赶路赶的累不累了?想不想歇息一会?”

  雪点点头,再摇摇头,“累了,但是,不是要急着去福建吗?怎么能说歇息就歇息。”

  柳若繁嘿嘿笑了一声,盯着赵之沫无奈的嘴脸,笑道“皇上让咱们一路游玩过去,也就是说不着急赶去福建了。我们就在山东好好玩玩怎样?反正山东巡抚做东道主,也不怕咱们军费不够不是?”轻轻抚摸着雪细滑的发丝,嘴角略起微微的得意。

  赵之沫摆摆手,“也罢也罢,这次算老子失败,没摆上你一道倒是被圣上和遥王爷算计了一笔,难不成你们合了伙儿算计我?”

  柳若繁故作深沉“圣上的意思,岂是你我为人臣子可以揣度的?”

  雪这就明白了。大致是赵之沫以为圣上的手谕是命令或是教斥柳若繁的,不想圣上并无此意,反而让柳若繁放慢行军速度,大摇大摆的路过各个府衙,延缓速度。

  其实大致过程雪猜的差不多,只不过目的自然不能让小雪知道。柳若繁坏坏的腹诽,皇帝哥哥果然阴险狡诈啊,留给朔彦王充分的时间调兵遣将,倒是借此来试探试探朔彦王和其他藩王之间的联系和意图。他又不由自主的佩服起了皇帝哥哥,一面让他南下更好的打探具体情况,一面坐镇京城谋略四方。不愧是帝王。

  不过这遥王爷的家书自然不会太客气,轻描淡写几句注意安全,接下来多的还是叮嘱柳若繁为人处事的道理,但字里行间里透露出的淡淡的关心还是着实让柳若繁心里暖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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